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穿成残疾反派 作者:七月岸 内容简介 秦初穿到一个历史上没出现过的朝代。 幸运的是她穿成了家财万贯的一县首富之女:秦家大小姐。 不幸的是秦大小姐不仅瘸了条腿,还是个欺男霸女、声名狼藉的大反派。 刚穿越过来那晚- 秦初昏昏沉沉地被丫鬟扶到床上,当晚做了个不可描述的美梦。 梦里的古装美人太好欺负,她恨不得把所有理论知识实践个遍。 后来书院课堂上- 秦初望着丘瑾宁那略显冷清的眉眼,恍了神。 她好像见过这个人情难自抑的模样,在梦里。 小丫鬟温馨提醒:那是县令千金丘瑾宁,老爷交代惹谁都不能惹她。 秦初:好像已经惹过了,还里里外外惹了个遍怎么办 1、先和谐后相爱,甜文。 2、架空虚构,谢绝考据。 3、文笔小白,同性可婚背景。 最后:感谢支持,抱紧紧,转圈圈~ 第1章 “秦初-” 耳边一声不完整的低语,让秦初睁开了眼睛,入目便只看到厚重的床幔,还有晕黄的烛光。 她愣了愣,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泳池里被捞出来的一样,湿,重,头脑发烫。 “秦初-” 近在咫尺的破碎呢喃,让秦初转过头看向枕边。 微微摇晃的烛火下,让她看清了床上人的模样。 女子眸光朦胧,似满载潮水,眉目如画,神情迷离。 一副古代女子的打扮,精致,妩媚。 秦初看呆,什么情况,她不是在宿舍里睡觉吗? 这个古装美人是谁,她稍稍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有点麻,竟然不疼! 是在做梦吗? 她孤寡二十年,没想到竟然会孤寡到做这种梦,也太羞耻了。 秦初捂脸,天哪,好喜欢。 这时,女子似是不满她的呆愣,直直地望过来,伸手轻轻勾住了她的脖子。 耳边落下轻缓的呼气声,让秦初的呼吸骤然加速。 女子微微仰头,凑近:“秦初,帮我-” 秦初呼吸一滞,挑眉:“怎么帮你?” 女子眸光泛红,黛眉轻蹙,似是在极力克制着自己濒临失控的理智。 她的嘴唇缓缓抿成一条线,随后闭上了眼睛,眼角滚落一滴泪珠,沾湿了扇羽般的睫毛。 脆弱,蛊惑。 秦初失神,低下头去,管它羞耻不羞耻,反正是在梦里,自己的梦自己做主。 她也闭上眼睛,吻/向女子的唇。 柔软,微凉,像是小时候咬到的第一口果冻。 美味,诱人,裹挟着人的五感,沉醉。 怀里的美人轻/颤,抱紧了秦初的腰。 背上蓦地一疼,是女子的指甲不乖。 秦初心里飞快地划过一丝不对劲,快到她来不及细究。 她微微抬起头,手指勾起女子的下巴。 女子缓缓睁开双眸,眸底一片暗光,不见清明,似是不知今夕何夕。 “一次怎么够?” 秦初轻笑一声,语气轻佻。 女子抿唇,一脸茫然,红霞遍染,脸颊,耳朵。 秦初又低头,凑到女子耳边,语调低沉:“还差得远呢…” 她孤寡了二十年,实战经验虽然为零,但理论知识满分。 那些知道却没试过的遐想,适合慢慢尝试。 尝试到美人的双眸隐隐泛红,不敢与她对视。 尝试到美人颤了又颤,圆润的指甲在她背上划下划痕。 尝试到女子全身… 像画笔蘸满了水粉,不小心甩落笔尖的红色颜料,落在玉白的肌/肤上,染上错落无序的红。 夜风轻柔,月色撩/人,漫天星子闪烁,让人神魂颠倒。 “小姐,小姐醒醒,船靠岸了。” 秦初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一个胖胖的少女,打扮得像古装剧里的小丫鬟。 等到她被小丫鬟伺候着穿衣洗漱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她好像穿越了!要么就是梦还没醒。 在用力掐了自己一下,差点疼得哭出来后,秦初叹气,穿越就穿越,好歹给她留下原主的记忆啊。 这下倒好,啥都不知道,两眼一摸黑,万一露馅了不会被当成鬼怪抓起来吧。 “小姐,您怎么不说话呀,奴婢就说您第一次喝酒,尝尝就好,您偏不听,一下喝了一壶…” 小丫鬟絮絮叨叨地念着,语气间满是担忧。 秦初缓了一会儿,回头去看床上,昨夜好像做了个不可描述的梦来着。 床上已经不见凌乱,锦被叠放整齐,床单-嗯?床单呢? “床单呢?” 小丫鬟一愣:“对啊,床单怎么不见了,不会是小姐您喝多了,梦游给丢河里去了,哎呀,幸好人没事。” 以后可不能再让小姐喝多了,昨夜不仅在那么多人面前失态,还摔了一跤,睡一觉还把船家的床单给丢了。 秦初皱眉,梦游? 她突然想到什么,直接解开衣服:“我背上有点疼,你看看怎么回事?” 小丫鬟忙去打量,下一瞬便大呼:“哎呀,小姐你昨晚出去打架了吗?这背上是被谁挠的。” 秦初心头一重,床单大概是被人带走了。 那应该不是梦… 昨夜好像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走出房门,秦初又是一呆,怎么感觉这脚下一脚深一脚浅的? 研究了半晌,她默默自闭,穿越就穿越,怎么还瘸了一条腿,确定不是在整她吗? 下了船,没走几步路就到了一座府邸外。 秦初抬头看了一眼,上面写着‘秦府’两个大字。 被小丫鬟扶回房间,旁敲侧击问了几句。 秦初对着镜子里几乎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长长叹气。 原主也叫秦初,名字一样,长相也一样,就是左腿瘸了。 她现在不是现代女大学生秦初了,变成了九曲县第一富豪:酒商秦大老爷的女儿,秦大小姐。 等一下。 秦初忽然想起在宿舍里临睡前,室友嚷嚷着看到一本气人的小说,里面的残疾大反派跟她同名同姓。 残疾!还同名同姓! 秦初裂开,难道说自己是穿到了那本气人的小说里,可是她还没看过那本小说啊! 完蛋了,她现在只知道自己是大反派,对于剧情一无所知,要命,反派一般都是没有好下场的啊。 房门口,胖胖的小丫鬟端着食盘走进来:“小姐您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喝碗醒酒汤,往后千万不要喝那么多了,明天县学就开学了…” 小丫鬟一边碎碎念,一边布置饭菜。 秦初听得两眼发昏,这就是原主的大丫鬟,名字叫罐子,照料衣食起居。 罐子,呵呵,秦大小姐可真是个起名鬼才。 她摆摆手:“我有些头疼,脑子糊里糊涂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你过来。” 罐子忙放下碗筷:“小姐您头疼得厉害不,奴婢这就去找大夫来,可别是生了病。” “不用请大夫,过来,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 秦初又细细询问了一番,了解到秦家关系简单,秦母早逝,秦老爷一直没有再娶,如今在外经商。 原主还有个大哥,虽然小丫鬟说得委婉,但不难推断出秦大少爷是个不学无术、整日寻花问柳的。 倒是原主都快被小丫鬟夸上天去了。 “小姐您英勇无双。” “小姐您气势无敌。” “小姐您打遍全县无敌手。” 秦初嘴角抽了抽,确定了,原主也是个不学无术的,还是个人见人怕的煞神,不愧是能被叫做大反派的人。 次日一早,秦初被罐子搀着上了马车,说是书院开学了。 没错,秦大小姐身残志坚,花重金在县学里读书。 马车停到县学外,秦初掀开车帘,就见罐子跪到地上,弓着身子,努力把背绷直。 秦初的脚一偏,她现在知道原主为什么带罐子出门了,原来还有这用处。 “起来,扶我下去。” 罐子委屈道:“小姐您嫌弃奴婢了吗?往常都是奴婢当矮凳的。” 秦初眼角一抽:“以后不用了,我忽然觉得还是矮凳比较结实,你是本小姐的大丫鬟,代表了本小姐的脸面,当然不能再拿来当凳子使唤,站直咯。” 罐子闻言差点哭了:“小姐您不用我了,可是奴婢也不会别的了。” 她就这一个作用,哦,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小姐要教训谁,直接撸起袖子上,一点也不带含糊的。 秦初叹气:“你看有几个小姐把丫鬟当凳子用的。”她可是瞧见了,别的马车里下来的人,要么是被丫鬟扶下来,要么是用矮凳。 正说着,便见一个盛装打扮的少女踩着自家丫鬟的背下了马车。 罐子登时就道:“谁说没有,表小姐就和小姐一样。” 跟他们家小姐一样霸气。 表小姐姓陈,叫陈夏,她看到秦初便两眼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秦初小声问罐子:“这是谁,我平时都叫她什么?” 罐子已经接受她家大小姐因为喝多了酒,忘记了一些事,小姐说了要保密,省得让外人知道,再嚼舌根说小姐脑子坏了。 她默默总结一番,得出的结论是小姐懒得解释,也嫌喝酒喝糊涂的事传出去太丢人,所以不能让外人知道。 罐子压低声音道:“那是您的二表姐陈夏 ,小姐您平时叫她表姐,表小姐与您的关系最好了。”也是小姐唯一的好姐妹。 话落,陈夏已经走到了跟前。 秦初镇定地喊了一声:“表姐。” 陈夏欢欢喜喜地揽住秦初的胳膊,一脸八卦道:“秦表妹,你听说了吗?昨晚县令千金丘瑾宁竟然被一个对子给难住了,说是不仅没对上,还嫌丢人直接躲起来了。” 【作话】 悄咪咪地开文,啦啦啦,别走开,二更马上到达战场~? 第2章 秦初哪里知道什么县令千金:“没听说,我睡得早。” 昨天上元节,那些公子、小姐们附庸风雅,包了几艘船举办诗会,原主也去了,却没人理会,最后只能独享一艘大船。 毕竟,秦家不差钱。 依着小丫鬟的话,秦大小姐借酒浇愁,喝多了还当众摔了一跤,被扶到床上就不省人事了。 之后就是秦初穿越而来。 秦初想到这,突然明悟,怪不得昨晚掐自己感觉不到疼,原来是喝多了。 后来好像又感觉到疼了来着,嘶-背疼- 那个女子到底是谁,怎么会跑到秦大小姐的床上。 现在想来,八成是被人算计了,身不由己。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女子认识原主,因为她叫出了原主的名字。 秦初揉揉眉头,想抽出胳膊,却发现陈夏抱得死紧。 “秦表妹,我会好好搀着你的,保管叫你跟平常人一样走路。” 陈夏对自己的表妹很是满意,满意又心酸,两个人性子十分合得来。 唯一不美中不足的就是秦表妹的自尊心太强了,因为天生跛足,过于在意别人的打量。 之前就闹过笑话,还因为逞强,独自下台阶的时候摔了个四仰八叉。 秦表妹那次足足把自己关在屋里三天才出门。 陈夏打算以后都走在秦初的左边,搀着秦初走路。 秦初感受了一下左腿,拒绝道:“没事,我自己可以。” 她早上对着镜子走过几圈,看起来就像是地不平一样。 不过是有点跛而已,又不是腿断了,完全可以独立行走。 陈夏知道表妹爱逞强,怕伤到她的自尊心,只得松手。 书院的学生很快发现秦大小姐过了个寒假回来有些不一样了,以前因为自身残疾,走路虽然也是扬着头,但那是外强中干,旁人多看一下就急眼。 如今倒是完全不顾别人的打量了,看起来高高在上的样子。 跟她那个草包哥哥一样,仗着点臭钱就目中无人。 这种满身铜臭的人哪里配来县学。 世上总不缺欠揍的人,眼下就凑上来一个。 “哟,这不是秦瘸子吗?昨晚摔了一跤没摔疼吧,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县学了呢?” 秦初看向来人,不认识,便没有马上搭话。 陈夏哪能看表妹被这么埋汰,当下就回怼:“顾老三,你给我少说几句,小心讨打。” 顾三小姐轻嗤一声:“张口就打打杀杀有辱斯文,县学不是你们这种人该来的地方。” 陈夏气极,正要理论,就被秦初拉住了袖子。 却还是晚了一步,没来得及制止同样冲动的小丫鬟。 罐子撸起袖子就冲了过去,一把扯住顾三小姐的脖子扭打起来。 “让你说我们小姐,看我今天不把你的嘴撕烂…” “啊-你这个贱婢…” 顾三小姐完全不是罐子的对手,连带着她的贴身丫鬟也一起挨了打。 罐子一个打俩,完全不在话下。 秦初看得眼角直抽,见小丫鬟没吃亏,干脆也不制止了。 很快便有学生请了夫子来,罐子才被拉开。 李夫子年过五十,一副老学究的模样,第一眼便看向秦初,又是这个爱惹事的草包。 “让你的丫鬟滚出书院。” 罐子哼了一声:“我家小姐没动手,我这就出去。” 书院里不允许斗殴,尤其是丫鬟和小厮,连课堂都不能进,只能守在课堂外,不能喧哗,不能扰乱秩序,不然就要被赶出书院。 秦初淡淡道:“这位顾老三姑娘是吧,是她先言语挑衅,我的丫鬟纵使鲁莽了些,也是因为忠心护主,为何只赶她一个人出去。” 顾三小姐强忍着没有反驳,而是哭哭啼啼地站在李夫子身边装可怜。 李夫子气得太阳穴直跳:“那你们主仆两个都给老夫滚出去。” 秦初挑眉,不问原因就乱处置,看来这位夫子是个不明是非的。 原主这个反派当得不怎么样啊,怎么感觉谁都能欺负她似的。 “我出去可以,但是她们也要一起,夫子可不要帮亲不帮理,让书院变成了没有公平可言的污秽之地。” 秦初扬眉,想处置她一个,不可能,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这时,罐子小声劝了一句:“小姐您不用陪我,我又不是第一次被赶出去,出去还能买糖葫芦吃,在书院里话都不敢大声说,太闷了。” 李夫子听得眉头紧皱,往常这个草包都是梗着脖子就出去了,这次竟然顶嘴,难道真的占理了? 他看了眼周围窃窃私语的学生,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让动手的下人都出去,散了吧。” 李夫子一走,罐子和顾三小姐的丫鬟也去了书院外边。 顾三小姐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秦瘸子,你等着,早晚要你好看。” 秦初深吸一口气,朝着她走了过去。 顾三小姐退后两步:“你干嘛?还想打人不成?” 秦初打量了她几眼,幽幽道:“瞧着眉清目秀的,怎么不说人话呢,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披张人皮就以为自己不是畜生了。” 顾三小姐一愣:“你什么意思?” “哈哈,她骂你是畜生。”有好事者小声提醒。 顾三小姐登时气极:“秦瘸子,本小姐跟你拼了。” 结果,她还没碰到秦初,就见秦初往地上一坐,懒洋洋道:“我的腿要是瘸了,顾三小姐可要赔我一条好腿。” 众人:“…” 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明晃晃地碰瓷啊。 陈夏捂脸,秦表妹这招漂亮啊,就是有点废脸面。 顾三小姐忙走开几步:“你少讹人了,你的腿本来就是瘸的。” 秦初语气随意:“是吗?我怎么觉得被你一碰,腿瘸得更严重了呢,看来有必要派人去贵府讨个说法了。” 顾三小姐气红了脸:“秦瘸子,你不要脸,我根本没碰你。” 见顾三小姐被气走,陈夏忙扶秦初起来:“跟这种人计较什么,打一顿就是了,别糟践自己。” 话虽这么说,但看着顾三小姐落荒而逃生怕被讹上的样子,真解气。 秦初拍了拍衣服:“我虽然是个善良的人,但遇上这样的,谁善良谁是傻子。” 她突然觉得穿越过来还不错,家财万贯还是个大反派。 做反派多爽啊,她要一直爽。 陈夏一脸认同:“有道理,我学到了。” 秦初翻了个白眼:“你学点好,碰瓷讹人是不道德的行为,是不对的。” “那你方才还吓她?” “那是因为她先不道德,跟那种人不需要讲道德,跟她讲道德也是傻子。” 陈夏满眼崇拜,秦表妹好厉害,一个寒假不见,更霸气了。 上午只有三堂课。 第一堂课讲经义,授课的就是那位李夫子。 秦初听得两眼发黑,五句只能听懂两句半,愁死个人。 一堂课结束,李夫子诧异地看了一眼秦初,这个草包竟然没睡觉,看起来还听得挺认真,莫不是转性了? 同样在心底升起这个疑惑的还有讲策问的孙夫子、讲诗赋的唐夫子… 正午,秦初吃着午饭想起夫子们的话,叹气:“过个寒假,我把四书五经都忘干净了,明天的考试怎么办啊。” 罐子眼睛一瞪:“小姐还记过四书五经?您不是都在课堂上睡觉吗?” 秦初轻咳一声:“我也有不睡的时候。” “是的,算学课没睡过,其余的课就没醒过。”陈夏取笑了她一句,表妹天生跛足,于仕途无望,来书院就是为了学算学,往后好在商场上一展拳脚。 秦初悄悄松了口气,好家伙,高估反派了,这下考不好也不用担心了。 用过午饭,走到书院门口,就看到顾三小姐正对一个女子说着什么,待她们走近,还朝她们指了指。 秦初抬眼望去。 顾三小姐身边的女子穿着一身的正红色襦裙,略显清冷的眉眼,神情间透着一丝风情,一种大大方方的风情,妆容浅淡,美可入画。 秦初微微挑眉,这个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女子的视线在秦初身上一顿,又飞快移开,好似只是随意一瞥。 罐子见人家都走远了,她家小姐还盯着看,有些担心地提醒道:“小姐,那是县令千金丘瑾宁,老爷交代了,在书院里惹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惹她。” 因为惹不起。 陈夏赞同道:“顾老三就是仗着她姐姐嫁给了丘家大少爷,所以才敢兴风作浪,到处跟咱们作对,那个丘瑾宁能跟顾老三玩到一起,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民不与官斗,以后还是离她们远点。” 【作话】 二更来了,三更已就位,今晚不见不散~? 第3章 孰料,隔天考试,又见到了这位县令千金。 丘瑾宁是来监考的。 秦初所在的丙班是县学里唯一一个学生全是白身的班,也就是都没有功名。 他们大多都是商户出身,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由全被塞在了一个班里。 领到考题,众人忙低头看题,不再去瞄讲台上的美人。 只有秦初还在打量着丘瑾宁。 和昨天一样穿的是红色襦裙,只是款式略有不同,稍显紧身,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冷冷清清的眉眼透着一股淡漠,肤如白玉,可欺霜雪。 愣是把简单的襦裙穿出了一身贵气。 许是她的打量太过明目张胆,引得美人遥遥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秦初神思一恍,她好像真的见过这位县令千金。 不同于眼前的冷淡,是一副情难自抑的模样,在她穿过来的当晚。 在床上… 啪嗒- 秦初手里的毛笔松落,污了考卷。 丘瑾宁视线微顿,收回视线看向别处,完全没有要相认的意思。 秦初心里稍乱,而后又镇定下来,不过是露水情缘,她是成年人,既然人家不想说破,那她也不会自讨没趣。 想通后,她干脆把笔墨一收,往桌上一趴,睡觉。 讲台上的丘瑾宁在这时又看了过来,却只看到秦初的后脑勺。 考试结束之后,秦初才被陈夏叫醒。 “秦表妹,你也睡啦?写了几个字?” 秦初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一个字没写。” 是真的一个字没写,连名字都没写。 她才穿越过来,四书五经不会解,诗词歌赋不会写,左右原主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她也不必勉强自己。 陈夏竖了竖大拇指:“厉害,下午的算学我们再比一比谁考得好。” 下午依旧是丘瑾宁监考。 因为是原主擅长的算学,秦初没有跟上午一样睡觉,而是认认真真地答起了题。 都是小学生的算数题,根本没有难度好吗。 讲台上的人看着她明显不同于上午的状态,缓缓走了下来。 秦初的位子在南边,丘瑾宁便从北边开始绕,从一张张桌子前走过,经过秦初的位子时也没有停留。 美人轻轻走过,视线在扫过秦初的答卷时微微一顿,不是胡写乱画,是在认真答题。 她眸光垂了垂,回到讲台上,直到考完都没有再走下来。 交完卷,陈夏又第一个跑过来:“秦表妹,你答完了吗,我最后两道题没算出来。” 秦初拿出白纸把答案写了下来:“还行,应该是满分。” 一句话,引得大家都看过来。 陈夏忙拖着她离开,吹牛可以,但不兴吹这么大啊,秦表妹的算学虽然一直都不错,最多也就在丙班排前几名。 满分?那还是没有过的事。 秦初对自己的话会引起什么反响并不在意,可是别人在意啊。 这不,听到动静的顾三小姐当下就撇了撇嘴,她是乙班的学生,已经有了童生的功名,下一步就是秀才,像丘瑾宁那样的甲班学生已经是举人了。 除了甲班以外,其余班的考卷都是同一套,她的算学一向不好,对秦初总在算学上压她一头本就不满,听到这话更气了。 见到丘瑾宁的时候便忍不住嫉妒道:“丘姐姐,那个草包竟然说她的算学能考满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丘瑾宁淡淡看了她一眼,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 “德之不厚,行将不远,顾妹妹慎言。” “就是,瞧她那德行,早晚栽沟里。” 丘瑾宁浅浅蹙眉:“我不是说她。” 她的意思是顾三小姐总在背后论人是非不对,应当谨言慎行,不然长此以往,难免坏了心性。 她对嫂子的这个妹妹并不喜欢,但因为是亲戚,每每在顾三小姐凑上来的时候,还是留了几分薄面,不至于让彼此太难堪。 顾三小姐干笑一声,转过头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都怪大姐,总让她多与丘瑾宁亲近,可她回回都拿热脸贴冷屁股。 这人就是个捂不化的冰块,真是晦气。 考完便放了两天假,秦初在房里闷着哪也没去,恶补这个朝代的知识。 百钺朝不同于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朝代,不仅允许女子读书考科举,还允许女子间通婚,民风开放,四海平定。 她揉了揉眉,让小丫鬟去拎一壶酒来。 原因无他,秦家是酿酒发家,目前是九曲县第一酒商。 身为秦府大小姐,她总要知道自家的酒是个什么水平。 因为她和原主一样,也打算往商界发展。 身体有缺,不得入仕,是硬条款。 秦初也没有走科举的打算,跟原主的想法不谋而合。 因为地处南方,秦家主营的是香雪酒,也就是黄酒的一种,以糯米为原料。 如今正值初春,天气还有些寒冷,黄酒本就宜加热过后再喝。 罐子听了吩咐,便去温了一壶酒来:“小姐,这是咱们铺子里最好的香雪酒,二十年陈酿,您少喝点。”别跟上次一样,又把脑子喝糊涂了。 秦初慢慢抿了一口,仔细品味。 味道醇香,带着一股甜,和现代的黄酒比起来,酒味有些浅淡,总体来说还不错。 正品着酒,陈夏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秦表妹,你的算学真是满分,太厉害了。” 秦初放下酒杯:“成绩已经出来了吗?” 陈夏满脸欣喜道:“已经贴出来了,明早到了书院,保管让你出够风头。” 秦表妹在寒假里一定很用功,才考得那么好,不像她只顾着玩乐,勉强考了个及格。 秦初笑了笑:“有什么好出风头的,除了算学这一课,其余都是白卷,想必没谁会羡慕。” “你呀,还跟我谦虚起来了,明早我们一起去书院,也让我感受一下考满分的殊荣。”陈夏听了她的话一阵打趣,又待了一会儿才离开。 却不料第二天没迎来殊荣,反倒被气了一肚子火。 “秦瘸子肯定作弊了,成绩还没出来,她就敢说自己是满分,不是作弊是什么?”顾三小姐昨天就知道了成绩,眼下故意挑了大家都来看成绩的时候嚷嚷。 人多才能让秦初丢够脸,她一脸正气地质疑着,引得其余学生一阵认同。 那个草包能考满分?不信,这话谁听了都不信。 陈夏气得不行,正要去理论,又被秦初扯住了袖子。 “秦表妹你别拦我,这个时候还忍什么?” 秦初勾了勾唇:“谁说我要忍了。”她就没让自己吃过亏。 下一瞬便听到一声惨叫,小丫鬟已经骑着顾三小姐厮打起来。 “让你胡说八道,我今天非撕烂你的嘴。” “啊-你这个贱婢-” 罐子斗志昂扬,论打架,她就没输过。 像顾三小姐这样柔柔弱弱的黑心莲,她一个能打三个。 以顾三小姐为圆心,众人纷纷避开几步,直到李夫子被叫来。 “住手,简直胡闹,你们当书院是什么地方,还不滚出去。” 这话又是冲着小丫鬟吼的,罐子啐了一口才离开战场,熟门熟路地去外面等着了。 李夫子看向秦初,连连皱眉,县令大人糊涂啊,因为秦家捐了一座桥就让秦初入县学,这种不学无术还爱生事的草包,捐十座桥也不该收啊。 “这次又闹什么?” 顾三小姐闻言便哭:“夫子您评评理,秦瘸-秦初她作弊还不让人说,我提了两句,她就指使恶仆把我打成这样。” 她披头散发,脸上还肿了一块,泪水混着脂粉往下流,看起来有些惨不忍睹。 李夫子看得头疼,质问秦初:“这次你还有何话说。” 他非要找县令大人说道说道,把这个草包逐出书院,免得带坏风气。 秦初面色平静道:“她欠揍,谁让她信口雌黄,随意污蔑我作弊。” 作弊? 李夫子回头看了眼张贴在墙上的红榜,秦初考了算学第一名的事他知道,当时几位夫子也犯嘀咕。 他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沉声道:“这件事书院会查清楚,结果虽然还没出来,但你也不该对同门下此重手,身为女子当柔顺识大体,遇事先容忍…” “容忍?那是什么东西,憋屈我自己,让她开心么。”秦初冷笑一声,打断李夫子的说教。 顾三姑娘登时叫开:“夫子你看她,作弊了不承认,还跟您顶嘴。” “说我作弊,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给我闭嘴。”秦初脸色冷下来,她不生气,还真当她好欺负了。 顾三姑娘不依不挠:“你说没作弊就没作弊啊,你有证据吗,谁能证明你没作弊。” “我能证明。”一道冷若清泉的声音响起。 【作话】 来啦,托腮盯着评论区,等你们来,抱紧紧~? 第4章 围观的众人纷纷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不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来。 “丘小姐怎么来了。” “丘小姐怎么说她能证明秦初没作弊…” 神情淡漠的女子一身红裙,眸若寒星,越过众人走来。 顾三小姐一见丘瑾宁就凑过去,委屈道:“丘姐姐,呜呜呜,秦瘸子又把我打了,他们秦家眼里简直没有王法。” 丘瑾宁没有理会顾三小姐,直接看向李夫子:“丙班的算学考试是学生监考,秦初确实是自己亲笔作答,没有夹带,也没有小抄,所以我可以证明秦初没有作弊。” 她的声音又轻又慢,好似在说再寻常不过的事,却让众人无端信服。 信服的是县令千金的地位,也是丘瑾宁在大家心目中的为人。 虽待人冷淡,但为人处事清正,不徇私。 也没有理由包庇秦初这个草包。 顾三小姐不明所以,以为自己听错了:“丘姐姐你说什么?你为她证明什么?” 丘瑾宁一脸平静道:“秦初的算学没有作弊。” 她亲眼见秦初认真答题,没有任何作弊的行为。 李夫子见状,脸色不自然地缓和了一下:“既然瑾宁可以作证,那就是误会一场,都散了吧。” 见夫子发话,众人一窝蜂散了。 秦初上前两步:“多谢丘小姐为我说话,秦初感激不尽。” “不必,我只是陈述事实。” 丢下一句不带情绪的话,丘瑾宁转身离去,后面跟着亦步亦趋的顾三小姐。 陈夏看着丘瑾宁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道:“秦表妹,县令千金似乎为人还不错,不像那个顾老三,提起来就让人来气。” “为何来气?” “因为她总跟你作对啊。”陈夏下意识地答道。 秦初却眼神一凛,她不知剧情,只知自己是个大反派,那么问题来了,总跟大反派作对的人是什么角色? 换言之,大反派的死对头一般都是什么角色,是女主啊。 顾三小姐是女主? 秦初怎么想都觉得有点魔幻,当下便问:“顾老三为何总与我作对?顾家是什么情况?” 陈夏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秦表妹你忘啦,她以前说喜欢你大哥,你说她给秦家提鞋都不配,从此这梁子就结下了,她家虽然也是做酒水生意的,但跟你们秦家没法比,也就是去年,顾家长女嫁给了丘瑾宁的大哥,顾老三才嚣张起来,真是小人得志。” 秦初闻言又沉默了- 如果顾三小姐是女主,女主喜欢的人就是… 她那个还不曾碰面的草包大哥是男主? 怎么感觉更魔幻了-- “那我大哥喜欢她么?”秦初又问。 陈夏嗤笑一声:“你脑子糊涂啦,连秦表哥喜欢谁都忘了,不就是咱们那位高不可攀的县令千金吗?要我说整个九曲县的男子差不多都私下爱慕她,啧啧,丘美人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 她伸出手,朝着丘瑾宁的背影指了指。 秦初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脑子里更糊涂了,看不懂。 算了,管他谁是主角呢,她过好自己就行了,谁不开眼来找麻烦,就打回去,这一点和原主也不谋而合,做反派就是爽。 而她,打算一直爽下去。 绝不憋屈,不然穿越这一遭多不值得。 这天傍晚,刚下学,小丫鬟一脸慌忙道:“不好了小姐,老爷要回来了,大少爷让您赶紧去他那里一趟。” “哦,去吧。” 也该去会会原主的大哥了,那位疑似男主的秦大少爷:秦末。 秦初看着马车的方向,并不是回秦府,便疑惑了一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还有,为何原主的爹爹要回来了,小丫鬟说不好了? “去销金窟啊,就是秦河边上的花楼,大少爷在那等咱们呢。”小丫鬟贴心地解释,小姐的脑子还没好吗?怎么什么都忘了。 秦初点点头,花楼她听得懂,大概就是女支/馆。 一到花楼林立的那条街,就见一个上了年纪穿着清凉的女子迎上来:“呦,秦大小姐,您可有段日子没来了,快里边请。” 秦初看了眼罐子,见小丫鬟神色没什么变化,便镇定地跟着女子往里走。 一口气上到三楼,女子带她走进一个装饰华丽的雅间。 “秦大小姐这次要点哪位公子?咱们楼里来了个俊俏的公子,眼瞅着就要当头/牌了,您要不要见见?” 秦初有些绷不住了,拒绝道:“不用了,你先出去吧。” 女子Ai/昧一笑:“奴家懂,秦大小姐对何二的新鲜劲还没够,奴家这就去给您叫些上好的饭菜来。” 见女子出了门,秦初无端地松了一口气,看向一旁的小丫鬟:“罐子,我之前常来吗?” “对啊。”罐子应得随意。 秦初心里一提,小心问道:“何二是谁?”原主不会那方面很随便吧,她有些接受无能啊。 罐子一边给秦初倒茶一边道:“何二是您买回去的面首啊,就在咱府里的后院,现在估摸着正绣花呢…” 小丫鬟知道自家小姐不记事,细心的一一讲来。 总结就是秦老爷在家的时候,秦家兄妹两个还算老实,秦老爷一去外地,两兄妹就彻底放飞自我了。 秦老爷临走时吩咐女儿好好学绣活,结果女儿从花楼里买了个面首回去帮她绣。 让儿子多学习学习打理的生意,结果儿子不仅没去过铺子,还天天浪迹花楼不回家。 两兄妹怕爹爹回来责罚,就约好了一起想对策。 秦初看着一脸自然的小丫鬟,心里掀起巨浪。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面首! 面首! 她听到了什么? “罐子啊,你家小姐我有几个面首?”秦初一脸恍惚,不是她想得那样吧?难道原主的后院塞满了枝枝叶叶? 罐子大惊:“小姐,您有一个面首还不够吗?这已经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整个九曲县就您一个,千万别再买了,不然老爷回来了肯定打断您另一条腿。” 秦初眼角一抽,还以为是百钺朝民风开放,整半天是秦大小姐自己开放。 “那个,我跟那个何二之间没发生什么吧?”千万不要发生过什么,不然她不知道怎么办啊! 罐子倒好茶,站到一旁:“您把他买回府就送后院让他学绣花去了,到现在都没召见一回呢?小姐您要见见他吗?” 秦初心里大松一口气,没发生什么就好:“这样啊,那就不见了,让他继续学绣花吧,不是还要给爹爹交差吗?” “小姐您真聪明。” 得了小丫鬟一句夸奖,秦初却高兴不起来,秦大小姐还真是个大聪明,自己不想绣花,就买个面首回去绣,真是不走寻常路。 等到酒菜摆满桌,也不见秦大少爷来,秦初忍不住又问罐子:“我大哥怎么还不来?” “大少爷在隔壁花楼等您啊。”罐子给秦初斟酒,特意少倒了一些,没有倒满杯。 秦初不解:“那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罐子欢快道:“奴婢见您跟着花娘就进来了,以为小姐你想来听曲儿呢。” 秦初无语,她那是跟着花娘进来吗? 她那是不知道原主都是什么操作,见小丫鬟没反应,以为原主大哥在这里,所以才跟进来。 “不吃了,去找大哥吧。” 主仆两个也没动饭菜,罐子熟练地丢下一块银锭,扶着小姐出门。 走出门,从三楼往下,刚走到二楼的楼梯口,秦初盯着一个从雅间里出来的人,脚不动了。 秦初看着女扮男装的丘瑾宁,脑子里又搅起了浆糊。 丘瑾宁望着被小丫鬟搀扶着下楼的秦初,眼神幽深。 两个人默默对视,气氛莫名。 “秦大小姐这么快就走了,怎么,您认识这位公子?”花娘打量着沉默对视的两人,好奇心起,这位女扮男装的小姐是个生面孔,没想到竟然跟草包秦大小姐认识。 什么?怎么看出来的女扮男装? 废话,她纵横花楼几十年是白干的吗?这样来找新鲜的小娘子,一年里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她身为老板,只要进来花银子的就是贵客 ,当然不能拆穿客人的小癖好。 秦初:“不认识。” 丘瑾宁:“不熟。” 两个人同时开口,答案却不一样。 只有罐子认真打量着丘瑾宁的脸,忽地灵光一闪,惊呼:“小姐,这不是丘…唔。” 小丫鬟的话说了半截,就被秦初捂住了嘴:“闭嘴,我们不认识。” 这种地方,这种时候,丘大小姐既然女扮男装来寻欢作乐,她自然不会不识相去拆穿人家。 不然多尴尬,凡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啊。 丘瑾宁垂眸,一脸冷淡,看也不看秦初,转身下楼。 花娘还在后面追着喊:“公子以后常来啊。” 回过头,她又看向秦初,八卦道:“秦大小姐认识那位?”应该认识吧。 “不认识”,秦初应了一声,又鬼使神差地问了句:“她-那位公子点了哪位公子?” 花娘笑而不语,罐子深谙其道,拿出一锭银子塞给她:“我们小姐问你话呢。” 花娘这才凑近,小声道:“既然是公子,自然是点了个姑娘,那姑娘可是我们楼里的头/牌,要不我把人叫来,秦大小姐也见见?” “不必了。”秦初张口拒绝,心里无语,这楼里到底有几个头/牌? 不过,没想到丘瑾宁女扮男装来花楼竟然是找姑娘,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着清清冷冷不近人情的正经样子,私底下够开放啊,跟秦大小姐一样开放。 花楼外,丘瑾宁匆匆走着,又猛地收住脚,她回头望着秦初走出那家花楼又进了对面,唇角紧紧抿了抿,闷头往回走。 “秦大小姐在你们这里点了哪位公子?” 一样的问题,不过是主人公换了,花娘笑笑,搓了搓手指,暗示满满。 丘瑾宁愣了一下,迟疑地拿出一张银票。 花娘眼疾手快地接过去,顿时喜笑颜开:“这话若是别人问,我可不说,也就是公子您大方,秦大小姐方才什么人也没点,就吃了些酒菜,许是有了别的相好。” 话落,她朝着对面的花楼努了努嘴。 “多谢相告。”丘瑾宁轻声答谢,淡淡看了眼对面,这次没有再停留,径直离开。 【作话】 感谢大家的评论支持,超大声:我爱你们~? 第5章 对面花楼里,小丫鬟一脸兴奋:“ 小姐,没想到丘大小姐也来花楼,往后就不用怕她了,咱这是不是算拿住她的把柄了。” 罐子心里火速盘算着,丘瑾宁跟她家小姐不一样,人家那是品学兼优的天之骄子,风评甚佳的县令千金。 有了这个把柄,她们以后也不怕什么县令千金了,若是对方敢找麻烦,她就把丘瑾宁女扮男装逛花楼的事传出去,保管叫对方好看。 秦初瞥了眼傻乐的小丫鬟:“你拿她的把柄做什么,少生事,说了不认识,我们就不认识她。” 话虽这么说,她脑海里却不自觉地闪过那天晚上的一幕幕,脸颊泛红的女子,眸若秋水,声声低泣… 秦初心塞,那是她的第一次啊- 咦,不对,那是丘瑾宁的第一次啊- 可她也是第一次跟女子这样那样啊,孤寡了二十年,一朝解放,简直放飞得不忍直视,也不知道丘瑾宁第二天是怎么走的。 腰不酸吗?腿不软吗?是她不够努力吗? 秦初默默吐槽,走进一扇门。 刚进去,就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冲着她扑过来。 秦初下意识地一躲,少年扑了个空。 “小妹啊,这回你一定要帮帮我,不然你就没有大哥了。”秦大少爷扑了个空,转身抱住秦初的腿,哀嚎起来。 秦初忍不住又去看小丫鬟。 罐子眼观鼻鼻观心,神色淡定,显然不是第一次见这场面了。 秦初看着呜呜哭个不停的秦大少爷,深吸一口气:“大哥,你先起来。” 秦大少爷抱着她的腿不撒手:“我不放,你这次一定要帮我,不然你大哥就命丧黄泉了,妹啊,我就你一个妹妹啊,你就我一个哥哥啊。” 爹爹临走时说出去五六天就回来,谁知道一去就是十天,给他留的几百两银子根本不够用啊。 秦初眼角抽了抽,动了动腿:“你先起来,先说说怎么了,我能帮一定帮。” 秦大少爷两眼一喜,擦了擦本就没有泪的脸站起来:“我就知道还是小妹你心疼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从账房上支了千两银子,你到时候跟爹爹说是你用的就成,爹爹从来都不舍得打你,这次肯定也下不去手,不像我就跟捡的一样,老头子他回回都下死手啊,上次我挨得板子还没好利索呢。” “一千两?”秦初点了点头,秦家不差钱,只是银子的事,应该不严重吧。 “八千两,你到时候就说买那个面首花掉七千两,买个头/牌回去,得要那个价,反正你躲不过去这一回了,就替我分担一点,大哥一定记着你的好。” “七千两是一点?你取那么多银子干什么了?”秦初无语,就她债多不压身是吧。 她现在觉得问题很严重,秦老爷真的不舍得打女儿吗? “我就喝喝酒,睡睡觉,喝喝酒睡睡觉,不知不觉就花了那么多,这花楼太烧钱了,听头/牌姑娘唱个小曲都要几百两。”秦大少爷一脸无辜,表情单纯。 秦初听得哑口无言,还真是个好大哥,怕不是脑子被门挤了。 她现在还怀疑秦大少爷点的头/牌真是是头/牌吗,莫不是人家见他蠢,随便找人给忽悠了。 一旁的罐子两眼瞪得滚圆:“大少爷,小姐买那个何二才花了五百两银子,你不会是被人忽悠了吧?” 喝什么酒,睡什么觉,短短几天能花掉八千两! 秦初一脸认同,不愧是她的大丫鬟,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秦大少爷讪讪一笑:“我就是开心,不小心多打赏了一点,哈哈,小妹你放心,爹爹最多骂你几句。” 秦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现在能猜出大反派的下场了,肯定是穷困潦倒过下半生。 这兄妹俩没一个靠谱的,万贯家财也经不住这么造啊,都说富不过三代,依她看秦家连两代都过不去。 秦老爷这哪是养了一双儿女,分明是养了一双坑货。 确定了,这位大哥绝对不是男主,就没见过这么坑的男主。 商议好了怎么应付爹爹,兄妹两个乖乖回府。 当晚,秦老爷就回来了。 见儿女都健健康康的,他满意地笑了笑:“为父不在这几天,你们俩没闯祸吧?” 应该是没惹祸,不然人家早就闹上门来了,哪有眼下的清净。 秦初与坑货大哥对视一眼,齐齐点头,没闯祸。 秦老爷见他们点头,笑开:“那就好,爹爹就知道你们懂事,一晃眼都长大了啊。” 感慨几句,他去沐浴更衣,身后跟着一脸欲言又止的秦府管家。 是没闯祸,这俩小祖宗也没闲着啊,希望老爷知道了,不要被气坏身子。 半个时辰后,洗完澡的秦老爷发出一声怒吼:“两个小混账,给老子滚过来。” 秦大少爷双腿一抖,看向秦初:“小妹,大哥还有事就不过去了,你按照咱们说好的,爹爹不会怪你的。” 秦初深吸一口气,勉强相信了他。 秦老爷对女儿应该是真爱,不然也不会给娇惯成大反派了。 她在小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过去, 两刻钟后,罐子扶着颤颤巍巍的自家小姐走回来,两眼含泪:“小姐,还是让奴婢背着您吧,老爷也太狠心了,怎么能动用家法呢?家法都是招呼大少爷的,大少爷这次可把你害惨了。” 她家小姐活活被抽了二十个鞭子啊,衣服都渗血了。 秦初被扶着的胳膊一抖,吸了一口冷气。 身后还响彻秦老爷不断发出的怒吼:“竟然敢养面首,还花七千两养面首,这世上还能找出第二个养面首的待嫁闺女吗,找得出也是私底下养,她倒好,明目张胆地养,以后还怎么嫁人,老子早晚被气死…” 秦老爷气得肺疼,当晚就让人把何二打发出府,顺道又逮着儿子狠揍了一顿:“让你不学好,当大哥的不知道拦着你妹妹,她说养就养吗?混账东西…” 秦大少爷被小厮抬回院子,欲哭无泪,到头来,他跟小妹一个都没躲过。 次日,秦初是被小丫鬟背到书院的,进了课堂也一直站着,因为屁/股太疼,坐不下。 陈夏看得心疼:“秦表妹,你这是怎么了?” 秦初叹气:“我爹回来了,因为面首的事被气坏了,我就挨打了。” 都怪那个坑货大哥,还说没事,这叫没事吗,差点另一条腿都废了。 陈夏轻咳一声,心有余悸,幸好她当时忍住了,没有跟风,不然指不定也会被爹娘一顿狠揍。 李夫子走进课堂,瞥了一眼站着的秦初,沉声道:“这次算学考试前两名的学生有幸被任命去县衙清点库房,你们跟我过来吧,去了县衙要少说话多做事,不要损了县学的脸面。 说罢,他特意看了一眼秦初,尤其是这个草包,真是走运,一次考好,就有机会被县令大人看到了,什么世道。 甲班四个,乙班三个,丙班两个。 秦初被小丫鬟扶到县衙,罐子便侯在外面,她独自去了库房。 县学一共指派了八个人,眼下加上她来了七个,其余人两两成对站着,只有她一个人落了单。 方圆几米之内,人人嫌憎,没一个理她的。 她也不觉得尴尬,目不斜视地等着,还有一个人没来呢? 反正是双数,她不会落单。 半刻钟后,丘瑾宁姗姗而来,冷冷看了她一眼,默默走开,独自站立。 秦初:“…” 老天爷一定是看她不顺眼。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冤家路窄,她感觉眼下就是那情况。 县衙里的师爷吩咐了一番,拿出一摞摞账册,按人头分配。 其余人都是两两搭配,一个清点,一个核对。 只有秦初两头忙,还因为昨夜挨了打,动一动就扯得疼,一个劲倒吸凉气。 “嘶-”秦初扶着腰一晃,差点没站稳,太TM疼了。 “我来清点,你核对。”丘瑾宁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凳子。 【作话】? 第6章 秦初看着她手里的凳子,人还没坐下,屁/股好像就条件反射性地感觉到疼了。 她对丘瑾宁露出一个尴尬的笑:“不碍事,我站着就行,多谢了。” 丘瑾宁微微敛眉,直接把椅子往秦初身后一放,没有说话 她只是好心,绝不是因为别的。 可心里到底是有些复杂,对待秦初无法泰然处之。 那一晚,她被人算计,阴差阳错躲到了秦初的船上,后来甚至失去理智主动求/huan… 说到底这个人是帮了她。 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都不要再跟秦初见面,不用再去面对那一晚。 而不是像这样,总是碰到一起,就像她猜不透自己的心思去花楼去找答案一样,令人烦扰。 可是想起那晚的一幕幕,丘瑾宁又忍不住心头慌乱,难以从容。 秦初见她冷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也不矫情,想了想直接把左腿跪在凳子上撑着,多少舒服了点。 丘瑾宁看了她一眼,弯腰核对数目:“腊月七日,支棉布两百匹,余一百七十匹。” 秦初看着账目上的数字,眼花缭乱,找了找才答道:“数目无误。” 说完,她瞅了眼其他人,是这么配合的吧。 丘瑾宁见她只应声不动笔,抿了抿唇,指了指旁边的空白账册:“要逐条记录下来。” 若只是对一下账目,哪会用得着叫这么多人。 秦初眨眼,逐条记录下来,要写多少? 她四下看了看,没找到尺子之类的东西,视线落在丘瑾宁的腰间,那里挂着一个玉牌,长方形的,看长度应该够用。 “丘小姐,可否把你腰间的玉牌借我一用?” 秦初挑眉,只要画个表格,接下来就是用大写数字记录和核算,对她来说手到擒来。 丘瑾宁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直接解下玉牌递了过去,只看到秦初借助玉牌在账册上画了什么。 两人一个数数,一个记录,偶尔的,秦初还会放下账册帮忙数一数。 丘瑾宁专心核对,莫名觉得她们这一组的速度比别人快。 临近正午,核对完两人所负责的库存数目,秦初提笔写了几下,搞定。 再看另外三组还在闷头干活,甚至有一组的进度只有一半时,丘瑾宁心道不是自己的错觉,她们确实比别人的速度快。 因为秦初有帮忙数数,也就是秦初记录很快的同时计算结果也比别人快。 别人的算盘拨得啪/啪响,秦初这边几乎没什么动静。 注意到这一点,丘瑾宁抬眸去看秦初,难道这个人没有计算剩余数目,只作了记录? “账册给我,要核对总数。” “都核对好了,我可以走了吗?”秦初一脸淡然,不过是简单的加减法,数目又都不大,心算就可以了,很简单好吗。 丘瑾宁的视线在她的腿上落了落,缓缓吐出两个字:“可以。” 若是秦初没有核算好,她再忙一会也能做好。 秦初一步三晃地离去,丘瑾宁拿起账册,入目便是一条条数字被框在一个个笔直的格子里。 只有最上面简单写着几个字:日期,支出,收进,现余数目。 通俗易懂,且一目了然。 她默默摸了一下腰间的玉牌,拿起一旁没有动过的算盘,轻轻拨弄了一会儿,盯着账册上的数字沉默片刻,是对的。 那个人没有用算盘,仅用心算就能做到这种程度,算学水平应该在她之上。 看着账册上画的周周正正的一排格子,丘瑾宁不自觉地勾了勾唇,拿着账册去了前厅。 “瑾宁怎么过来了?这么快就清点好了?”丘县令一见自己的女儿便露出一个笑容,眼底满是慈爱。 “还没有,是女儿那一组比较快,爹爹你先看看这个。” “这是…” 丘县令接过账册,起初眉头微皱,后面越看越满意,眼里划过一丝惊喜。 “这记账的法子是你想出来的?”他看懂表格后,忙抬头望向女儿,脸上笑意渐浓。 丘瑾宁柔柔笑道:“不是女儿,是县学里的一个学生画的,您也认识,秦家大小姐秦初。” 丘县令眉梢动了动,若是说别家的,他或许不知道。 秦家,他就熟了,毕竟是九曲县第一富商,还有那个以草包和跋扈出名的秦家大小姐。 瘸了一条腿的秦家大小姐,九曲县的人几乎没有人不知道。 因为那位秦家大小姐大错没有,小错不断,不过每次都是年轻人之间小打小闹,打打人什么的,使些银子给苦主,也就没人计较开。 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被打一顿就能领一笔数目不菲的银子,有些人心里甚至乐意被秦大小姐看不顺眼,上赶着找打。 久而久之,被打的人倒是没有来县衙告状的,都跑去秦府找说法,因为秦老爷舍得用银子来处理女儿惹来的小麻烦。 丘县令沉思片刻:“去问问到底是谁想出来的,此事要查清楚。” 这种记账的法子若是上报,运用到各行各业,利国利民,上面肯定会论赏,可不能赏错了人。 丘瑾宁眼神闪了一下,想说让爹爹找别人去问,但又莫名感到一丝心虚,便没有拒绝。 两人都在县学读书,书院就那么大,躲得过这次躲不过下次,总免不了碰面。 而她不喜欢遇事便躲,或许多见几次能更加淡然,淡然面对她们之间曾有过交集的那一晚。 “好,女儿这就去问清楚。” 丘瑾宁定了定心思,用过午饭便回到县学,账册则被丘县令留了下来。 走到丙班门外,抬眼望去,秦初的座位空空如也,并不见人。 “秦表妹昨天被姑父打了一顿,疼得受不了请假回府了,去秦府就能找到她人。”陈夏一听丘瑾宁是来找秦初的,顿时感到惊奇。 这位县令千金找秦表妹会为了何事呢?难道秦表妹核算的账目有问题,听说别人的账册都交给师爷了,只有秦表妹的被拿给县令了,没有送回库房。 有这个猜测的不止她一个人,别的学生也是这样想。 肯定是秦家那个草包出了错,被县令大人知道了,少不得要呵斥几句。 但,这种事犯得着让丘瑾宁亲自来找人吗?众人心里泛起了嘀咕。 得到准信的丘瑾宁心里同样不平静,要去秦府找人吗? 她迟疑了一下,带着丫鬟绿药去了秦府。 马车缓缓停下,绿药先去门房说明来意,却被告知秦初不在府上,去找大少爷了。 秦大少爷在哪里,在秦河边最大的花楼。 听完绿药的话,丘瑾宁眼底冰凉:“回府。” 她不会再去花楼,因为上次不仅没有解惑,反而心更乱了。 绿药见自家小姐脸色变冷,忍不住在心底腹诽,那个大草包请假回府就回府,怎么还跑去花楼了,害他们小姐白跑一趟。 他们家小姐这么正经的人,当然不能去花楼找人了,哎,真是麻烦。 也不知道小姐找那个草包是为了什么事。 绿药正在心里琢磨着,就听自家小姐冷声吩咐道:“调头,去花楼。” 哎咦? 去花楼? 马车调头往秦河边赶去,绿药还有些恍惚,真的要去花楼找人啊? 待到马车停下,丘瑾宁吩咐绿药在原地等候,独自走了进去。 花娘正在大厅揽客,一看门口来了个气质矜贵的姑娘,看衣着也不便宜,第一个就迎了上去:“哎呦,小姐第一次来吧,您要找姑娘啊,还是找公子啊。” 不过,这位小姐怎么越看越眼熟呢? 这时,旁边有人认出了丘瑾宁。 “是丘小姐。” “还能是哪位丘小姐,县令千金丘瑾宁啊。” “连名动九曲县的丘美人都不认识,真没见识,丘小姐不仅才气过人,长得也…你看,看那模样,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作话】 恢复日更啦,抱紧紧~? 第7章 花娘听了一耳朵,脸上的笑意深了深:“原来是丘千金,不知您找哪位,咱们楼里啊头/牌公子有三个,头/牌姑娘就更多了,您看是…” “秦初在哪,我来找大小姐。”丘瑾宁打断花娘的话,神色冷淡,与花楼里寻欢作乐的众人显得格格不入。 仿佛没瞧见众人似有若无的打量,她的神色一变不变,始终冷凝。 花娘一听,又笑开:“丘千金这边请,秦大小姐也刚到呢,奴家就说她这回怎么不点个公子、姑娘的陪着,原来是等您呢。” 秦初当然不是来等丘瑾宁的,她是被坑货大哥叫来的。 结果来了却不见人,还要她等着。 罐子见秦初神情不耐,倒了一杯酒:“小姐,您少喝一点,大少爷马上就来,来了,嗯?” 怎么进来的是县令千金? 罐子打开门,看着一脸淡漠的丘瑾宁,脑子里有些转不过弯来。 丘瑾宁的视线越过她,看向坐在桌前正饮酒的人,唤了一声:“秦初。” 秦初闻声回头,看到来人,一脸诧异:“丘小姐?” 丘瑾宁视线微顿,走进来随手关上了房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花娘捂着差点被门板磕到的鼻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花枝招展地下了楼。 “我来找你。” 淡淡几个字,听得秦初心跳一滞,怎么感觉像是老婆来抓人的,呸,什么破比喻。 她忙回过神来:“不知丘小姐找我何事?” 丘瑾宁思绪一恍,看向正两眼直勾勾盯着她的小丫鬟。 秦初意会,摆摆手让罐子出去。 罐子迟疑了一下,面对丘瑾宁莫名就没了面对别人的底气,只能小声嘟囔道:“小姐您小心点,要是打不过记得叫人,奴婢就在门口守着。” 县令千金怎么了,县令千金也不能欺负她家小姐,若是敢动手,她第一个拼命。 说罢,她原想一脸傲气地瞪丘瑾宁一眼,结果迎上那一双不带情绪的眸子,她心里的底气瞬间又没了,最后低头走了出去。 可恶,这位县令千金冷着脸的模样太唬人了,她怎么不自觉地发怯呢。 房间里就剩下两个人,丘瑾宁坐到了秦初对面。 她缓了缓神,语气淡淡:“上元节那晚,多谢。” 多谢? 秦初默默喝光杯中的酒,仿佛这样才能心里平静些:“不用谢,举手之劳。” 举手之劳… 丘瑾宁神情一顿,不由想起那晚的情形,忽然感觉身体里的血液都在紧张,不自觉地紧张。 她掩饰般的端起一杯酒,喝了两口才又开口道:“我当时情非得已,希望你能忘了那一晚,若你想要补偿,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 秦初盯着桌子上的两个小酒杯,神情古怪,这位丘小姐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那晚在上面的是她,后来掌握主动权的也是她,到底该谁补偿谁? 气氛沉默了一瞬,秦初压了压不平静的心跳,面无表情道:“不必,说起来我也该道一声谢,若你想要补偿,也尽管开口,只要我做得到。” 至于为什么道道谢,当然是因为体验感很好,是她孤寡二十年从未有过的体验。 丘瑾宁一时无语,不太明白秦初为何要道谢,就在这时她忽然觉得一阵口干舌燥,手便又去握住酒杯,酒杯是空的。 秦初体贴的把酒壶递过去:“喝两杯?知道是谁算计你了吗?” “不清楚。”丘瑾宁脸色色沉重,那晚诗会上的人太多,与秦初之间发生的事又不宜声张,仅凭她自己去查,几乎是毫无头绪。 到现在也没有一点进展,若是求助爹爹,县衙插手或许会容易很多,但她又不敢让爹爹知道。 不然,秦初一定会被牵扯进来,爹爹也会忧心不已。 在真相没有查出以前,只会引来无数的风言风语,雪上加霜。 秦初在心底叹气:“这种事,要么是跟你有利益或感情上的冲突,要么就是身边的人心怀嫉恨,以后还是小心点,尽早查出来为妥,不然后患无穷。” 话落,对面的人却没有应声,秦初抬眼去看,就见丘瑾宁两眼微微失神,脸上似是泛起了不正常的红。 这模样,跟在船上那晚好像… 她心里一惊:“丘瑾宁,你不舒服吗?” “秦初-” 丘瑾宁看过来,眸子里涌起雾气,一脸茫然的模样,嘴里只呢喃出秦初的名字。 秦初看得一愣,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下一瞬便猛地站起来退开两步:“你不会是又来吧,我可没有给你下/Yao,我什么都没干。” “秦初-”丘瑾宁似是神智不在,只抬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眼底满是渴求。 秦初忙去看桌子上的酒壶,不对,她也喝了,怎么没事? 难道是后遗症? 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丘瑾宁,你上次之后有没有找大夫看过?” 难道那种Yao不是一次性的? 丘瑾宁眨了眨眼睛,眸底划过一丝清明,又飞快被昏沉取代。 “秦初-”语调软糯,气息破碎。 她好像只记得这两个字,只会说这两个字了一样。 秦初被叫的头皮发麻,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找大夫,随后又否认掉。 这里是花楼,人多眼杂。 把大夫请进花楼,丘瑾宁还是这副模样,名声还保得住吗?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丘瑾宁,你能忍得住吗?我们出去找大夫。” “秦初-”又是一声嘤咛低唤。 秦初心里一塞,看来是忍不住了。 她站在原地思考半天,直到丘瑾宁摇晃起身扑到她怀里。 秦初闭了一下眼睛,抱着她走到床上,随后又眉头一皱,不行。 这里是花楼,而且她现在是清醒的,不像上次以为是做梦,怎么能趁人之危。 这实在是折磨她了… 她推开丘瑾宁,转身拎起地上的椅子,想了想又放下,这么一椅子打下去,别把人给打坏了。 “秦初-” 一声声低唤,跟叫魂一样,叫得秦初心头一片凌乱。 她试着举了举手,手刀朝着丘瑾宁后颈砍去。 床上的人只是蹙了蹙眉,两眼迷惘地看过来。 艹,秦初暗骂一声,狠了狠心用了些力气,这一次成功了。 丘瑾宁没了声音,昏倒在床上。 “罐子,进来。” “小姐,我来了,哎?您把丘小姐打晕了?”罐子见自家小姐扶着昏迷不醒的丘瑾宁,有些回不过神来。 小姐威武,根本用不着她出手,一个人就打得过丘瑾宁。 秦初白了她一眼:“丘小姐喝多了,快帮我扶她回去。” 罐子不解:“回去?回哪去?” 秦初揉了揉眉:“先回秦府,扶到我房间去,对了,有后门吗?让府里的马车去后门等着。” 主仆两个寻了个时机,趁没人注意,一左一右架着丘瑾宁从后门离开花楼,车夫一看自家小姐驾了个姑娘出来,晃了晃头,无语望天,他选择助纣为虐。 没办法,秦家给的工钱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他良心作痛… 来到秦府后门,罐子先进去把院子里的人都支开,她们才把丘瑾宁扶到秦初的房间。 把人放到床上,罐子忐忑问道:“小姐,不应该把她送回丘府吗?”这么掩人耳目,小姐不会是把人灌醉了想对人家做点什么吧。 这可是县令千金啊,老爷交代了这是县学唯一不能惹的人啊。 秦初擦了擦汗,吩咐道:“赶紧去找个嘴巴牢、靠谱的大夫来,千万不要声张。” 小丫鬟咬咬牙照做,不管了,按小姐的吩咐做事,天塌下来有小姐顶着呢。 【作话】 悄咪咪告诉你们:作者专栏有多篇完结文,努力日更,绝对不坑,爱你们~? 第8章 大夫来得很快,但丘瑾宁醒得更快。 所以当罐子领着大夫进门后,见到的就是丘瑾宁被双手双脚绑在了床上。 秦初一脸无辜,她也没办法,太磨人了,她受不了,所以只能先把人捆起来了。 “秦小姐,您这是…”大夫两眼一黑,他是济世救民的好大夫,虽然秦家给的银子多吧,但也不能昧良心啊。 秦初见大夫一脸惊慌,解释了一下:“这是我的好友,喝了两杯酒就这样了,所以请您来看看怎么回事,放心,我是好人。” 大夫恍惚,听前面的话还信呢,听到后面这句‘我是好人’莫名觉得这位秦大小姐在忽悠他。 他稳了稳神,给丘瑾宁号脉一番,得出结论:“这位姑娘是中了蛊,一种从南境传来的情蛊,此蛊遇酒便会发作,令中蛊者情难自抑,只有与人交/Huan才能暂且压制。” 情蛊? 那是什么玩意? 秦初以询问的眼神看向大夫。 大夫便接着道:“此蛊霸道且养得精细难活,据传一蛊八千两,寻常人见都见不着,不过若想解蛊也简单,只需割开中蛊者食指,以陈年烈酒诱之,便能使之离开身体。” 秦初沉默了一会儿:“若是不解呢,后果严重吗?” “很严重,轻者神智尽失,重者危及性命,不过这位姑娘中蛊时日尚短,眼下喝碗醒酒汤就能清醒。” “陈年烈酒要多烈。”秦初又问。 “至少要百年陈酿,你们秦家是酿酒世家,或许有。”大夫说得不确定,秦家有没有百年陈酿他又不清楚。 秦初也不清楚,便去看小丫鬟。 罐子摇摇头,她只知道秦家铺子里最好的香雪酒是二十年陈酿,连三十年的都没见过,别说百年了。 付了诊金,又安排罐子去厨房煮醒酒汤,秦初望着丘瑾宁发呆,这位县令千金到底得罪了谁,不对。 想起情蛊的特性,她更倾向于丘瑾宁是被什么人觊觎,求之不得才使了这阴损的法子。 等罐子端来醒酒汤,问题又来了,丘瑾宁根本不喝,一碗汤没喂进去几口,还差点都撒床上。 秦初扶着丘瑾宁的肩膀,提高音量:“丘瑾宁你清醒一点,赶紧喝汤。” 显然是没有作用的。 秦初揉了揉太阳穴,让罐子出去守着门,吩咐不让人打扰。 她端起汤碗喝了一大口,含在嘴里,抱着丘瑾宁低下头。 唇/齿相接,被绑着的人才配合了一些。 一碗汤喂下,秦初累极,环抱着丘瑾宁坐在床上愣神歇息。 “秦初-” “嗯,嗯?你醒了没?”秦初回神,忙去看丘瑾宁,见她两眼清明,才放心地松了绑,不然她真顶不住啊。 丘瑾宁很安静,显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多少对自己的情况有了些猜测。 松绑后,她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反应过来自己正靠在秦初怀里后,轻轻挪开一些。 秦初见她不言不语,便将大夫的话一一复述,最后补了句:“没解蛊之前就不要再沾酒了。” 不是谁都像她这么善良好心,虽然她也差点把持不住就是了… 丘瑾宁似是还有些恍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说一蛊八千两?”看来算计她的人非富即贵,寻常人一辈子也未必能有八千两。 秦初点点头,打量着一脸淡漠的丘瑾宁,忍不住好心道:“我也会帮你留意,若是寻到百年陈酿就知会你。” 丘瑾宁疲惫地道了一声谢,看向秦初:“我有些乏,借你的床躺一会儿。” 她这会儿精神极累,昏昏欲睡,心里不自觉的对秦初有了些依赖,轻声说了句便合上了眼睛,很快睡去。 秦初折腾这么半天也有点累,心道不如一起睡,但又怕丘瑾宁多想,就到桌边趴着眯了一会。 一室寂静,秦府外面却吵翻了天。 丘瑾宁的贴身丫鬟绿药在花楼外等了半天也没见主子出来,她壮着胆子进去问了问,一问才知道小姐不在花楼,花娘只说她家小姐最后是和秦初在一起。 俩人什么时候离开的,根本没注意到。 只有一个做洒扫活计的小丫头说,瞧见秦初扶了个醉酒的姑娘从后门走了。 绿药一想到小姐被大草包给灌醉带走了,登时急了,急吼吼来秦府寻人,结果被拦在了外面。 “我家小姐就是被你们小姐带走的,别人都看见了。” “什么你家小姐我家小姐的,我们大小姐出门还没回来,你到别处找吧。” 绿药急得眼里挂了泪:“我家小姐是县令千金,你们最好赶紧把人交出来,不然我家大人知道了,有你们好看。” 下人一听是县令府上的人,态度缓和了些:“你且稍等一下。” 说罢,便去通传。 罐子得了信,望了眼紧闭的房门,轻轻敲了敲:“小姐?” “闭嘴。”睡得迷迷糊糊的秦初轻斥一声,顺道起身回到了床上,这是她的床,凭什么让丘瑾宁占着。 睡意惺忪间,她理直气壮地推了推丘瑾宁,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罐子被斥责了一声,不敢敲门了,小姐脾气不好,发起火来可是会赏她板子的。 可是丘府的丫鬟怎么打发。 她寻思着来到府门外,见只有绿药一个人,之前消失的底气又回来了。 “我家小姐是一个人回来的,没看见你家小姐。” 罐子脑海里全是丘瑾宁被秦初绑在床上的情景,不能承认,不然小姐就惨了。 把县令千金灌醉还把人扛到床上绑了起来,还中蛊啊什么的,听听就吓人,作为一名忠心的大丫鬟,为小姐遮掩是本分。 对,不能承认。 绿药急道:“你胡说,我家小姐就是去找你家小姐的,别人都看见被你家小姐从后门带走了。” 那是后门啊,干什么事不敢走正门,偷偷摸摸准没好事。 罐子眉毛一横:“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啊,我还说我家小姐被你家小姐拐走了呢,谁看见了,哪只眼看见的。” 论吵架,她还没输过,为了小姐吵架,那更不能输了。 绿药顿时气哭,丘家迎来送往的都是书香门第,哪里遇到过嘴巴这么厉害的丫鬟,她绞了绞手里的帕子,转身跑了。 她说不过秦府的人,那就去找老爷,看这些人还怎么横。 罐子见没几句就把人怼跑了,挺胸抬头地转过身。 小姐说了不能让外人打扰,她还要好好守着门呢。 没成想,这一守就守来了两尊大佛。 秦老爷陪着丘县令一起来到秦初的小院。 秦老爷陪着笑,看到罐子便虎起脸:“快叫初儿出来,说说到底有没有见过丘小姐,有误会就说清楚。” 女儿虽然爱犯些小错,但还不太浑,知道什么人不能惹,这点像他年轻的时候。 所以秦老爷认为女儿肯定不会去得罪县令府。 丘县令沉眉不语,静静等着。 罐子心里直发抖,哪有什么误会,丘瑾宁就在小姐屋里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于是她大着胆子道:“回老爷,小姐还在睡觉。” 秦老爷一听宝贝女儿在睡觉,忙看向丘县令:“让大人见笑了,不如我们去前厅坐一坐,等小女收拾一番,再命她来见。” 丘县令并没有闲坐的心思,开口拒绝道:“无妨,本官就在这里等,问清楚了也好早点回去,本官还有公务要忙。” 若是在秦府找不到女儿,还要赶紧回去派人找,省得真出什么事。 秦老爷一听,又去瞪罐子。 罐子见躲不过,一步三挪地去敲门:“小姐,老爷来了,丘大人也来了,你要是听到就应一声,奴婢该怎么办啊。” 呜呜呜,她只是个会吵架能打人的小丫鬟啊,这场面太大,她应付不来。 【作话】 今天回家太晚,更新迟到了,我忏悔,我下次还-下次不敢了呜呜呜~? 第9章 秦老爷听得眉头直皱,这小丫鬟真不会说话,叫个门跟做亏心事似的,什么叫怎么办,赶紧出来解释清楚,不就结了。 丘县令则浓眉一挑,他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女儿就在秦府,就在秦家大小姐的屋里。 “等一下。” 房间里传出一道模糊得女子声音,就没了动静。 秦初本来还没醒,但小丫鬟一句‘丘大人也来了’,瞬间把她惊醒。 一同醒过来的还有丘瑾宁。 两个人躺在床上,无声对视片刻,秦初猛地坐起来:“快起来收拾,我爹来了,你爹也来了。” 好在她们都没有脱衣服,就是头发有点乱。 丘瑾宁还算冷静,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发髻。 秦初就比较慌乱了,她本就不会梳这古代的发型,越弄越乱。 “我帮你。”丘瑾宁伸手拿过桌上的发钗,站了起来。 秦初也不扭捏,直接躬了躬身子,微微低头,好方便丘瑾宁。 一双素手灵巧,轻抚墨发。 秦初鼻尖吸了吸,一股冷香拂过,好闻,诱人。 “好了。”丘瑾宁语气淡淡。 秦初闻言便想站好,结果因为左腿不灵便,又弓着身子的原因,一抬头没站稳,便下意识地抓住面前的人。 她的双手扶着丘瑾宁的腰,想借力站稳,结果丘瑾宁被情蛊折腾了一番,眼下身体也正虚弱,竟然跟着往后倒,好在后面就是梳妆台,两人才不至于摔倒。 只是场面略微有些尴尬,尴尬又古怪。 丘瑾宁仰着身子,后腰抵在梳妆台的边缘,秦初抓着她的腰,身体前倾,靠在她的怀里。 两人齐齐一怔,面对面对视,几乎鼻息相闻。 秦初往后站稳,视线去看窗台:“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真不是故意的,谁让秦大小姐的左腿是瘸的,她还是没那么习惯。 丘瑾宁眸光微闪:“开门吧。”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外面的人不由都去看。 就见两个人并肩而立,丘瑾宁一身绯色襦裙,面色冷清,秦初一身黑色长衫,脸上忐忑。 夕阳余晖,洒在两人都带着些轻红的脸颊上,莫名和谐,和谐又引人多想。 “爹爹。”两人异口同声,同时张嘴。 秦初:“…” 丘瑾宁:“…” 秦老爷和丘县令:“…” 这一声‘爹爹’,应还是不应,应了算谁的? 秦老爷没料到人家县令千金真在女儿屋里,有些反应不过来。 丘县令看着丘瑾宁和秦初站在一起的光景,心情说不出的复杂,方才那个小丫鬟怎么说得来着,秦大小姐在睡觉,那他女儿在人家屋里干什么?也在睡觉? 不然,看着人家睡觉? “瑾宁,过来,可还好?”没被秦家这草包大小姐欺负吧。 “女儿一切都好。”丘瑾宁走到爹爹身边,静静站立。 “来秦家也不跟府里说一声,叫爹爹好生担心。”绿药那丫头还说女儿是被灌醉了带走的,看着也不像被迫的啊,难道是自愿的? “女儿与秦小姐相谈甚欢,一时忘了时辰,就在这里歇息了一下,让爹爹担心了。”丘瑾宁轻飘飘地解释几句。 丘县令心里又复杂了一些,相谈甚欢?和这个草包,还在这里歇息了一下? “这样啊,既然无事,就回府吧。” 父女两个便向秦老爷道别,丘瑾宁遥遥看了秦初一眼,没有多言。 待丘家父女离去,秦老爷看向秦初:“你随我来。” 进了书房,秦老爷才问道:“说说,怎么回事,没得罪丘小姐吧?” 秦初笑了笑,一脸乖巧道:“女儿在花楼里撞见丘小姐喝多了,就把她带回来睡了一觉。” 秦老爷心里一抖:“花楼?睡了一觉是什么意思?” 不是他想得那样吧,丘县令若是回头算账,他一把年纪了受不住啊。 秦初见他神色不对,有些无语,这是想哪去了。 “爹爹您想歪了,我们就是喝多了,单纯地睡了一会儿。” “咳咳咳,爹爹才没想歪,你们两个女子当然是单纯地睡觉,你才想多了。”秦老爷面色尴尬,是他想歪吗,是女儿说的话引人多想。 不过… “虽然你那面首已经送出府了,但你养面首的事还是传开了,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有人上门提亲,若是能多与丘瑾宁那样的大家闺秀多来往,或许还能挽救一些名声,你没对人家怎样吧?”秦老爷还是有些不放心,不放心啊。 秦初无语:“我倒是想,就怕没挽救回我的名声,还把人家的名声带坏了。” 这便宜老爹倒是会盘算,关键那是想想就能成的吗? 她和丘瑾宁之间,呃,不太适合多来往。 秦老爷沉默了,沉默过后又生气:“你还知道名声,你说说你干什么不好,溜猫逗狗打打人也就算了,偏偏去养面首,以后还怎么嫁人,哪个男子愿意娶一个养过面首的女人。” 他容易吗,好不容易把女儿养大,就等着喝一杯女婿敬的酒了,结果女儿竟然背着他养面首,以后还怎么找一个好女婿啊。 还有那个倒霉儿子,这么大了,房里一个人没有,死活不娶妻,什么时候能给老秦家传承香火啊。 难不成他还要把这一双儿女养到老吗?夫人哦,你说你怎么去那么早,留下这么一对祖宗, 秦老爷越想神情越悲愤,一脸郁结。 秦初挑挑眉:“没人提亲正好,我娶一个回来。” 她在现代孤寡二十年,不就是因为对男人没有感觉吗?反倒是对女人有点想法。 秦老爷一听,恨不得拿起桌上的算盘把秦初敲一顿:“你还想娶,你怎么不上天,哪个良家男子愿意给你这样的上门女婿。” “谁说一定要男子了。”秦初悠悠落下一句,见秦老爷发愣,转身出了书房。 秦老爷愣了半晌回不过神来,女儿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不招个上门女婿回来,难道还要娶个媳妇回来吗? 等他反应过来,忙去追秦初:“初儿,回来,你给我说清楚。” 秦初一瘸一拐跑得飞快,完全不理会身后的呼喊。 跑到一半,秦初又转身走回来:“爹,咱家有百年陈酿吗,烈酒。” 差点忘了帮丘瑾宁问一问。 秦老爷扶了扶额:“没有,先说清楚你不要男子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秦初一听没有,顿时心累,早知道不跑回来了,她拖着一条瘸了的腿跑来跑去容易吗。 秦老爷两眼一瞪:“字面意思?你莫不是想娶个媳妇回来?” 字面意思是这个意思吧? 秦初转身,传来一句;“有何不可。” 秦老爷眉心一跳,有何不可?也不是不可?眼瞅着嫁不出去了,能娶回来一个也还行。 “等等,你想娶谁,给我回来。” 秦初头也不回,她还困着呢,又困又饿,有功夫陪便宜老爹拉扯,还不如回去吃饱睡觉。 秦府外,丘家的马车一路驶往县衙。 回到县衙后,丘县令摆摆手,示意女儿跟他去书房。 “问清楚了吗?那记账的法子是秦大小姐想出来的吗?” 丘瑾宁:“…” 她一见秦初就想到上元节那晚,好像忘了正事。 丘县令见女儿不说话,长眉一挑:“怎么?没问出来?她不肯说?” “女儿忘了问。”丘瑾宁抿了抿唇,言简意赅地答了一声。 丘县令面色一顿,没料到是这么一个回答,他仔细打量着女儿:“你们只是喝多了酒,相谈甚欢?” 女儿向来稳重,还没有忘了正事的时候,更没有贪杯的时候,上次还是上元节那晚,到了半夜都没回府,急得他差点去找人,还好不等天亮,女儿安然无事地回来了。 丘瑾宁垂下眼帘:“只是相谈甚欢,明早到了书院,女儿就问清楚。” 【作话】 小声:评论区有几个读者猜中了剧情怎么办,我是改大纲还是去暗鲨她们,在线等,挺急的。? 第10章 气氛莫名安静了一下,丘县令对女儿没有遮掩情绪的必要,脸上显出担心的表情:“瑾宁,这不像你,那个秦家大小姐没有把你怎么样吧,秦家虽然是豪商,但在九曲县还是爹爹说了算,你无需顾及外人。” 绿药那丫头回来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活像女儿被土匪绑走了一样,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担心女儿在外受了委屈,他这个当爹的却不知道,不能为女儿撑腰。 丘瑾宁知道爹爹担心,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爹爹多虑了,对了,咱们府中可有百年陈酿,秦家是做酿酒生意的,我打算寻一坛烈酒给秦初做生辰贺礼,女儿与她很投缘。” 丘县令嘴唇动了动,很想问你知不知道在说什么,和那个出了名的大草包投缘? 他怎么有点难以接受呢。 “没有,百年陈酿难寻,纵使爹爹为官多年也没见到过,倒是你的生辰就快到了,该让你娘操办了。”他也爱酒,怎么没见女儿给他找过百年陈酿,忽然心堵。 丘瑾宁本就没报太大希望,听了也不觉得失望,只是那百年陈酿一定要找,还要尽快找到,她在爹爹这里只是透露一下找酒的由头,往后省得再解释不清。 还有那个不惜花费八千两给她下/蛊的人,非富即贵,范围倒是缩小了不少。 隔日,县学。 秦初在知道原主秦大小姐在课堂上的一贯作风后,也不刻意去改变,听得懂了就听点,听不懂了就睡,左右她不走科举之路,如此也没人怀疑她不是秦大小姐。 这不,听到策论一课,她听得昏昏欲睡,直接趴到了桌子上。 夫子见怪不怪,甚至懒得去看她的后脑勺。 秦初睡得正香甜,梦里的古装美人一袭红裙,笑得风情,躺在洁白的床单上,松垮的领口,若隐若现的肌/肤仿佛比床单还要白。 床上的美人望着她笑,语调轻缓勾人:“秦初-” “秦初,秦初-” 耳边的轻唤一声接着一声,秦初迷茫抬头,恍惚开口:“美人,别着急,我先洗手。” 本来一脸平静的丘瑾宁顿时神色一僵,脸上的平静险些维持不住。 “秦初,你做梦了,我是丘瑾宁。”看样子还梦到了她?需要洗手?丘瑾宁想到什么,神色微凛,这个登徒子! 美人的声音冷凝,脸上的表情更冷,不同于梦里的那勾魂夺魄的妩媚模样。 秦初猛地打了个冷颤,醒过神来:“丘小姐?那个我不是梦到我和你在-不是,我是说我没梦到你。” 苍了个天,怎么大白天的做那种梦,还梦到了丘瑾宁,要人命,难道是上次的体验感太好? 丘瑾宁抿抿唇,耳根莫名一热,依旧冷着声音道:“我寻你有事,可否借一步说话。” 秦初乖乖起身,跟着她走出课堂。 众人看得莫名,丘小姐昨日就来寻过秦初,今天又来,到底是不是因为账册的事来责难她啊? 县令大人办事情也太不果决了,若是这草包犯了错,赶紧责罚就是,老是让丘小姐跑来寻人算什么事。 虽然名动九曲县的丘美人很好看,但美人不是来找他们的,回回都是来找秦初这个草包,众人心里实在是美妙不起来。 隐隐的还有些羡慕… 回过头来的众人忙摇了摇头,羡慕秦家这个草包大小姐,还是算了,不过秦大小姐家财万贯,也确实有令人羡慕的资本,只能说人家有个好爹,会投胎。 课堂外,丘瑾宁一直往外走,直到远离课堂,路上学生稀少。 她站定,回过身来看向秦初:“之前你在账册上所绘之图可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绘图?秦初反应了一下,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百钺朝还没有表格记账的先例? “是,我为了省事就那样画了,怎么了吗?” “无事,爹爹说此法甚好,让我来确认一番,以便推广使用。”丘瑾宁的目光在秦初的脸上落了落,看着不似撒谎,应该是这个人想出来的。 为了省事?倒也合理,那样记账确实可以省事很多。 秦初见是问这事,陡然松了一口气,不是追问她的梦就好。 心里一松,她看着丘瑾宁,难免想起了另一件事:“我昨日也问了爹爹,秦府没有百年陈酿,不过,县令大人见多识广,或许能找到。” “嗯,你方才梦到了我?”丘瑾宁淡淡一应,随意问了一句。 秦初呼吸一滞:“那个,你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就先回去了。” 问别人的梦做什么,不知道尊重别人的隐私啊。 就算是梦境的主角也该避避嫌啊,她的梦做到一半,该进行的还没进行呢,就被叫醒了,秦初心里悄悄划过一丝遗憾。 丘瑾宁见她避而不答,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这个登徒子,果然是… 两人之间泛起一抹尬尴,一时无言。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喊声:“丘姐姐,你怎么在这呢,叫我一顿好找。” 来人是顾三小姐,秦初与她不对付,耸耸肩转身走掉了。 丘瑾宁望着她的背影片刻,才看向走近的顾三小姐:“寻我何事?” 顾三小姐看了眼秦初的方向,不满道:“丘姐姐,你怎么跟秦瘸子那个草包在一起?” “金无足赤,君子善而不指玉有暇,顾妹妹该唤她秦大小姐。”而不是一声一个秦瘸子,丘瑾宁善意提醒。 逢人便揭其身体缺陷,非君子所为。 顾三小姐扫了一眼丘瑾宁冷淡的眉眼,不服气地嘟囔道:“秦瘸子还总叫我顾老三呢,不说她了,我听大姐说你的生辰便是这个月最后一天,丘姐姐你有什么打算?让我大姐来帮忙操办如何?” 顾家长女嫁给了丘瑾宁的大哥,她的原意是想让妹妹打听丘瑾宁喜欢什么,以便投其所好,来拉拢这个深受丘家看重和宝贝的小姑子,巩固自己在丘家的地位。 但顾三小姐会错了意,以为大姐想彰显自己的地位,揽过来这件事,所以就来探丘瑾宁的口风,毕竟离月末没剩几天了。 丘瑾宁蹙眉,淡淡道:“娘亲会为我操办,就不劳烦大嫂了。” 若是需要大嫂帮忙,娘亲自会去安排,娘亲与大嫂的关系有些微妙。 说到底是丘夫人不满意顾家长女是小商户出身,无才无德,空有几分美貌,拢住了儿子的心。 丘瑾宁并不想掺和到婆媳之间的争锋中去。 顾三小姐撇撇嘴,她一定是魔怔了,还以为丘瑾宁看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上会帮帮大姐,没想到完全不近人情。 真是个令人讨厌的小姑子,跟秦瘸子那个草包一样令人讨厌。 秦初当年还说她给秦家提鞋都不配,如今随着大姐嫁入县令府,她们顾家还不是和秦家平起平坐了,想起秦家大少爷秦末,顾三小姐眼神一黯,闷闷不乐起来。 秦末虽然没什么优点,但胜在长得俊俏且家财万贯,她想嫁入秦府也是家里的意思,若不然单凭秦初那个惹人厌的小姑子在,她还不一定乐意呢。 时间很快就到了月末,丘夫人拿着一沓请帖来找女儿。 “瑾宁啊,你看看还差什么人没请,这次趁着你二十岁生辰好好挑挑,娘亲就等着喝一杯女婿敬的酒了。” 丘瑾宁接过请帖翻了翻,迟疑了一下才道:“没有秦府的帖子。” 丘夫人不解:“哪个秦府?” 忽地,她想到什么,惊呼道“难不成你要请秦家大少爷,不行不行,那样整日寻花问柳的人怎么能做我们丘家的女婿。” 丘瑾宁抿唇,平静道:“不是秦家大少爷,是秦家大小姐秦初。” 【作话】 秦初:扰人美梦是不道德的。 丘瑾宁:登徒子-? 第11章 丘夫人才松了一口气,又提起来:“秦家大小姐?那也是个不好相与的,你跟她关系很好吗?” 她没听说女儿跟秦家有来往啊? 好像上次是去过秦家来着,还惊动了老爷去找人。 “关系尚可。”丘瑾宁淡淡答道。 丘夫人一听,神色紧张道:“瑾宁啊,那个秦大小姐可是个会养面首的,咱们丘家还是少与她来往,依娘看,还是不要请她为好。” 养面首的未嫁姑娘,纵览百钺朝有几个那样的,她实在是不希望女儿与那样胡作非为的姑娘来往。 连带着对秦家的印象都不太好。 她的女儿乖巧懂事,怎么能与秦大小姐关系尚可呢。 丘瑾宁面色稍顿,手指不自觉地握了握:“娘,秦家是九曲县第一富商,秦老爷又乐善好施,就算从爹爹的角度出发,也该送个帖子。” 提起丘县令,丘夫人神色缓和了些:“也对,那就给秦大小姐送个帖子吧。” 待到帖子送出去以后,丘夫人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老爷往年也没说要请秦家啊,难道还是女儿想请? 还把她这个当娘的绕进去了,丘夫人反应过来,心情复杂。 秦府。 秦初收到丘瑾宁生辰宴的请帖,盯着帖子上的日期发愁:“罐子啊,就剩两天了,你说咱们准备什么礼物给丘小姐好呢?” 好好的请她干什么,这不是给她找难题吗? 去肯定不能两手空空去,礼物准备得太随便了显得轻慢别人,礼物太贵重吧,她心里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不自在。 愁啊。 罐子也眉头紧锁,她是个合格的大丫鬟,身为小姐最得力的丫鬟,帮小姐准备给别人的生辰贺礼这种事当然是职责之内的事。 可是小姐长这么大除了应付一些亲戚,就是参加表姐陈夏的生辰了,陈夏又回回都是挑好了东西让秦初付钱,所以她这个丫鬟真的没经验啊。 小姐和陈夏妹两个人一个样,总不能让小姐也跟丘瑾宁说:你去挑好礼物,我来付钱吧。 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合适。 “送贺礼一般都是投其所好,不然送丘小姐喜欢的东西?” 小丫鬟试着提议,下一瞬就被秦初给问住了:“丘小姐喜欢什么?” 罐子:“…”她要是知道就去准备了,还会在这里陪着发愁吗? 主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个主意,就在这时院子里跑进一个人。 来人是秦家大少爷秦末。 秦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看到秦初就问:“小妹,我听说丘府给你递帖子了,有这一回事儿吗?” 秦初把请帖一送:“在这呢,我正愁送什么贺礼呢。” 秦末接过请帖仔仔细细看过,脸上闪过狂喜:“太好了,到时候大哥陪你一起去,前日我约你去花楼就是想说这件事,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人家上面只请了我一个,你跟去干嘛?”秦初打量着便宜大哥的表情,忽然想起陈夏曾说过这个便宜大哥心悦丘瑾宁。 秦末挥挥手让罐子出去守着,坐下来语重心长道:“小妹啊,你再帮大哥一回,若是能成,丘瑾宁就是你的大嫂了,听听,县令千金是你的嫂子,说出去多有面子。” 秦初盯着秦末,心里忽地一紧,再帮一回?那就是以前帮过? 她不动声色道:“之前你都没成事,这次就能行了吗?” 这对兄妹之前对丘瑾宁做过什么? 她蹙了蹙眉,脑子里想到了另一个方向,秦大小姐是大反派,那么反派的大哥呢? 秦初认真回想着穿书前所听到的话,室友说看了一本古代言情小说,里面的大反派跟她同名同姓还是残废。 还说了什么呢? 还提了一句残疾反派最后家破人亡。 秦家会家破人亡,按照一般小说的套路,如果便宜大哥是正面角色,应该不至于全家都跟着完蛋,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残疾反派的大哥也是反派,助纣为虐,或者说兄妹俩狼狈为奸,是一丘之貉,所以才落得个家破人亡,一起完蛋的下场。 想到这,秦初基本可以确定,便宜大哥肯定不是男主,八成也是个反面角色。 而秦末的接下来的话也验证了她的猜测。 “谁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我压根就没看见人,你确定丘瑾宁喝了那杯酒吗,若是真的喝了,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混账,想想就来气,不过大哥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只要能娶到丘美人,戴顶绿帽子也认了。” 上元节那晚,他按照计划守在丘瑾宁所在的船外,按理说丘瑾宁若是发现身体不适,肯定会想上岸回府,可是他等到半夜都没等到人。 派人去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丘瑾宁说是去想对子了,之后就没了影。 难不成是跳船了?那也要上岸啊,不然就淹死了。 可附近只有小妹那一艘船,也没见着人,所以丘瑾宁那晚到底去了哪儿。 秦末想到这里直叹气,秦初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所以,排除便宜大哥是男主的可能性,原主秦大小姐的死对头也极有可能不是顾三小姐,而是丘瑾宁。 兄妹两个反派的对立面极大可能是主角,也就是说丘瑾宁可能是女主! 秦初恍惚,心里挣扎着确认道:“大哥,你之前说从账上支走了八千两是吗?” “对啊,八千两都砸那一杯酒里了,结果落了空,连个响都没听到。” 秦末说得随意,秦初却听得险些失态。 *** 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秦初差点把牙咬碎,还以为只要不理主角,做大反派就能一直爽,没想到原主给她留了个烂摊子,竟然已经得罪主角了。 “大哥,你知道那杯酒有什么作用吗?” “不是跟你说过吗,那酒里下了情蛊,只要丘瑾宁喝下就能对我情根深种,虽然上次没得手,但只要丘瑾宁再沾酒,一样能成事,她自己的生辰宴能不喝酒吗?所以小妹你这次一定要带我去,我才有机会。” 秦初听得嘴角抽动,恨不得当场拎起板凳把便宜大哥给打倒,她稳了稳神:“大哥,那都是些歪门邪道,被人发现了是要坐牢的。” 这个便宜大哥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现在能大义灭亲吗。 秦末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摸了摸秦初的额头。 秦初下意识地躲开:“你干嘛?” 眼见秦初一脸警惕,秦末心里闪过一丝不快:“小妹,你去县学读几天书把脑子读坏了吗?丘瑾宁理都不理会咱们,不走歪门邪道怎么把人弄到手,守株待兔吗?那也得丘瑾宁是只兔子才行啊,她可是天上的凤凰,飞在天上哪里有树撞,除非她眼瞎了。” “嗯,呸,什么歪理,你就不怕丘瑾宁查出来,她可是县令千金,到时候咱们秦家全部跟着完蛋。” 秦初差点被绕进去,神TM守株待兔,去TM眼瞎。 秦末又装可怜:“小妹啊,你要是不帮大哥,咱们秦家可就绝后了,你大哥我早就发誓此生非丘瑾宁不娶。” 秦初眉心一跳,心里又气又怒,她虽然想做一个随心所欲的大反派,但那是以不伤害别人为前提,关上门过自己的快活日子,而不是上赶着去跟女主作对,还用那种下/作的手段对付别人。 她深吸一口气,忍住想一掌拍死秦末的冲动,一字一句道:“那就让秦家绝后吧。” 就原主兄妹俩这种德行,不生孩子是少作孽。 秦末望着她,眸光晦暗:“小妹,你变了。” 秦初心里一紧,这是被发现了!? 【作话】? 第12章 秦末感慨道:“小妹,你变傻了,读几天书还真想做奉公守法的好人了,你忘了娘临终前给我们说的话了?知道你为什么打人养面首还没人敢说什么吗,因为有钱,咱们秦家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区区一个女人。” 秦初看着面有傲色的秦末,肃然道:“大哥,你说错了,不是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罔顾法纪只会把你自己、把秦家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次丘府的生辰宴,恕我不能帮你了。” 秦末闻言深深地看秦初一眼:“小妹,你真的变了。” 秦初默然:“我只知道,大哥你再不变,早晚吃牢饭。”她现在想得就是怎么跟丘瑾宁解释,那一杯酒是出自原主兄妹俩的手笔。 而便宜大哥若执迷不悟,她不介意来一个大义灭亲。 秦末被噎了一句,见妹妹改了性子,不愿帮他,惺惺道:“你不帮便罢了,大哥不勉强你。” 说罢,也不想再理会秦初,匆匆走掉了。 秦初望着他的背影,紧紧皱眉,心里有了决定,虽然是原主的锅,但不管背与不背,都不应该替这兄妹俩遮掩曾经的过错。 两日的时间转瞬即过,丘瑾宁的生辰宴如期举办,丘府开门迎客,九曲县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派了家眷前来赴宴。 秦初来得不早也不晚,拿着请帖进了丘府的门便被人引到正厅,坐下后,她小声叮嘱罐子:“你留点心,看一看我大哥来了没,若是来了,及时跟我说一声。” 她还是不放心,不放心便宜大哥。 丘夫人在前面招呼着众人,遥遥看了眼排在中间的那个位置,见有人入座,眼底闪过打量。 那个位置是她为秦家大小姐安排的,离主位不远也不近,即不看重也不显得怠慢。 秦初静静坐在位置上,从果盘里抓过一个冬枣,慢悠悠地吃着。 落在丘夫人眼里,便是一个瘦削清秀的女子,浅蓝色的衣裙,看着素雅恬淡,倒是有几分美貌,神色间还透着几分乖巧。 所以说人不可貌相,谁能料到看着这般乖巧的姑娘会胆大妄为地去养面首呢。 丘夫人心情沉重地看向身旁的女儿:“瑾宁,那位秦家大小姐到了。”女儿请这位不着调的秦大小姐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丘瑾宁闻言去看秦初,就见秦初不知道听小丫鬟说了句什么,脸色突变,神色异常凝重地朝着一个方向看过去。 是对面顾家的方向! 想到秦初与顾三小姐之间一直不对付,她在心底轻轻一叹,希望这俩人能分清场合,不要跟在书院一样,见面就掐。 见女儿望着秦家大小姐的方向不说话,丘夫人扯了扯女儿的衣袖:“瑾宁,你老实跟娘说,请秦家那个草包来做什么。” “传言不可尽信,秦大小姐为人尚可。”丘瑾宁平静道。 她之前对秦初的印象很浅,只听别人说是个胡作非为的草包,并没有接触过。 经过这段日子的交集,她觉得秦初并不像传言中所说的那样,至少秉性尚可。 丘夫人对女儿的话不可置否,传言是不可尽信,但也不会空穴来风,别的不说,养面首的事总是真的。 她还是忍不住告诫道:“娘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但还是与她少来往一些,免得再带坏了咱们丘府的名声。” “好。”丘瑾宁无奈点点头,视线忽地一顿,望着朝自己走来的人。 “晚辈秦初见过丘夫人,丘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秦初微微躬身朝着丘夫人浅浅行了一礼,之后便看向丘瑾宁。 丘夫人眼皮一跳,不由去看女儿。 哪料,丘瑾宁应得爽快:“好,去我房间说吧。” 两个人便相携离开正厅。 站在原地的丘夫人呆了呆,女儿方才是点头了吧,是答应她与秦初少往来了吧,怎么转头就把人请进闺房了? 丘瑾宁房间,秦初进门后便直接坦白:“我大哥也来了,就在顾家的人里面,给你下蛊的人便是我大哥,你要多防备。” 她倒也想遮掩一番,但错了就是错了,怕的是不知悔改还一错再错。 她实在是担心秦末再对丘瑾宁做出点什么事来。 丘瑾宁一愣,静静给秦初斟茶:“此话怎讲?” 虽然知道算计自己的人非富即贵,但她还真没想到秦家身上。 那晚她饮了酒发觉身体不对劲,第一时间便想下船回府,但理智却流失得太快,不足以支撑她走到船头。 跟随她上船的大丫鬟红芍也不见踪影,情急之下丘瑾宁猜测着自己的情况,料想到即将面临的种种,走到无人处便跳了船。 初春的河水冰冷刺骨,在冷水的刺激下,她找回一些理智,见旁边的船上没有人,便就近爬了上去,躲进一个房间,房间里的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人她认识,是县学出了名的草包,秦家大小姐秦初。 再然后便是克制不住的荒唐求救,雨露初沾… 所以,与秦初那一晚乃是巧合,再加上后来的相处让她对传言中的这个人屡屡改观,所以一直都没有怀疑过秦家。 可秦初此刻的话却如同警钟一般,敲响在脑海,让丘瑾宁不自觉地心生戒备。 秦初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放下。 “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清楚,那晚我喝多了酒,醒来就忘了许多事,前两日才得知原来是大哥他算计了你,或许我也不无辜。” 原主秦大小姐必然也参与了,但她不知道是怎么参与的,又不能坦言自己不是秦大小姐,只能模棱两可地说。 丘瑾宁神色不变,心底的警惕却没有消:“那晚倒酒的是我的大丫鬟红芍,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出现,一直到今日还未回府,你可曾见过她?” 她有两个贴身丫鬟,红芍和绿药。 上元节那晚陪她去诗会的是红芍,后来红芍便不见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私下寻找,都没有找到人,若是秦家大少爷动的手,或许红芍会在秦府也不一定,那是与她相伴长大的丫鬟,丘瑾宁最先担心的是红芍的安全。 秦初摇摇头,她不知道红芍长什么模样,就算见过也认不出来。 话已至此,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 这时,绿药敲了敲门:“小姐,夫人唤您去前院,老爷来了,该开宴了。”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起身,临出门,丘瑾宁低声道:“若你大哥就此收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陈年烈酒难寻,秦家又是做酒水生意的,此事秦家需负责,否则休怪我。” 耳边听着状似威胁的话,秦初心里有一点不是滋味。 丘瑾宁能既往不咎已经是格外宽容,她应该感到开心。 可是瞅着一脸冷然的丘瑾宁,还有那明显警惕的神色,秦初心里划过一丝淡淡的失落。 哪知两人回到正厅刚入座,就听丘县令举杯道:“感谢诸位来参加小女的生辰宴,我们共饮此杯。” 说罢,丘县令一饮而尽,随后便与丘夫人相携离席去了偏厅,因为是女儿的生辰宴,所以前厅安排得都是年轻人,各家长辈们则在隔壁偏厅。 两边的宾客都是男女分席,男子都在左侧,女子则在右侧,男子那边几乎都没有犹豫,颇为豪爽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而女席这边就慢了一些,秦初担忧地看向丘瑾宁,见她面不改色地端起酒杯,才反应过来这里是丘府,丘瑾宁喝的是不是酒,自然是可控的。 她放下心来,酒才刚入喉,心里便是一紧。 只见顾三小姐端着两杯酒走向丘瑾宁:“丘姐姐生辰快乐,我敬你一杯。” “我今日身体不适,不宜多饮-” “丘小姐身体不舒服,不能喝-” 【作话】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感谢大家的评论催更,小声:我想你们了,来日更交作业啦。? 第13章 两人异口同声。 丘瑾宁稳稳坐着,语气淡然。 秦初猛地站起身,声音稍显急切。 气氛陡然一静,众人的视线不由落在她们身上,秦初嘴角一抽,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她怎么就忍不住开口了… 可话已经出口,想装傻是不可能的,两人之间隔着三五米的距离,遥遥对视一眼,又各自移开视线。 丘瑾宁微微垂眸,出声打破尴尬:“多谢秦小姐关心。” “不谢-”秦初低头坐下,暗道这里是丘府,不用担心,刚才怎么就一着急就忍住呢。 众人看得一脸莫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丘小姐身体不舒服,秦家这个草包大小姐怎么知道,还一脸关切的样子? 顾三(为了方便称呼)想得就多了,丘瑾宁性情冷淡,不怎么与人交往,在场之中,她敢说除了丘家人,自己与丘瑾宁关系最为亲近,秦初算哪根葱。 轮得着秦初帮丘瑾宁拒酒吗? 偏偏秦初说了,丘瑾宁还应了,反倒显得她是外人了。 顾三心里一堵,就想找秦初麻烦,好在她还记着这里是丘府,才强忍着没有把酒水泼过去。 想起大哥的吩咐,她娇笑一声:“丘姐姐就喝一口嘛,这么喜庆的日子,不喝酒多不尽兴啊。” 不想喝是吗?她偏要看看喝了会怎么样。 场面霎时一静,不明就里的丘少夫人,也就是顾家长女,见自家三妹被落了面子,本着帮亲不帮外的原则,她笑笑道:“瑾宁身子不舒服,喝完这杯就不喝了。” 一句话就帮小姑子应了下来。 丘家再怎么看不上顾家,到底是结了姻亲,一杯酒的的面子,总是要给的吧。 丘瑾宁唇角微抿,正想着怎么推拒,就见一个人快步走上前来,直接拿过顾三手里的酒杯。 “这杯酒,我替丘小姐喝了,顾三小姐满意了吧。” 秦初还是没忍住,见丘瑾宁似有为难,便走了过来。 她是秦家大小姐,是众人眼里胡作非为的草包,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抢一杯酒喝而已,没那么多可顾忌的,顾忌多了才不正常。 顾三两眼一瞪,她满意个锤子! 轮得着这个草包替丘瑾宁喝酒吗? 众人看得一呆,令他们更呆的是丘瑾宁竟然又应了:“多谢秦小姐代劳。” 丘少夫人嘴角微抽,小姑子和这个秦家大小姐之间打什么哑谜?她怎么看不懂了呢。 顾家人这边,顾大少爷低头看向一旁小厮打扮的秦末:“秦兄,这可怪不得我办不成事了,你看青鹤酒庄-” 秦末脸色一沉,盯着秦初的方向幽幽道:“回去就把地契给你,让你妹妹回来吧。” 小妹这是铁了心要跟他对着干啊。 关键是丘瑾宁怎么也配合,活像知晓内情的样子,难道小妹已经把他出卖了? 想到这里,秦末的脸色更难看了。 顾家大少爷一听他答应,脸上笑开:“还是秦兄爽快,顾某就是喜欢你这样大气的朋友,合作愉快。” 也不知道秦家这个草包大少爷在搞什么,只是让丘瑾宁喝一杯酒,就愿意拿一个酒庄做交换,而他点名要青鹤酒庄,这个草包竟然也敢答应,这生意还真是稳赚不赔。 顾大少爷心情颇好地朝着自家三妹打了个手势,可事情发展到这,已经失控。 失控的是顾三,眼见秦初替丘瑾宁挡下这杯酒,她面色扭曲了一下。 顾家从前只是小酒商,是靠着长女嫁入了丘府,才勉强能与秦家平起平坐,她才敢跟秦初叫板,一报当年受到的蔑视之辱。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眼瞅着秦初与丘瑾宁的关系不一般,若秦家也与丘家交好,她以后还怎么压秦初一头。 顾三咬了咬牙,面色绷不住了:“秦瘸子,我敬的是丘姐姐,是丘家,你算什么?” 众人也慢慢回过味儿来,是啊,秦家这个草包在丘府的宴席上出什么风头。 顾家长女见妹妹失态,继续端着稳重大儿媳的样子道:“让各位见笑了,我三妹她性子单纯,心直口快,瑾宁既然身体不舒服,我这个做嫂子的替她喝,就不劳烦秦大小姐了。” 话里话外不仅袒护了顾三,还暗戳戳地指着秦初,你算哪根葱,轮得着你吗? 正厅里都是小辈,长辈们不在,也就少了许多顾忌,顾家长女身为丘府的长媳,身份自然是往前靠的。 见她有意维护顾三,有心讨好丘家的人正想出言附和,就被身边的戳了戳,示意去看丘瑾宁。 顾家长女虽然嫁入了丘府,但出身还是顾家,当然会护着娘家人。 而丘府的意思就未必了,有丘瑾宁在,当然是观望这位县令千金的态度,才能知道该不该搭话,免得吃力不讨好。 丘瑾宁看着和秦初相对站立的顾家姐妹,弯唇一笑:“不劳大嫂,也不劳秦姑娘,我今日不便饮酒,想来大家会宽宥一二,不与为难。” 她长发似墨,肤白如玉,向来冷着的眉眼骤然一笑,如寒冬里的暖阳,温和,明亮。 众人对这样的笑容毫无抵抗力,话说得太对了,这里是丘府,丘瑾宁又是县令千金,谁不开眼会为难丘瑾宁喝酒呢? 根本就谈不上谁来替喝这一码事。 咦?也不对,方才顾三不是一而再地敬酒来着,不对劲啊。 丘瑾宁这话里的意思难道是在敲打顾三?还是说在维护秦家大小姐?众人直接看迷糊了,摸不准她的态度到底站哪边。 唯有顾三心头一抖,因为丘瑾宁看向她时,眼底那抹丝毫不掩饰的凉意。 可是为什么,又凭什么。 明明顾家与丘家是姻亲,关系更为亲厚才是,难道她与丘瑾宁之间还不及秦初这个草包吗? 不然丘瑾宁为何不帮着她,反而去帮秦初。 揭发秦初算学作弊那次也是,也是丘瑾宁站出来为秦初作证。 顾三越想越憋屈,看向秦初的目光愈发不善。 她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却不得不忍下心中的不满与怒气。 “丘姐姐既然身体不舒服,就不要饮酒了,我们喝,你敢不敢。” 这句‘我们喝’是看着秦初说的,不是喜欢抢酒吗,不是爱挡酒吗,那就喝喝看啊。 她还记得上元节那晚,秦初喝了没几杯酒就醉糊涂了,还当众出了丑。 依她对秦初的了解,这个草包心气颇高,最受不得别人挑衅与言语激怒,肯定会上钩。 顾三目光灼灼,紧紧盯着秦初。 哪知今日的秦初早已不是曾经的秦大小姐。 “你想喝就自己喝,谁跟你我们。”她们的关系很好吗?秦初轻扬眉梢,转身回到座位上,这种段位的激将法也好意思说出来,真是天真无知。 当她不知道原主酒量不好吗?她自己的酒量也不怎么样,所以当然不喝了。 顾三被堵了一句,差点咬碎银牙,这个可恶的秦瘸子!怎么感觉比以前更难对付了。 秦初回到位置上,小丫鬟便凑过来小声道:“小姐,大少爷方才走了,看着是回去了。” 罐子说完,心底一片疑惑,小姐老让她盯着大少爷做什么? 秦初点点头,视线落在了顾家那边,秦大小姐与顾三不对付,那么便宜大哥是怎么混到顾家大少爷那边的。 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正看着,就见顾家大少爷扭头望了过来,还冲她笑了笑,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秦初不由心生警惕。 “秦家妹妹,我三妹不懂事,你不要与她计较,在下代她给你赔不是了。”顾大少爷笑得如沐春风,言谈举止像个端方君子。 秦初却不领情:“喊错了。” 嗯?顾大少爷面露不解。 秦初凉凉提醒:“我是秦家大小姐,这位顾公子是吧,可别乱认妹妹。” 【作话】 目前的更新频率是一周至少六更,抱紧紧,冲冲冲~? 第14章 顾大少爷嘴角一抽,差点没握紧手里的酒杯:“秦小姐提醒得是,是顾某唐突了,在下与秦兄交情匪浅,所以一直也把你当作小妹看待,还望秦小姐莫要怪罪顾某失言。” 这个秦兄自然是指秦末。 秦初一听他和秦末关系匪浅,在心底默默打了个×,这位顾家大少爷八成也是个反面角色。 秦初盯着顾大少爷的时间有点久,久到小丫鬟忍不住扯了一把自家小姐的袖子:“小姐,这酒喝是不喝。” 喝,她就倒酒,不喝就不倒。 别老盯着人家看啊,虽然顾家大少爷长得相貌堂堂,但那是顾老三的亲大哥,等同于也是小姐的死对头,这么盯着不合适。 秦初回过神来:“顾公子言重了。” 话落,没有去碰酒杯的意思。 笑话,丘瑾宁就是因为喝了酒才被人算计的,就算这里是丘府,她也不打算喝了。 从现在起,谁敬酒都不喝,除非是丘瑾宁亲自给她倒酒,不然谁的面子也不给。 顾大少爷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笑容,自己喝光了杯中的酒,也不觉得尴尬,又拱了拱手才转身离开。 回到座位上,他便吩咐小厮:“去查查,秦家大小姐与丘瑾宁都有过什么交集,要事无巨细。” 他看得出这俩人之间不简单,若想对付秦家,丘府必然是顾家最倚仗的一股助力,若是丘瑾宁与秦初关系不一般,事情就不好办了。 不同于顾三的小打小闹,顾大少爷惦记的可不是三妹那些小计较,他的目的是秦家。 是秦家在九曲县第一酒商的地位,同样酒商出身的顾家早就想取而代之了。 另一边,秦初也不放心这个突然凑上来的顾家大少爷:“罐子,回去打听打听大哥和他的关系怎么样,还有顾家平常都与什么人来往。” 罐子沉默了。 秦初偏头去看小丫鬟:“怎么不说话?” “小姐,奴婢找谁打听?”罐子为难,她没干过这事啊,打听小姐们的八卦倒是不难,可是打听男子间的交往,她无处下手啊。 难不成去找个顾家的下人问问?那样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秦初无语:“我哪知道找谁打听,谁跟顾家走得近,就去找谁打听。” 罐子又沉默了。 待到席散,秦初站起来准备离开,小丫鬟灵光一现:“小姐,您说丘小姐与顾家走得近吗?” 丘府与顾家是姻亲,顾三又常常围着丘瑾宁转,应当是走得近的,罐子如是想。 秦初:?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找丘小姐打听?” 罐子贴心道:“您还没给丘小姐送贺礼呢,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问问啊。” 秦初这才想起忘了办正事,不过… 她看向小丫鬟:“你是小姐还是我是小姐,这种打听别人的事是我该干的吗?” 明明应该是丫鬟该干的事。 罐子撇撇嘴,小声提议:“不然,奴婢去找丘小姐打听?” 秦初:“…”好了,她是丫鬟,她去干。 啊呸,她才不去打听。 不过,礼物还是要送的。 秦初准备的礼物是一枚玉佩,从秦府的库房里挑选的上等美玉,据便宜老爹说这块玉佩价值千两。 她想起丘瑾宁腰间挂着的那个玉牌,还被她借来当尺子用过,干脆就找了个佩玉当礼物。 丘瑾宁接过玉佩,容色浅淡:“多谢秦小姐为我挡酒。” 秦初心头微动:“不用谢,你现在不能饮酒本来就是我和大哥的责任,那什么,这个玉佩挂在腰间应该很好看。” 丘瑾宁神色一顿:“秦小姐的礼物很贵重。”但也仅限于此,她们之间非亲非故,并不是能佩戴对方所送饰物的关系。 秦初见状,只得干巴巴地道别:“那我就先回府了,陈年烈酒的事,我会留心的。” “有劳秦小姐费心。” 秦初没了话,丘瑾宁一口一个多谢,一口一个有劳,显得太见外了,怎么听都不顺耳。 回去的马车上,她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指着自己的腰问:“罐子,你家小姐我怎么没有戴佩玉。” 她腰上怎么只有腰带,寡淡的什么配饰都没有。 罐子一愣:“那回去就给您找个佩玉戴上?” 小姐以前也没这喜好啊,一般姑娘家也少见在腰间挂佩玉的,难道是看人家丘小姐挂着好看,羡慕了? 秦初想起丘瑾宁腰间的那个玉牌,吩咐道:“也不用特意找玉佩,随便找个玉牌、玉尺什么的就行。” 最好跟丘瑾宁的那个玉牌差不多,还可以当尺子用。 罐子连连点头,知道了,果然是羡慕人家了。 主仆两个刚回到秦府,就被秦末堵在了院门口。 看着便宜大哥一脸沉闷的样子,秦初知道这是来问罪了。 秦末朝着罐子摆摆手:“在外面守着,小妹,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才进门,他便兴师问罪道:“小妹,你为何要坏我好事?” 他不明白,往常小妹都是支持他娶丘瑾宁的,甚至还上赶着帮忙,这次怎么倒戈相向了。 秦初一听,神色凝重起来:“大哥,我劝你到此为止,旁门左道终归不是正途,若再错下去,丘府必然不会放过我们秦家,爹爹说过民不与官斗。” “爹爹说,你只记得爹,忘了娘怎么跟我们说的了?” “娘说让你给丘瑾宁下蛊了吗?”秦初不觉得原主早逝的娘亲能为儿子打算得那么长远,至少不会在原主兄妹俩十岁左右的年纪就安排秦末长大后要给丘瑾宁下蛊。 “秦初,你别忘了我是你大哥,你不帮就算了,还专门跟我作对,娘临死前说过我们要守望相助-”秦末咬牙切齿,愤愤之下直呼秦初的大名。 娘说过好人是没有好报的,若想达到目的,就要不择手段,他们兄妹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任何事都要有商有量,相互帮助。 秦初神色微冷:“守望相助不是用在这些歪门邪道上,那八千两的事,我会如实告诉爹爹。” 原本她顾虑着原主秦大小姐大概是仗着宠爱经常替便宜大哥背锅,也轻信了秦末那八千两是用在喝花酒上,所以没有多想就答应下来,甘愿挨了打。 如今知晓那八千两是用在了算计丘瑾宁身上,她再背锅就是傻子。 刚好可以借此事试一试秦老爷的态度,看一看便宜老爹是什么心性,若这一家子都是坏的,她必然不能坐以待毙。 秦末深吸一口气:“你都跟丘瑾宁说了是不是,你还想跟爹告发我,娘亲当年交代我们的话你都忘光了,你就是这么帮我的?” “忘了,娘亲怎么说的?”秦初挑眉,早逝的秦夫人到底都给儿女交代了什么? “娘说这秦家都是我们的,要我长大后遇到中意的人想娶谁就娶谁,无需在乎爹爹的想法,娘还说…” “还说什么?” “娘还说你喜欢嫁谁就嫁谁,不想嫁就让我继承秦家的家业后养你到老,所以你养面首我也不反对。” 秦初冷笑:“所以,娘说让你走歪门邪道给丘瑾宁下蛊了吗?” 秦末咬牙,忍不住伸手指着秦初:“我不管你养面首,你管我怎么娶丘瑾宁,不然就你这德行,以后休想我养你。” “我什么德行?” “就你这种瘸了一条腿的蛤Ma,无德无才,往后谁会娶你,还不是指望我养着你,你最好识相点。” 秦初:!!! 瘸了一条腿的蛤Ma?说她? 忍了又忍,实在是忍无可忍。 “罐子,进来!” “小姐,您有什么吩咐。”罐子一听到秦初的呼喊,马上冲了进来。 秦初伸出一根食指,指向仍旧一脸愤愤的秦末:“把他给我绑了。” 【作话】 悄悄加更,晚安~? 第15章 罐子呆了一下:“绑大少爷?” 她没听错吧,小姐与大少爷一向相亲相爱,连个红脸都没有过… 秦末则惊得后退:“秦初,你敢。 ” “给我绑了,堵住嘴,扛着他随我去找爹爹。” “好嘞。”罐子这次听清了,直接一个饿虎扑食,三两下就把文弱的秦末给捆了个结实,还听话的往他嘴里塞了块抹布,堵住嘴。 这种事,她最拿手了,从小到大跟着小姐练过的。 最后,把人往肩上一抗:“小姐,咱们这就去找老爷吗?” 秦初看得直想鼓掌,这丫鬟可靠。 “罐子啊,你真不错,小姐我不能没有你啊。” 由衷的一句夸赞,让罐子挺胸抬头,扛着秦末的脚步走得那叫一个稳,像战胜的大公鸡,惊呆了秦府的一众下人。 秦末在罐子肩头扭动挣扎,奈何这小丫鬟不是看着壮实,是真的孔武有力,他毫无反手之力。 刚刚的反抗下场就是被捆成了粽子,等他自由了,一定去买个厉害的小厮,把这小丫鬟给打成猪头,再卖到秦河边去。 眼下,他只能在一路下人的目瞪口呆中闭上眼睛,选择装昏。 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秦老爷的院子。 “初儿,这是闹什么呢,快把你哥放下来。”秦老爷方才听管家说女儿把儿子给绑了,他正想去看看怎么一回事,人就都到院子里来了。 秦末睁开眼睛,两眼汪汪望着自家爹爹,才刚老实的身子又挣扎起来。 罐子便去看秦初:“小姐?”放还是不放。 秦初扫了秦末一眼:“扔地上。” “好嘞。”罐子随手一扔,砰的一声砸在地上,秦末顿时被摔得面色扭曲,皱成了苦瓜。 秦老爷嘴角微抽,连忙示意管家去给儿子松绑。 “初儿,你哥怎么得罪你了?” 秦初默默低头,小声道:“他骂我是瘸了腿得蛤Ma,说我活该嫁不出去。” 女儿低着头,看不到脸上是什么表情,只听得出语气落寞。 秦老爷听得心中一酸,还有些疼,他攥了攥拳,看向地上的秦末:“别松绑了,捆结实,这个混账会不会说人话,有当哥哥的这样说妹妹吗?我的初儿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儿,来人啊,请家法。” 女儿并不是天生残疾,那件事是他一生之痛,也因此与夫人离了心,致使夫人郁郁早亡,偏偏他还有苦难言,可无论是谁取笑女儿,儿子最没有资格,这个混账怎么敢。 秦初低头不说话,任由秦老爷发怒,把秦末打得皮开肉绽。 院子里响彻秦末的求饶声:“爹,我错了,哎呦,别打了,您快把儿子打死了。” 管家也在一旁劝:“老爷别打了,再打,人就打坏了。” 秦老爷尤不解气,鞭子挥舞得更用力:“我打死这个混账,你怎么敢,怎么敢这么说我的初儿,她是你妹妹,谁欺负她,你都不该欺负她,你这个混账…” 管家一看这,不敢劝了,越劝打得越起劲,还是由着老爷出出气吧。 直到秦末昏死过去,秦老爷才停手,他摆手让管家把儿子抬走,这才看向女儿:“初儿,你别难过,爹一定不轻饶他。” 秦初抬头:“女儿有话要单独跟您说。” 秦老爷闻言便屏退下人,示意秦初跟他去书房。 今日的女儿有些反常,往常他教训儿子,女儿第一个心疼,如今却一声不吭,任由他动手,看来是真的伤到心了。 到了书房,秦老爷刚坐下,秦初便跪到地上:“女儿之前撒谎骗了您,那七千两不是我用的,大哥他不是取了一千两,是八千两…” 她把秦末买蛊的事和盘托出,当然隐瞒了她与丘瑾宁之间发生的一切,只说秦末没算计到人家,丘瑾宁还已经查到了是秦末。 秦老爷顾不得考虑其他,忙去扶女儿起来:“好好的跪什么,快坐下。” 他这会儿就想知道坑货儿子醒了没,醒了他就再去把人打晕,省得醒着祸害人。 秦初看了一眼秦老爷的神色,大约看出便宜爹爹是个分辨是非的,便宽慰道:“您也别太担心,丘小姐说只要找到一坛陈年烈酒送到丘府,她就可以既往不咎。” 她并没有言明丘瑾宁其实被算计到了,中了蛊。 事关姑娘家的清名,哪怕是原主的爹爹,秦初也还是没有道明。 秦老爷这才略微放下心:“这件事是你大哥的错,没想到这混账竟然做出那等下/作的事,是爹爹平时对他缺乏管教了,刚好我要去北地一趟,那边做的不是米酒,酿酒原料是小麦,烈酒并不难寻,我顺道打听打听。” 他嘴上说得轻松,心底却在发愁,陈年烈酒哪有那么好寻,但这种事不应该让女儿跟着担心,便往容易了说。 忽地,他想起不日前的一幕,忍不住问道:“你上次找我问家里有没有百年陈酿,就是为了这件事?” 秦初点头:“丘小姐说若是没有百年陈酿做赔礼,就会把大哥送官查办。” 秦末若是不知悔改,只有一个去处,那就是大牢,还算是便宜了他。 秦老爷心里更酸楚了,儿子闯了祸,女儿帮着背锅,还想办法解决。 可混账儿子却对女儿说出那样伤人的话,实在是欠收拾。 “我都知道了,你回去歇着吧,这件事爹爹来处理。” 秦初站着没有动:“爹爹要去北地,铺子里的事都由谁来管。” 秦老爷心里一叹:“和往常一样,几个大管事合计着。” 一双儿女都没有酿酒天赋,对经商一道也不上心,他只能趁着还能动,多攒下一些家业,安排一些信得过的人打理铺子,再拖几个老友看顾着,免得百年之后,儿女吃苦。 秦初神色认真道:“爹爹,不如这些日子就让我去铺子里学学吧。” 她以后肯定是要走经商这条路的,不可能坐吃山空,真等着让秦末那个便宜大哥养老。 况且,她不觉得秦末能守住家业,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人还是要靠自己。 而她占了原主秦大小姐的便利,成了首富之女,更应该努力壮大自己的实力,守住秦家的祖业,也算是对得起秦大小姐了。 只不过原主秦大小姐的酿酒天赋跟秦末一样差,在经商上,兄妹俩也活活两个大草包。 就看秦老爷怎么想了。 秦老爷闻言不禁打量了一下秦初,迎上女儿异常坚毅的眼神,他缓缓点头:“好,既然初儿有这份心,那在爹爹回来之前,你就跟着几个大管事一起打理咱家的产业吧。” 女儿既然有那个心,就看一下有没有那个能力吧,毕竟再信得过的老友都是外人,女儿若能担得起秦家基业,自然是最好的。 至于儿子,那个混账眼看着心性都坏了,还是先关着吧。 秦老爷比谁都明白,若想基业不倒,需能者居之。 翌日,秦老爷出远门,特意吩咐几个大管事,今后无论做什么决断,都要由女儿过问一番。 几个大管事面面相觑,老爷这是要把产业交给大小姐了?莫不是开玩笑? 可是看了眼神色淡淡的秦初,还有一脸严肃的秦老爷,他们对视一眼没有提出异议。 秦家的产业总要交给下一辈,无论是秦末还是秦初都不靠谱,秦老爷又没有第三个孩子,还能交给谁。 秦老爷一走,秦初就成了秦府的当家人。 秦末不服,梗着脖子叫唤:“秦初,你凭什么不让我出门,爹爹呢。” 秦初笑笑:“这就是爹爹的意思,我还要去铺子里帮忙,就不陪你了。” 秦末愣了愣,待秦初走远才回过神来:“她什么意思?为什么去铺子里帮忙。” 他们兄妹什么时候去铺子里帮过忙?他忽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作话】 明天见~? 第16章 秦管家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老爷吩咐让小姐管理秦家在九曲县的铺子。” 秦末如遭雷击:“不可能,秦家是我的,我才是爹爹的儿子。” 秦管家动了动嘴,忍住没说话,小姐还是老爷的女儿呢,大少爷若是再不争气,秦家还真不一定是谁的呢。 倒是小姐,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秦家要变天了啊… 秦家确实要变天了,因为秦初上任第一天就遇到了大麻烦,彼时她正在课堂上睡得香甜,突然就被小丫鬟用力晃醒:“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顾家大少爷拿着地契去收了秦家的一个酒庄,青鹤酒庄。 青鹤酒庄是秦家十数个酒庄里面的其中一个,每个庄子里都有酒窖,按照年份循环酿酒。 坏就坏在青鹤酒庄里的酒是秦家这一年的新酒,刚好满十年,是秦家供货量最大的十年陈酿,也是接下来一年所售的存酒。 其余庄子要么年份未到,要么是冲着二十年陈酿去的,根本动不得。 青鹤酒庄被顾家一收,秦家酒铺接下来一年卖什么,尤其是那些大酒商,一断货肯定会来闹,到时候赔银子事小,失去老客户才是最麻烦的。 慌乱间,几个大管事里年纪最大的陈管事想起了秦老爷临走前的吩咐:“快去找大小姐来。” 秦初被罐子摇醒之后就乘马车来到铺子里,面对的便是一群从青鹤酒庄赶来的秦家长工。 “大小姐,顾家大少爷拿着地契收了庄子,还把我们都赶出来了。” “大小姐,我们这些人都是跟秦府签了契的,您可要收留我们啊。” “大小姐,您可不能不管我们,我们都上有老下有小,没有活干还能领工钱吗…” “大小姐…” 秦初登时一点睡意都没了,她不清楚是什么状况,也不敢随意许诺,匆匆走进铺子。 “到底怎么一回事?” 几个大管事便去看陈管事,陈管事不仅是这里年纪最大的,也是最有话语权的,原因无他,陈管事出身陈府,是表姑娘陈夏的亲爹,也就是秦初的大舅。 陈大舅便将顾家拿着地契去收庄子的事讲来,言明了青鹤酒庄的重要性。 末了,他补了一句:“地契是真的,上面有大少爷的签字,还有老爷的盖印,但老爷没提过这件事。” 意思就是问题出在秦末那里,秦老爷不会糊涂到把这么要紧的庄子在这个当口送人,还是送给竞争对手顾家。 几位大管事忽然有些理解秦老爷为什么把铺子交给女儿了,还能因为什么,比起小打小闹的秦大小姐,一出手就是大坑的儿子明显是个更不靠谱的。 秦初听明白了陈大舅话里的意思:“我这就回府问大哥,还请几位管事先安抚一下外面的人。” 秦府,秦末听清秦初的来意,不以为然道:“是我送的,我是秦家大少爷,秦家那么多酒庄,我连个庄子都不能处置吗?” 秦初沉住气:“爹爹知情吗,那地契上有爹爹的盖印,顾家又给了你什么,值得你拿一个酒庄去换。” 不然仅凭秦末的签字,根本不能作数,毕竟秦家的地契都在秦老爷名下。 秦末抿抿嘴,当然是去书房偷偷盖的红戳,爹爹又没防过他。 他嘴硬道:“你管我怎么弄的,秦家都是我的,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秦初深吸一口气,不气不气,跟傻子置气不值当。 问到这里她也清楚了,顾家认准了秦末什么都不懂,特意要了青鹤酒庄,秦末哪知道青鹤酒庄的重要性,背着秦老爷偷偷拿走地契,而秦老爷,从未想过要防备自己的亲儿子… 至于秦末是为什么,秦初大约也猜得出,联想到秦末混在顾家人里面出现在丘瑾宁的生辰宴上,顾三又屡屡给丘瑾宁敬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夕阳渐沉,秦初又赶回酒铺:“是大哥背着爹爹送的庄子,事已至此解决问题最重要,爹爹回来了自会处置他。” 陈大舅听到这个结果也不意外:“铺子里的酒最多维持一个月,一个月后可以先卖其他酒庄的存酒,不足十年的压一压价也能撑一段日子,关键是要给一些老主顾供货,拿不满十年的酒肯定不行,有两批十年往上不满二十年的酒倒是能提前取用,就是会亏损不少。” 撑过今年倒不难,可是循环一旦被打破,后面运转起来就难了,没个几年根本缓不过来。 秦初问:“大约亏损多少?” 陈大舅粗略算了一下:“少则十万两,若来年产量不继,只会更多。” 虽不至于令秦家元气大伤,但多少动了些筋骨,尤其是有可能丢失的那部分老客户,一旦处理不好,怕是要走几年下坡路。 他算是看着秦初长大,知道外甥女没有力挽狂澜的手段,就是秦老爷现在赶回来也是焦头乱额,几个大管事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秦初抓到关键:“也就是说在一个月内凑齐青鹤酒庄所损失的新酒储量,就不会亏损了?” 一个月内当然酿不出陈年黄酒,但有一种酒可以短时间酿造出来,那就是啤酒。 如果没记错的话啤酒是在十九世纪出现于她所在的现代国家,古代是没有的。 但百钺朝是小说中的世界,不能以常理论之。 想到这,秦初第一时间找陈大舅和几个大管事确认,在确定还没出现啤酒后,她有了进一步的想法。 “存酒先卖着,让原先青鹤酒庄的酿酒师傅和长工都跟我走,这些日子跟老客户透出消息去,就说秦家会推出一种新酒。” 四月初六,秦家的一个小酒庄挂上了新牌子:白鹭酒庄。 一袋袋小麦被运进庄子,工人们被分成几批,分阶段负责酿造新酒。 秦初知道酿酒的方子不能外传,所以她选择在让啤酒出泡沫的这一道工序上,亲自上场,不假手于任何人。 这样一来,即使有心人凑齐了所有工序的师傅,也酿不出和秦家一模一样的啤酒。 一连几日,秦初都埋头在酒庄里,县学那边直接请了长假。 直到县学每月一次的小考那天,她才回到县学。 看到监考的是丘瑾宁,秦初恍了恍神,一忙起来就忘了找陈年烈酒的事,也不知道便宜爹爹那边有没有进展,当下看向丘瑾宁的视线就有些发虚。 丘瑾宁和上次一样,神色冷淡地站在讲台上,视线轻轻扫过来,没有任何停顿,好似没有看到她一样。 秦初心里划过一丝失落,她刚才看到丘瑾宁的时候还忍不住开心了一下来着,结果人家把她当空气。 一场场考下来,她们之间连个对视都没有。 最后一场是算学,秦初早早写完,视线落在丘瑾宁身上。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白,且一直盯着,丘瑾宁看过来的时候视线微顿,两人无声对视。 只是短短的一瞬,丘瑾宁便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秦初抿唇,忽然有种不好受的滋味蔓延在心底,极浅且淡,浅淡到她来不及细究。 交完卷,丘瑾宁将考卷交给门外来收卷的李夫子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看向了秦初。 秦初心里一紧,望着朝自己走来的丘瑾宁,一步两步,像轻快的鼓点密密落在心头。 “秦初,你最近因何没有来县学?” 一声轻问,让原本准备离开的丙班学生都停下了动作,默契地坐回到位子上,一个个目不斜视地盯着黑板,耳朵竖起。 【作话】 更新时间调整到每天上午十点左右,因为我每次一码好就等不及要放出来QAQ 小声:爱你们,我会加油的~? 第17章 丙班的气氛霎时一静。 他们是读书人,来县学是为了学习,当然不是来热心听八卦的,但架不住是丘美人和秦大草包的八卦啊。 再说了,他们也不是主动要听的,这不是刚考完还没缓过劲来,打算复盘一下考题吗? 别说从前考完就冲出课堂的事,今时不同往日,这种时候谁出去谁是傻子,有现成的八卦听,还有这么得天独厚的条件,当然要留下来。 这俩人一个是才貌名动九曲县的县令千金丘美人,一个是臭名远扬的秦家草包大小姐,听听,这搭配多刺激。 秦初脸上露出适当的疑惑,心里却隐隐欢喜:“爹爹出了远门,我最近在忙铺子里的事,丘小姐为何问我这些?” 女主这是在关心她吗?还知道她最近都没来… 这种时候,她显然忘了一开始要远离女主的打算,陈年烈酒还没找到,她们一时半会也难以切断牵扯,况且有些情绪是难以控制的。 比如她此刻悄悄乱了节奏的心跳声,悄悄地慌乱,让主人难以察觉。 丘瑾宁淡淡看着她:“生意虽然重要,但学业不可荒废。” 秦初点头,这个道理她懂,这不是她在现代都要大学毕业了,来到古代又不打算走科举嘛,所以有些课程学与不学没差。 比如诗赋一课,她又不会吟诗作赋,再说混迹商场也没这个需要吧。 但迎着丘瑾宁的视线,她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丘小姐说得是,我以后会常来县学的。” “每日都来,我会来看。”丘瑾宁的眸光轻轻移开,丢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 秦初愣住,什么意思? “秦表妹,丘瑾宁说每日来看是什么意思?盯梢还是查岗?”陈夏见丘瑾宁一走,忙凑到了秦初跟前。 秦初:“…”她哪里知道?她自己也迷惑着呢。 “她许是想监督我向学?”什么盯梢查岗,这位表姐真不会用词。 不过,丘瑾宁的话不是她们所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女主这么闲的吗? 众人心里也有此问,这俩人是什么情况,丘美人每天都会来丙班看秦初吗? 怀着这样的心思,第二天,大家早早来到课堂。 于是,丙班的课堂上第一次出现了夫子还没来,学生都到齐,而且还一个个张望着门外的盛况,激动的李夫子还以为这群商人子弟回头是岸,知道学习的重要性了。 就连丙班课堂外经过的学生也变多了,这其中有听到风声来看热闹的,有不相信传言来确认的… 以及不明白丘瑾宁是什么意思,又隐隐期盼是那个意思的秦初。 没错,秦初也来了。 人不能言而无信,她既然答应了丘瑾宁,当然要来。 结果一上午过去,连丘瑾宁的半个人影都没见到,直到下学的时候,门外有人惊呼一声:“丘小姐来了。” 原本打算出门吃午饭的丙班学生,呼啦啦地冲回了座位,一个个正襟危坐。 丘瑾宁并没有进来,只是在门外朝里面看了一眼,看了眼秦初,便转身走了。 秦初当即站起来追了出去。 丙班的学生在心底狂呼:追上去,拉住她,抱住她,咦,好像想歪了- 课堂外,秦初拉住了丘瑾宁的衣袖:“丘小姐,我不明白。” 不明白丘瑾宁为何要监督她上课,也太奇怪了吧。 丘瑾宁回头,眸光淡淡投向秦初身后,丙班的门边、窗户挤满了人头… 众人一见她看过来,纷纷低头躲避,咳咳咳,太尴尬了,你们聊你们的,看他们做什么,他们也只是想听个明白,夫子说了不懂就要搞清楚,才是做学问。 没错,他们是在做学问。 秦初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松开手。 丘瑾宁转身又走,这次身后跟着一个人,不远不近隔着半米的距离。 两人来到县学外的茶楼,走进一个雅间,相对坐下。 丘瑾宁才开口道:“前日我身体不适,便去了一趟桃花庵镇。” 秦初一脸茫然,然后呢?这跟她去不去县学有什么关系? 丘瑾宁沉吟片刻,缓缓道:“桃花庵镇有位姓韩的神医,是从宫里告老回来的御医,他说此蛊未破之前,需要多与解蛊之人见面,才能更好地压制其凶性,解蛊之人是你。” 韩神医的原话是:情蛊,顾名思义以情惑人,中蛊者第一次所交Huan之人便是解蛊之人,因为此蛊会令中蛊者对那人产生依赖之情,若长久不接触,极易引起心绪烦乱,夜间多梦等症状。 而秦初就是那个人,那个与丘瑾宁有过第一次的解蛊之人。 丘瑾宁听完韩神医的话,才明白自己这几天为何会心浮气躁,为何总梦到上元节那晚,梦回那荒唐的一晚,夜夜听秦初在鬓边耳语:“乖,你让我停不下来…” 所以她才去寻秦初,对她说要每日来县学,每日一见。 见了秦初,她便知道神医说得不错,因为这几日来莫名浮躁的那颗心终于得到了片刻安宁,甚至让她忍不住生出了想靠近秦初的念头。 韩神医还说:若中蛊者能与解蛊之人修成正果,此蛊不解也无关紧要。 当然,这些话就不必讲给秦初听了。 秦初听完揉了揉眉心:“一天见一次够吗?你身体不适是指哪方面,严重吗?” 丘瑾宁下意识摇了一下头,又飞快点头:“见一次便可,不严重。” 秦初:“…”口是心非的不要太明显。 “那个,我最近很忙,天天去县学可能不行。” 丘瑾宁微微蹙眉:“学业不可荒废。” 秦初干笑,这话说的,真是大义凛然,亏她还想过丘瑾宁是真的担心她的学业来着,话都坦白到这份上了,还扯着学业的幌子。 做人能不能直白点。 她沉思片刻,提议道:“我最近在酿新酒,每天清晨要去白鹭山庄,傍晚才回,来去都会经过县衙后门,我们在那里碰个面就行,这样就不用往县学拐了。” 这才是她追着丘瑾宁过来的目的,啤酒酿造正在紧要关头,她要天天盯着,还要亲自参与,确实没有多余的时间天天去县学报道。 丘瑾宁沉默了一瞬,声音不自觉地放低:“傍晚几时?” “酉时。” 正好是临近下学的时间。 丘瑾宁垂眸:“好。”每天早离开片刻去县衙后门的路边碰个面,并不难。 两人约定时间,便从雅间离开,毕竟她们不是专门来喝茶的。 守在外面的两个小丫鬟正在大眼对小眼,罐子和绿药瞪了对方半天,都憋着不说话。 见自家小姐下楼,罐子连忙迎了上去:“小姐,咱们还去白鹭酒庄吗。” “去。”秦初朝着丘瑾宁点了一下头,这才分开。 丘瑾宁望着她们主仆的背影,直到马车远去,才看向绿药:“回县学。” 绿药性子活泼,想起方才跟罐子瞪眼的事,忍不住道:“小姐,秦大小姐的那个胖丫鬟也太吓人了,眼睛瞪得像铜铃,活像能吃人似的。” 真是的,吓唬谁呢,她也会瞪眼的好不好。 一阵沉默过后,丘瑾宁浅浅道:“习惯就好,往后还会多碰面。” 准确来说,是每日都会碰面。 绿药:“…” 她并不想习惯。 到了临近下学的时间,谁知小姐这次竟然早早就出来了,还吩咐先不回府,去县衙后门。 马车停到了县衙后门的路边,丘瑾宁掀起车帘,望着外面。 绿药看得满头雾水,小姐无故不会早退,今天有些反常啊,这翘首以盼的模样怎么看都像话本子里等情郎的怀/春少女。 想到这,绿药一下瞪直了眼,小姐有心上人了! 她倒要看看未来姑爷是何方神圣。 丘瑾宁与秦初约好时间后,并没有说今天还要见面,但她想着兴许那人会来,所以便来了。 秦初也怀着这样的念头,所以秦府的马车准时经过,在县衙后门停了一下,两人隔着马路对望一眼。 罐子有些不明所以,小姐今天总催着回府做什么,还要求车夫一定要在酉时准点赶到县衙后门,结果到了又不下去,只是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 到底看到啥了? 绿药就不一样了,她一直盯着小姐的神情和动作,也就没有错过那辆短暂停了一下又驶过的马车,还有掀起车帘和小姐相视一笑的人,是秦家那个大草包! “回府吧。”丘瑾宁吩咐一声。 绿药却久久回不过神来,小姐早早离开县学,特意来这里等的人是秦家那个草包大小姐? 小姐的情郎是秦家大小姐!未来姑爷是秦家大小姐! 绿药恍惚半天,不对不对,一定是她想岔了,是巧合,肯定是巧合。 【作话】 评论区说更一章爱太少了,那就再爱一点,加更~? 第18章 然而到了第二天酉时,小姐又…又早退了,还是来县衙后门等着。 再次看到秦府的马车经过,看到秦初那张脸,绿药彻底惊呆,深受打击地领悟到一个事实。 呜呜呜,小姐一定是被秦大小姐骗了,那个草包怎么能是未来姑爷呢… 绿药心情悲愤,手里的帕子揪得要碎了,她差点忍不住想去找老爷和夫人告密,快来个人救救她家小姐吧。 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丘瑾宁淡淡看向小丫鬟:“绿药,此事不得对外人讲。” 绿药扯着手里的帕子,弱弱道:“小姐,老爷和夫人算外人吗?” 丘瑾宁耐人寻味地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绿药顿时懂了,算,在未来姑爷面前,亲爹亲娘也是外人。 呜呜呜,她家小姐哪里都好,在她心里一直没有任何缺点,这下有了,小姐看人的眼光好差,竟然看上了秦大草包。 绿药缓过劲来,看向自家小姐眼神复杂。 丘瑾宁想起方才的对望,想起秦初含笑看来的眼神,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又飞快压平。 她绝不是因为见到秦初而感到心情愉悦,都是情蛊在作祟。 秦初的心情同样很愉悦,这种秘密接头的感觉好奇怪,奇怪又刺激。 哪知回到秦府,她的心情就被破坏了。 秦末大咧咧地坐在正厅,悠闲喝茶。 秦管家一脸为难道:“大小姐,少爷他硬闯,大家也不敢拦。”说到底他们都是秦府的下人,秦末是主子,不管不顾冲撞起来,大家怕伤到这位祖宗。 好在他们齐心协力堵住了大门,这才把秦末拦下来,没有让他闯出门去。 “秦初,我要出门,我也要去铺子上帮忙。”秦末想明白了,小妹这是想夺权,想越过他这个大哥接手秦家,那怎么行,秦家的一切都是他的。 秦初不理他,直接看向小丫鬟:“罐子,把他绑了丢回去,吩咐下去,如果大少爷再闯,直接绑起来,不老实就给我打昏,秦家现在是我说了算。” 为了这么个坑货大哥,她用一点点心思应付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干脆眼不见为净,等爹爹回来自会收拾他。 “好嘞。”罐子搓搓手,不等秦末叫嚣,三下五除二就把人捆结实,还贴心地堵住他的嘴。 一回生两回熟,小丫鬟这次的动作更加迅速,一路脚下生风把秦末抗走,丢到了他自己的院子里,丝毫不拖泥带水。 处理完秦末,秦初看向管家:“秦管家,明天准备一些请帖,给九曲县叫得上名号的商人都发一份,尽量多请一些人,本月底新酒出窖,请他们来秦家品酒。” 啤酒酿造所需时间很短,一般最快七天,慢了一个月左右,她这几天忙得连轴转,如果不出意外,第一批啤酒就要成了,离月底还有二十多天,时间足够调整。 第一批啤酒出窖,秦初亲自尝了一杯,看着杯子里的酒花泡沫,差点泪奔。 就是这个效果,就是这个味道,在炎热的夏天来一杯冰镇啤酒,简直太棒了。 “罐子,去账上支一笔银子,这个月工钱加倍,再去请几个大管事来尝新酒。” 隔天一早,秦初还没出门,就被表姐陈夏拖住了:“秦表妹,今天县学放榜,你不想去看看自己考得如何吗,你天天钻在酒庄里,都快把自己熬成酒桶了。” 秦初想想应了,啤酒已经酿造成功,她也该歇歇了。 县学里,红榜前又跟上次一样围了一堆人。 “算学第一又是秦初。” “秦初竟然又考了算学头名。” “这次可是跟甲班的一起考,连丘小姐都没考满分呢。” 算学那一课的红榜上,丘瑾宁排在秦初下面,是第二名。 众人议论纷纷,既惊讶于秦初的算学天赋,又感叹一向独占各课头名的丘瑾宁这次在算学上屈居第二。 秦初扫过榜上的排名,看到自己的名字和丘瑾宁的名字一上一下排列,只觉得格外顺眼,今日的红榜尤其好看。 “秦表妹,你又是第一,太厉害了。”陈夏一脸惊喜,佩服之情溢于言表。 秦初轻轻扬唇,视线在人群外一顿。 来人一身绯色襦裙,黑发如墨,衬得她肌肤胜雪,明亮动人,似是把初升的朝阳都比了下去。 众人齐齐回头,看向来人,看向丘瑾宁。 秦初与丘瑾宁对视一眼,正想走过去打个招呼,看到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顾三后,又歇了心思,因为碍眼。 顾三也看到了她,瞬间就想起了在生辰宴上被秦初落了脸面的事,当下便对丘瑾宁道:“丘姐姐,你看那个秦瘸子又考了满分,肯定作弊了,她怎么可能比你考得还好。” “这次丙班的算学也是我监考,看着她考的。”丘瑾宁神情淡漠,语气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所以秦初和上次一样,没有作弊,她在算学上的天赋确实异于常人。 顾三嘴角抽了抽,心里腹诽你闲着没事总去丙班监考做什么,莫不是去看秦瘸子,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当即就被否认了。 她不甘心道:“就算是你监考的,若是提前背好答案,也看不出有没有作弊吧。” 丘瑾宁神情微冷:“她考满分是真才实学。” 考卷是一众夫子共同出题,难不成县学的夫子会被买通,为了小小的月考赔上自己的清名,没有人会那么傻。 真才实学?秦瘸子有真才实学? 顾三翻了翻白眼,可拉倒吧,那个草包分明只会在课堂上睡觉,好多次都下学了,她经过丙班还看见过秦府的小丫鬟喊不醒昏睡的秦初。 可是接连两次满分,还都是丘瑾宁监考,这让她想找麻烦也难,便只能暂时压下心底的不满。 “丘姐姐,秦家酿出了新酒,你们府上收到请帖了吗?” “收到了。” 顾三一听,忙问:“届时你去吗?丘伯伯去吗?” 秦家酿出了新酒是大事,虽然顾家不觉得秦初能酿出什么像样的新酒,但丘县令会不会亲自去秦家品酒,他们很在意。 因为顾家也收到了帖子,还没想好让谁去,但若是丘府有人去,他们必然要多几个人到场,不为别的,就为了观望丘县令的态度,观望丘县令对商场上的事有没有意插手。 顾家长女虽然已经嫁入丘府,但顾家一直按捺着心思,没有道明想要得到丘县令的支持。 顾家采取的方式是徐徐图之,先摸清丘县令的态度再做下一步的打算,免得打错了算盘再引起丘县令反感。 丘瑾宁想起爹爹的话,因为上面对表格记账有了奖赏,丘县令打算亲自去秦府道贺,治下学子对朝廷有了贡献,他这个父母官也会被记一笔功绩,对于秦初应当予以肯定和鼓励。 这种事没有必要瞒着顾三,她便答道:“我和爹爹同去。” “这样啊,那我也去瞧瞧。”顾三得到准话,知道大哥肯定要去,而她自然不会落下。 说不定到时候还能看秦家的笑话,她和大哥的想法一样,不觉得秦初能酿出什么像样的新酒,秦老爷不在,这个才上任没几天的秦家主事人八成会出丑。 能看秦初出丑,她当然不能错过。 丘瑾宁不知可否地点点头,正要走开就见一直跟在秦初身边的那个小丫鬟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罐子雄赳赳地走过来,先是朝顾三飞了个白眼,随后便收起气焰,低眉顺眼道:“丘小姐,我家小姐说她最近每日都会来县学,让我知会您一声。” 她的满腔气势在对上丘瑾宁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偃旗息鼓,太给小姐丢人了,呜呜呜。 “有劳告知,绿药,看赏。”丘瑾宁微微勾了勾唇,语调轻快。 “给。”绿药心情复杂地从荷包里捡出一块最小的碎银子,见自家小姐睨过来一眼,心一狠换了块大的,足有七八两。 太欺负人了,秦家那个草包哄骗了小姐不说,她还要给这个怼哭过自己的胖丫鬟赏钱,委实有点憋屈。 想起丘瑾宁之前说会常见面会习惯的话,绿药只觉得前途黑暗,难不成以后要经常给这个胖丫鬟看赏? 她的月钱都没那么多,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罐子看着绿药手里递过来的银子,快速接了过来,小姐教过她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她不傻,有银子拿当然不能拒绝。 况且还是丘小姐的银子,莫名有种找回一些底气的感觉。 绿药肉痛地看着胖丫鬟把银子收起来,郁郁道:“小姐,您有没有什么话要跟秦小姐说,奴婢帮您传话过去。” 说不定秦大草包知道礼尚往来,她还能把银子再赚回来。 丘县令是个两袖清风的父母官,丘瑾宁的月钱并不多,一下就赏给那个胖丫鬟七八两,绿药心疼银子。 【作话】 罐子:喊谁胖丫鬟呢? 绿药:就是你,胖丫鬟胖丫鬟…啊,救命- 罐子:切,不堪一击,一只手都能把你打得找不着北。? 第19章 不等丘瑾宁说话,顾三忍不住问:“丘姐姐,秦瘸子来不来县学知会你做什么?” 难不成传言是真的? 也不知道是哪个嘴碎的,前几天就传丘瑾宁对秦初另眼相看,屡次去丙班堵人不说,还放出要天天看到秦初,监督她向学的话来。 这种离谱的小道消息,她自然是不信的。 但眼瞅着秦初的丫鬟来了又去,顾三心里突然就觉得传言或许也没那么离谱,有眼前的场景离谱吗… 丘瑾宁是脑子坏掉了吗?闲着没事干去监督秦初向学? “是秦小姐主动来说的,我们小姐哪知道她是为什么?”绿药快速地看了一眼自家小姐,抢过话来。 小姐和秦大草包的事还没个准信呢,年轻人惯爱喜新厌旧,说不定小姐哪天就想通了,看不上秦初了,在那之前,可不能传出什么流言,有碍小姐的名声。 身为大丫鬟,她有责任守护好小姐的名声。 丘瑾宁扫了一眼绿药,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她与秦初之间的牵扯,缘于那一杯下了蛊的酒,缘于上元节那一晚… 而这些,不宜让外人知道。 顾三信了:“丘姐姐还是少于她来往,秦瘸子就是个脑子有毛病的。” 自己来不来县学跟丘瑾宁说什么,真是不知所谓。 “秦小姐脑子没病。”绿药憋不住,不管秦大草包好坏,也是小姐的心上人,怎么能让外人随意轻贱,未来姑爷的名声也要守护。 要说有病,或许病的是小姐,怎么就看上了秦大草包呢。 顾三瞅着绿药一脸复杂的神色,没好气道:“主子都没说话,你瞎嚷嚷什么?” 她现在混得这么惨了吗,一个两个的小丫鬟都不知天高地厚敢呛声。 丘家最是注重礼数,丘瑾宁也不是个纵着丫鬟的人。 顾三这般想着,不由去看丘瑾宁,等着丘瑾宁发落这个没有一点规矩的小丫鬟。 谁知,丘瑾宁深深地看了绿药一眼,微微勾唇:“这个月工钱双倍。” 说得很对,秦初的脑子才没病。 那个人很聪明,只要肯学,不会比别人差,比如算学,还有在她之上。 “谢小姐赏。”绿药瞬间不憋屈了,赏出去的银子又赚回来了,咦,哪里不对的样子,好像怎么都是小姐出的银子。 不管了,反正她也有赏,不比那个胖丫鬟差就是了,小姐真的好喜欢秦大草包啊。 绿药不憋屈,顾三憋屈了,这样没分寸的丫鬟不处罚还看赏,丘家的礼数是怎么论的。 偏偏她敢跟别人叫板,却不能反驳丘瑾宁,大哥还指望着县令府在关键时刻帮顾家一把呢。 春日过得很快,转眼就过了四月,五月初一,秦府大摆宴席,请众人品新酒,九曲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了。 虽然秦家大小姐臭名在外,但秦家是本县第一首富,又是最大的黄酒供货商,众人冲着秦老爷的面子也要来探一探究竟。 宾客满堂,待到丘县令和丘瑾宁赶到秦家的时候,气氛瞬间被顶到了最Gao/潮。 “拜见丘大人-” “丘大人,您也来了。” 丘县令摆摆手,笑道:“今日本官着常服,不是在公堂上,大家不必拘礼。” 秦管家一见到丘县令就迎了上来:“丘大人,您请上座。” 大小姐吩咐了,丘家的人来了要往主座上安排,笑话,就是大小姐不吩咐,他也知道啊。 原本想着丘县令不热衷商场上的宴请,不一定会来,没想到这次竟然来了,还带了丘小姐,这是贵客啊。 只希望大小姐酿的新酒能讨个好,别出丑就行。 砸了招牌事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丢光了脸才难堪,秦管家一边心喜,一边担忧。 临近饭点,菜肴一个个摆上,桌子上搭配着的却只有茶水,不见美酒。 一个秦家的老客户看向陈大舅:“陈大管事,你们也别卖关子了,秦家的新酒什么时候让大家尝尝啊。” 陈大舅笑而不语,一点也不担心,那啤酒的滋味他和几个大管事尝过,入口清冽,有麦芽的味道,有酒气的芳香,还不怎么醉人,口感甚佳。 比起需要加温过后宜在冬日小酌的黄酒,啤酒更适合炎热的夏季,他相信这次的难关一定能度过。 秦初适时走出来,身后跟着一排小丫鬟,罐子打头,每个人都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六个剔透的琉璃杯子,里面什么也没盛。 比寻常酒杯大了很多的的琉璃杯被一个个放到宾客跟前,众人看傻,这是让他们喝空气? 就算知道秦家的草包大小姐酿不出什么像样的新酒,也不带这样哄人的,这不是把他们当傻子耍吗? 有人疑惑就有人问出了口。 “这是什么新酒,这是新酒杯吧,秦大小姐是请我们来品酒还是来品杯子的。”顾三接到大哥的暗示,扬声一问。 大哥说了,她年纪小,又是姑娘家,言语冲动些也没人计较,一些话刚好适合她来讲。 秦初不理顾三,直接看向身后:“来人,上酒。” 啤酒要当面倒,看着酒花冒到杯口。 一排小丫鬟退场,进来了一队小厮,个个手持半个水桶大小的精致木桶鱼贯而入,按照吩咐给杯子倒满啤酒。 众人眼里闪过新奇,有好酒者等杯子一满就端起:“这沫儿也能入口吗?” 秦初微笑:“可入口。” 那人便不再犹豫,先是浅浅抿了一口,而后又改为大口。 “这酒是怎么酿出来的?” 来者多是从事酒水生意的,他们自问不说千杯不醉,亲口尝过的酒也能有一池塘。 却从未喝过口感如此清爽的酒。 秦初仍旧笑着:“这是用麦芽为原料,经过粉碎、糖化、过滤和煮沸等工序酿造而成,时间短,口感佳,在炎炎夏日喝上一杯,神仙也不换。” 听着自家小姐一一解释,罐子忍不住拽了一下她的衣袖:“小姐,秘方都说出去了。” 哪有不等人家打听,自己就先把方子说出去的道理。 秦初听了这话,不以为意道:“无妨,啤酒是秦家今年夏天主打的新酒,价钱比黄酒便宜一半,为回馈诸位这些年对秦家的支持,老主顾们宴后都可以免费领走十桶试卖,还有一点,大家也知道黄酒在夏天的销量相对会少一些,若是大家有意更换此款新酒,凭之前在秦家酒铺的单子不仅可以换取双倍啤酒,十日内登记更换者还可以再便宜一成酒钱。” 这话说得漂亮,商者重利。 如此一来不仅解决了损失青鹤酒庄无法供货的问题,还可以借机把啤酒推广出去。 一举两得。 “秦大小姐此话当真,我愿意先更换一半。”一个小酒商被身边的锦衣青年用扇子戳了一下,当即拍板,秦家这次厚道,他还担心已经定了黄酒,没有那么多钱进新酒呢,而且还是新主子授意的,干了。 一些大酒商则没那么快做决定,打算先拿十桶回去试试水,有十天的时间,足以摸清这款新酒能不能被客人接受。 秦初看向秦管家:“去拿账册来,爹爹教我从商贵在一个‘诚’字,童叟无欺方能为商,我今日所言绝对可以兑现,再说了有这么多前辈看着,我也不敢戏弄大家啊。” 众人纷纷应是,只有顾家的人默默黑了脸,若是这些酒商都答应更换新酒,那他们费心得到青鹤酒庄的算计就落了空。 不仅没撬动秦家的老客户,还让秦初又笼络了人心。 可偏偏这个时候,他们束手无策,顾大少爷闷闷喝了一杯啤酒,只尝出了苦涩。 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滋味并不好受,没想到这个草包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顾家若想打赢这场翻身仗,只有一个机会,那就是新酒。 要么令秦家的新酒出问题,要么尽快酿造出一样的新酒,才能化被动为主动。 “如此盛宴,不知秦兄为何不在?”顾大少爷思虑再三,问出了口。 比起接触不多的秦初,秦末那个糊涂虫更好对付,说不好就是新酒的切入口。 秦初看了他一眼,也不打算为秦末遮掩,不咸不淡道:“我大哥被爹爹打了一顿,还在床上趴着,不便迎客---丘小姐,你不宜饮酒。” 话说到一半,眼角的余光撇到某个人竟然慢悠悠地端起了酒杯,秦初话头急转,看向一旁的丘瑾宁。 【作话】 接档文:《夫人带球跑GL》,《隔壁那个傻子》。 有兴趣的小可爱快来收藏啊,点点专栏不迷路,爱你们,抱紧紧~? 第20章 丘瑾宁动作一顿,浅浅抿了一口:“爹爹说得不错,味道甚佳,多谢秦小姐挂心,我身体已好了许多。” 她本来没打算喝,可爹爹不知情,说了几次让她尝一尝。 再者,这是秦初亲手酿出的新酒,她不知为何总想品尝一二,韩神医说了,她现在是中蛊初期,喝了酒只要能及时解酒,没什么影响。 “那-你多小心。”秦初声音微颤,难掩担忧,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她怎么不信呢,还不是要天天跟她见面。 难道丘瑾宁是个好酒的?连一杯酒都忍不住,没听说啊。 丘瑾宁浅浅点头,两个人之间便没了话。 坐在丘瑾宁身边的丘县令微微沉眉,来回打量了她们一眼,女儿和秦家大小姐之间,似乎有点什么… 几步外的顾大少爷神色微动,秦初与丘瑾宁之间似乎不简单,看来要试上一试,摸一摸丘府的意思,当下便朝自家三妹吩咐了几句。 很快,又有酒商当场愿意更换新酒,秦初兴致渐高,现场更换新字据,秦管家忙拿了个铁算盘出来。 “小姐,用这个,算得快。” 秦初瞅了一眼算盘:“我不太会用算盘,不用了。”这种简单的双倍换算,心算就够了,哪用得着借助算盘。 再说了,她确实不太会拨弄算盘。 顾三从听到大哥的吩咐就盯着这边,模糊听到秦初说不会用算盘,当即站起来问道:“秦大小姐,你不会用算盘?” “是,有什么问题吗?”秦初板着脸,在确定顾三爱找原主的麻烦后,她最近是能避则避,并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那些无谓的斤斤计较上。 她又不闲,才没那个功夫回回陪着顾三掐架。 有什么问题,问题可大了! 顾三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一般,抬高音量道:“你不会用算盘,算学却回回考满分,是不是作弊了。” 丘县令刚好在场,看她这回不拆穿秦瘸子的真面目,敢在县学小考作弊,这种人还说什么从商贵在‘诚’,谁信。 场面陡然一静,众人的视线不由落在她们身上,秦家的草包大小姐算学回回考满分?还被同窗在这种场合质疑作弊? 这下有好戏看了。 最先决定换新酒的那个小酒商又被身边的人用折扇戳了一下。 “主子,您吩咐。” “回头把秦家和顾家之间的关系查清楚。”锦衣青年眯了眯眼睛,视线落到秦初身上,秦家的草包大小姐是吗,瘸了一条腿却身姿笔直,言谈举止不似见识短的,还有那表格记账的法子,有点意思。 啤酒也不错,带回宫里兴许能讨个巧,他这回没有白来九曲县,或许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秦初见众人都看过来,面色微沉:“顾三小姐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心算吗?况且我用不惯算盘,再大的数目一支笔一张纸也能算出答案,不行吗。” 她不惹麻烦,麻烦偏要找来,那就是对方不懂事了。 顾三涨红了脸:“我不信,你一定作弊了,不用算盘怎么可能一张纸一张笔就能算出答案。” 这个时候不能心虚,该心虚的是秦瘸子,唬谁呢。 她的算学之所以考得不好就是因为算数太难,若是考试能用算盘,她说不定也能考满分。 大厅里的人齐齐盯着,他们也不信,小数目心算就罢了,大数目不用算盘怎么行,秦家大小姐这海口夸大了。 顾大少爷见状,颇为得体地站起来朝众人拱拱手,笑道:“三妹她性子直率,让各位见笑了,县学的事就不要闹到这里论了,不然口出狂言也难收场是不是,秦小姐不必理会就好。” 这是认定了秦初在说大话。 “你说谁口出狂言,顾公子不如把话说明白,我有些听不懂呢。”秦初冷笑,今天还就要论个明白了。 她有好脾气,但凭什么惯着这俩兄妹。 顾大少爷笑不出来了:“秦小姐,在下已经替舍妹道歉了。” 再追究就不知道进退了,说谁?当然是说你了,难收场的是谁,大家一看便知。 秦初捏着笔,面不改色道:“是吗,说我口出狂言是替她道歉,顾公子搞错了吧,你得说她错了,说她口出狂言,才算是道歉。” 感受到秦初周围的寒气,丘瑾宁抿了抿唇,看向丘县令:“爹爹,朝廷的文书。” 朝廷的嘉奖文书已经批下来了,这个时候公布刚刚好。 一来堵住顾三等人的嘴,二来也为秦初正名。 丘县令知道女儿在提醒什么,但他选择装傻:“哦,好像忘带了,下此吧。” 他也想亲眼见见秦初的本事,想知道女儿为何会对这个秦大小姐不同。 秦家大小姐若想在商场上立足,哪有那么容易,若是连这点麻烦都处理不好,何谈接手家业。 智者接手家业可以更上一层楼,愚者只会把家业砸手里。 他想看看秦家将来是更上一层楼还是止步于此,甚至于倒退。 秦老爷精明一生,这回敢把家业交到女儿手里,是大胆尝试,还是胸有成竹呢。 只不过,顾家的心思这回有些明显了,丘县令如是想。 气氛烘托到这里,由不得顾家再退,顾大少爷见丘县令父女仍旧作壁上观,似是不欲插手,稍稍放下了心:“秦小姐莫要咄咄逼人,在下可以道歉,但也不能昧良心。” 意思是他都道歉了,但不能为了道歉而承认秦初没有作弊,承认是妹妹在口出狂言。 他,自然是认定了秦初在说大话。 秦初闻言笑了:“既然顾公子和令妹认定了我难以收场,不如就让大家看看,难收场的到底是谁,秦管家拿纸来,在场的都是商界前辈,不如就来考一考我,光说不练假把式,事实胜于雄辩不是吗?” 秦管家一个字不敢说,生怕说错话,听了吩咐就照办,迅速去取了一刀白纸来。 “考就考,你别作弊就成。”顾三也不甘示弱,这种时候也不能示弱。 秦初并没有往她身上多看一眼,只看向众人:“不知哪位前辈肯指教?” 大厅内,针落可闻,没有人应声。 小孩子打架,他们这些老家伙掺和不合适,再说了秦家是首富,顾家是县令姻亲,得罪哪个都不划算。 这时,小酒商身边的那个锦衣青年一打折扇,站了起来:“周二不才,就让我打个头阵,来领教一下秦大小姐的本事吧。” 他很好奇能想出表格记账那种精巧法子的人,到底有几分本事。 “请赐教。”见有人应声,秦初提笔蘸墨,严阵以待。 “一百二十四加三百八十五是多少” 秦初笔尖一抖,还以为多难呢,这种加减法也太简单了,稍一思索便道:“五百零九。”连笔都用不着。 众人见她这么快答出,都去看自称叫周二的锦衣青年。 周二摇了摇折扇:“看我做什么,拿算盘的,你算算对不对。”他只是随口说的数字,谁知道对不对。 抱着算盘的秦管家愣了一下,忙低头打算盘:“是五百零九。” 众人一听,纷纷侧目,秦家大小姐有些急智啊,一眨眼的功夫就能想到答案。 不过,确定这个周二不是托吗? 顾大少爷也有这个想法,当下便走过去拿过秦管家手里的算盘:“这位周兄的题也太简单了,秦小姐听好了,四百八十六担米卖给三个人,每担米一百七十文,每人要付多少钱?” 秦初提笔,一边列竖式一边快速作答:“四百八十六担给到三个人,是一百六十二担,每担一百七十文,是两万七千五百四十,一千文是一两白银,也就是二十七两五百四十文。” 她这边话落,顾大少爷的算盘还在响,慢了一步才停下。 众人抬头去看那算盘:“多少?对了吗?” 顾大少爷握着算盘,双手微抖,竟然对了! 比他用算盘还快,这不可能! “大哥,她算对了吗?你倒是说话啊。”顾三着急,恨不得抢过算盘来,亲自叫秦初好看。 顾大少爷黑着一张脸,嘴唇紧紧崩成一条直线,仍旧不说话。 众人都是混迹商场的,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不在话下 ,见顾大少爷这种表情就知道秦初又算对了。 一时间神情各异,都说秦家后继无人,一双儿女都是草包,结果呢。 秦家大小姐的算学造诣如此之高,在场的恐怕无人能及。 顾三也反应过来,脸色瞬间难看,题是大哥随机出的,也是大哥亲自用算盘验证的答案,秦初不可能作弊,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这个结果比让她亲口道歉更加难以接受。 戏看够了,丘县令适时站起来,朗声道:“前些日子本官在县学找了几个算学好的帮忙清点库房,丙班的学生秦初不仅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且独创了一种表格记账法,此法简便好用,朝廷打算推广使用,还为此颁发了嘉奖文书,赐秦初秀才功名,秦初,接文书吧。” 【作话】 明天见~? 第21章 秀才就有了功名,可见官不跪, 百钺朝虽然注重商业,但士农工商由来已久,有了功名的秀才混迹商场本应该为人所不齿,但秦初身体残缺,注定不能做官,如此一来反而是锦上添花。 大厅内的人齐齐去看丘县令,县令爷在这个时候公布嘉奖文书,时机也太微妙了。 很难不怀疑他是故意的,没想到丘县令不仅不护着顾家,还有点捧着秦家的意思,顾大少爷这次的算盘是落空了? 原本张口欲言的顾大少爷,一下被堵住了嘴,丘县令这么一说,等同于为秦初正名,承认她的算学成绩和天赋。 再纠缠下去,顾家的脸面只会更难看,而他此时也看出了丘县令的态度,虽未必支持秦家,但绝不是站在顾家这边。 顾大少爷紧紧握了握拳,勉强笑道:“顾某有眼不识泰山,轻信谣言,这便自罚三杯,恭喜秦小姐得到朝廷嘉奖。” 大厅内的众人对他的认识又深了两分,能屈能伸,是个人物。 秦初没想到还有这惊喜,接过文书还有些缓不过神来:“多谢丘县令。” 丘县令笑笑:“高兴傻了?这是朝廷的嘉奖,不该谢本官,诸位谨记,为商者需利国利民才能得到朝廷嘉奖,得到官府支持,若是损人不利己,只会自食恶果。” 敲打众人两声,丘县令完成了此行的目的,打算回府,不过在站起来的时候,他看了一眼那个小酒商身边的锦衣青年。 此人气度非凡,是个生面孔,还姓周。 他想到了什么,眼神里闪过思量,百钺皇室是周姓,恩师前些日子传话来,二皇子离京,似是要来九曲县。 此人名唤周二… 秦初拱手恭送,视线在丘瑾宁微微泛红的的脸颊上停顿了一下。 丘瑾宁似有所感,浅浅一笑,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温情脉脉,恰似上元节那一晚的神情,也似梦里般眼波流转。 秦初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丘小姐留步,可否去在下房中一叙,我有个问题要请教。” 丘县令闻言,视线地看向女儿,女儿的神情好像有些奇怪,奇怪的柔和,他还没见过女儿对谁有过这副模样。 秦初面色保持着镇定,实则心里已经担忧得不行,怎么瞧着丘瑾宁又是要情蛊发作的样子,当下也顾不得别的了,先把人带走再说。 免得被旁人看出来,也省得在路上被丘县令瞧出来。 丘瑾宁望着她,嫣然一笑:“好。” 语气软绵绵的,没有力度。 秦初心里一紧:“丘小姐请随我来。” 若不是有那么多人看着,她差点牵起丘瑾宁的手狂奔。 众人目送她们离开,有些不明所以,秦大小姐和丘瑾宁好似交情很好的样子。 直接被女儿忽略的丘县令皱了皱眉,女儿对这个秦大小姐果然不同。 等到两人进了房间, 秦初忙吩咐跟在后面的小丫鬟:“罐子,去吩咐厨房煮一碗醒酒汤来,要快。” “好嘞,奴婢这就去。”罐子小跑着去了厨房,屋里只剩下秦初和丘瑾宁相对站着。 秦初这才去看丘瑾宁:“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只是一口啤酒,就这样了,还说什么身体好了?真是不叫人省心。 丘瑾宁抬眸,似是情蛊发作,又似理智尚在,语气又轻又缓:“秦初-你有什么问题要请教-” 眼前的女子喜着红衣,绯色本热烈,偏偏在丘瑾宁身上透着股矜贵,矜贵又冷清。 衬得她皓白似霜雪,只是眼下那肤白似雪的脸上蒙上了一层轻红,惹人心痒。 秦初稳了稳神:“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情蛊发作了?” 怎么看都像是情蛊发作了- 丘瑾宁红唇微启,眼底起着波澜:“许是发作了吧,我也不清楚。” 她目光专注地望着秦初,心底萦绕着欢喜与依赖,眼眸愈发温柔。 秦初心头狂跳,许是?这明显就是! 她忍住心头的悸动:“我们先坐,罐子应该很快就来了。” 可一定要快点来啊,时间久了,她怕自己头脑犯浑,丘瑾宁这模样太折磨人了,折磨的她想起上元节那晚,体验感极好的那一晚… 丘瑾宁的视线迷茫了一下,好似很努力地思考了一下,才明白了她的意思,转身走向里面,坐到了床边。 秦初:! !!! !!!!!!! 她的意思是坐椅子上,怎么坐床上去了! 丘瑾宁柔柔望着她:“秦初,你怎么不来坐?” 那双向冷凝的眸子,此刻柔情似水,像柔和的月色洒下来,洒到秦初身上,蛊/惑她的神经。 秦初深吸一口气,苍了个天,罐子再不来,中情蛊的就不是丘瑾宁了,是她。 “我坐这里就行,你再忍一忍。” 丘瑾宁眼神迷/离:“忍?秦初-忍什么-” 轻缓的语调里带着一丝委屈,一丝迷茫。 秦初呼吸一滞,她快忍不了了,中情蛊的一定是她自己吧,救命。 不等她回答,丘瑾宁似是感到有些热,轻轻扯了扯衣领:“秦初-” 秦初深呼吸,压不住心跳的慌乱,偏头去盯门外,门怎么开着?万一有人来,瞧见丘瑾宁这模样就不好了。 她起身去关门,木质的房门发出吱呀的响声。 在关上的那一刻,秦初扶着木门的手猛地一顿,用力扶在了木门上:“丘瑾宁,你别-” 丘瑾宁从背后抱紧她,声音异常委屈:“秦初,我难受-” 秦初听到这话,心里一软,掰开她的手转过身来,迎上丘瑾宁带着渴求的目光。 丘瑾宁比秦初矮上三五公分,此时微微抬头,红唇翕动,似是在索/吻。 是诱人,是惑人,更是折磨人… 秦初的太阳穴突突急跳,混着杂乱的心跳声。 她双手颤了一下,左手搂住丘瑾宁的腰,右手去扶丘瑾宁的后颈,眸光昏沉下来。 丘瑾宁无辜地眨了一下眼睛,在秦初低头凑近的时候,不自觉的轻抬脚跟,迎了上去。 “小姐快开门,醒酒汤来了。”小丫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秦初后背倚着木门,怀里抱着软成云雾的美人,两眼闭着,不舍得移开唇角。 去他的醒酒汤,去他的开门,她不想忍了。 怀里的人似是被敲门声带回了一丝理智,微微挣扎了一下。 秦初收紧力道,不舍得分开。 丘瑾宁只是挣扎了一瞬,又顺从起来,唇边划出破碎的呢喃:“秦-初-” 秦初心神一恍,心跳乱得厉害,再也顾不得想别的,把怀里的人抱起来快步走到床边。 丘瑾宁落在柔软的锦被上,青丝散乱,眼尾露出一抹薄红,眸光如一坛刚酿出的烈酒,勾魂摄魄。 秦初双手抖了抖,弯腰,扯开那附在红裙上的黑色衣带,扑了个满怀。 “小姐,小姐快开门啊。”咚咚的敲门声又响起,罐子语调轻快,丝毫不知房间里的气氛已旖/旎失/控。 秦初用力咬了一下唇角,猛地起身。 ***,在心底骂了一句脏话,她推开丘瑾宁,快步去开门,好似慢半步就陷在了床上,陷在丘瑾宁一声声轻唤中。 “醒酒汤给我,你守着门。” 木门匆忙开了一下,又砰的一声关上。 “秦初-” “喝汤。” 丘瑾宁根本不去看醒酒汤,一双眼睛直直望着她,素手伸出,扯住秦初的衣袖。 秦初心里一抖,手也跟着抖,她深吸一口气,灌了一大口醒酒汤,俯/身/向/下。 温热的汤汁顺着丘瑾宁的嘴角落到白皙的脖/颈上,沾湿了红色的衣领,绯色更深。 秦初艰难地喂完醒酒汤,紧紧抱着丘瑾宁,不让她乱动。 “秦初-” “闭嘴,丘瑾宁你适可而止。”不然她真的控制不住了。 秦初心里叹气,这算什么事,上天专门派丘瑾宁来考验她的意志来了吧。 似是被她的语气凶到,丘瑾宁双眸一红,浮现一抹泪光:“秦初,你在船上不是这样说的。” 语调委屈得不行,好似下一瞬就会哭出来。 秦初微愣,船上? 上元节诗会那晚的船上?她说了什么… 回想那一晚,秦初思绪缓了缓,哦,想起来了,她说得是:“美人,你让我停不下来-” 那时候她以为是场梦,所以才有点放纵来着…… 怀里的人似是闹腾够了,静静依偎在她的肩窝,没了动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丘瑾宁微微挣扎着想起身:“秦初-” “你老实点,不然我真动手了啊。”秦初抱紧她,语气轻了不少,半是诱/哄半是威胁地开口。 怀里的人僵了一下,不动了。 丘瑾宁埋首在她的怀里,乖乖地没有动。 半晌,才闷闷道:“你先放开我,秦初,我清醒了。” 【作话】 大声:审核退散,没有描写脖子以下,我发四…? 第22章 这时,门外响起了争吵声。 绿药看到守在门口的胖丫鬟有些发怵,毕竟好几次都亲眼见这个胖丫鬟打顾三小姐打得虎虎生风,一个人能顶好几个壮汉。 但她担心自家小姐受欺负,还是壮着胆子开口:“老爷吩咐我来接小姐回府。” 罐子掐腰,抬头挺胸道:“小姐吩咐我守着门,谁也别想打扰我家小姐。” 一个瘦丫鬟,跟个竹竿似的,她一个能挡十个。 绿药一听又急了:“你让开,我家小姐可是县令千金,你们不许欺负她。” 她在大厅等了半个时辰都不见丘瑾宁回来,实在是担心啊。 虽然百钺朝允许女子间通婚,但这一没聘二没娶的,小姐千万别犯糊涂啊,不对,她家小姐才不会犯糊涂,但她担心秦大草包拉着小姐乱来啊。 罐子见绿药急了,随手抄起一旁的浇花的小水桶:“我们小姐想欺负谁就欺负谁,你别过来啊,不然我泼你一头水。” 县令府的瘦丫鬟不好动手打,浇一浇冷水总行吧,反正没有小姐的吩咐,谁也别想踏过这道门,除非跟上次一样,这个瘦丫鬟能请来老爷和丘县令。 老爷在外地,肯定飞不回来,罐子想到这,底气又壮了三分。 “你-你们欺负人,我去找老爷。”绿药下意识的就想去找丘县令,才走了几步她又转过身来,不行啊。 上次不知道小姐的心思,找老爷也就罢了。 如今知道小姐与秦大草包之间是你侬我侬,再去找老爷怎么能行,小姐生气事小,万一被老爷看出什么来,事情就大了。 绿药想起前些日子,小姐每每等在县衙后面的场景,默默坐到罐子脚边的石阶上。 罐子被她这行为弄的一头雾水,吓得后退两步:“你干什么,我可没动手,你别想赖上我。” 绿药朝着一脸戒备的胖丫鬟翻了个白眼:“谁稀得搭理你,我要在这等小姐。” 没错,她打算和胖丫鬟一起守着。 房间里,秦初听到丘瑾宁的话,默默松开手。 丘瑾宁没有立时退开,静静地靠了一会儿才侧开身子。 美人衣带凌乱,发髻松散,青丝坠在红色襦裙上,不仅没被破坏原本的美感,反而平添了一抹风情。 秦初不由多看了一眼,视线忘了挪开。 丘瑾宁望着紧锁的房门,似是知道身边的人正盯着自己看,目光久久不敢回望。 原本恢复成冷白色的耳朵又悄悄染上一抹薄红,慢慢红到到脸颊。 “丘瑾宁,你又不舒服了?” 秦初见她脸上又染了淡淡的绯红,心里一紧,难道没彻底醒酒?就一口啤酒而已,那情蛊也太厉害了吧。 丘瑾宁手指微动,紧紧抓住了衣袖,轻声道:“我无碍了。” 话虽是朝着秦初说的,两眼却还望着房门不敢看过来,不敢看向秦初,唯恐眼底的羞意被身边的人瞧个清楚。 想到方才那热烈的一吻,丘瑾宁的脸颊红透,似落日不愿西沉,留给天边一道眷恋的红霞,美不胜收。 情蛊似乎越来越难以控制,把控了她的心跳,搅乱了她的理智。 秦初心里不怎么信,清醒了怎么脸还这么红,活像方才那情/动的模样。 或许是脑子清醒了,但身体还未完全恢复? 想到这,她善解人意地抓住丘瑾宁的手,轻轻把人往怀里一带:“再抱一会吧,或许能舒服些,与我-你不必忍着。” 语气轻柔,话语Ai/昧。 丘瑾宁的身子僵硬了一瞬,浓密的睫毛轻颤了两下,缓缓闭上眼睛。 她有些累,而身后的怀抱太让人安心,让人心情舒缓。 秦初拍了拍她的肩,默默收紧怀抱,眼底划过不易察觉的宠溺。 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心跳也逐渐冷静,丘瑾宁睁开眼睛:“秦初,若找不到陈年烈酒怎么办?” 秦初默了默:“会找到的,一定能找到的。” 丘瑾宁闻言坐开,望着秦初若有所思:“若是找不到,你我皆会嫁人,届时就不便麻烦你了。” 秦初笑开:“我不会嫁人的,再说了像我这种养面首的姑娘,哪个人敢娶。” 丘瑾宁愣了一下,紧紧抿唇:“我该回府了,今日多谢。” 莫名的,心情不再舒缓,只余烦闷。 “好,我送你。” 丘瑾宁面色稍冷,推开门去,便见两双眼睛直直地盯过来。 “小姐,你没事吧,咱们快回府吧。”绿药忙起身扶住丘瑾宁的胳膊,随后一双手不得闲的在丘瑾宁身上又是扯衣裙,又是整理头发。 呜呜呜,小姐这模样活像被山匪抢了去做压寨夫人一样,秦大草包果然拉着小姐乱来了。 小丫鬟心里悲愤万分,却不敢对一旁的秦初表现出不满,只能低头整理,不然就小姐这副模样出去,不定能传出什么闲话呢。 丘瑾宁神色尴尬了一下,方才心思烦乱,只想着快些离开,竟忘了梳妆一番,平白地惹小丫鬟多想。 主仆两个稍作整理,才离开了秦家。 罐子见丘瑾宁都走出院子了,自家小姐还望着院门,凑过去问:“小姐,您瞧什么呢?” 秦初收回目光,脑子里还被那一道绯色的身影占据着:“瞧丘瑾宁。” 方才在房中,好像有什么话说错了,以至于丘瑾宁冷了神色。 秦初回想方才的话,难道是因为提到了养面首?她不确定地想。 罐子不解:“丘小姐有什么好看的,咱们不是天天看吗,明天到县学还能看见。” 小姐没去县学的日子,每到酉时就去县衙后门报道,不就是去看丘瑾宁吗?怎么还看不够? 丘小姐也奇怪,小姐想看,她就让看,还天天准时在那里等着,跟个望夫石似的。 若不是小姐也是女子,她都要以为丘瑾宁和小姐之间有点什么了? 秦初撇了小丫鬟一眼:“谁跟你咱们,是我看。” 罐子呆了呆,看着秦初脸上明显羞恼的神色,忽然灵光一现。 或许小姐与丘小姐之间真的有点什么,谁说两个女子之间就不能有什么了,咦? 小丫鬟想起这些日子的种种,眼睛蓦地睁大,仿佛看破了什么了不得的真相。 苍天,小姐和丘小姐之间不是她想得那样吧… 小姐也太厉害了吧,以后再面对县令千金,她是不是可以昂首挺胸了。 好像也不行,如果真是那样,丘瑾宁就也变成了她的主子。 罐子叹气,做丫鬟好难啊。 翌日,秦初被叫到了甲班,甲班的学生都是举人,丙班就来了她一个,还有几个乙班的秀才也来了。 李夫子清了清嗓子道:“这位是新来的学正大人,姓周…” 学正是从九品,历来负责教导有功名在身的学子,九曲县的学正之位一直空悬,也不知道这个周二是哪里冒出来,年纪轻轻竟然被丘县令任命为县学的学正。 秦初抬头去看,第一眼觉得眼熟,第二眼便认了出来。 此人是昨日来秦家赴宴品酒的小酒商,第一个给她出题的人,好像叫周二。 看着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今日换了身华服,显得仪表堂堂。 待李夫子简单介绍过后,周二笑着接过话来:“本学正来九曲县是奉户部之命,学习表格记账法,还请众位多关照。” 话落,他朝着秦初的方向看了来,点了点头示意。 秦初原本是没有功名在身的,如今被赐了秀才,刚好也归学正管, 见周二明晃晃地朝自己点头致意,她愣了一下微微点头。 没来由的,她有一种非常强烈的直觉,这个人是冲着她来的。 果然,周二又说了几句话,便朝秦初走来:“秦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秦初拱手行礼:“周学正。” “秦小姐不必多礼,往后还要多请教你,待我回到户部好交差。”周二扬了一下手里的折扇,轻轻摇了摇。 “秦小姐,我家小姐请你去茶楼一叙。”绿药领了小姐的吩咐,直接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秦初正愁没话说,便面带歉然道:“在下有事要忙,就先告辞了。” 周二脸上端着笑意:“来日方长,秦小姐请便。” 到了茶楼,秦初见丘瑾宁一脸神思不属的模样,不由关切道:“丘小姐,你身体又不舒服了?”丘瑾宁寻她,大多都是因为情蛊,所以她才有此问。 丘瑾宁垂眸:“是有些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是因为情蛊吗?” 丘瑾宁迟疑片刻,看向窗边:“我昨日回府便见到了周学正,今早又见了一次。” 秦初不明所以:“他有什么问题吗?” “两次见他,我都觉得心神不宁,似是情蛊要发作一般。” 【作话】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抱紧紧~ 12月开新文:【穿越后,女主让我负责】 江舟穿到了古代- 酒后被意乱情迷的美人投怀送抱。 醒来… 美人甩了她一脸银票。 “忘了昨夜,从此陌路。” 江舟数了数银票,含泪答应:您走好。 隔天,京城最新八卦就有了劲爆内容: #第一美人虞眠被掳走,一夜未归# #少年们的白月光疑似被人污了# 几天后,江舟中了探花,打马御街前。 有女子尖叫 “我要给探花郎传宗接代” 虞眠:此人是女探花,怎么传宗接代。 然而没多久,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某天,虞眠拦住江舟的去路。 江舟笑得疏离:这位小姐为何拦路? 虞眠咬了咬唇:我怀孕了,你可愿去虞府提亲- 江舟:“…”说好的从此陌路呢?女主逗我呢? #夫人她不爱我?巧了,我也是# 1、先婚后爱,酸酸甜甜。 2、全文架空,文笔小白。 3、没有小包子,慢热向。 4、后期,受有轻微火葬场环节。 (点专栏可见,有兴趣的小可爱快来啊)? 第23章 丘瑾宁语气淡淡, 带着一丝疑惑。 她昨日回府便被爹爹叫到书房,见到了那位周学正,后来也从爹爹口中得知周二乃当今二皇子, 贵妃所生, 如今在户部当差,这次不知为何来到九曲县,还要去县学做学正。 这些本来都不重要, 她虽有心走科举之路, 但无意攀附权贵。 重要的是,在走近周二以后, 她就会莫名其妙的紧张。 “心神不宁,怎么个心神不宁法?”秦初微微蹙眉, 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就听丘瑾宁继续道:“只是看到倒没什么, 一旦走近, 大约五尺之内,会心跳加剧, 情绪紧张,与情蛊发作时的感觉很像。” 更诡异的是,这些都是她的身体反应, 而她的头脑异常清醒, 清醒又冷静, 却无法阻止身体失控, 与情蛊发作类似, 却又不尽相同。 秦初闻言一怔, 抬眼去看丘瑾宁, 迎上她带着疑惑的视线, 心中酸涩异常。 “心跳加速, 呼吸紧张,情不自禁?要么是害怕了,要么是心动了。” “我昨日才第一次见他,就算他乃当今二皇子,也不会让我感到害怕,更不会心动。”丘瑾宁飞快地排除这两种可能性。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她更倾向于是中蛊之类的反应,想到情蛊,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秦初,所以才来找秦初商议。 当今二皇子? 秦初愣了一下,而后认真地打量了一下丘瑾宁,若是她之前所料不错,丘瑾宁是女主,便宜哥哥不是男主,顾大少爷也是个反面角色,所以围绕在丘瑾宁身边的男人暂时没有发现男主人选。 如今她明白了,不是没有男主,而是男主现在才出场。 尤其周二是皇室身份,与许多小说设定类似,男主出身高贵,机缘巧合来到女主身边,帮女主解决困境,乃是天降。 想起周二仪表堂堂的样子,秦初的心往下沉了沉,有些发闷。 丘瑾宁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一双清澈的眸子仿佛看透了一切。 “你想到了什么吗?” 秦初紧抿唇角,半晌幽幽开口:“或许他是你的心上人,你只是对他一见钟情了。” 天降男主罢了,女主自己纠结就是了,跟她说这些做什么,莫名惹人心烦。 “莫要胡言乱语,我对他并无儿女之情。”丘瑾宁否决得极快,好似对这个问题早有答案,而那个答案不是周二,所以才这般确定。 秦初心底却慢慢结了冰,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雅间里,映着她的眉目隽秀又暗淡无光:“周二既是皇子,说不定能寻到陈年烈酒。” 她语气沉闷,仿佛一字一句都说得异常艰难。 能为女主解除困境的男主,丘瑾宁现如今的困境就是情蛊,一坛陈年烈酒,对出身皇室的二皇子来说,想来不难。 “秦初,我与他昨日才第一次见面,你莫要胡思乱想。”丘瑾宁语气平静,死死压住心底的波澜。 纵使身体的变化两次都身不由己,她也没有生出一丝想靠近那个二皇子的心思,反而满心抗拒,只想远离。 她想靠近的是眼前之人,是秦初。 秦初神情一顿,与丘瑾宁对视:“丘小姐,若我说你想解蛊,只有他能帮你呢,先顺其自然吧,或许你与他多接触一些,情蛊不除自解也说不定。” 无论是私心还是公义,她都不能借着情蛊去阻挠女主与男主相处。 尤其原主秦大小姐还是罪魁祸首,而她,希望丘瑾宁能不受制于人。 秦初的心乱得厉害,万千念头起伏,却只能死死压在心底。 丘瑾宁偏过头去,双手轻轻抓住自己的衣袖,语气平淡至极:“若真如你所说,这情蛊不解也罢。” 她不会为了解蛊,勉强自己去接近二皇子。 秦初闻言,心神微动:“丘瑾宁,你-你为何不愿与二皇子相处。” 若是女主,应当不会是这种表现,除非丘瑾宁不喜欢男主,至少现在还没有喜欢。 丘瑾宁面上平静无波,缓缓把视线移回来:“我怀疑他身上有蹊跷,那些反应应当与情蛊有关,你今日可有时间陪我去桃花庵镇找韩神医。” 她并不认可秦初的话,自己的心思如何,她还能不清楚吗。 她对那个二皇子无意,只有抗拒,只有不受控的苦恼。 秦初沉默片刻:“现在就有空,走吧,我随你去。” 两人走出雅间,绿药与罐子各自瞪了一眼,迎上自家小姐。 丘瑾宁吩咐一声:“去桃花庵镇。” 秦初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走出茶楼,罐子忍不住问:“小姐,咱们去哪?” 别总闷头跟着人家丘小姐啊,跟个痴汉似的,真不争气。 秦初望着丘瑾宁被绿药扶上马车:“跟着丘府的马车。” “好嘞。”罐子应了一声,随后便是一愣,跟着丘府的马车? 小姐这是…去跟丘小姐私会?小姐威武! 丘府的马车里,绿药见自家小姐眉眼沉沉,一脸冷凝,不由问道:“小姐,你不开心了吗?” 来茶楼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见了秦大草包出来就不开心了? 肯定是秦大草包惹的,那个草包不行啊。 这才哪到哪,就敢惹小姐不开心了。 马车行驶平稳,一路出了城,丘瑾宁面露怅然:“绿药,你觉得秦小姐怎么样?” 不怎么样- 小丫鬟在心底吐槽一句,昧着良心道:“秦小姐为人谦和,瞧着也眉清目秀的,算学天赋又出众,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 这样说,小姐会开心一些吧。 丘瑾宁闻言一怔,似是没料到绿药对秦初的评价这样高,她掀开车帘看向后面,秦府的马车不远不近地跟着。 “你觉得在她眼里,我怎么样?” “小姐国色天香,才智过人,温柔贤惠,是世上最最最好的女子,谁娶了您都是祖坟冒青烟,捡了大便宜。”没错,秦大草包捡大便宜了。 绿药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好词都念个遍,可惜她才学一般,只能夸到这种水平了,还觉得没有形容到小姐万分之一的好。 “恐怕她不是这样想。”丘瑾宁语气落寞,不然那个人为何会让她与二皇子多接触,还说出什么心动,什么情蛊不解自除的荒唐话来。 “那是她不行。”绿药一脸不忿,果然是秦大草包惹小姐不开心了,小姐这样好,那个草包竟然还不珍惜。 丘瑾宁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桃花庵镇离九曲县不远,一路上满是桃林,路面平整开阔,房屋整齐气派。 据县志记载,前朝七皇子宋程曾幽居在此,后兵乱而亡,其妻桃氏虽另作嫁娶,却没忘记乡里,捐了很多银钱用于桃花庵镇的建设。 如今百钺朝最大的酒楼楼上楼就是桃氏的产业,已遍布全国,是个令人钦佩的奇女子。 马车在一处古朴的宅子外停下,匾额上书:韩宅。 绿药扶着丘瑾宁下来,转头便看见了同样扶着秦初下来的罐子。 见她们主仆也跟来了,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哼,竟敢惹小姐生气。 罐子飞快地回瞪了一眼,瘦丫鬟瞪谁呢。 绿药朝她翻了个白眼,守在大门外,没有跟进去。 这是韩神医的规矩,求医者进门,仆从止步。 “你瞅什么瞅?”见胖丫鬟一直盯着自己看,绿药没好气道。 罐子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拳头:“你刚才瞪谁呢,还敢翻白眼,小心我揍你。” 别以为是丘府的丫鬟,她就不敢收拾了,只要丘瑾宁不在,她一点也不怵。 “瞅你家主子没用,连讨我家小姐开心都不会,主仆两个大棒槌,都讨人厌得紧。” “嗨,你说谁棒槌呢,你再说一遍试试。” 绿药目不斜视地抬头望天,她有自知之明,打不过这个棒槌。 罐子见她老实了,嘿嘿一笑:“跟我说说,你家小姐怎么不开心了。” 绿药不理她,继续看天,她才不搭理这个只会动粗的胖丫鬟。 罐子放软了语气:“说说嘛?怎么讨你家小姐欢心,我好帮帮主子。” 小姐虽然威武,但还不会讨人开心,自家小姐垂头丧气,丘小姐冷着脸走出茶楼的样子,她也看见了。 绿药眉梢微动,看着胖丫鬟顺眼了一些,到底是没忍住,凑过去细心教导了一番。 韩宅里,丘瑾宁与秦初已经见到了韩神医。 韩神医年过花甲,看起来是个精神抖擞的老者,一身宽袖长袍,瞧着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 为丘瑾宁把过脉,他捋了捋修剪整齐的胡须:“丘小姐的精神好了很多,蛊虫竟然安分起来了,怪哉,难不成你与解蛊之人修成正果了?” 丘瑾宁下意识地看了秦初一眼,缓缓摇头,心里猜测着难道是因为昨日那一口啤酒?因为与秦初拥/吻… 秦初则想到了周二,只是见了两面而已,女主的情蛊就被压制住了,果然是天降男主,这么一想,心里更闷了。 韩神医不知她们的心思,吩咐小童去提了一壶酒来。 “喝一杯试试,老夫看看那蛊虫是否真的被压住了。” 丘瑾宁犹豫了一瞬,又看了秦初一眼,有这个人在,应该不会出事。 她轻轻举杯,杯子到了嘴边,却被旁的人一把拦下。 秦初不放心道:“还是不喝吧。”万一情蛊又发作,不说她怎么难忍,这是在外面啊,有韩神医看着,她怎么帮丘瑾宁。 “无妨,有你在便可。” 淡淡的,充满信赖的一句话,让秦初心神一恍,等她回过神来,丘瑾宁已经喝光了杯中的酒。 秦初神情紧张地盯着她,韩神医也静静望着。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丘瑾宁的眼底便不在清澈,昏沉又迷离。 韩神医忙去给她把脉,却被用力甩开。 “愣着干什么,帮老夫制住她。” 秦初闻言抱住丘瑾宁,原本不安分的人瞬间老实了,乖巧地依偎在秦初怀里,微微抬着头,双眸含情望着秦初。 韩神医又把脉,丘瑾宁正要再甩开,被秦初及时攥住了手腕:“丘小姐,听话,让神医为你把脉。” 丘瑾宁神情迷茫了一下,似是听懂了秦初的意思,素手一顿,不再抗拒韩神医的接触。 韩神医一边捋着胡子,一边把脉,眼神在扫过秦初的时候划过一丝了然,原来这位姑娘是解蛊之人。 待韩神医把过脉,丘瑾宁便像被松开了桎梏一般,双手环抱住秦初的脖子,额头轻轻蹭着秦初的衣领:“秦初-” 秦初:“…” 她尴尬地去看韩神医:“神医,可有解酒汤?” 就这么一句话的当口,丘瑾宁已经循着她的下巴,微微挺身,找到了她的唇。 秦初心里一慌,忙把她的头往怀里一扣:“神医,还请快些端解酒汤来,还有-可否回避一二。” 她顶不住啊! 韩神医笑笑,不慌不忙的从桌子上的针袋里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按住她的胳膊。” 银针扎在白皙的手腕上,丘瑾宁嘤咛一声没了动静,呼吸平缓,似是睡了过去。 秦初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韩神医起身:“把她放到小榻上吧,你跟我来。” 来到隔壁,似是一个药室,四周立着木柜,琳琅满目地装着草药。 “你是丘小姐的解蛊之人?” 秦初默默点头,是她。 韩神医见她点头,脸上没有一丝意外:“解蛊之人往往就是下蛊之人,丘小姐的情蛊就是你下的?” 他上次没有直说,就是观丘瑾宁的神色许是对解蛊之人有情,如此一来倒是不好言明了。 “算是我吧。”下蛊的是便宜大哥,秦初也不知道原主秦大小姐参与了多少,四舍五入,秦大小姐脱不了责任。 韩神医闻言面色一沉“年轻人不走正道,就算是心悦对方,也该坦坦荡荡去追寻,怎能使此手段,纵使有情也折腾没了,丘小姐知道是你的手笔吗。” 秦初又点头,听得一脸茫然,什么有情? 原主秦大小姐帮便宜大哥给丘瑾宁下蛊可不是有情,有情的秦末,可这样的情也太自私了,自私又狠毒。 韩神医皱了皱眉,知道?知道了还纵着,看来丘小姐用情匪浅啊。 “老夫不管你们的弯弯绕,只管看病,丘小姐的情蛊确实被压制住了,但只是暂时,若想解蛊还需寻到陈年烈酒,否则长此以往,她再难离开你。” 秦初听了,心底晃动了一下,再难离开吗? 在这一瞬间,她忽然生出一个阴暗的念头,又飞快撇去,若是借情蛊来牵制住丘瑾宁,她与便宜大哥有何区别? “若是不饮酒,她是不是就不会出现这种状况。” “非也,丘小姐之前只是中蛊初期,若遇酒,饮下解酒汤便可,方才她喝了一杯烈酒,引得蛊虫震动,又被银针强行压制,往后不饮酒也会发作。”韩神医捋着胡子,一脸坦然,仿佛方才那杯酒不是他让丘瑾宁喝的一样。 秦初无语,那您老还让她喝!这不是坑人吗? 似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韩神医沉声道:“老夫只是想知道她的情蛊因何被压制,你也不必着急,只需时时守在她身边即可,出不了什么大事。” 秦初:“…” 出不了什么大事?这还不算大事? 她怎么可能时时守在丘瑾宁身边?就是她愿意,丘瑾宁能愿意吗,再进一步讲就算是丘瑾宁肯,丘县令和丘夫人也未必肯啊。 她们非亲非故,又无名无份,怎么日日相伴? 韩神医这是挖了个大坑啊… 韩神医见她一脸为难,面色转冷:“下了蛊把人骗到手,现在后悔了?好一个朝三暮四的登徒子。” “不是,您误会了,其实下蛊的是我大哥,我与丘小姐之间是阴差阳错,我们实在是不便一直待在一起。”秦初见神医误会,忙解释清楚。 她才没有后悔,不对,她才不是朝三暮四的人。 韩神医打量了她一眼,见秦初不似说谎,干咳一声:“也没那么严重,别让她闻到酒气就行了,既然你不是始作俑者,就早些找到陈年烈酒带来,老夫届时再为她除去情蛊。” 话音一落,韩神医想起丘瑾宁提到解蛊之人时的温柔神色,那位丘小姐并不盼着早日除去情蛊也说不定。 秦初连连答应,抱着昏睡的丘瑾宁辞别。 门外的绿药一见自家小姐不省人事的被秦初抱出来,惊呼道:“你对我家小姐做了什么?” 秦初嘴角微抽:“丘小姐喝了杯酒,醉了,往后莫要让你家小姐再闻酒气。” 绿药满腹狐疑地盯着秦初看了两眼,小姐的酒量真是越来越差了,暂且相信这个草包的话,在韩神医府上,量她也不敢乱来。 丘府的马车缓缓驶去,秦初心里叹气。 原本是不能喝酒,折腾这么一回,连酒气都不能闻了,早知道就不来这一遭了。 马车上,罐子看着自家小姐眉头紧锁的样子,贴心道:“小姐,你是在想怎么讨丘小姐欢心吗?这个我知道呀,我门儿清。”瘦丫鬟都跟她说了。 “嗯。”秦初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嗯?什么东西? 罐子神神秘秘道:“丘小姐喜欢听好话,你要多夸夸她,她尤其喜欢听别人说‘丘小姐真是贤妻,谁娶了一定是三生有幸’。” 瘦丫鬟是这个意思吧,真没想到丘瑾宁看着冷冷清清的,喜好竟然这么独特。 秦初眼角抽了抽,有些难以消化,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少胡言乱语,回府准备一下,随我去丘府拜访。”丘瑾宁现在连酒气都不能闻,她需要一个理由能时常陪在丘瑾宁身边。 一个能令丘县令夫妇接受的理由,不然整天在人家女儿跟前晃,不太合适。 “好嘞。”罐子大感欣慰,小姐真积极,才知道丘小姐喜欢什么,就要付诸行动了。 马车回到秦府停了一刻钟又趁天色未暗去了县令府。 守门人通禀之后,很快领着秦初走了进去。 接待她的是丘夫人。 “不知秦小姐此来所为何事?”只说求见,又不说来见谁,老爷是男人不好招待小姑娘,所以她才出面。 原本她是不想出面的,但听伺候女儿的绿药说,女儿又跟这个秦大小姐喝了酒,醉了,眼下才刚醒。 丘夫人心里有些复杂,女儿上次还答应她少于秦初来往,果然是糊弄她的,不然怎么三番两次跟这个草包大小姐喝酒,还每每醉着回来。 太反常了,反常的不像女儿会做出来的事。 秦初一见丘夫人,就有些紧张,她努力保持着平静道:“晚辈是为丘小姐而来,县学来了个新学正,学正大人说是来学习表格记账的,其实那记账的法子也有丘小姐的功劳,所以晚辈想请丘小姐一起与周学正探讨,还望丘夫人准许。” 这是她思前想后才找到的理由,应该合理吧。 丘夫人扫了她一眼,语气平淡:“此事瑾宁答应便可。” 小辈的事,她没心思掺和,尤其那个周学正还是当今二皇子,想必老爷和女儿心里都有数。 这个草包大小姐怎么还特意来跟她说? 秦初笑了笑:“多谢丘夫人,晚辈这就去寻丘小姐。”以后少不得要常来丘府,当然要先得到丘夫人的首肯了。 丘夫人点了点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摆手叫大丫鬟凑近些:“你悄悄跟小姐说,少与秦家来往。” 女儿这次应该不会糊弄她了吧。 丘瑾宁才醒来不久,见到秦初便眸光一柔:“秦初-你来了。” 迎上那柔情似水的视线,秦初一愣:“嗯,我寻丘小姐有事。” 平白的用这种眼神看她做什么,太引人多想了,难道是韩神医的银针没压制住情蛊? “不知秦小姐有何事?”丘瑾宁似是回神,语气冷淡了不少,目光也平静下来。 将丘瑾宁不能闻酒气的事说完,又说了两人今后最好常在一起的原因,秦初便等着丘瑾的宁答复。 “我愿意,愿意与你一起与周学正探讨。” “这只是个幌子,你还是少与他接近,免得再身体不适。”见丘瑾宁没怎么思考就答应,秦初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她到底还是没忍住自己的私心,私心里不希望丘瑾宁与周二多接触,尽管他们是男女主,是天定的姻缘… “好,我会尽量避免与他接触。” 丘瑾宁应得更快,令秦初心头异动,嘴唇动了动还是压下了自己的心思:“那我便告辞了。” “我送你出府。” 两人走出门去,罐子一见自家小姐出来,便去打量丘瑾宁的神色,瞧着比上次在茶楼温和了许多。 “小姐,你跟丘小姐说那话了吗?”到底有没有讨到丘小姐欢心啊? 可惜丘瑾宁的神色一直淡淡的,她有些摸不准。 秦初瞪了她一眼:“少胡说八道,回府。” 罐子:“…”小姐这嘴笨的,肯定是没说。 一路走到府门外,秦初与丘瑾宁都没有再交谈。 绿药斜眼去看罐子,胖丫鬟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传到啊? 罐子翻了个白眼,传到了又有什么用,我们小姐她说不出口啊。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丘小姐,请留步。”秦初走到马车跟前,回身朝丘瑾宁道别。 丘瑾宁浅浅点了点头,站在原地。 罐子看得心急,忍不住提醒道:“小姐,你还有话对丘小姐说吗?” 说着,眼皮急眨,快说啊,怎么这么笨,都教你怎么说了! 秦初听出了罐子的暗示,想起小丫鬟那些不靠谱的话,板着脸道:“还不扶我上马车,小心眼睛抽了。” 这是什么地方,是乱说话的场合吗。 罐子心累,小姐真不争气,扫了一眼站在原地没有动的丘瑾宁,她眼神一转没去扶自家小姐,而是看向丘瑾宁道:“丘小姐莫要送了,您真跟我家小姐说得一样善解人意,谁娶了您一定是三生有幸。” 秦初:!!! 不,她没说,这个自作主张的小丫鬟,回去就打板子。 秦初压下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尴尬道:“丘小姐,你莫要理她,这丫鬟惯爱胡言乱语。” 一旁的绿药看得嘴角直抽,这个胖丫鬟也太蠢了,教她那些话是让她说吗,是让她主子说的,换了个人,效果能一样吗。 丘瑾宁缓缓勾唇:“无妨,秦小姐路上慢些。” 语气柔和,笑容浅淡,如天边的一抹晚霞,婉约,动人。 “哦,好。”秦初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拿眼去瞪小丫鬟,还不扶我走! 罐子头一回见丘瑾宁笑,还那样好看,顿时对绿药的话深信不移,丘小姐果然爱听好话,这就好办了,主子不争气,她争气。 “好嘞,小姐您说得真对,丘小姐不仅长得貌若天仙,笑起来更像出尘脱俗的仙子了。” 眼尾看到丘瑾宁又是柔柔一笑,秦初一脸窘迫,只想快点进马车。 回去的路上,她盯着一脸自豪的小丫鬟,问道:“罐子啊,你对自己的名字满意吗?” 罐子答道:“满意啊,说起来奴婢之前不叫罐子,老爷见奴婢老实忠心,特赐名叫珠子。” 秦初心底呵呵,老实忠心叫珠子?确定不是因为体型圆润吗? “后来怎么叫罐子了。” “小姐您说老爷取的名字俗气,就给奴婢改了罐子。” 秦出眼角微抽,这父女俩取名字的俗气程度不相上下:“以后你就不要叫罐子了,叫葫芦,没锯嘴的葫芦。” 罐子不解:“没锯嘴的葫芦?小姐,有什么讲究吗?” 秦初沉着脸道:“有,意思是让你少说话,给我闷着,再乱说话就把你的嘴给锯了。” 罐子一脸天真:“葫芦锯了嘴不就又不闷了吗?小姐您到底让我说话还是不让我说话啊,依奴婢看,小姐您以后要多说话,没见丘小姐都开心了吗。” “让你做个葫芦就给我闭嘴,回去把府里的茅厕都打扫一遍,亲自去打扫,不扫干净不许回来。”秦初深吸一口气,这气人的小丫鬟。 罐子一听顿时老实了,回府就垂头丧气去扫茅厕了。 小姐一定是怪她抢了风头讨丘小姐开心了,可那也不能怪她啊,这不是小姐自己不争气嘛。 自己不争气还怪别人,小姐不行啊。 不行的秦初正在思考小丫鬟的话,丘瑾宁的喜好也太特立独行了吧,难道真的喜欢听好话,那她以后多说说? 啊呸,她没事去讨女主欢心干嘛- 秦初在心底鄙视了自己一下,翌日来到县学就遇到周学正在朝丘瑾宁打招呼。 “丘小姐,别来无恙,我观你今日的气色好了很多。”周二摇着折扇,微微笑着,他初见丘瑾宁那次,是在秦府的品酒宴上,当时没说上话,只觉得此女姿色不俗。 后来县令府书房再见,这位县令小姐才打了个招呼就说身体不适,匆匆离开了书房。 丘瑾宁颔首,淡淡道:“学生丘瑾宁,见过周学正。”客套又疏离。 秦初见状走到两人跟前,先朝周二行了个礼,而后看向丘瑾宁:“丘小姐的气色果然好了很多,看着有些-有些光彩照人。” 是这么夸吧… 丘瑾宁神色不变,只浅浅点了点头。 秦初泄气,小丫鬟的话果然不能信。 周二的视线在她们两人之间打量了一个来回,提议道:“既然如此凑巧,秦小姐可否赐教一二。” 他如今在户部当差,表格记账法实用又简单,来九曲县虽是为了别的目的,顺道来看看想出这种精巧法子的人也是目的之一。 尤其是他心里的那个猜测,这位秦小姐极有可能就是答案。 秦初笑笑;“好啊。”对方是皇子,还疑似男主,躲是最没用的法子,况且她不喜欢躲,她喜欢迎难而上。 随后便见周二又看向丘瑾宁:“丘小姐也一起吗?” “正有此意。” 秦初心里一紧,和丘瑾宁并排跟在周二身后,悄悄扯了一下她的衣袖:“丘小姐,你身体-” 丘瑾宁抿唇一笑:“无大碍。” 在周二走近的时候,她的身体确实又有了变化,心跳莫名加快,但在秦初出现后,那颗浮躁的心奇异的平静下来。 好似只要有这个人在,她便能安心。 秦初松了一口气,想起小丫鬟的话,鬼使神差地补了句:“你笑起来真好看。” 她想说些好听的话来着,奈何脑子里只想起浅薄又直白的两个字:好看。 丘瑾宁垂眸,浓密的睫羽轻颤了两下,红袖中的手指也不自禁地紧握,一时忘了该如何反应,这个人夸她笑得好看- 秦初盯着她的脸色,见她半晌无语,彻底歇了心思,回去就打发小丫鬟再扫一遍茅厕,什么鬼主意,根本没用嘛。 周二去的地方是九曲县最大的酒楼:楼上楼。 一进大厅,秦初就闻到了酒菜香。 酒菜…酒! 她猛地停住脚步:“周学正,不如还是去茶楼吧,我与丘小姐都不便饮酒。” 韩神医说了,丘瑾宁现在连酒气都闻不得,这可不行。 周二朗声笑道:“无妨,我们只吃菜,不饮酒,周某今日做东,两位小姐不必为在下省银子。” 秦初呵呵一笑,心道谁为你省银子了,想得真多。 丘瑾宁知她在担心什么,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初在身边的缘故,情蛊很安分,身体并没有感到一丝不适。 秦初这才没有坚持,对方毕竟是皇子,也不好一再拒绝,但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一双眼睛便时不时地打量着丘瑾宁的脸色。 丘瑾宁袖中的手指握得更紧,垂眸看着木梯,走进二楼的雅间。 周二大手一挥,命店小二把招牌菜都上一份。 楼上楼的总店在京城最繁华的街上,分店遍布百钺各地。 其最著名的便是,每个分店因地域饮食习惯不同,不仅保留了总店的一些招牌菜,还新添了许多当地特色菜。 “秦小姐,丘小姐,周某初来乍到,今日以茶代酒,敬你们二位,往后还请多指教。”周二彬彬有礼,端起茶杯。 这俩人一个是首富之女,一个是县令千金,在九曲县的名声虽一个好一个坏,但都颇负些盛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周二笑得更为谦和了些。 如果有选择他更倾向于和先秦丘两府的少爷们把酒言欢,男人在酒桌上也能更快拉近关系。 怎奈秦家的当家人是秦初,那个秦大少爷根本不露面,而丘瑾宁的大哥则去了京城备考,眼下都结交不到。 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出此下策,请两个姑娘家来酒楼喝茶。 三人饮茶浅谈,一时间倒也融洽。 待到菜都上齐,周二灌了一口茶,觉得口中乏味,起身去外面吩咐店小二去上一壶好酒来,这才关上雅间的门坐回来。 “其实这次请两位来,除了研习表格记账之法外,周某还有个不情之请。” “周学正但讲无妨。”丘瑾宁接过话,比起在接人待物上还有些生疏的秦初,她应付起来更为从容。 秦初默默吃菜,耳朵也没歇着,现场听男女主交谈,这种体验有些微妙,又有些苦涩。 周二喝光了一盏茶,轻咳一声道:“想必两位已知周某是从京城而来,是什么身份吧。” “爹爹已经告知,臣女丘瑾宁拜见贤王殿下。” 丘瑾宁起身行礼,周二不说穿,她便可一直装傻,如今周二有意道明身份,就要按礼数来了。 秦初见状也放下筷子,跟着丘瑾宁一起跪下:“秦初拜见贤王殿下。” 二皇子已经出宫建府,封号为‘贤’。 “本王如今只是九曲县的学正,两位快快请起,无需在意这些虚礼。”周二一副礼贤下士的作态,自称却不自觉地改了,一口一个本王。 秦初见丘瑾宁站起来,便有样学样,也不想着吃了,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周二严肃地看着她们:“本王此次来九曲县是身负皇命,两位可知多年前国师曾留下一个预言,称牝鸡司晨,周氏天下不过千年,如今已是百钺九百九十七年,还有三年。” 秦初不明所以,丘瑾宁则点了点头。 那个预言本来没有传开,三十多年前先皇遇刺,当时的皇子们一个接一个出事,皇位还是落在了如今的女皇周姰手中。 国师临终前的预言也随着那场宫变,传了出来。 如今百钺四海升平,女皇兢兢业业是个贤明的君主,预言不攻自破。 周二长叹一声:“可那则预言却不止于此,传出来的只有前半部分,后半部分是若想周氏绵遂千年,九曲见凰。” 秦初听得满头雾水,不由去看丘瑾宁。 丘瑾宁见她似是不解,便解释道:“古有神鸟凤凰,雄为凤,雌为凰。” “说得不错,本王此来九曲县便是奉母皇之名,来寻这个凰女,带她进宫。”周二说着拿出一张纸打开给她们看,上面画着一只疑似凤凰的红鸟。 秦初瞄了几眼,待看到那只火红的凤凰是一只腿时,太阳穴突突直跳。 丘瑾宁也怔了一下:“此画何意?” 忍着心里的激动,周二指着画道:“本王来九曲县有些日子了,一直暗中寻访与钦天监所画之图有关联的女子,直到秦家设品酒宴那天才有了一些眉目,这才向丘县令道明身份,请而二位来此。” 钦天监按照星象推演出的凤凰是火红色,独腿。 秦家大小姐秦初瘸了一条腿,县令千金丘瑾宁喜着绯衣。 周二直觉这两人之中有一个便是预言中的凰女,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其实在皇室中还有一个不外传的消息,得凰女者得天下。 他原本是想先做个学正,慢慢与秦初、丘瑾宁二人接触,查明哪个是天命凰女后,再与之培养感情,纳其为妃。 可是昨夜京城传来消息,他那两个兄弟也派人来了九曲县,情急之下便想借皇命直接把秦初和丘瑾宁都接回京城,大不了一起纳了。 秦初沉默了,不用说,她就知道二皇子要找的人是丘瑾宁。 天降男主配女主,还扯上什么国师预言,搞得神乎其神的,写这篇文的作者莫不是个神棍,真TM狗血。 丘瑾宁看了眼画像上的红色凤凰,也猜到了二皇子的心思,淡淡道“我并非一直着红裙,只是今年才偏爱红色,二皇子怕是找错人了。” 秦初闻言,忙附和道:“对对对,我只是左腿有点瘸,可不是断了一条腿,这也太牵强了。” 那红凤凰是一条腿,这不是瞎扯吗,她两条腿都在呢。 这一次换二皇子沉默了,他预想到讲出这个消息,这俩人或许会狂喜,或许会相互攀比,万万没想到竟是一起推脱。 王妃的名号这么不受人待见吗?这跟他想得不一样,京城的那些大家小姐们明明对王妃之位趋之若鹜,怎么这俩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似的。 关键他还不好强求,不然就等同于把这俩人推到了对立面。 气氛沉默了一瞬,店小二推开雅间的门,放下一壶好酒,推门而去 周二烦闷之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本王也不想为难两位,可此事关乎国运,关乎我周氏命数,还请三思。” 秦初看向他面前的酒杯,这个二皇子怎么说话不算话,说好的不饮酒呢。 “二皇子。” “秦小姐请讲。”周二面色一喜,莫不是这个秦小姐对王妃之位心动了,他就说嘛,到底是商人之女,难掩逐利的本性。 【作话】 大家早点睡,晚安啦~? 第24章 秦初扫了一眼酒杯:“我不能喝酒, 最近连酒气都闻不得,可否先叫小二把酒壶拿走?” “呃--”周二语塞,秦家不是酿酒传家吗?这个秦小姐还酿出了新酒, 这会儿竟然说不能闻酒气?当他是傻子吗。 况且, 现在是说酒不酒的时候吗? 秦初闻着空气中的淡淡酒气,眼尾扫着丘瑾宁的脸色,止不住担心。 丘瑾宁适时配合:“臣女也不便饮酒, 一闻到酒气就头疼。” 她的心跳已经有些加快, 呼吸也微微失控,酒气仿佛诱到了情蛊, 诱的它不安分起来。 周二感到一阵心塞,他又给自己满了一杯酒, 这才拿起酒壶走出门去, 交给店小二。 秦初趁着这短暂的功夫, 用力握了握丘瑾宁的手,这样接触应该能有些作用吧。 情蛊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发作。 丘瑾宁默默回握, 两人十指相扣了一下,又飞快分开。 周二走了回来:“本王知道此事过于离奇,奈何皇命难违, 还请两位小姐为了百钺天下着想, 尽早随本王进京。” 不能让大皇兄和三皇弟的人见到这两个人, 为今之计只有先一步把人带到京城安顿下来, 如此一来, 能接触到这两个人的便只有他。 他才有胜算。 秦初与丘瑾宁对视一眼, 谁也没吭声。 去京城?人生地不熟的, 秦家在九曲县, 她才不去, 就算是想见识一下京城繁华,也不能跟着这个不知所谓的二皇子去。 周二见她们都沉思不语,慢慢饮了一口酒:“本王也知此事有些强人所难,两位若是顾及家人,秦老爷和丘县令那边本王自会安排妥当,你们大可放心。” 秦初蹙眉,顾及家人?安排?她怎么觉得这话听着像是威胁呢? 丘瑾宁也听出了周二话里的意思,冷声连问:“若我们不愿进京,以违抗皇命论处吗?进了京可否入自由?还是形同幽禁?” 周二被问得哑口无言,默默又喝了一口酒,酒香扑鼻,入口却只有苦涩。 “本王怎会幽禁两位,若是不便出入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 仿佛被戳中了心思,周二眼神闪躲,他乃当今二皇子,到哪里不是众星捧月,结果现在喝杯酒都不能尽兴,还处处小心着,真是糟心。 若不是母皇吩咐不得怠慢凰女,他哪里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 丘瑾宁见他没有否认,淡淡道:“若我是二皇子便不会滞留九曲县,二皇子被圣上封为贤王,想来不是浪得虚名,可否听臣女一计。” 周二扬了扬眉:“丘小姐请讲。” 这位县令千金的话里虽然带着刺,但尚在能忍受的范围之内,他倒要看看丘瑾宁怎么说服他离开。 丘瑾宁面色平静:“二皇子应该明白,把我们推出去,只会让您的处境困难,只有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才是良策。” “怎么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法?” “如今已是五月,我本打算秋季进京,参加今年的会试,秦小姐亦会随行,如此一来只有您知晓内情不是吗?” 跟聪明人说话,点到即止,她相信这位贤名在外的二皇子不是蠢材。 周二沉思片刻,抚掌大笑:“丘小姐所言极是,方才多有冒犯,本王明日便启程回京,静等秋日到来,这是贤王府的府令,若两位到了京城,还望递个信,告辞。” 此女智计过人,不管是不是凰女都不能推去对立面。 最重要的是,丘瑾宁把他说服了。 丘瑾宁起身,接过那枚半个巴掌大小的黑玉令牌。 秦初听得不明所以,只顾看着丘瑾宁的脸色,见她面色微红,便忍不住担忧悄悄伸手,在桌下摸了摸丘瑾宁的手背。 周二饮完剩下的半杯酒,便匆匆告辞。 秦初这才去问丘瑾宁:“他怎么走了。”看着跟逃开似的。 丘瑾宁微微颔首:“二皇子是个聪明人,他今后不仅不会接近我们,明面上还会远远避开,如此才能掩人耳目。” 只有让另外两位皇子觉得他没有找到人,或者找到的凰女另有其人,她与秦初才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这样一来,知晓她们身份的便只有二皇子一人,方可万无一失。 秦初隐约有些明白了,这意思是二皇子会瞒着她们之中有人是凰女的消息,若想不引人怀疑,自然不能常接触。 “你方才说我们秋日进京,是诓他的还是来真的?” 丘瑾宁淡然一笑:“我本就打算进京赶考,情蛊不解,便离不得你,秦小姐可愿随行?” 进京的话是暂时敷衍二皇子,却也是她原本的打算。 只是多了秦初这个变数,她原本的打算里并没有要与秦初同行。 秦初点头:“自然要随行。” 丘瑾宁见她点头,微微抿唇:“你方才是何意?” 方才? 秦初想到了凤凰图,想到了丘瑾宁是女主,是预言中的凰女。 她想了想道:“凤凰图所指或许是真的,你我之间大约有人就是那个凰女。”到底还是没说出丘瑾宁就是凰女的话来。 那样岂不是直接点明丘瑾宁天定女主的身份,把人推给男主,她不愿也不想那样做。 到底是私心占了上风,她不想把丘瑾宁推开,她想把丘瑾宁紧紧抱住。 只可惜情蛊一解,她就没有理由守在丘瑾宁身边了,隐隐的,她甚至希望不要找到陈年烈酒,她们便不会分开。 可那样是不对的,韩神医说得对,若当真心悦,应坦坦荡荡去追寻。 待找到陈年烈酒,解了情蛊,她便坦坦荡荡去追寻。 此刻,她已然无法再忽略自己的心思,无法不去正视那抹心动。 丘瑾宁睫毛颤了一下,看向桌子上的茶杯:“我不是说凤凰图的事,我是问你方才为何在桌下-在桌下摸我的手?” 秦初:“…” “我方才见你面色不对,担心你情蛊发作,所以才-才拍了拍你的手。” 丘瑾宁与她对视,意味深长道:“是吗,我以为你有别的意思。” 秦初有点懵了,别的意思,摸摸手能有什么别的意思? 难道… 秦初猛地站起来,举手作发誓状:“我可没想占你便宜,我是正人君子。” 丘瑾宁凝视着的面前的人,莞尔一笑:“我知秦小姐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 秦初听得更懵了,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在夸她。 第二日,新来的学正大人便卸任回京了,据说是找了他想找的人。 那个人是得知他的皇子身份主动找上门的顾三姑娘,周二当即心生一计,大张旗鼓地护着顾三回了京。 大皇子和三皇子的人一到九曲县就听说了此事,当下顾不得停留就快马回京,路上飞鸽报信:二皇子已寻到凰女,且已携其赶往京城。 秦初与丘瑾宁这才松了一口气,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我们秋日再进京,丘小姐觉得如何。” 丘瑾宁淡淡道:“过几日便进京吧,总要未雨绸缪。” 她不打算遵照二皇子的吩咐等到秋日,会试是明年三月开考,大哥已经先行一步,她打算早些赶赴京城。 一听要提前进京,秦初不发放心道:“过几日便进京?可我爹爹还没有回来,秦家就没了主事的人。” “想必令尊此时已经回府了。”丘瑾宁想起秦老爷一大早送到县令府的十坛白酒,虽是北方烈酒,却年份不足,只是几十年的陈酿。 秦老爷没有寻到百年陈酿,办完事就回来了,只带回了十坛烈酒,一进九曲县就吩咐仆从送去了丘府。 此刻他已回到家中,听秦管家讲完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哈哈哈,初儿张大了,出息了,我秦家竟然也有秀才了。” 秦老爷尝完新酒,又看了朝廷的嘉奖文书,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收不住。 古往今来,士农工商,商排最末,秦家再有钱在那些士族、读书人眼中也低人一等,儿子顽劣,女儿身体有残,他原以为秦家这辈子都不会出一个读书人了。 没想到女儿给了他这么一个大惊喜,若不是因为品酒宴才刚过去没几天,他恨不得大宴三天,以慰心中之快。 待到秦初闻讯赶来,还没见到人,就听到了院子里传出来的爽朗笑声。 听到秦初说要进京,秦老爷不仅没反对,还赞同道:“初儿是该去外面涨涨见识了,往后也能更好的接手家业,为父有意把新酒推广出去,黄酒受地域限制,只在南方畅销,啤酒就不同了,你且先行一步去探探路。” 秦老爷应得爽快,看着秦初连连点头,差点忍不住狂笑,不愧是他的女儿,秦家后继有人啊。 至于儿子,那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就当个闲人养着吧,秦家也不缺他一个人的口粮。 秦初便又在家待了三天,也听秦老爷笑了三天,临走,秦老爷听闻她与丘瑾宁同行,又放心不少,命人送来一个木匣子。 罐子打开匣子一看,眼睛登时直了:“小姐-” 老爷也太大方了,秦家虽家大业大,小姐也不缺银子,但她跟在小姐身边长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银票,整整装了一匣子。 秦初微微叹气:“带上吧,儿行千里父母忧,银子多了好办事,爹爹也能放心些。” 她不是原主秦大小姐,却能感受到秦老爷对女儿的拳拳关爱,承了这份情,就对秦家、对秦老爷多了一份责任。 秦初并不排斥这种感觉,她在现代是个孤儿,这种有长辈疼爱的感觉还不错。 离开九曲县那日,秦丘两家因为女儿要同行的缘故,凑到了一起。 丘县令当值,丘府来送行的是丘夫人。 不同于秦老爷一个大男人嘤嘤落泪的模样,丘夫人相当淡定。 一是对丘瑾宁行事放心,二是因为她特意派了自己的心腹大丫鬟紫云同行。 紫云还是丘瑾宁的奶娘,别号:紫云嬷嬷。 她此行身负重任,夫人交代了,一定要看好小姐,不能被秦家的草包大小姐欺负了。 一番叮咛自不必说,马车缓缓上路。 九曲县紧挨着京城,路途并不远,快马一天便到,坐马车最多也就两三天。 临近中午的时候,马车停在一个茶摊边上,众人打算下来歇歇脚,喝口水。 紫云嬷嬷寸步不离丘瑾宁,还小声吩咐绿药:“我们可要看好了,尤其不能让秦家大小姐对小姐动手动脚,一定要拦住。” 绿药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心里则不以为然,拦?拦什么拦,小姐说不定巴不得秦大草包动手动脚呢。 两方人来到茶摊上,坐了相邻的桌子。 紫云嬷嬷去马车里拿干粮,回来就见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精致的糕点,秦家的胖丫鬟还絮叨着介绍:“这是桂花糕,这是红枣糕,这是小米糕…我们小姐特意给您准备的,丘小姐尝尝合胃口吗?” 丘瑾宁望着两步外朝这边看来的人,轻声道:“甚合胃口。” 秦初闻言点头,合口就好,这些还都是秦老爷准备的,她刚好借花献佛。 紫云嬷嬷看得心里复杂,这怎么拦,总不能不让小姐吃吧,她看了眼手里的干粮,默默放回马车,秦家准备的糕点看着很不错的样子。 有糕点吃,谁还吃米团子啊。 “小姐,秦家真有钱,瞧这糕点,都是楼上特供的吧。”紫云嬷嬷很有眼力,她跟着丘夫人也没少享口福,吃了两块就尝出是楼上楼的味道。 丘瑾宁弯了弯唇:“应当是楼上楼的,我去谢过秦小姐。” 紫云嬷嬷吃着糕点,一边点头一边又拿起一块桂花糕,好吃,就是夫人也没这么敞开怀吃过,毕竟老爷是个清官,俸禄养家,不能大手大脚。 下一瞬,她便眼角一抽,手里的桂花糕差点丢了出去。 只见丘瑾宁走到秦初身边,浅浅抬手,落在秦初的耳边。 秦初立着没有动,有些紧张地抿紧唇角,没有去躲丘瑾宁的手。 素手轻动,耳朵上传来对方手指上的温度。 “发丝乱了。”丘瑾宁淡然抽回手,面色无波。 秦初一愣,压低声音:“可是情蛊发作了,要不要上马车。” 丘瑾宁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其实情蛊并没有发作,她只是忽然想碰一下秦初,如此而已。 不过眼前的人既然给她找好了理由,那便顺理成章地应了吧。 秦初见她点头,忙回身上车,丘瑾宁体谅她左脚不便,学着小丫鬟的动作扶着她。 秦初也没拒绝她的好意,上马车后又回过身来拉丘瑾宁的手,还不忘拉下车帘。 紫云嬷嬷低头看了眼桌子上的糕点,忍着馋虫放下桂花糕,结果才刚起身就被身旁的小丫鬟拽住了。 “嬷嬷,您干嘛去。” “还不放开我,小姐上秦家的马车了。” 绿药拽紧不放:“方才可不是秦大小姐动手动脚,嬷嬷您没瞧见是咱们小姐对人家动手动脚嘛,你这个时候去拦谁,拦小姐吗。” 一旁的罐子听到她们两个的对话,顿时觉醒护主的本能,扯住了紫云嬷嬷另一个胳膊:“瘦丫鬟说得对,坏人好事可是会遭雷劈的。” 紫云嬷嬷被拽着动弹不得,心里也有些动摇,好像是她们小姐先动手的来着,那还拦吗? 夫人哟,您可给老奴派了个难办的差事。 秦府的马车里,车帘放下,秦初便去握住丘瑾宁的手:“感觉怎么样,能忍住吗,早知道就装几壶醒酒汤带着了。” 这情蛊也太霸道了,没闻酒气都能发作,也不知道醒酒汤还顶不顶用,若是不顶用,可如何是好? 丘瑾宁顺着她的胳膊微微侧身,靠到秦初怀里:“这样便好。” 她到底还是没能守住纷乱的心,借着情蛊的名义一次次和这个人靠近。 秦初顺势搂紧怀里的人,若是醒酒汤不顶用,能顶用的就只有她了… 【作话】 今晚一起做个好梦吧,明天见~? 第25章 不一会儿, 怀里的人似是睡了过去,秦初轻手轻脚地把丘瑾宁扶好,掀开车帘吩咐罐子:“你去丘府的马车上挤一挤, 丘小姐睡着了。” 紫云嬷嬷心里一阵为难, 她想起夫人的吩咐,还是不赞同道:“有劳秦小姐,叫醒我家小姐吧。”不拦就不拦, 怎么还在人家马车上睡着了呢。 罐子下意识地怼了一句:“得了吧, 就你们那小马车,能睡好吗, 我们秦府的马车不仅宽敞,还垫着软被, 睡起来不知道有多舒服, 你们少矫情了, 别扰了丘小姐的好梦。” 紫云嬷嬷被噎的顿时无话,有那么一瞬间, 她甚至觉得眼前这个胖罐子才是小姐的丫鬟,她是个不知好歹的个外人。 夫人的担心好像并不是多余的,就是把人给弄反了, 这情况瞧着不是秦家的草包缠着她家小姐, 反而是她们小姐有赖着人家的嫌疑。 这下可如何是好? 见罐子一句话让紫云嬷嬷不再坚持, 秦初点了下头, 示意启程。 放下车帘, 她看向正在甜睡的丘瑾宁, 许是因为凤凰图的原因, 丘瑾宁今日没有穿她喜欢的红色襦裙, 而是换了一身装束。 时值初夏, 丘瑾宁上身穿着丝质的白衣,束在青色的垂坠半身裙里,腰间仍旧挂着一枚白色玉牌,搭配简单,衬得她清雅矜贵。 丘瑾宁此时闭目睡着,浓密纤长的睫羽以极浅的幅度颤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眸底带着一丝慵懒,像午后发倦的猫儿,惹人怜爱。 “秦初-启程了么?” 秦初轻声道:“启程了”。 话落,心里无端地有些紧张,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便没话找话道,“你今日-这身衣服很好看。” 丘瑾宁沉默了一瞬:“其实我并不喜红色,娘亲总说我性子太冷,简单的颜色显得不好接近,便提议让我穿鲜艳一些的颜色。” 许是还有些倦意,她的语气又轻又柔,眼神也带着一丝温情脉脉。 秦初压着心头莫名的紧张感,认真道:“你很好,穿什么颜色都很好。” “嗯-” “现在好些了吗?情蛊可安分了?”秦初关切道。 丘瑾宁闻言闭上眼睛,缓缓道:“离我近些吧。” 秦初呼吸一紧,靠着丘瑾宁躺下,秦家的马车很宽敞,几乎是丘府马车的两倍大小,足够两个人并排睡下。 丘瑾宁微微侧身,搂住秦初的胳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似是又睡着了。 秦初僵着身子,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殊不知越是压抑越乱,呼吸慢慢加重。 她深吸一口气,也侧过身来,把枕头往上移了移,抽开胳膊放在丘瑾宁的发顶,轻轻把人护在怀里。 “我离你近些,省得情蛊再不安分。”欲盖弥彰,掩不住浮动的心思。 怀里的人没有应声,似是已经熟睡,秦初无声笑笑,手指轻轻勾住丘瑾宁的发丝,闭目养神。 埋首在她怀里的丘瑾宁浅浅扬唇,又往秦初怀里蹭了蹭,这才昏昏睡去。 马车又行了半日,赶在天黑前,停在一个镇子上的客栈外。 掌柜是个面善的,见是两位姑娘带着仆从,忙招呼道:“客官是用饭还是投宿,小店酒菜齐全,房间干净,歇脚住店一应俱全。” 秦初没有说话,看向冲在前面的小丫鬟,罐子在有些时候还是可靠的,就是爱说胡话。 “四间上房,酒菜都送到房间里去。” “好嘞,客官楼上请,四间上房。”掌柜的眉开眼笑,忙招呼小二在前面领路。 罐子打量了一下大厅,人多眼杂,还是房间里清净,临行前老爷特意吩咐过她,吃住一定要舍得,不能让小姐受苦。 四舍五入,她这个贴身大丫鬟当然也不能受苦啦,反正小姐疼她。 紫云嬷嬷摸了摸银袋,上房,还是四间,秦家真是财大气粗,莫不是连车夫都要住上房。 不等她上前与掌柜的搭话,罐子便看向丘瑾宁:“丘小姐,两间上房可够?” 丘瑾宁迟疑了一下,缓缓点头,接受了秦家的好意。 心里打定主意到了京城,租宅子的钱一定不能让秦初出了。 紫云嬷嬷摸着银袋的手又放下,看着已经上楼的秦初主仆,忍不住道:“小姐,您今晚不会是要和秦家大小姐睡一间吧?” 丘瑾宁神情微顿:“嬷嬷何出此言,秦小姐的意思应是,我与她各一间上房,罐子一间,您与绿药一间,车夫他们睡在楼下。” 绿药见状,扯了紫云嬷嬷一把,小声道:“嬷嬷您胡思乱想什么呢,怎么五迷三道的,咱们小姐和秦家大小姐还没成亲呢,怎么能睡到一起去呢?” 紫云嬷嬷:“…” 行吧,是她五迷三道,是她胡思乱想。 咦,等一下,什么成亲? 不等她再问,绿药已经扶着丘瑾宁上了楼。 秦初的房间在丘瑾宁隔壁,再旁边住着的是罐子,紫云嬷嬷与绿药住到了对面。 店小二很快就端了一桌酒菜,罐子殷勤倒酒:“小姐您尝尝这里的酒怎么样,跟咱们秦家比如何?” 秦初笑笑:“行了,你也不用伺候我了,快坐下一起吃吧。” “多谢小姐,奴婢就不客气啦。”罐子乐呵呵的坐下,小姐以前对她也好,但很少许她同桌用饭,自从小姐在上元节那晚醉酒后,醒来就对她更好了。 不仅很少罚她,还经常许她一起用饭,呜呜呜,小姐真好。 罐子正在心底感动得不行,就见秦初脸色忽变:“罐子,丘小姐那边的饭菜也有酒吗?” “当然啦,跟咱们的一模一样,奴婢安排得妥妥的,小姐您就放心吧。” 秦初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妥?不妥才对。 丘瑾宁现在不闻酒气都会情蛊发作,一旦闻到酒,那还了得。 心不在焉地吃完饭,秦初打发走小丫鬟,听着外面安静了些,不放心地来到隔壁,轻轻敲响房门。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客栈里掌了灯,光线昏黄,把她的影子映在门窗上,里面传出丘瑾宁的声音:“何人?” “是我,秦初。” 门吱呀一声打开,丘瑾宁似是刚沐浴完,墨发散落在肩上,不施粉黛的脸上像从浓雾里走来,萦绕着湿意,当真应了一个词;出水芙蓉。 秦初打量着她的神色,应该是清醒的,脸上添了两分薄红,不知是因为沐浴的水汽,还是因为情蛊的缘故。 “罐子不知情,叫了酒菜,你没饮酒吧?” 丘瑾宁浅浅摇头,侧身让她进来。 秦初稍稍放心:“那你闻到酒气了吗,身体可有不舒服?” 丘瑾宁见她一脸担心,弯唇一笑:“无妨,虽闻到一些,尚能忍受。” 其实她看到酒壶,就吩咐绿药把酒端出去了,并没有受到影响。 不过,既然眼前这人担心不已,自然不能辜负一番好意。 秦初一听她在忍着,一颗心又提起来,进了门,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说:我来了你就别忍了? 听着就像是想来占便宜的登徒子。 她琢磨了一下,忐忑开口:“忍得难受吗,若是难受,不要勉强。” 完了,话一到嘴边就不由心,这下更像是登徒子了。 “不勉强又如何,情蛊不解,往后只怕要时常忍下。”丘瑾宁坐在床边,语气落寞中又带了丝漫不经心。 只是那唇角似是含了些许笑意,浅淡且不明显,让人无法确定。 秦初微微皱眉,犹豫了一下从桌前的椅子上起身,坐到了丘瑾宁身边,一双眼睛盯着桌子上的烛台:“有我在的时候,便不要忍了。” 语气发虚,视线飘忽,不敢去看身旁的人。 她绝不是趁人之危,这叫乐于助人,没错,她是个好人,最爱与人方便。 僵着身子坐了半晌,身旁的人也没有动静,秦初正欲转头去看,胳膊就被丘瑾宁缓缓抱住。 她又僵在原处,忍着隐隐发颤的呼吸,低声道:“若是不舒服,你-你随意便好,我都可以。” 搂着她胳膊的人顿了一下,似是犹豫不决。 秦初目不斜视,任由心跳失衡,不敢转头看,心底缓缓起了一丝期待,复杂难言。 就在这时,一只素手轻抬,宽敞的中衣下滑,露出皓腕,几乎胜过了雪白衣色。 秦初呼吸一滞,眼睛不受控制地轻轻闭上。 微凉的手腕环在她的脖子上,身边的人压了过来,带着她躺到床上。 秦初躺在床上,眼睛闭着,双手垂在锦被上,不自禁地紧握。 唇角被轻轻地碰了一下,极浅极淡地碰了一下,克制又犹豫。 她不由得眼皮急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眼便是丘瑾宁舔了舔嘴角,眼波沉沉,幽深,难懂。 “秦初-” “嗯-” 秦初应了一声,嘴角紧张地绷成一条直线紧,难以张开。 丘瑾宁没有再说话,与她对视片刻,脸颊伏在她的颈间,静静靠着。 “秦初-”怀里的人轻唤一声,又没了声音。 秦初迟缓地抬起手,放在丘瑾宁的背上,轻轻抚了抚:“我在。” 良久,怀里的人幽幽一叹:“秦初-今晚留下来吧。” “嗯-”嗯?秦初差点锤床坐起,不能慌,不能慌,丘瑾宁一定是被情蛊所惑,忍得难受才会这样。 她不能慌- 丘瑾宁又在她怀里靠了一会,便翻过身去,躺到里面:“睡吧,明早还要赶路。” 秦初懵了一下,气氛都到这了,谁还睡得着。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小姐,小姐您睡了吗,老奴来找您说会儿话。”紫云嬷嬷不顾绿药的劝阻,执意来敲门。 她们的房间在对面,方才从窗户里看得真真的,秦家的草包大小姐进了丘瑾宁的屋,好久都没出来。 白天没拦住,是她没反应过来,晚上一定得拦住,就像小丫鬟说的,还没成亲呢,怎么能睡一起去呢? 啊呸,小姐才不会跟秦大草包成亲,老爷和夫人不会答应的,不然怎么会专门派她跟着。 “嬷嬷早些睡吧,有事明日再说。”丘瑾宁坐起身来,朝着门外应了一声。 哪知紫云嬷嬷不仅没走,门敲得更急了。 房间内,秦初与丘瑾宁面面相觑。 “嬷嬷许是看到你进来了。”丘瑾宁猜测道,紫云嬷嬷如此锲而不舍,很大可能是看到了。 “那怎么办?”秦初不自觉地慌了神。 丘瑾宁缓缓勾唇:“你去开门,回去睡吧。” 秦初下意识地点点头,前脚刚开了门,后脚就听到房门一关。 里面传来丘瑾宁轻飘飘的声音:“我有些乏了,先睡下了。” 秦初迎风而立,面对紫云嬷嬷带着打量的眼神,一脸的不知所措。 事情怎么发展成了这样,丘小姐过河拆桥啊! 紫云嬷嬷直勾勾地瞅着她,横眉怒目道:“秦小姐怎么在我家小姐屋里,大晚上的不睡觉梦游呢?” 秦初呵呵一笑:“那个,我睡不着,找丘小姐聊聊天。” 紫云嬷嬷堵着门:“刚好老奴也睡不着,秦小姐想聊什么,老奴今晚陪你。” 天杀的大草包,竟然夜入小姐门,她拼着今晚不睡了,也要守好小姐。 秦初嘴角一抽:“不用不用,嬷嬷您年纪大了,快早些睡吧,我这就走。” 年纪这么大还熬夜,也太不养生了。 “老奴精神好着呢,不睡也不打紧。”紫云嬷嬷一副不跟秦初彻夜长谈不罢休的架势,半步也不让。 秦初登时哑口无言,一旁的绿药见状,忙拽住紫云嬷嬷的胳膊:“嬷嬷,咱们快回去吧,明早还要赶路呢,您说您瞎折腾什么,人家秦小姐哪有功夫陪您聊天,要陪也是陪咱们小姐。” “啊,对对对,我先回房了。”秦初连忙附和两声,逃也似地回到隔壁,开门关门,一气呵成,好像后面有老虎在追似的。 这个嬷嬷也太吓人了,跟捉贼一样,唬得她心虚。 紫云嬷嬷得胜而归,还不忘戳了戳绿药的头,言语教训道:“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我跟你说今晚不许睡,给我盯好了。” “好好好,您想盯就盯。”绿药敷衍地打了个哈欠,嬷嬷也太不识趣了,白在夫人身边伺候了半辈子,连成人之美的道理都不懂,这不是坏小姐的好事吗。 说起来秦大草包也不行,怂什么啊,就不出来能怎么地,嬷嬷还能硬闯吗? 绿药心里吐槽不停,没理会坐在窗前的紫云嬷嬷,早早睡去。 第二日,众人休息了一晚,精神都尚可,唯有紫云嬷嬷一个劲地打哈欠,一上马车就歪了歪身子睡着了。 绿药小声道:“小姐,紫云嬷嬷昨夜没怎么睡,咱们的马车太小,要不你去跟秦小姐挤挤?” 瞧瞧,她多善解人意,精准拿捏小姐的心思。 丘瑾宁无奈地扫了她一眼:“莫要胡言乱语。” 昨夜一时心乱说出希望对方留宿的话,过后只觉得羞人,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秦初,怎么和那人单独相处。 绿药见她不为所动,默默倚着车窗,小姐真是口是心非,明明以前跟望夫石似的天天去县衙后边的大路上守着,就为了看秦大草包一眼,这会儿还矜持起来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不坦荡。 这边,罐子看着恹恹无神的自家小姐,八卦道:“小姐,您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秦初脑子里想着昨夜,丘瑾宁怎么能过河拆桥呢,太不厚道了。 罐子眼珠子一转,小声道:“不然,奴婢去请丘小姐过来?” 秦初瞪了她一眼:“少说话,不许乱来。” 罐子翻了个白眼,当她不知道昨夜的事啊,她听到动静,贴着门认真听了半天,小姐大晚上跑去找丘小姐,被人家紫云嬷嬷给撵回来了,太不争气了。 接下来两天,秦初几乎都没怎么跟丘瑾宁说上话,一来丘瑾宁似是有意躲着,二来紫云嬷嬷总虎视眈眈地盯着,实在是煞风景。 马车很快驶进了巍巍皇城。 秦初第一次进京,掀开车帘往外看,只见高阁林立,行人如梭,街上热闹非常,繁华尽显。 马车在紫云嬷嬷的指路下,停在一处院落外。 这也是丘夫人派她跟着的原因,紫云嬷嬷来过几次京城,也知晓大少爷丘首安落脚在何处。 丘首安早一天就接到了消息,今日特意没有出门,一听小厮来报人到了,连忙迎了出来。 “瑾宁,你可算是来了。” “大哥,这是秦家小姐秦初,此番陪我一起进京。”丘瑾宁颔首,介绍身旁的人。 丘首安挑眉:“秦小姐?”他打量了一下秦初站得有些歪的左腿,此女他见过两次,是九曲县有名的秦家大草包。 秦初忙拱手打招呼:“大哥好-不是,我是说丘大哥你好,在下秦初。” 丘瑾宁垂首忍笑,紫云嬷嬷和两个小丫鬟齐齐抽眼角。 紫云嬷嬷:这个不要脸的草包! 绿药:秦小姐终于长进了! 罐子:小姐威武!小姐霸气,小姐无人能敌! 【作话】 悄悄加更~? 第26章 因为秦初一声脱口而出的‘大哥’, 气氛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丘首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你们一路颠簸也累了,先进屋再说。” 娘亲在信中提了几句,说是秦家的大小姐会陪妹妹一起进京, 没想到不仅一路跟着, 还跟来了这里,莫不是想和他们兄妹同住? 他租下的这个院子并不大,妹妹倒是住得下, 再住下秦初主仆, 恐怕会有些不方便。 怀着这样的心思,丘首安在饭桌上便假意热络道:“秦小姐初到京城, 可找好了去处,丘某进京半年对这一片还算熟悉, 倒是可以帮你找找附近有没有空闲的院子。” 秦家虽是九曲县首富, 秦老爷也乐善好施, 但因为一双儿女都是胡作非为的草包,风评一般, 丘首安不觉得有跟这种人来往的必要。 尤其他的妹妹是九曲县名动四方的美人,才貌双全,怎么能跟一个养面首的女子住在一起呢。 京城那些显贵人家最是看重女子的名声, 为了长远打算, 万万不能让秦家大小姐留下来。 秦初神情犹豫了一下, 她住哪里倒不重要, 关键是丘瑾宁身上有情蛊, 她们不宜分开, 这样想着, 她便去看丘瑾宁, 眼神询问。 丘瑾宁一听自家大哥的话便明白了他不想让秦初留下的意思, 她淡淡道:“我与秦初住在这里确实不便,吃过饭就去找个院子赁下来吧,省得叫大哥为难。” 丘首安愣了愣,他是不想让秦初住下,但没说让妹妹也出去住啊。 “瑾宁,你就不要搬出去了,住在这里也好照应一二。” 丘瑾宁面上不动声色,一脸认真道:“大哥是进京赶考的举子,迎来送往结交的同窗想必都是男子,我还是另寻住处为好,和秦小姐一起也能相互照应。” 爹爹说了,大哥哪里都好,就一点不尽人意:好美色。 不然也不会不顾爹娘反对执意娶顾家长女了,顾家长女面貌娇媚。 丘瑾宁看了一眼秦初,这个人虽不至于说是美貌动人,却也长得隽秀悦目,不宜与大哥住在一起。 在意一个人,便觉得那个人哪里都好,只想独占,生怕别人也发现这份好,她到底是不能免俗,对自己的大哥都不放心。 “你考虑的也对。”丘首安想起自己结交的那些人,妹妹如此姿色,确实不宜与那么多男子常接触。 免得惹人觊觎,京城多权贵,他没有信心能保护好妹妹。 这样一想,与秦家大小姐住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两个女子为伴,能少些是非。 站在门口的紫云嬷嬷看得心急,大少爷也太容易妥协了,她是看着夫人写的信,那么多叮嘱的话都白说了,这就答应让小姐跟秦大草包住一起了? 不行,她要跟大少爷好好说道说道,再不拦着,恐怕就拦不住了。 她活了半辈子,什么看不出来,这一路上,小姐的那些表现明显是中意秦大草包了啊。 紫云嬷嬷刚要进门,绿药眼疾手快地拽了她一下,用口型道:主子的事,咱们少掺和。 小姐跟秦大草包住一起多好,近水楼台。 紫云嬷嬷脚下一顿,望了眼丘瑾宁的神色,默默站了回去。 她想听夫人的吩咐,但也心疼自家小姐爱而不得啊,罢了,往后多观望一下,若是秦大草包靠不住,再拦也不迟,她相信丘瑾宁是个拎得清的。 说好以后,丘首安便带着她们一起去寻院子。 丘首安住在朱雀街西边,京城房价不便宜,主要讲究个东城贵,西城贱。 他的手头并不宽裕,想着妹妹也带不了太多银子,所以找的院子都在京城偏西的位置。 跟着看了几家之后,秦初大约知道了丘首安的考量,便指了指偏东的那条街:“我瞧着那条街不错,位置居中,难得的还有些幽静。” 她指的是朱雀街东边的那条街,主要是看着那条街上的房屋气派,环境也不错。 丘瑾宁自然也中意,想到进京所带的银子,她心里一阵为难。 路上都是秦初出钱,她一早就打算好了租房子的钱自己来付,但看着秦初一脸向往的样子,她犹豫了一下道:“那便去问问吧。” 租宅子的钱应该够,往后少不了要紧衣缩食,住下后可以去找个抄书之类的活,省得银钱捉襟见肘。 丘首安见妹妹点头,又看了眼秦初,没有拦着:“此街名为后宋街,相传前朝宗室子弟多住在这里,如今里面住着的都是一些达官显贵,房价很高。” 秦初要找好住处,银子不必担心,便宜爹爹给得多,主要她也想让丘瑾宁住得舒坦一些。 傍晚的时候,她们终于找到了一处满意的宅子,就在后宋街东头,可租可售,租金一百两一个月,售价是九千两。 付钱的时候,丘瑾宁示意紫云嬷嬷上前,结果还是没快过罐子。 罐子财大气粗地数出九张大额银票递给牙人:“九千两,我们小姐买了。” 老爷吩咐了,进京寻到如意的宅子就买下来,位置要好,还要足够宽敞。 以后秦家的酒业可以尝试朝京城发展一下,这也是给秦初带那么多银票的原因。 丘首安忍不住在心底惊叹了一下秦家的财力,九千两啊,爹爹半辈子的俸禄,结果人家一个小丫鬟眼睛都不眨地拿出来,跟见惯了银票似的。 他看着宽敞气派的宅子,顿时觉得妹妹跟秦大小姐住在一起太好了,至少住得舒心。 不过这样一来是不是太占秦家的便宜了,他不由看向丘瑾宁,妹妹会接受秦家的好意吗。 丘瑾宁心思重重,找紫云嬷嬷拿过银袋子数出一百两:“这是租金,还请秦小姐收下。” 宅子易了主,秦初是主人,她是租客,理应交租金。 秦初摆摆手:“不用,我的就是你的,丘小姐不必见外。” 话音一落,众人齐齐一呆 。 丘首安:妹妹和秦大草包的关系也太好了,已经好到不分你我了吗? 紫云嬷嬷:这个草包竟然以财力蛊惑小姐,小姐要挺住。 绿药:秦大草包人真好,小姐没看错人。 罐子:小姐霸气,小姐威武! 丘瑾宁稳了稳心神:“秦小姐说笑了,瑾宁受之有愧,还请一定要收下。” 秦初此举或许是因为情蛊的缘故,虽然她中蛊是被秦末所害,但秦初这些日子一直倾力帮助,再受人恩惠,有违她做人的准则。 秦初怔了一下,心思微转:“这样吧,牙人也说了,这宅子一个月租金是一百两,我们主仆也要住下,如果还按一百两算就太欺负人了,不如就五十两吧。” 纤纤素手递着银票,丘瑾宁眸光坚定:“路上承蒙照料,租金理应我来付。” 这是她在路上便打算好的,再借着情蛊享受秦初的各种照顾,她无法做到心安理得。 秦初并不去接银票,正了正脸色道:“丘小姐此言差矣,这宅子可不是只住我和罐子两人,秦家今后还会住进来许多人,只能委屈你住偏院,所以租金五十两合情合理,若你再坚持,那便搬出去,不要住在这里。” “秦初-”丘瑾宁抿唇,眸光里闪过一丝复杂。 秦初不为所动,与她对视。 其余人面面相觑,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丘瑾宁心里一叹,缓缓收起银票,只余五十两在手中:“便如此吧。” 秦初顿时眉开眼笑,爽快地接过银票,她就知道丘瑾宁一定会妥协,毕竟女主还受情蛊所困,目前离不得她,搬出去还怎么时常相伴。 “本该如此,你与我计较那么多干嘛。” 安顿下来后,已近深夜,丘首安见秦初对妹妹很是上心的样子,放心回去了。 秦初便让罐子去买了一桌上好的饭菜,请了丘瑾宁主仆三人来。 “往后咱们就住在一起了,你们就当这里是自己家,不必见外,丘小姐还是跟我一起住这个院子吧,就住我隔壁,这里宽敞,住得下。” 宅子三进三出,主院很大,住下她们这些人绰绰有余。 左右两个侧院一个待客,一个留着备用,秦初已经打算好了。 丘瑾宁看着桌上的饭菜,只有茶水,不见酒,安排得很是细心。 她抬眸,一句话打破了秦初的幻想:“我们住偏院,五十两合情合理。” 秦初顿了一下,叹气道:“都听你的,先用饭吧,大家一路劳累,今晚好生歇歇。” 女主与她还是生分啊,若不是因为情蛊,未必肯留下来。 丘瑾宁淡淡看了她一眼,执起竹筷,吩咐紫云嬷嬷和绿药也坐下。 用过晚饭,秦初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既想去偏院看一看丘瑾宁,又不知道找什么借口,这个时候她甚至想早知道吩咐罐子买一壶酒了。 丘瑾宁若是闻了酒气,她就有理由去偏院了。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秦初打消了自己的小念头,要坦坦荡荡去追寻啊,她不能跟坑货大哥一样不走正道。 隔壁的东跨院里,丘瑾宁同样辗转反侧,思绪万千。 次日一早,她梳妆过后,来到主院就看到了一身素白色的秦初,那人在院中伸展着腿脚,似是在晨练,身姿纤长,动作中透着几丝滑稽。 秦初做完一套现代的广播体操,回头就看到了丘瑾宁:“丘小姐,早啊,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顺便在外面吃个早饭。” 她们这一行人住下倒没什么不方便,唯一没有考虑到的就是没有厨娘,从主子到丫鬟再到嬷嬷、车夫,没一个擅长做饭的。 看来要去寻个厨娘来啊。 丘瑾宁颔首点头,客气又淡漠,那晚说出让秦初留宿的话,到底是太唐突了,以至于到了现在,她心里仍有些不自在。 秦初面色如常,用饭的时候心里反复在想:怎么感觉到了京城,丘瑾宁离她更远了,是因为租金的缘故吗? 哎,不是一家人就是不方便,连想对别人好都显得不太合适,她们什么时候能成为一家人啊。 “我打算先去买个庄子,丘小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秦初想起爹爹的吩咐,和丘瑾宁闲聊家常。 秦家若想在京城立足,酒庄是一定要买的,啤酒也要抓紧酿,眼看着就到了炎炎夏日,要赶上这个季节才好。 丘瑾宁淡淡道:“我打算一会儿让绿药去贤王府知会一声,然后去寻个厨娘,厨娘的月钱你就不要跟我争了,不然我住得不安心。” 提前进京的事,二皇子那边不好瞒着,对方势大,她们应谨慎对之,不宜树敌,知会一声也是为了稳住对方。 厨娘要赶紧找,不然总在外面吃,花销太大。 秦初不赞同道:“你安心备考就是,这些事让罐子去忙活,她闲得没事干。” “秦初,无功不受禄。”丘瑾宁淡淡一句话,拒绝了秦初的好意。 她想了半宿,确定了一件事,秦家不缺钱,秦初也舍得为她花钱,但这些都不能成为她安然受之的理由,女子当依靠自己,方能天地宽。 哪怕秦初对她来说和旁人不同,也不能无所顾及地花秦家的银子,她们的关系还没到不分你我的程度,待情蛊一解,一切都未可知。 “那好吧,不管怎么样,你不要跟我见外,我昨天说得都是认真的,我的便是你的。”秦初正了正神色,眸光认真。 她想对丘瑾宁好,想和丘瑾宁一直在一起,也希望丘瑾宁不拿她当外人。 丘瑾宁微微垂首,声音低了低:“你-为何对我这般?” 好到让她忍不住多想,会想这个人的心思是不是也如她一般… “哈哈哈,当然是因为-因为--总之我该对你好。”秦初干笑两声,打着哈哈,她想说是因为情蛊,但又不想提及情蛊。 有些事是应该,但有些事是想,此时此刻不是她应该对丘瑾宁好,而是她想对丘瑾宁好。 丘瑾宁垂眸,不再说话,似是意会了秦初不便讲出来的话,因为情蛊啊。 用过饭,秦初吩咐罐子道:“你去帮丘小姐跑一趟贤王府。” 她私心里不希望丘瑾宁和那个二皇子有往来。 罐子面露迟疑:“小姐,那种事瘦丫鬟去就行 ,我还要好好跟着你呢。” 老爷吩咐了一定要守护好小姐,寸步不离。 秦初挑眉:“我就随便逛逛,不用人陪,再说了去跟贤王那样的大人物打交道,肯定还是得看你。” 罐子一听,顿时挺了挺胸:“没错,小姐放心,女婢一定把话传到。” 小丫鬟被自家小姐夸了一句,洋洋得意地看了绿药一眼,看吧,干大事还是她靠谱。 绿药翻了个白眼,盯着秦初主仆若有所思,她好像知道怎么对付胖丫鬟了,原来是个头脑简单的顺毛驴。 打发了罐子去贤王府传话,秦初便一个人逛起了京城,天子脚下,治安自然是好的,她在朱雀街上走了一圈,记下了几家铺子的位置,便去了东城边。 找到牙人问了一圈,她看上了顺天府正对面的一座宅子。 宅子很大,荒废多年,据说是一个罪臣的府邸,大家都嫌晦气,一直空着没人买。 秦初看中的是这个府邸的位置,一来够大,用来酿啤酒足矣,二来位置够安全,她在京城没有倚仗,只能尽量借助官府的威信,把酒庄安置在顺天衙门正对面,谁敢来造次。 于是当场便买了下来,两天入手两个宅子,匣子里的银票去了三分之一,秦初花起来一点也不心疼,有舍才有得,这个道理她懂。 有些必要的开支,无需省着。 算着中午的饭点,秦初回到后宋街,就见罐子爬着木梯正在换匾额,上面写着:秦府。 绿药在下面扶着梯子,语气崇拜:“胖丫鬟你太厉害了,挂得真正。” 罐子在木梯上扬了扬头,忍着站在高处的恐惧,一脸自豪:“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丫鬟。” 绿药一叠声地继续夸:“就是就是,不愧是秦小姐的贴身大丫鬟,一会儿帮我把东跨院的书房也打扫一下吧,你手脚利索,干起活来肯定快。” 她仿佛找到了支使罐子干活的诀窍,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变着花样说。 罐子笑呵呵道:“包在我身上,一定给丘小姐打扫得干干净净。” 秦初看得牙疼,这小丫鬟也太单纯了,和丘瑾宁的丫鬟一比,跟缺心眼似的。 这时,丘瑾宁也刚好外从面刚回来,怀里抱着纸笔和几本书。 秦初见状忙迎了上去:“丘小姐,我来帮你拿吧。” “无妨,我拿就可以。” “我来拿,你看看这匾额挂得正不正。” 丘瑾宁虽开口婉拒,仍旧挡不住秦初的热情,她空了手,望着秦初浅浅一笑:“甚好。” 语气轻柔,目光望着秦初,也不知是在夸秦初还是在夸匾额。 【作话】 因为榜单等原因,明天大概要晚上11点过才更新,明晚不见不散~? 第27章 不多时, 匾额就挂好了,厨娘也做好了午饭。 饭后,丘瑾宁看了秦初片刻:“你随我来。” 书房还没收拾出来, 她们直接来到了东跨院, 丘瑾宁的房间已经被绿药打理得整洁如新,就是没见几件摆饰,只有必需的家具, 陈设略显简单。 “秦初, 这是罐子带回来的王府回信。”丘瑾宁掩好门,拿出一张折好的信笺。 秦初接过来打开, 上面寥寥几句,意思是让她们不要声张来自九曲县, 尽量不要出门, 静等来年春天的会试便好。 “这位贤王殿下管得也太宽了, 连出不出门都管着,我们又不是犯人。”秦初垮着脸, 丝毫不遮掩自己对二皇子的不满。 她是商人,此番进京是便是打算利用啤酒打开京城的市场,让秦家酒铺早日立足, 肯定要经常出门。 丘瑾宁淡淡道:“只是说尽量不出门, 我们无需在意就是。” 秦初的脸色好看了些:“也是, 又没人守着, 我们想出门便出门。” 她想得简单, 丘瑾宁心底却有几分不安。 二皇子知晓她们进京, 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暗地里少不了会派人盯着, 毕竟这京城还有两位皇子在打探凰女的消息。 至于被二皇子推出来的顾三, 未必能让人信服她就是凰女,那两位皇子只要不蠢,也不会全然信之。 掩下心底的担忧,丘瑾宁还是叮嘱了两句:“你平时出行只让罐子跟着也不妥,不如买几个护院吧。” “好,都听你的。”秦初眼底含着笑意,看向丘瑾宁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丘瑾宁心神一顿,轻轻“嗯”了一声。 两个人顿时没了话,气氛有一丝丝奇怪。 “昨晚,睡得还好吗?身体可有不适,情蛊安分吗?今晚需要我过来吗?”一连抛出几个问题,秦初心头紧张。 其实她更想说得是:今晚我来陪你吧。 见丘瑾宁沉思不语,秦初揉了揉眉心,看向门窗:“那个,我就是担心你,没别的意思。” 丘瑾宁看着她,轻笑:“我知,秦小姐是正人君子。” 略带调侃的语气,让秦初耳根发烫。 “那今晚-” “并无不适,不用特意陪我。”丘瑾宁语气轻柔,眼底迟疑又复杂。 听她这么说,秦初心底划过失落,只得告辞离开。 顺天府对面的宅子很快也换了匾额,罐子指使着雇来的下人,对宅子进行了大刀阔斧地改建,一个酒庄初见雏形。 “小姐,我们真的要用这个宅子做酒庄吗?”罐子有些不舍得,这宅子比她们现在住的那个秦府还要大,位置也更好,用来酿酒,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秦初看了眼对面的顺天衙门,悠悠道:“你不懂,我们初来乍到,此处最合适。” 若是像在九曲县一样去城外买庄子,不仅距离远,不能时时盯着,一旦打出名号来,也容易引人觊觎,这世上从不缺眼红的人。 而她不惜花重金把酒庄的第一站安排在顺天府对面,图得就是安全。 毕竟,一般人不敢在衙门对面闹事。 秦家不缺本钱,只要能把秦家酒铺做起来,前期的花费都只是毛毛雨,今后的利润自然可观,值得这份投入。 酒庄也叫白鹭酒庄,同样在后宋街上,隔壁便是繁华的朱雀街。 秦初想起昨日留意个那几个铺子,叫上罐子,带好银票出了门。 秦家做得是供货生意,可是在京城,没有人引荐,没有传出口碑去,很难揽到大客户订酒。 接下来要干得就是先把啤酒的名号做响。 十几天后,朱雀街上有一家新酒肆开张,掌柜的是个年轻女子,卖的是一种从未听过的酒,名叫啤酒。 酒肆装潢得也与寻常酒肆不一样,门口挂着一排晕黄的小灯笼,过了晌午才开门迎客,有人路过瞅了一眼,就见那酒桌上摆着的都是琉璃杯子,看起来就不便宜。 开张第一天,秦家酒肆外摆了一张桌子,一个铜壶,一个胖丫鬟在那扯着嗓子吆喝。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秦家酒肆开张第一日,特举办投壶赠酒活动,凡能十中七者,今日便可免费进店饮酒,不收一文钱。” 行人驻足,有好酒者问:“敢问小娘子,你的意思可是十支箭投中七支便能白喝酒,不花一文钱?当真?” 罐子掐腰:“当然是真的,这位客官说得对,就是这个意思,只此一日,错过就等明年啦。” 话虽然确认了,但还是没人做第一个,生怕店家骗人,就在这时,一个清丽出尘的美人走上前来:“劳烦给我数十支箭。” 罐子愣了一下,忙笑开:“好嘞,姑娘您稍等。” 呜呜呜,丘小姐太仗义了,再没人来,她都想去雇几个人来了。 丘瑾宁拿了箭,站在拉好的红线外,一脸平静地投壶。 一支没中,两支又没中,三支四支,十支就中了一支。 罐子眼角一抽,丘小姐的手也太没有准头了,还不如去雇几个人呢。 见只中了一支,丘瑾宁面不改色地进门,罐子下意识的一拦:“姑娘,您没中七支,恐怕不能免费。” 这么多人看着呢,可不能作弊,就是作弊也要找没人的时候啊。 丘瑾宁冷脸:“怎么,我花银子也不能进么,今日我非要尝尝你们的酒。” 罐子回过神来:“哎呦,姑娘说笑了,您里面请,快请。” 围观的众人静了一瞬,随后纷纷领箭排队,免费的酒,不喝白不喝。 “给我十支箭。” “也给我十支。” 投壶活动终于正式开场。 酒肆里,一楼是大堂,整齐有序地摆着几列长桌,二楼有雅间,还有一些小菜可供下酒。 秦初一直在二楼窗前看着楼下,见丘瑾宁进门,连忙下楼。 “丘小姐,你怎么来了,快去二楼。” 一楼满是酒气,万一引得情蛊发作就不妙了。 匆匆把人领上楼,秦初后知后觉地反应了一下,闻到酒气有什么不妙的,好像也很妙… 丘瑾宁打量了一下雅间里的陈设,微微点头:“听绿药说酒肆今日开业,我来送贺仪。” 她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锦袋,里面装着一个玉牌。 秦初接过来一看,有些眼熟啊,她下意识地去看丘瑾宁腰间,那里的玉牌已经换成了玉佩,看着也有点眼熟,好像是她之前送的生辰贺礼来着。 她盯着丘瑾宁,神色茫然,女主这是将贴身的佩玉送给她了? 丘瑾宁面色微红,视线落在秦初的手上:“今早才听绿药说起酒肆开业,准备得匆忙,若你不喜,我再重新去备。” 说着,就要把玉牌拿回去。 秦初忙收手躲过,直接把腰间的佩玉一摘,换上丘瑾宁的玉牌:“喜欢,你送的我都喜欢,我以后天天戴着。” 气氛莫名微妙起来,丘瑾宁看着她珍而重之得把玉牌戴好,面上绯色渐深。 秦初满意地打量了一下腰间新挂上的玉牌,抬头就见丘瑾宁面色绯红,似美人初醉,神色微醺,眉目动人。 她心里一紧,担忧道:“可是方才在楼下闻到了酒气,情蛊发作了?” 丘瑾宁矜持地迟疑了一下,默默点头,嗯,是情蛊在动。 秦初见她点头,顿时顾不得想别的,直接把人抱在怀里,轻声安抚:“没事,我在呢,不用怕情蛊。” 她比醒酒汤顶用多了。 丘瑾宁的手捏着衣袖一角,没有作声,轻轻靠在秦初怀里,她没有怕,若真的怕,此刻怕的当是担心情蛊解除了该怎么办,该怎么再和眼前的人相拥。 或许当道明心意,又恐会被拒绝… “小姐,人都坐满-了。”罐子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看到雅间里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后,顿时眼睛瞪圆。 秦初登时跟烫手似的,赶紧松开怀里得人,微微退开半步。 丘瑾宁垂首,面色羞红,不敢去看小丫鬟。 罐子迎上自家小姐带着怒意的眼神,顿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那个,奴婢啥都没看见,奴婢不是故意坏你们好事的。” 呜呜呜,她进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坏人好事可是会遭雷劈的啊。 秦初沉着脸,咬牙道:“进来前就不会先敲敲门吗,回府把茅厕都给我打扫一遍,把院子里的地也扫干净。” 这个糟心的小丫鬟,真没礼貌,连敲门都不知道,早晚要赏她吃板子。 罐子瘪了瘪嘴:“是,可是小姐,楼下都坐满了,有的人拖家带口来投壶,小菜还是免费供应吗?” 这一天少说得亏几百两银子吧,小姐到底会不会做生意啊。 别不等老爷进京,什么钱都没赚到,一匣子银票先折腾没了。 “不必管这些,酒肆关门前,凡投壶进来的都免费。” 罐子应声退下,还贴心地给她们关上了房门。 然而方才的气氛已被破坏,两个人相视一眼,默默躲开了对方的视线。 楼下,酒客们端着金贵的特制琉璃杯子,心里一阵惊叹,这酒里竟然还放了几粒冰块,细碎晶莹,口感冰凉,绝了。 在这炎炎夏日饮上一杯,解暑又解乏。 小菜也够味,麻辣花生米并一些小菜下酒,一口啤酒一口小菜,滋味那叫一个妙。 可惜只有今日是免费,秦家酒肆的酒钱说起来也不贵,这么一大杯只要五十文,虽然杯子够大,但喝一杯不够啊,几杯下肚,就是几百文,寻常百姓哪舍得敞开肚皮喝啊。 有人悄悄算着家底,每天来喝上一杯也承受得起,绝不能贪杯,不然零花钱就没了。 秦家酒肆的名头一天就传了出去,主要是寻常人省一省都喝得起,店家也舍得送小菜。 第一家上门来订酒的是楼上楼。 楼上楼在九曲县的分店早些天就传来消息,当地的大酒商秦家酒铺有新酒酿出,味道绝佳,尤其适合夏日。 奈何运过来要费些时日,还要增添运输成本,楼上楼的大管事禀告东家以后,还是决定让九曲县的人送一批新酒来试试。 结果消息还没送过去,秦家的啤酒就做到京城了,还真是天公作美。 为商者做什么都求个‘先’,眼光独到,敢为人先,方能吃到肉,晚一步的就只能喝汤了。 随着最大的楼上楼推出秦家酒铺的新酒,啤酒开始供不应求。 但秦初的野心不止于此,她现在正闷头研究一些果酒,只有不停地推陈出新,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从九曲县来投奔妹妹的顾大少爷一到京城就听闻了秦家酒铺的消息,他来到秦家酒肆外,又看了眼几十米外的秦家酒铺,目光沉沉。 酒肆零售,酒铺供货,秦家这是已经在京城立住脚了啊。 他此番进京也有想在京城开酒铺的想法,毕竟妹妹攀上了二皇子,背靠大树好乘凉,只是县令的丘大人跟二皇子一比,就没那么重要了。 没想到秦家竟然又先他一步,可恨他还没研究透秦家的新酒是怎么酿出来的,虽然收买了几个秦家的酿酒师傅,却只学到了味道,酿不出和秦家一样的啤酒来。 原因无他,他们酿出的啤酒没有酒花,活像是没成功的残次品,而啤酒花的那道工序,据说是秦初亲自操刀,从不假手他人。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妹妹入了二皇子的眼,如此一来就好办事了。 顾大少爷进京当天就去拜会了二皇子,不仅受到了一番款待,二皇子还亲自陪着喝了几杯酒,可见妹妹正得盛宠。 饭后,顾三送顾大少爷出贤王府,见他一脸愁容,忍不住问:“大哥你怎么愁眉苦脸的,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 从前她没有说这种话的底气,今时不同往日,二皇子对她格外看重,不仅出行派人护着,还天天锦衣玉食地伺候着。 顾三扶了扶发髻上的金步摇,满脸得意,好似自己已经是贤王妃。 顾大少爷长叹一声:“三妹你不知啊,爹爹和我天天忧心家里的生意,就怕往后攒不够银钱给你置办像样的嫁妆,让王府的人看轻了你。” 顾三还以为他担心什么,一听是忧心家里的生意,当下便夸下海口:“大哥放心,我今晚就去求王爷赐几个好铺子,咱们顾家的酒就能卖到京城来了,还愁挣不到银子吗?” 顾大少爷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了,如今京城的酒水生意都让秦家给揽去了,有铺子也不顶用啊。” 空开着铺子,没人买酒,又有何用。 “秦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哥你跟我说说。”听到秦家的消息,顾三瞬间就想到了死对头秦初,想到了总对她没个好脸色的丘瑾宁。 莫不是秦初那个草包来京城了?来了就好。 她还怕秦初不来呢,来了才好收拾,才好报当年被轻贱之仇。 听完顾大少爷的话,顾三心里一阵激动,当初秦初说她给秦家提鞋都不配,可如今呢。 如今她马上就是贤王妃了,一个小小的秦家算个什么。 她倒要看看秦初到时候是什么表情,还敢不敢跟她呛声。 于是当晚,秦府就收到了贤王府的请帖。 请帖是王府的下人送来的,直言王府的顾姑娘宴请旧友赏花,一并还请了许多大家闺秀。 秦初看了两遍请帖,不确定道:“顾姑娘是顾三?” 丘瑾宁缓缓点头:“应当是她借贤王府的名义,才有了这一场赏花宴,只怕是宴无好宴。” 秦初皱眉:“那-二皇子知情吗?” 若是不知情还好,若是知情了还允许顾三宴请她们,到底是打什么主意,难道是不打算掩藏她们的身份了吗。 事情一旦牵扯到男主,她便感到浓浓的不安。 丘瑾宁沉眉:“不管他知不知情,我们都不好推脱,到时候要多小心。” 她总觉得二皇子没有那么好糊弄,在九曲县,她只是浅浅一提,二皇子就借势推出了顾三这个挡箭牌,此人心机,可见不简单。 待到在赏花宴上见到二皇子站在凉亭下望着这边,丘瑾宁便知自己猜对了,这位贤王殿下果然知情,此宴恐怕是另有所图。 顾三被一群贵女众星拱月地簇拥着,和在九曲县时相比,简直大变样。 金钗玉簪,锦衣华服,一身的珠光宝气。 “丘姐姐,妹妹总算是把你盼来了,哟,这位是?” 顾三一见到丘瑾宁便热络地挽上了她的胳膊,待看到秦初时则微微挑眉,好似认不出来人是谁一般。 秦初心里都被她这装模作样的姿态给逗乐了,面上不显道:“在下秦初。” 顾三故作沉思片刻,忽然惊呼一声,掩嘴道:“秦初!你是那个胡作非为养面首的秦瘸子,哎呦我一时嘴快,秦小姐可别介意。” 【作话】 呜呜呜,我等不到十一点了,好困好困,不管了,我要更新~? 第28章 场面瞬时一静,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秦初身上。 怪不得瞧着走路有些不协调呢,原来是个瘸子,还是个胡作非为敢养面首的。 京城的贵女们都不是傻子, 两句就听出了顾三的话里的深意。 她们虽然也瞧不上无名无份赖在王府的顾三, 但架不住二皇子最受女皇看重,如今他明晃晃地护着顾三,搁在明面上, 大家总免不了要讨好几分。 至于秦初- 看来被二皇子带来的顾三小姐看此女不顺眼呢, 不然怎会在这种场合揭人短处。 如此就简单了,她们正愁不知道怎么讨好顾三呢。 秦初向来不委屈自己, 但此处是贤王府,她悄悄握拳忍了忍, 不卑不亢道:“顾三小姐记性很好。” 果然是宴无好宴, 那个坑爹的二皇子到底在搞什么, 不掩护她们的身份了吗? “哟,这位秦小姐还未出阁吧, 还真是不拘礼法,叫我等好生羡慕。”说话的是站在顾三身边的一个姑娘,乃是户部尚书陆大人的千金。 二皇子就在户部当差, 陆小姐知晓爹娘的心思, 有意与二皇子交好。 对于二皇子护着的顾三, 当然要讨好一番。 顾三深知自己此时在众人中的地位, 只是抛了个头, 就等着看秦初的笑话。 熟料, 陆小姐的话音一落, 威王妃就走到了秦初面前:“秦妹妹不拘一格, 还真是叫我等好生羡慕, 本宫好久没见过你这么有趣的人了,你这个妹妹,本宫认定了。” 威王乃大皇子的封号,威王妃便是大皇子的正妃。 众人不由一愣,陆小姐方才是在讽刺这个秦初吧,威王妃怎么听不出好赖话,还真羡慕上了? 秦初不知她是何人,但有人帮忙解围,理应感谢,尤其此人还自称本宫,便颔首问道:“秦初受宠若惊,不知您是?” 威王妃直接挽住她的胳膊,面带笑意答道:“秦妹妹不必多礼,本宫是威王妃,与你一见如故,想与你结为异性姐妹,秦妹妹可别嫌弃。” “秦初不敢,拜见威王妃。”秦初闻言便躬身行礼,她不知道威王是哪个皇子的封号,除却二皇子,便是大皇子和三皇子之中的一个,不管哪个,都不好得罪。 可是,威王妃为何会对她如此热络? 想不通的可不止她一个,顾三更是没料到,威王妃竟然直接护着秦初,心里顿时憋屈不已。 她虽然得了二皇子的宠,但毕竟无名无份,跟已经是大皇子正妃的威王妃相比,还是差点。 众人的神情微妙起来,威王妃这是何意? 一见如故?怎么可能,在场的人就没一个信的。 只有三皇子的侧妃李氏知晓一些内情,王嫂还真是心急啊。 威王妃不管别人怎么想,直接拉着秦初走向不远处的水榭。 “秦妹妹和顾三小姐是旧识,也来自九曲县吗?” “是。” “秦妹妹这腿可找人看过,明日可有时间来王府一趟,本宫找御医给你瞧瞧。” 秦初心里一动,不露声色道:“多谢王妃关怀,只是我这腿天生便如此。” 威王妃脸上露出适当的可惜:“妹妹真是个苦命人,你放心,以后行走京城谁都不必怕,本宫倒要看看谁敢欺负秦妹妹。” 话音意有所指,眼神往顾三的方向递了递。 秦初了然:“多谢王妃,秦初不敢高攀。” “秦妹妹说哪里话,以后就当本宫是你亲姐姐,别这么见外。” 威王妃挽着秦初的胳膊,不停套近乎。 顾三看的一脸郁气,抱着丘瑾宁的胳膊逐渐用力。 丘瑾宁瞥了一眼秦初和威王妃亲亲热热的样子,暂时放下心来,有威王妃护着,看来今日不用过多担心了。 只是往后,恐怕难有清净… “顾小姐,我来京城是为备考,学业为重,就不搅扰了。” 她适时道别,带着绿药离开贤王府。 顾三的目标本来就不是她,当下便没有为难。 丘瑾宁离开王府,掀开车帘看了眼后面,在后宋街的拐角让马车停下,就近寻了个不起眼的饭馆走了进去。 绿药不解:“小姐,咱们不回去吗?” 丘瑾宁淡淡饮茶:“不回,等人。” “等秦小姐和胖丫鬟吗?” 丘瑾宁不语,不一会儿,雅间的门被敲响,她看了眼绿药:“开门,去外面守着。” 绿药懵懵懂懂地开门,见来人是个男子,还有些面熟,心里顿时敲响警铃。 这不是那个上任两天就走了的周学正吗?小姐原来不是在等秦大草包啊,啊,不对,小姐怎么能等别的男子呢。 那秦大草包怎么办,她可是未来姑爷,也不对,小姐的心思难猜,未来姑爷是谁还不一定呢。 难道小姐想通了?不喜欢秦大草包了?周学正看着倒是仪表堂堂,也不错。 想到疑似要失去自家小姐宠爱的秦初,绿药心底不知为何生不出一丝欢喜来,秦大草包不行啊… 二皇子进门便坐到丘瑾宁的对面:“丘小姐,久违了。” 他在赏花宴上只是远远看了一会儿,此女就猜到了他会跟上来,果然是天选凰女,聪慧过人。 丘瑾宁起身行礼:“拜见二皇子。” 二皇子淡淡一笑:“丘小姐不必多礼,你应该猜到本王为何而来吧?” 丘瑾宁平静地看着他:“殿下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那个她与秦初都不希望看到的答案。 “丘小姐不愧是天选之人,钦天监昨日已经推演出了凰女的生辰八字,乃是暮春最后一日的卯时三刻,今年应刚过双十,此消息一出便被封锁,母皇只告诉了本王一人。”二皇子话语间透着得意。 女皇偏宠二皇子,自然什么消息都不瞒着这个最让她满意的儿子。 暮春是指三月,三月的最后一日恰是丘瑾宁的生辰。 丘瑾宁神情微顿:“殿下是不是希望秦初今后最好都着红衣。” 二皇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丘小姐真是天资过人,本王正有此意。” 他还打算马上就放出秦初便是那个想出表格记账法的人。 如此一来,秦初就对应了凤凰图上的每一个要点,独腿,红衣,九曲见凰,另外两位皇子如何不信? 一个明面上的顾三,再加一个处处对应预言的秦初,丘瑾宁才是凰女的身份便能更好地隐藏下来。 只有他知晓,近水楼台先得月,何愁大事不成。 “秦初无辜,不该被牵扯进来。”丘瑾宁握着桌子上的茶杯,面色无波。 “秦初无辜,顾三也无辜,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皇兄刚愎自用,且已有正妃,三皇弟风流顽劣,府内两个侧妃四个庶妃,宠妾无数,母皇最是看重本王,丘小姐是聪明人,知道怎么选吧。” 二皇子无比庆幸听了母皇的话,没有为了拉拢朝臣着急纳妃,如今贤王府里只有几个侍妾,正妃和侧妃之位尚无一人。 只要丘瑾宁不是傻子,就应该知道应该选他。 丘瑾宁垂眸,她当然知道该怎么选,她的那颗心已有归属。 “殿下请回吧,若待久了恐怕不妥。” 二皇子一怔:“本王以为,此时该痛饮三杯,丘小姐可否赏脸。” 怎么瞧着这个女子面无喜色,一点也不开心,活像看不上他似的。 不待丘瑾宁说话,他转身去要了一桌酒菜,眸光晦暗道:“怎么?丘小姐为何还冷着脸,难道是不满意本王?” 另外两位皇子的风评都不如他,且还未与丘瑾宁见面,按理说不应该啊。 丘瑾宁眉目一沉:“臣女不敢,我自幼性子便是如此。” 她此时克制着靠近二皇子便纷乱的心跳,且无意什么凰女、王妃之位,怎么可能会有好脸色。 尤其二皇子还把秦初推进了漩涡中心,她能忍着不起身就走,已然是顾及着二皇子的身份。 二皇子闻言,眼神亮了起来:“不喜形于色,一国之母本该如此。” 一国之母?丘瑾宁心底冷结成冰,在店小二端着酒菜进来时,猛然起身:“臣女不能闻酒气,就不陪殿下了。” 为了避免二皇子心生不快,她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又补了句:“殿下,来日方长,此刻更应小心行事,我会做好自己的本分,专心备考,在尘埃落定之前,我们还是少碰面为妥。” 目送丘瑾宁离去,二皇子看了眼桌上的酒菜,顿时没了兴致。 才貌双全的美人,天定凰女的未来国母,目前还算让他满意,就是性子太冷,少了些情趣。 二皇子兀自摇摇头,不过是皇后之位,往后就当是个摆设吧。 这边,丘瑾宁回府后便吩咐小丫鬟:“去门外盯着,秦小姐若是回来,就说我饮了酒,身体不舒服。” 那个人只要听到绿药的话,应该就会马上来寻她吧。 绿药见自家小姐确实不舒服的样子,忙去门外守着了,待看到姗姗来迟的秦初,才泛起嘀咕,小姐身子不舒服不应该去找大夫吗? 怎么找秦大草包,难道秦大草包还会治病?看不出来啊。 “我们小姐饮了酒,瞧着有些不舒服,特意让我来守着门,知会您一声。” 秦初一回府听到绿药的这话,登时什么都忘了,提起腿就往东跨院跑。 罐子在后面边追边喊:“小姐您慢点,小心别摔着。” 小姐跑起来恨不得一步三晃,明明腿脚不利索,怎么跑得比她还快? 罐子一边擦汗一边看着绿药也从身边快速跑过去。 “胖丫鬟你太胖了,连自家小姐都追不上,啧啧啧。” 绿药跑过去还不忘奚落几句,她倒是追上了,可惜被无情地挡在了门外。 房间里传出丘瑾宁略显不稳的声音:“都不许进来,有秦初在便可。” 【作话】 温馨提示:百钺朝曾有过穿越者,重生者,穿书者…所以玻璃、制冰、蔬菜大棚等等并不罕见,详情可以看一看作者专栏其它完结文,大多故事都发生在这个朝代(掐腰,得意)? 第29章 “丘瑾宁, 你怎么样?怎么喝酒了?”秦初进门后就把丘瑾宁抱在怀里,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 怀里的人面颊绯红,呼吸沉且快, 双眸微微泛着雾气, 眼尾也带了一丝轻红,额上似有薄汗,恍若情蛊发作的模样。 不是先走了吗?好好的怎么还喝上酒了, 嗯?她怎么觉得丘瑾宁身上没有酒气呢? “秦初-我没饮酒, 只是闻到了一些。”丘瑾宁尚有理智,幸好她当机立断离开得早, 如今只是闻到一些酒气便如此难忍,若是和二皇子待得久一点, 后果她不敢想。 好在秦初回来得也及时, 不然她恐怕要淋上几桶冷水才能忍下来。 秦初闻言, 放心了些,没喝酒就好, 应该不至于怎样… 其实,她很想怎样来着- 丘瑾宁微微扬头,搂住秦初的腰:“秦初-” 一声低唤, 彻底乱了秦初的心跳。 “可是还不舒服?” “嗯, 抱紧我-” 秦初呼吸一滞, 缓缓把人抱紧。 两人无声相拥, 各自平复着呼吸。 良久, 秦初低头看了眼丘瑾宁依旧泛红的脸颊, 语气飘忽道:“要不要去床上, 我是说这样站着你也累, 不如躺下。” 她也累, 左腿没力,仅靠右腿撑着,不仅身体累,心里也辛苦,忍得太辛苦了… “嗯-”丘瑾宁低低应声,转身到了床边,却不躺下,而是抬眸望着秦初。 秦初呆呆看她,眼前的人唇角紧抿,似是在极力克制,明眸流盼,宛若月宫里冷冷清清的仙子,忽然下了凡,动了凡心。 她迟疑了一下,主动躺倒,双手悄悄紧握。 丘瑾宁是这个意思吧,是让她先躺下吧。 见她动作乖巧地躺好,丘瑾宁紧抿的唇角浅浅一勾,弯下身子。 一时静默,丘瑾宁趴在秦初怀里,片刻后抬头,居高临下望着仰躺的人。 秦初紧张的几乎要窒息,喉咙干涩地咽了一下,心底升起某种隐/秘的期待。 近了,更近了,怀里的人与她长久对视,额头越来越低。 秦初的双手忍不住抖了抖,注视着丘瑾宁慢慢靠近的红唇,丰/润诱人。 就在这是,一只素手伸出,白皙纤长的手指抬到眼前,轻轻落在她的唇上。 微凉的手指抹过唇角,带着一丝难言的犹豫。 “秦初-”丘瑾宁的红唇浅浅吐出她的名字,眸光晦涩,难懂。 “我在,可是情蛊还不安分?”秦初艰难开口,强忍着想要抱紧丘瑾宁这样那样的冲动,死死按住自己即将崩溃的理智。 她好想… 好想要… 想要丘瑾宁-千遍万遍… 丘瑾宁不语,目光复杂地盯着秦初的眼睛,手指无意识在她的唇角上轻划。 秦初难忍心底渴望,不自觉地张口,吻住了在嘴边作乱的手指。 柔软的指腹被双唇抿住,两人齐齐一滞,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丘瑾宁揉了揉她的唇角,红着脸道:“回来时见了二皇子,他说凰女是暮春三月的最后一日所生,让你以后都穿红衣。” 她不想把秦初推进漩涡中心,更不想让秦初为自己挡住那些纷纷扰扰,可是她没得选,二皇子势大,她们尚无力对付,只能暂时屈从。 若是可以,她宁愿站出去的是自己,宁愿就此隐居山野,可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丘瑾宁心头发颤,她有时甚至想见一见那个被百姓奉为英明圣主的女皇,她们何其无辜,为君者如何能罔顾子民意愿? 可是她见不到,还差一点,只需来年开春会试,站到殿试之上,才可放手一搏,哪怕以卵击石,哪怕玉碎瓦落。 而在这之前,她只能虚与委蛇,暂时稳住二皇子。 秦初愣了一下,心底一凉,到底还是确定了啊,男主要找的凰女,是此刻趴在她怀里的人,她不愿放手的人。 “好,明日起,我便着红衣。” 她应得轻快,丘瑾宁却心疼,不忍。 “若你不喜,不必理会便是,他们现在应不会轻举妄动。”那些人明明仗势欺人,却还端着你情我愿的幌子,纵使强逼于人,也想落个端方贤达的名声。 世间好事,都让他们占了去,哪有这样的道理。 丘瑾宁沉眸,二皇子冠冕堂皇的样子太惹人厌,可也多亏了他这般假惺惺,给了她时间,给了她机会。 待到来年春日,站到大殿之上,她便要撕开那些人冠冕堂皇的嘴脸。 凰女母仪天下才能使周氏绵遂千年是吗?若女皇也徒有英明圣主的虚名,她倒要看看凰女血撒大殿还能不能绵遂千年。 她绝不允许自己迫于权势,委身于任何男子。 秦初不知她心中所想,安抚道:“没有不喜,着红衣是为了你,却也是为了我。” 事情进展到这里,由不得她不怕配合。 最重要的是做丘瑾宁的挡箭牌,她愿意,心甘情愿。 丘瑾宁心神微震,目不转睛地盯着秦初,这个人从来都不是大家口中那个胡作非为的草包,她也是个眼明心明的聪颖之人。 “秦初-” “我在-” “秦初-我想-”丘瑾宁垂眸,心底忐忑。 “我说过只要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都可以。”秦初握住她的手指,从唇间移开。 她也想,很想很想… 咚咚咚,房门蓦地被敲响,外面传来紫云嬷嬷急切又担忧的声音:“小姐,您现在怎么样,我找了大夫来。” 绿药这丫头真是不知轻重,小姐身体不舒服就赶紧找大夫啊,找秦大草包有什么用,万一耽误了病情可怎么办。 紫云嬷嬷想到这,又去瞪了绿药一眼。 绿药黑着脸没理她,小姐都说了只要秦大草包在便可,难不成还不听咋地。 罐子也在一旁挡着门:“紫云嬷嬷你太夸张啦,丘小姐好几回喝了酒不舒服,都是我家小姐帮她治的,她俩在房间里待一会,准保丘小姐没事。” 每次都是她守门来着,她家小姐厉害着呢。 “庸医误人,你快闭嘴吧。”紫云嬷嬷心痛地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她做过小姐的奶娘,伺候了这么多年,竟然不知小姐每次饮过酒就不舒服,实在是失职啊。 “我家小姐才不是庸医,我家小姐无所不能,你才是水仙不开花,瞎装蒜。”罐子不服气,掐着腰理论,她才不闭嘴,她又不是没锯嘴的葫芦。 “你这个胖丫鬟胡说什么呢?” “说的人话,小姐说了不让进去,就是不能进去,别以为你老,我就不敢动手了啊。” 罐子提了提袖子,两手往门前一拦,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紫云嬷嬷气极:“你还想动手怎么地,你动手试试,绿药给我制住她。” 绿药翻了个白眼,默默后退,对不起,她制不住,胖丫鬟能一个打三个,她不想找打。 再说了,喊秦大草包进去是小姐的吩咐,她可不想坏小姐好事,再拦着,未来姑爷说不定就换人了。 与其伺候一个不熟悉的男子,还是秦大草包好,待小姐好,待她们这些丫鬟也好,尤其是这个胖丫鬟,干活利索又好哄,她现在多清闲,有什么活儿说几句好听得话,胖丫鬟就把活儿给揽过去了。 综上所述,绿药觉得未来姑爷还是不换为妙,对小姐好,对她也好。 罐子昂首挺胸,见绿药识相地不动手,底气更足了:“事实胜于雄辩,丘小姐几次不舒服,哪回不是我家小姐搞定的,你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她可是小姐最信赖的大丫鬟,秦府最优秀的未来大管家,守门最在行了。 房间里,两人听着外面的吵闹声,气氛尴尬了一下。 丘瑾宁想起身,被秦初拽了一下:“如果还不舒服,就再抱一会儿,不用理会紫云嬷嬷,罐子能拖住她。 小丫鬟的嘴是得理不饶人,还没见吃过谁的亏。 丘瑾宁默了默,低头靠在秦初颈间,闷闷道:“看到你就安心了许多,这会儿已经没有什么不适了。” 秦初挑眉,没有不适了还靠着她,这是又口是心非啊。 她体贴地抱紧怀里的人,胡乱哄道:“嗯,没有不舒服就好。” 软/玉/温/香在怀,丘瑾宁的青丝散在她的脖子上,勾的秦初心头发痒。 见怀里的人乖乖依着没动静,秦初呼吸慢了慢,双手从丘瑾宁的后/腰往上,试探地摸了摸她丘瑾宁的发顶。 怀里的人身子一僵,又放松下来,似是默许了她的动作。 秦初微微张口,沉沉吸气,缓缓呼气,紧张地忘了用鼻子呼吸。 她一手抚着丘瑾宁的墨发,一手往丘瑾宁的腰/间探,摸到垂在一边的衣带。 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轻扯了扯衣带,怀里的人无声配合,侧了侧身子,衣带散落。 秦初飘在云端的心也随之往下落,心跳声空前地作响,手指顺着丘瑾宁散开的上衣,摸到了紧束的下裙。 “情-情蛊还没安分吧。”秦初手上一顿,摸着裙边,扯开了薄薄的里衣。 丘瑾宁默不作声,腰间只觉一凉,那只作怪的手没有任何遮挡地碰到了腰侧的肌肤。 “秦初-”丘瑾宁忍不住嘤咛一声,整个人跟着一抖,双膝发软。 秦初忙收回手,语气无措道:“我-那个-我不是-我是怕情蛊不安分。” 她方才一定是鬼迷心窍了,可是好想…好想和上元节那晚一样,把所有的理论知识付诸实践。 丘瑾宁蹭了蹭她的脖子,勾唇浅笑:“我知,是情蛊不安分。” 带着几分调笑的话语落在耳边,秦初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再没了方才那一瞬间涌上来的勇气。 “去开门吧,别让嬷嬷担心了。” 【作话】 悄悄加更,明天见~? 第30章 秦初揉了揉眉, 心底叹气,起身去开门。 正在和罐子拌嘴的紫云嬷嬷一见门开,连忙去看秦初身后的丘瑾宁, 见自家小姐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 才放下心来。 “小姐,快让大夫瞧瞧。” 丘瑾宁看了眼提着药箱的大夫,淡淡道:“嬷嬷放心, 我并无不适, 是绿药太紧张了,让大夫回去吧。” 绿药瞪眼, 好吧,是她太紧张了。 为了小姐, 不过是再让紫云嬷嬷教训几句, 又不是掉块肉, 她无所畏惧。 紫云嬷嬷见丘瑾宁脸色尚好,张嘴想坚持一下, 一迎上丘瑾宁淡然的眼神,登时没了话,她虽然是小姐的奶娘, 但小姐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 做了决定便很难改变。 她顿时歇了心思, 回身给大夫塞了些铜钱, 又把人客客气气地请出府。 待紫云嬷嬷一走, 罐子便邀功似地凑到秦初跟前:“小姐, 刚才紫云嬷嬷想冲进去, 得亏让我拦下来了, 不然就坏你们的好事了。” 一句话让两个人的耳根默契地发烫。 秦初不自觉地扫了眼丘瑾宁, 赶紧制止小丫鬟的胡言乱语:“闭嘴,快去准备午饭。” 罐子听了她的话,一点也不怕,瞪着双眼盯着秦初的脸看:“小姐你耳朵怎么红了,脸也红,别是染了风寒吧?不行,奴婢去把大夫追回来。” “站住,我是热的。” 五月末的正午已经有了炎热的氛围,在太阳下站一会确实会有些热。 罐子收住脚,诧异道:“丘小姐也热到了吗?那你们赶紧进屋凉快凉快。” 怎么一个两个的突然都红了脸?天气有那么热吗,她怎么感觉不到? 秦初嘴角一抽:“去把茅厕扫干净,不扫干净不许回来。” 罐子瘪瘪嘴,她做错了什么,她只是关心小姐两句,怎么又罚她去扫茅厕了,再扫几回她都要觉得自己身上变臭了。 见胖丫鬟委委屈屈地退下,绿药心底直发笑,真没眼力见儿,两位主子脸红哪里是热的,分明是羞的。 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秦初松了一口气,转身想走,却脚下一晃。 一旁的丘瑾宁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 “可是腿不舒服。”丘瑾宁一边问一边去看秦初有些发虚的左腿。 秦初借力站稳,语气不自在道:“方才没怎么觉得,这会儿有点腿麻,可能是被你压久了,不碍事。” 话音一落,绿药惊呼:“我们小姐把你的腿压麻了?秦小姐你是下边的那个?” 她一直以为小姐是下边的那个呢,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小姐好样的。 秦初面色一僵,不由得去看丘瑾宁,两人视线相接,又齐齐移开。 丘瑾宁看向小丫鬟,冷声道:“去扫茅厕,不扫完不许回来。” “小姐~是。”呜呜呜,她的嘴怎么就那么快,在心里嘀咕就算了,怎么没忍住说出来了呢,小姐虽然看着性子冷,但私底下是个脸皮薄的,这下好了,她跟胖丫鬟一个下场了。 绿药哀怨地看了眼自家小姐,转头又嘴角上扬,不就是扫茅厕吗,胖丫鬟一个人就够了,她负责指挥,说好听的话指挥。 这下,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秦初缓了一会儿,把胳膊从丘瑾宁手里抽回来:“我没事了,其实我这腿平时做什么都不碍事,跟正常人没两样。” 丘瑾宁淡淡看了一眼她的左腿,微微颔首:“无事便好,今后还是小心些。” 简单的一句话却没能打消秦初的忧虑,她生怕丘瑾宁不信似的,在原地走了两步:“真的没事,你还不知道我吗,上元节那晚忙了一整夜我都没觉得累。” 话落,她便拿眼神去看丘瑾宁,她真的行。 提起那一晚是故意的,她隐隐觉得情动的不是自己一个人,丘瑾宁的种种表现给了她一种对方也在回应的感觉,是两厢情愿的感觉。 所以秦初有意提及,想看一看丘瑾宁的反应。 丘瑾宁愣了愣,转头看向院门:“既然不累便去瞧瞧午饭准备好了没有。” 语调冷然,神色淡漠。 “哎。”秦初期期艾艾地转身,试探了个寂寞,她果然是多想了,女主纵使回应也是因为情蛊,哪来的两厢情愿。 望着秦初走出东跨院,丘瑾宁红着脸自言自语一句:“登徒子。” 两人在赏花宴上都没有吃东西,又各自忧心一场,都多吃了一些饭。 厨娘的手艺不错,肉丝豆芽不仅嫩,还带着一丝醋香,酸咸可口,酸汤鱼片也爽口,再配上一个丝瓜蛋汤,开胃又营养。 菜色是丘瑾宁吩咐的,她与秦初两菜一汤刚刚好,至于罐子她们则在偏厅用饭,虽然纵着小丫鬟们,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免得有人上门显得没规矩。 秦初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擦了擦嘴角:“罐子从哪里请来的这个厨娘,做饭太合我胃口了。” 她喜欢吃酸口的。 丘瑾宁小口饮茶,轻声接了句:“味道尚可。” 她想起几次和这个人一起用饭,留意到秦初每每遇到酸口的菜,总会多挑几筷子,因而吩咐了厨娘。 若是绿药在场,肯定会在心底腹诽:当然合胃口啦,还不是她家小姐特意吩咐厨娘,每顿饭最好都有一道酸口的,小姐说秦大草包爱吃。 饭饱,秦初站起来提了几句自己下午要去忙什么,便带着罐子去了成衣铺,专挑大红色的衣裙买。 另一边,威王妃回府就把遇到秦初的事讲给了大皇子听。 大皇子的视线落在王妃脸上,威王妃姓褚,祖上出过两任宰辅,其父如今是礼部尚书。 所以在挑选王妃的时候,大皇子与两位皇弟相比,占了年长的便宜,率先选了褚家长女。 褚氏生了一张瓜子脸,气质雍容华贵,也是个美人儿。 他低笑一声,把褚氏搂进怀里:“你办事,本王最是放心,心里可有不舒服?” 威王妃笑着戳了一下他的下巴:“臣妾心里再不舒服也要为王爷打算啊,那个秦初真的是预言中的凰女吗?” “错不了,你猜我今日又得了什么消息,那个表格记账法也是此女想出来的,倒是有些才气,不过还是不及本王的好王妃,你放心,待本王成了大事,后位早晚是你们褚家的,眼下啊,你就早日为本王生个小皇子吧。” 威王妃娇笑一声:“王爷,天还没黑呢?” 大皇子大笑两声,把人抱起:“天亮才好办事。” “没个正经。” “爱妃不就喜欢本王不正经吗…” 门外的侍女听到房间里的动静,识趣地站远了几步,吩咐下人备好热水。 同样的消息也被李侧妃带回了三皇子府。 三皇子是三个皇子中长相最精致的,脸上透着一股子阴柔苍白,显然是纵/欲/过度,他眨了眨眼睛道:“爱妃,本王是不是该说,不过一个瘸子,本王不嫌弃纳了就是。” 李侧妃轻笑点头道:“陛下那边肯定也知道了,哪能由着你把人纳了,此事还需谨慎。” 三皇子耸耸肩:“本王知道怎么做,来人啊,去给秦府送些厚礼,她不是才开了个酒肆吗,就说是本王送的贺仪。” 母皇偏爱二皇兄,此女既然不能强求,那就妙取。 秦初带着罐子回府的时候,刚好撞上三皇子府的门客来送礼。 “这位就是秦小姐吧,真跟传言中一样才貌双全,这些贺礼是我们王爷亲自挑选的,还请秦小姐笑纳。” 门客是个精明的,平时很受三皇子器重,他熟知预言实情,打眼一瞧就看出了秦初左腿不便,心知找对人了。 秦初嘴角微抽,她都没说一句话呢,就才貌双全了,说谎话也不打草稿,才貌双全是丘瑾宁还差不多。 她看了眼箱子里的贺礼:“有劳了,还请转告殿下,多谢抬爱,罐子看赏。” 这是她跟丘瑾宁事先商量好的,三个皇子不管哪个来示好都不拒绝,一视同仁。 如此一来,就是三个皇子之间的战争,她们作壁上观便可。 门客见她收下了贺礼,还被小丫鬟塞了几锭银子,脸上笑开了花:“秦小姐见外了,我们王爷知道您收了贺礼一定大喜,小人这便告辞了,秦小姐莫送。” 到底是个商户女,哪有不爱财的,他又专挑值钱的玩意儿送来,应该能投其所好,门人办完了差事,乐呵呵地转身回去。 秦初站在原地,淡淡目送他们一行人离开,还秦小姐莫送,她送什么送,送去西天还差不多。 三皇子听完门人的回禀,看了李侧妃一眼,当即就给门人赐了赏,随后便听属下来报,他那两位皇兄也往秦府送了贺礼。 而那位所谓凰女的瘸子都收下了。 李侧妃朝他挑了挑眉:“殿下听闻此事,该发怒了。” 三皇子登时露出满脸郁色,摔了杯子。 “来人,再去送一份重礼。”话落,他与李侧妃对视一眼,两人无声笑笑。 于是,罐子和绿药才清点好了三份贺礼,就又收到了一箱白银。 秦初冷笑:“这位三皇子倒是比那两位舍得,只可惜也就舍得那么一点,要是送一箱黄金来,我还真能高看他两眼。” 罐子连声附和:“就是就是,一箱白银才多少,埋汰谁呢,这些个贺礼加一起都没老爷给的银票多。” 不过小姐人缘真好,才开了酒肆,就有那么多贵人送贺礼,秦家要发达了啊! 唯有绿药满心忧虑,秦大草包这么受欢迎,小姐要抓紧啊。 丘瑾宁瞥了眼秦初,眼底打量:“一箱黄金就能让秦小姐高看了么?” 她一开口,秦初便不自觉的心里一提:“哪能啊,他们送多少我都不会多看半眼。” 【作话】 看到评论区让我十更,我… 默默闷头码字,我要加更,今天三更~? 第31章 气氛莫名一静, 丘瑾宁无声看着她。 秦初便又解释了一句:“真的,我们秦家最不缺银子了。” 丘瑾宁红唇微抿:“秦小姐所言极是。” 这个人家财万贯,上万两的宅子说买就买, 眼睛都不眨一下, 秦老爷用心良苦,为一双儿女攒下了许多家业。 秦初顿时无话,帮着罐子抬箱子, 府里人口简单, 她雇的人都用在酒庄了。 不远处,几道视线注视着秦府, 直至大门紧闭,都没有离开。 粗看一眼有四方人马, 三位皇子知晓另外两位兄弟肯定都派了人, 便默契的没有拆穿彼此, 不过多出来的那一队人马是哪一方的? 难道是母皇? 这么一猜测,兄弟三人顿时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待到城门将要关闭之际, 有一队人马悄悄撤离,径直出了城。 “主子,找到预言中的凰女了, 三位皇子都有些动静。” 帘后, 坐着两个人, 依稀可辨是两个女子的身形。 “明日便进京吧。”一道女子的声音轻轻响起, 带着一丝惆怅。 次日, 京城的大街小巷都传着一个消息:安国郡主回京了。 秦初一身绯衣, 坐在酒肆的二楼, 听着楼下酒客的喧闹声, 几乎都在议论那个安国郡主。 听了一上午, 她也听出了点名堂。 安国郡主是先皇子嗣,本是公主,幼年流落在外,长大后回京继位,却在登基那天主动退位让贤,把皇位禅让给了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也就是如今的女皇周姰。 自己则请封了个郡主名号,不用皇姓,不以公主自居。 只是如此倒也不稀奇,稀奇的是此酷爱侍弄田地,大半生都致力于农业发展,脚步遍布百钺各地,编纂了第一本《百钺农桑全书》。 此书被朝廷大力推广,在民间广为流传,受益的百姓众多。 所以这位郡主在民间的声望不比女皇差,甚至可以说今后必能青史留名。 秦初望着楼下的酒客,翻阅着百钺历史,这个朝代不仅有很多现代的东西,还出现了很多奇人,比如创办楼上楼推出火锅的前朝七皇子宋程,再比如几百年前就掌握制冰、冶铁等技术的一位驸马,瞧着都像是现代人。 这时,楼下出现一道淡青色的身影,秦初合上书。 “丘小姐,快进雅间。”秦初引丘瑾宁上楼,楼下满是酒水味道,不宜多留。 丘瑾宁进门后便拿出一个烫金的请帖来:“二皇子那边送来的。” 秦初接过来一看,有些不解:“怎么是安国郡主做东?难道那位郡主和二皇子是一边的。” 亏她方才还对这位不曾谋面的郡主有几分好感来着,一个心系百姓的人,人品应该不会差。 没想到是二皇子那边的。 “此宴旨在宴请进京赶考的各府解元,但二皇子的人捎了话来,让你也去。” 丘瑾宁隐约猜到了帖子为何会从贤王府送来,二皇子与那位安国郡主的关系应当很好,好到可以不用瞒着她们的身份,不瞒着她是凰女,秦初是挡箭牌的事实。 秦初吃了一惊:“我也去,我又不是解元,用什么名头去。”各府解元是指在举人考试中取得头名的人,比如丘瑾宁就是。 丘瑾宁抬眸看她,眼底了无波澜:“二皇子没有说,所以我想着你以家眷的身份去。” “谁的家眷?” 丘瑾宁移开视线:“我的-” 秦初心头一动,点头应下来,丘瑾宁的家眷,她很中意这个名头。 没几日,众人齐聚朱雀街上最大的楼上楼,安国郡主直接包下了一整日,不接外客,有请帖方能进。 楼下大厅是来自各府赶考的解元,百钺有二十一府,一个自治州,每年最多也就能考出二十二个解元,加上往年没有考中进士的,总共就坐了三十余人,占了大厅的三分之一。 楼上是则只有几位皇子安心等着。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位郡主深得圣心,所以个个谨言慎行,没有人乱开口。 “安国郡主到。” 随着一声高喊,大厅里顿时一阵骚动,又很快安静下来,楼上楼下的人一起跪拜:“拜见安国郡主。” 进来的是一个四五十岁年纪的女子,面色和蔼,看起来有些平易近人。 身穿黑袍的女子摆摆手,此人便是安国郡主白芷。 她让大家起身后看了眼楼上,便直接坐到了大厅,并没有上楼。 而她坐的位置,恰好是秦初和丘瑾宁那一桌。 楼上的二皇子等人见安国郡主没有上楼,纷纷下楼,楼上顿时空无一人。 “侄儿、臣妾拜见皇姑母。”三位皇子和威王妃齐齐跪下,再一次拜见。 三人中只有大皇子有正妃,所以皇室女眷中只来了她一人。 安国郡主缓缓扫视一圈,开口让他们入座:“今日只当是家宴,不必多礼。” 秦初与丘瑾宁对视一眼,正想主动换一桌,把位置让给三位皇子,就听安国郡主道:“你们在这里便好,不必拘礼。” 话落,她看向一旁站着的三个侄子:“你们去那边坐,褚氏你就陪在这里吧。” 旁边的空位还有很多,只有威王妃被留了下来。 二皇子率先坐下,这位皇姑母据说是长在民间,又为了研究农桑种植多年不曾回京,并不怎么理会皇室的规矩,为人行事有些不顾章法。 女皇却对其甚是敬重,多次想赐封安国公主都被拒绝,直言郡主封号委屈了她的皇姐。 见众人落座,酒菜便一道道上桌,安国郡主看向丘瑾宁,随意问道;“你是哪一府的解元?” 丘瑾宁恭谨答道:“臣女是九曲县百钺九百九十六年的解元丘瑾宁。” 安国郡主笑道:“九曲县是个好地方,百钺二十一府,只有九曲县仍沿用县名,丘县令也是个好官,不比别的知府差。”虽是县令,却是知府的实职,堪比正四品官。 她走遍百钺各地,编纂农桑全书,早年曾去过九曲县,对丘县令尚有些印象。 丘瑾宁矜持点头:“丘县令正是家父。” 安国郡主打量了她一眼,看向一旁的秦初:“这位是哪一府的解元?” “她是臣女的家眷,秦初,如今只得了个秀才功名。”丘瑾宁摸不准这位安国郡主的意思,让秦初来应该就是安国郡主授意的,也不知到底是何意。 秦初听到介绍自己,连忙起身见礼。 安国郡主扫了她一眼,视线落在她的左腿上一瞬,仍旧笑着:“快起身,两位已经成亲了么,我的夫人也是女子,改天带你们见见。” 夫人早年还抱过此女,没想到一别十多年,已经长这么大了。 秦初眼底慌乱,忙解释道:“郡主误会了,我与丘小姐情同姐妹,并未结亲。” 安国郡主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笑道:“不必拘谨,我没有儿女,见到你们这些年轻有为的少年人,就觉得心喜,百钺后继有人啊。” 她们这边不轻不重地闲谈,四周的解元们则默不作声,仔细留心着这边的动静。 隔壁桌的三位皇子也不敢大声说话,个个竖起耳朵,视线不时落在一身绯衣的秦初身上。 皇姑母知晓此女的身份了吧,今日这一场宴说不定就是为此女而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母皇的意思。 威王妃还是头一回见这位安国郡主,见她面善,语气又和蔼,便搭话道:“皇姑母所言正是,丘姑娘是栋梁之材,秦姑娘也是商界奇才,我一见她们也觉得心生欢喜呢。” 她这话讨巧又大胆,心里只有一个‘赌’字,赌这位安国郡主真的不拘一格,不理凡俗缛节。 说不定就能入了这位皇姑母的眼,为大皇子增添一份助力。 安国郡主果然不见恼怒,反而笑呵呵道:“你倒是会说话,既然欢喜,往后就多来往,我回京也无旁事,就指着有你们年轻人陪着热闹热闹。” 威王妃心里一喜,忙附和道:“皇姑母放心,我一定多请两位妹妹去您那里坐坐,您不嫌我们烦就行。” 安国郡主笑着瞥了她一眼,看向众人:“都不必拘礼,诸位都是未来的国之栋梁,来日入朝为官莫要忘了,国之昌盛,当以农为本,以民为本。” “郡主教导的是。”众人举杯应声,气氛稍显热络了些。 秦初望着丘瑾宁举杯,心底担忧不已,这酒怕是不喝不行,也不知道丘瑾宁能不能忍下。 有威王妃刻意讨好着安国郡主,两人不时闲聊几句,秦初与丘瑾宁放松了不少。 丘瑾宁浅浅陪笑,不时饮酒,秦初则一直用眼尾的余光看着她,担心情蛊发作。 安国郡主留意到她的视线,不由细细打量了丘瑾宁一番:“丘小姐年方二十了吧,家中可有婚配?” “不曾婚配。” “既如此,你看我三个侄儿怎么样?”安国郡主淡淡笑着,像是寻常妇人一样闲话家常,为自己的侄子们相看中意的姑娘。 丘瑾宁心头一紧,淡声道:“三位殿下乃人中龙凤,臣女不敢高攀,况且-况且臣女已有心悦之人。” 她不敢把这位安国郡主当成一般妇人对待,此言多半是在试探她这个所谓凰女中意哪个皇子。 “哦?不知是哪位好儿郎得丘小姐青睐,不妨讲来,我请陛下为你赐婚也不无不可。” 安国郡主的声音带着笑意,落在众人耳朵里,引得大家放慢了动作。 郡主好像很看重这位来自九曲县的丘小姐,丘瑾宁是在场众解元中唯一的女解元,又容貌过人,确实有些引人注目。 赐婚?丘瑾宁抿了抿唇,转头看向秦初- 【作话】 下午6点左右二更,十更是不可能的,我先努力双更QAQ? 第32章 气氛陡然一静, 秦初愣愣望着看向自己的人。 丘瑾宁的视线在她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眼前的人身形单薄,绯衣墨发, 面貌隽秀, 白净的脸上透着茫然。 “多谢郡主抬爱,臣女心仪之人不在此间,不敢劳您费心。”她心中纵有千头万绪, 也不能道明, 不能再把秦初推出去。 安国郡主看看丘瑾宁,又看看秦初, 没有再追问,举杯饮酒。 众人觥筹交错, 几杯下肚, 见郡主始终语笑嫣嫣, 便稍稍放开了些,大堂内逐渐热闹起来。 秦初闷闷喝酒, 没有人知道在丘瑾宁望过来的那一瞬间,她心底狂风劲卷,云海翻腾, 终是一场空欢喜, 落得个乌云遮天, 冷风袭人。 心仪之人不在此间, 不是二皇子, 也不是她。 丘瑾宁在安国郡主每次举杯的时候都配合着饮上一口, 即使强力忍着, 还是喝了三两杯, 脸颊上已经布了云霞。 撑到临近席散, 她的眼眸已然泛红,萦绕着淡淡雾气,袖中的双手紧握,指甲用力掐向手心,额上起了一层薄汗。 情蛊似是发作了… 她克制着心底的躁动,偏头向秦初,在对方抬头看过来的时候,深深地看了一眼,贝齿默默咬住唇角。 痛意拉扯着随时都要崩溃的理智。 秦初瞬间就领悟到了她眼底的含义,隐忍,难言。 是情蛊不安分了… 不等她想好带丘瑾宁离去的理由,安国郡主恰好在此时站了起来:“我老了,有些乏了,就不打搅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恭送郡主。” 众人又是一番跪礼,待安国郡主走出大堂才起身。 安国郡主一走,秦初便和丘瑾宁一起起身告辞。 威王妃扯住了她的胳膊:“秦妹妹这就走了么,姐姐还想跟你说会儿话呢,你明日可要把时间空出来,咱们一起去拜访郡主。” 秦初暂时被拖住,见丘瑾宁先一步出了大堂,被守在外面的绿药扶上马车,心下稍安:“王妃有命,秦初再忙也会抽出时间,我们明日见。” 在场众人,她的地位最低,谁也拒绝不得。 威王妃扯着她坐下,慢条斯理道:“妹妹怎么还这么见外,你我有缘,当以姐妹相称,叫我褚姐姐便好。” 秦初看了眼门外的马车,还停在原地,似是在等她,便顺口应下:“褚姐姐。” 下一瞬,她便猛地起身,望着出门的二皇子走向马车。 威王妃顺着她的视线,瞧见二皇子的背影,不由得挑了挑眉:“秦妹妹不慌走,姐姐还要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她要介绍的人是大皇子,她的夫君。 得凰女者得天下,此女,大皇子势在必得。 “褚姐姐,我身体有些不适,下次吧。” 然而威王妃并不理会她的话,直接抓着她的胳膊走向隔壁桌。 楼上楼外,二皇子见丘瑾宁出门,犹豫了一下佯装不胜酒力,跟了出来。 “丘小姐,可否一见。”他走到马车的另一侧,避开大厅那边的视线,朝着垂下的车帘喊了一声。 马车里,绿药看着神情不对的自家小姐,轻唤了两声都没有得到回应,只有胳膊被丘瑾宁攥得发疼,她便做主拒绝道:“我家小姐有些头痛,公子下次再见吧。” 她方才没有进去,还不知道二皇子的身份。 二皇子惦记着丘瑾宁的那句‘心悦之人不在此间’,如今已经追了出来,哪会轻易罢休,当下便朝小丫鬟表明了身份:“本王乃当今二皇子,封号为贤,岂容尔等放肆,让丘小姐出来一见。” 区区贱婢也敢拦他,真是好大的胆子。 绿药一听他的名号,被唬的手抖,又去唤丘瑾宁:“小姐,外面的是贤王殿下,你现在怎么样,能见吗?” 丘瑾宁呼吸颤了颤,用力攥紧绿药的胳膊,微微抬头:“掀开车帘,我与他说。” 车帘掀开,二皇子便看清了里面的人。 美人双目流波,面颊轻红,眼神似是迷离不清,惹人心动。 “殿下当知,我们不宜碰面,更何况这么多人盯着。”丘瑾宁极力控制着自己的神态,可声音还是克制不住显出一丝异样来,绵弱撩人。 二皇子心神一震,方才饮下的酒仿佛都冲上了脑海:“丘小姐可是身体不适?” “并无不-适。” “丘小姐也知此刻有那么多耳目,不如让本王进去说话。”话落,不等丘瑾宁开口,他便提衣上马车。 绿药大着胆子拦了拦,被一脚踹下马车:“大胆贱婢,滚出去。” 二皇子的护卫直接把秦府的车夫扯下来,接管了马车。 他没有看错,丘瑾宁的神态分明不对,像王府里某个曾饮了助兴汤药的侍妾一般,媚/态难掩。 绿药被踹在了胸口,闷疼了一下,便马上爬起来,见二皇子的侍卫驾着马车就走,她心思急转,转身就往楼上楼跑。 对方人多势众,又身份尊贵,她若冒险去拦,只会以卵击石,说不定还会被制住,到那时就真的没人救小姐了。 秦大草包,秦小姐,找秦小姐,找秦初,她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胖丫鬟,我家小姐被二皇子绑走了。”绿药冲到门前,看到正望着大堂里面的罐子,登时绷不住情绪,大声哭喊,手指着已经驶离的马车。 “什么?丘小姐被绑走了!”罐子大惊,这才看到被驾走的马车,她当下也顾不得失礼,直接进门走到秦初身边。 秦初还在和大皇子等人说着客套话,心里急得不行,生怕丘瑾宁忍不住再难受。 “小姐!”罐子喊了一声,凑到秦初耳边小声几句。 秦初听罢,转身就跑,连辞别的话都来不及说。 冲出门,她看了眼远去的马车,仓皇四顾,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银袋丢给一个车夫,抢了马车便调头去追。 罐子在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腰喊道:“小姐,您不会驾马,小心别摔着啊。” 朱雀街上,一辆马车不管不顾地冲撞在大路上,行人纷纷四避。 秦府的马车里,二皇子心随意动,握住了丘瑾宁的胳膊:“丘小姐到底是哪里不舒服,本王可以帮你。” 他嘴角浮着笑意,眼里隐隐透着醉态,目不转睛地盯着一脸情动的丘瑾宁,咽了咽口水。 丘瑾宁咬紧唇角,用力依着车窗,想把胳膊抽回来,二皇子却握得更紧。 “殿下,您若还想成大事,就放手。”她挣脱不得,情蛊又发作得厉害,张口便溢出一抹血色,显然是牙齿咬得太用力所致。 二皇子不由得心神一晃,美人脸上似被白雾沾湿,嘴角的那抹血色衬着雪白泛红的肌肤,美得动人心魄。 他借力把丘瑾宁拉入怀中,抬起丘瑾宁的下巴:“大事?本王此刻确实有一件大事要办,你若果真聪慧,就应该知道怎么选,本王不会亏待你的。” 怀里的人柔若无骨,连挣扎的力气都跟猫儿一样,惹人心痒。 丘瑾宁仰头看着朝自己逼近的一张脸,心头一阵厌恶,她扭过头去:“放开我。” 二皇子低笑一声,扭正她的头:“本王不管你之前的心上人是谁,从此刻起只能是本王。” 他说罢,再也忍不住,低头去吻那挂着血色的红唇。 这时,驾车的护卫禀忽地告了一声:“殿下,有人追上来了。” 二皇子扫兴地斥责一句:“回王府,不必理会。” 安国郡主已走,那两个兄弟不成威胁,谁敢拦车。 就这么一搭话的功夫,丘瑾宁猛地撞开他的胳膊,手里不知何时握了一只发簪,银质的,泛着冷光,簪头尖细。 “放我出去,不然我不会活着下车。”她的眼底满是冷意,发簪因为太过用力也因为手指颤抖,已经刺破了脖子。 疼痛刺骨,却也拉回了丘瑾宁的理智,让她异常清醒。 二皇子冷静了一下,沉声道:“丘瑾宁,鱼死网破对你没有好处,本王已答应好好待你,莫要得寸进尺。” 美人如花,可这鲜花若带了刺,就太不识相了。 丘瑾宁缓缓往车外挪着身子,手里的簪子丝毫没有迟疑,又刺进了半寸,鲜血顺着发簪流到手上,顺着手腕染红了嫩黄衣袖。 她好似不知道疼一般,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一字一句道:“得寸进尺的从来都是殿下,是你们。” 她本是县令之女,是才德兼备的一府解元,满怀报国的理想进京赶考,却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预言一再隐忍,一再退让。 此刻,她不想忍了,她,丘瑾宁,从来都不愿委屈求全,更遑论委身于一个令她心生厌恶的男子。 二皇子被她眼底破釜沉舟的决绝震慑了一下,稳了稳心神道,强笑道:“丘小姐这是作甚,本王并无强人所难之意,你放下簪子,有话好好说。” 丘瑾宁不语,显然是不信他的话,手里的簪子又送了送,鲜血直流。 二皇子看得心惊,咬牙道:“丘瑾宁,你不要不知好歹。” “丘瑾宁”外面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马车砰的一声剧晃。 秦初确实不会驾马,也不知怎么绕到前面去逼停马车,甚至没想过怎么令马车停下,所以她选择撞上去,撞上了有丘瑾宁的马车,孤注一掷。 二皇子慌忙扶稳:“不许停,回王府。”他听出了秦初的声音,不过一个假凰女,无需顾忌。 马车又被侍卫驾着快速驶动,丘瑾宁已经到了车帘前,扶着车缘半起身。 二皇子顿时心生不妙,下一瞬便见握着发簪的人惨然一笑,不顾快速行驶的马车,直接跳了下去。 “丘瑾宁!” “丘瑾宁!” 【作话】 今天就更到这里啦,明天见。? 第33章 秦初和二皇子的话同时响起。 人来人往的朱雀大街上, 行人纷纷驻足,看着那个从马车上跳下来的女子,她蜷缩在地上, 头发散乱着。 丘瑾宁的身子似是颤抖了一下, 面朝着秦初的方向,眼底划过一抹安然:“秦初-” 流着鲜血的嘴角呢喃出两个字,紧接着便咳出一口血来。 秦初不知道怎么让马车停下来, 情急之下直接调转方向朝着一旁的店铺撞去, 马蹄终于在店铺在门前停下。 她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本就不便的左脚又崴了一下, 顾不得脚踝上传来的剧痛,她踉跄着跑向丘瑾宁。 跑到跟前, 秦初无措地跪倒在丘瑾宁身边, 看着脸上、脖子上尽是斑驳血渍的女子, 一双手只觉得无处安放,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喊了声:“丘瑾宁。” 丘瑾宁扑到秦初怀里, 双手紧紧地箍住她的腰。 好似要拼尽全身的力气,紧紧的,仿佛要把人揉进血肉里。 秦初颤抖地搂住她, 两眼愤怒地看着朝她们走来的男人。 二皇子见丘瑾宁还活着, 心里松了一口气, 凰女没死就好, 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和母皇交代了。 围观百姓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一看这三人个个锦衣华服, 瞧着身份就不一般, 登时围得更近了些。 二皇子走过来, 一脸关切道:“丘小姐身体可还好?要不要叫大夫?” 秦初抱紧怀里的人看向二皇子, 语气沉沉道:“二皇子贵为贤王,都说你爱民于子,我今日是领教了,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贤王殿下强抢我秦府马车不说,还把人逼迫至此,我必要去顺天府讨个公道。” 一番话点明了二皇子的身份,二皇子见围观百姓窃窃私语,面色快速地扭曲了一下,强颜欢笑道:“秦小姐误会了,本王是见丘小姐身体不适,想带她去寻御医,哪知丘小姐也误会了,都是误会。” 三言两语试图把自己摘个干净,秦初正要再说,被怀里的人扯了扯衣领。 丘瑾宁撩开眼前的乱发,露出自己的脸。 女子面有血污,脸色惨白如雪,依旧难掩倾城之姿。 她轻咳一声,缓缓道:“我本是九曲县解元,蒙爹娘所赐长了几分颜色,二皇子便不顾臣女举人的身份,强行带我回府,我身体并无不适,如今这般倒是真的不适了,是拜二皇子所赐。” 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然得罪了二皇子,既然注定要走到对立面,唯有抢占先机,做实自己受害者的身份。 利用舆论,利用读书人的便利,利用举人的身份,彻底置二皇子于不利,对她们才有利,才能扭转局面。 二皇子听丘瑾宁这么说,眉目一沉,心知今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有得到凰女,还反目成仇了,为今之计是先堵住百姓的悠悠之口。 他便坚持声称:“两位小姐真的误会了,本王是一时好意,心急才办了坏事,这厢给你们赔礼了,若你们还不满意,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本王能做到。” 丘瑾宁冷咳一声,语气越发虚弱,一字一句却说得清楚:“二皇子何必惺惺作态,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臣女没有任何要求,也知难求公道,只求能活着离京,臣女愿自请废去举人功名,还望二皇子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不知情者听先来的讲明缘由,纷纷看向二皇子,人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堂堂贤王殿下,还要如何狡辩。 二皇子见风向不对,一时六神无主。 朱雀街最是繁华,来往人数众多,他也不能直接把这些人都抓起来堵住嘴,当下只能咬紧牙关,坚持自己最先的说法。 “本王一时好意,没想到惹来两位姑娘如此深的误会…” “你住嘴,难道强抢马车的不是你,强行带我回王府的不是你,害我以死才保住清白的不是你,逼得我跳下马车才险些保命的人不是你,你…” “别说了,不要说了,我们回去看大夫。”秦初心疼地抱住抽丘瑾宁,小心扶着她的背。 这时,罐子驾着马车追了上来,见丘瑾宁这副模样,把缰绳往绿药手里一塞:“你快驾马带两位小姐找大夫。” 吩咐完,罐子便袖子一撸,往二皇子面前一拦。 “二皇子好大的威风,今日安国郡主在楼上楼宴请各府解元,我们丘小姐作为九曲县解元应邀赴宴,没想到被你这等小人暗算,抢了我们的马车不说,竟然还想抢人,丘小姐可是百钺举人,寒窗几十载一心报国,没想到你们京城的皇子个个都是大尾巴狼,我们身为奴婢的为了护主子,只不过拦了一下,就差点没被你一脚踹死,你方才不是踹得兴起吗,奴婢一条贱命就摆在这儿了,你再来踹啊。 二皇子见丘瑾宁与秦初离开,冷脸道:“大胆贱婢,本王不与你计较,还不让开。” 罐子不让,堵住他的脚步:“今日我偏大胆了,我还要代小姐去敲一敲青天大老爷的鸣冤鼓,看看这京城的世道有多黑,看看我们主仆几人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小丫鬟话音一落,便一边抹着泪一边撒开丫子往顺天府跑,她知道顺天府的衙门在哪儿,就在酒庄对面,路熟着呢。 竟然敢抢丘小姐,还踹瘦丫鬟,看她不叫这贱人好看。 二皇子登时心急,便去看自己的侍卫。 王府的侍卫见主子眼神示意,拔刀就去挡住罐子,哪知罐子不仅不退,还直直地朝着刀上顶。 “杀人啦,杀人啦,二皇子当街强抢民女不成,要杀人灭口啦,这京城还有没有王法了,众位婶婶奶奶姐姐弟弟大爷大伯们,你们可都看见了,求求你们救我们主仆一条命吧。” 这时一队巡逻的士兵闻讯赶来,来人是刑部下边巡街的士兵,一听到小丫鬟的话,便将她护在身后。 待领头的看清当街行凶之人是二皇子后,不由得脚步一退。 罐子一见这情景,马上又哭喊起来:“当官的都是一家人,你们这是狼狈为奸啊,奴婢这条命拼着不要,也要去顺天府为小姐讨回公道,你们让开。” 领头的跟二皇子府的门客有些来往,闻言便挡住罐子:“姑娘别急,有什么事跟我们到刑部走一趟,一定给你做主。” 刑部当然是不能去的,事关二皇子,不宜闹大,先把人稳住带走再说。 罐子见他们这副做派,顿时急了:“还做什么主?二皇子看中我家小姐美貌当街强抢,我们小姐以死明志才保住清白,眼下命都要丢了,你们不把他抓起来,还要带我走,今天我哪也不去,只去顺天府。” 带头的人顿时为难,眼神看向二皇子,等着他示意。 围观的百姓哪还看不明白,这些人分明就是唯二皇子马首是瞻,当下便隐隐朝着罐子靠拢,有意相互。 唇亡齿寒,平民百姓受权贵所欺,今日你置之不理,他日谁为你雪中送炭。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一老者举手高喊:“老夫乃御史台王御史,今日便与众百姓护送这位姑娘去顺天府喊冤,谁人敢拦。” 王御史是大皇子的人,正愁找不到二皇子的错处呢,这下可叫他逮着机会了。 有他这么一吆喝,百姓纷纷响应:“去顺天府喊冤,谁人敢拦,去顺天府喊冤,谁人敢拦?。” 人群很快冲散了刑部的那队人,拥着罐子朝着顺天府而去,只留下二皇子一干人面色灰败地站在原地。 刑部领头的那个人,一脸为难地看向二皇子:“殿下,您看这…” 二皇子黑着脸,看什么看,没想到让御史台的人撞见了,那些个老御史自诩清流,整天跟犟驴一样,闻不直便弹劾。 他少不得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压下来,当务之急是先进宫,去母皇那里找补一番,再差人去打点御史台,不然难以收场。 顺天府那边接了这个案子却不敢贸然行动,府尹张大人沉思半晌,默默往上面递了折子。 次日朝堂上,王御史带头,有半数御史纷纷跳出来,指责二皇子品行不端,枉法行凶,还意图向御史们行贿。 女皇周姰压下折子,沉着脸宣布退朝。 回到御书房,她便将一摞弹劾二皇子的折子都砸到了地上:“这就是你昨日所说的好心办坏事,这就是你说的被人误解?误解你强抢良家女子吗?误解你迫害我百钺的解元吗?” “母皇息怒,儿臣昨日是喝多了酒,一时糊涂才犯下大错。” 女皇一手扶着桌案,一手指着二皇子,她沉沉地闭了一下眼睛:“那个被你迫害的女解元丘瑾宁就是凰女吧,你还敢说是一时糊涂,朕还不知道你打得是什么算盘吗?给朕滚出回去闭门思过。” 打发了二皇子,女皇揉了揉额头,看向自己的大总管:“你说老二这事该怎么收场?” 大总管心知女皇最是器重二皇子,便讨巧道:“二皇子年少义气,一时糊涂也情有可原,陛下如今夜罚了他闭门思过,想必群臣不会再说什么。” 女皇长叹一声,缓缓摇了摇头:“你不懂,朕担心的不是群臣之口,是百姓之口,传令下去,二皇子德行不修,罔顾律法,贬为平郡王,闭门思过一年,无旨不得出府。” 若是往常,她或许还能轻拿轻放,如今皇姐回京,白芷又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不仅深得民心,且最为看重民心。 此时若不狠下心来罚一罚,她无颜面对皇姐。 贤王府,二皇子跪地听完圣旨,半晌回不过神来。 传旨的公公提醒他:“平郡王,接旨啦。” 二皇子猛地回神,夺过圣旨不敢相信地看了一遍,状若疯狂道:“不可能,母皇不会这么对我的,本王要见母皇,本王要见母皇…” 传旨的公公摇了摇头,领着人离去,从贤王贬为平郡王,二皇子以后就难了,皇位向来都是传到王爷手里,哪有传给过郡王的。 秦府,秦初守着丘瑾宁一夜都没合眼,直到丘瑾宁醒转。 “秦初-” 秦初连忙握住她的手,轻声应道:“哎,我在,没事了,我在呢。” 丘瑾宁看了她一眼,见是自己心系之人,眼睛疲惫地眨了眨又沉沉睡去。 秦初又守了一会儿,见丘瑾宁睡熟过去,才起身走出门,看向守在外面的大夫:“大夫,她的腿…” 话说到一半,秦初便问不下去了。 “丘小姐的右腿怕是不好,往后最好不要下地。”大夫说得委婉,意思是那腿已经摔断,难以医治,以后都不能下地行走了。 秦初呆在原地,心沉到了谷底。 丘瑾宁是来进京赶考的,心怀抱负,志在来年会试,如今断了一条腿,还如何入朝为官。 她怔怔站着,恍然想起在九曲县时,二皇子曾给她们看过的那张凤凰图。 【作话】 呜呜呜,卑微作者连夜加更,今天真的不行了,明天中午见~? 第34章 图上所画是一只火红的凤凰, 独腿而立。 所以丘瑾宁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秦初默默握紧拳头,心底一阵无力。 两个小丫鬟在一旁呜呜咽咽地流泪, 一个赛过一个喘不上气来, 好似在比谁哭得更厉害。 秦初压着心底沉闷,勉强笑笑:“行了你俩,不就伤了一条腿吗, 我打小就腿脚不利索, 还不是跟没事人一样,天天蹦跶。” 罐子一呆, 脸上挂着鼻涕和泪水,对啊, 小姐自幼便是跛足, 这么多年也没见比别人差哪里, 小姐无人能敌。 绿药抽噎了一声,不仅没停下, 还呜哇一声大哭起来:“可我们家小姐蹦跶不起来了。” 秦初:“…” 门外的哭声不知何时吵醒了房内的人,丘瑾宁双眼盯着床幔,听着外面的对话声, 仿若对右腿传来的痛意一无所觉, 由着冷汗沾湿身上的衣服, 苍白的脸上没有起一丝波澜。 秦初示意罐子把痛哭流涕的绿药带出东跨院, 转身回房, 见丘瑾宁已醒, 便小心问;“醒了?可有不舒服, 大夫说你的右腿摔到了骨头, 最好不要乱动。” 她实在是不忍心, 不忍心告诉床上的人真相。 丘瑾宁抿唇没有吭声,抬眼望着她。 “伤筋动骨一百天,要养些时日才能下地,你放心,一定能好起来的。”秦初心中忐忑,观察着丘瑾宁的神色,生怕她接受不了。 丘瑾宁依然没有吭声,望着秦初一脸紧张的模样,忽地浅笑一声:“我伤了右腿,你左腿不便,岂不相得益彰。” 秦初有些笑不出来,她是来安慰人的,怎么有种反被安慰的感觉。 她扯了扯嘴角,坐到床边,看着丘瑾宁脖子上包扎好的伤口。 “疼吗,往后可不要那么傻了,自己的身体最要紧。” “一点疼,无碍。”丘瑾宁淡淡笑着,语气平静。 秦初心中一酸,嘴角一瘪,差点忍不住落泪,她忙转过头忍了忍:“你放心,在你的腿好起来之前,我就是你的右腿,你想去哪儿,我就抱你去哪。” “秦初,我有些累了。”丘瑾宁应了一声,缓缓合上眼睛,似是真的累了。 待到床边的人起身出门去,她才睁开眼,怔怔望着床幔,泪水盈眶,无声流下。 门外,秦初让罐子去请了个手艺好的木匠来,努力想着现代轮椅的构造,画好设计图,陪着木匠忙活了半天,一把枣木轮椅才初见雏形。 罐子在一旁看得稀奇:“小姐,这是什么椅子,怎么还跟马车一样装了轮子?” 秦初耐心解释道:“这叫轮椅,往后丘小姐可以借助它行走,刚开始先推着她适应适应,你这段时间千万别乱说话,过些日子再说腿的事,不然罚你扫一辈子茅厕。” 想起丘瑾宁挂着笑意的嘴角,秦初心里酸涩发疼,可恨的二皇子把人害成这样,只是被禁足一年。 别说什么被贬为平郡王了,郡王也是皇亲贵族,不痛不痒算什么惩处。 可惜她势单力薄,什么都做不了。 秦初深吸一口气,心底第一次对权势有了向往,如果她有能力护着丘瑾宁就好了,到那时她绝不许任何人再伤丘瑾宁分毫。 思及此,她拍了拍身上的木屑:“罐子,你去打听一下安国郡主的所有消息,再备份重礼,随我去郡主府走一趟。” 虽然没有权势,但秦家有钱,财帛动人心。 秦初心里打定主意要努力与那个安国郡主打好关系。 郡主府。 听到门外的侍卫来报是一个叫秦初的姑娘求见,安国郡主冲身旁的紫衣女子笑笑,语气宠溺:“菀菀昨日还念叨,今天就把人盼来了,待会儿说话可要仔细点。” 郡主夫人姓卫名紫菀,她睨了安国郡主一眼:“当我跟你一样老糊涂啊,我晓得轻重,快准备些吃食待客。” 秦初走进郡主府,被引到后院凉亭。 这个时候,安国郡主与夫人卫紫菀已经坐在了凉亭里,石桌上琳琅满目摆着茶点。 “秦初拜见安国郡主。” “快来坐,这是我夫人卫紫菀,你叫她卫姨就好。” 秦初看向一旁的紫衣女子,临来时她有了解过郡主府的信息,这位郡主夫人曾是西岛国大公主,和亲路上亡了国,却因倾城之貌引来祸事,最后被贬戍边,后来不知怎么结识了还没有认祖归宗的安国郡主,两人相互扶持结为伴侣,多年来鹣鲽情深,也算一段佳话。 秦初迟疑了一下,轻喊了一声:“卫姨。” 卫紫菀笑着应道:“哎,好孩子快坐到我身边来,让我好好瞧瞧。” 她和蔼地笑着,脸上尽是欣慰之色,像是终于了却了一桩遗憾。 安国郡主默默翻了个白眼,还说晓得轻重,这个女人知不知道自己的牙都要笑没了。 秦初坐到椅子上,便见这位郡主夫人忙不迭地给她倒茶,夹糕点,像家中长辈一般,视线慈爱地打量着她。 她一时有些愣住了,好像结交权势很简单的样子,她还什么都没做呢,就被人如此关爱,难道自己长得很讨喜? 秦初恍恍惚惚地吃着茶点,连声道谢:“多谢卫姨,我来时已经吃过东西了。” 看着满满一碟子糕点,秦初顿觉好饱,她来时不该吃东西的。 卫紫菀笑着看她:“多吃点,看你瘦的。”小时候明明是个胖娃娃来着。 秦初心头浮现一丝异样,这位郡主夫人好像待她太好了,让她生出一种眼前的人不是第一次见面的感觉,莫名有些亲近。 卫紫菀一时感慨,伸手扶住秦初的肩头,轻轻抚了抚:“身子骨太单薄了,今日你就不要走了,干脆留下来住几天,让卫姨给你补补身子。” “咳咳咳-夫人,茶凉了。”安国郡主眼角一抽,忍不住提醒一下几近失态的人,到底晓不晓得轻重啊。 卫紫菀瞪了她一眼,完全不理会,拍了拍秦初的胳膊笑道:“别理这个老糊涂,你安心住下来,这府里没人敢说闲话,让卫姨好好疼疼你。” 秦初眨了眨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郡主夫人是在…心疼她? 这心疼来得莫名其妙,没有缘由,难道她真的很讨喜? “多谢卫姨关心,我家中还有病患,暂时离不得人,改日定来叨扰。” 卫紫菀一听她说家里有病患,忙问:“谁病了?” 那个女人不是很多年前就病逝了吗,难道是秦初的爹?也不对,好像那人没跟来京城。 秦初动了动眉梢,看了眼安国郡主,淡淡道:“是丘瑾宁,我的知己好友。” 卫紫菀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扫向安国郡主的视线,登时皱了皱眉头,拿眼去瞥只顾喝茶的人,意思是到底怎么一回事? 安国郡主神色一僵:“丘瑾宁的事,我也听说了,这回是皇家对不住你们,一会儿让韩御医跟着去瞧瞧。” 她听闻了丘瑾宁与二皇子的事,打听清楚丘瑾宁是伤了腿,便早早去太医院打了个招呼,太医院的院使韩大人是个可靠的人,医术了得,寻常人还真请不动这位太医院的主事人。 安国郡主多年前曾帮过韩御医的爹爹,韩御医又是个重情感恩的人,所以与她的交情还不错。 听安国郡主这么一说,秦初忙起身道谢:“多谢郡主。” 民间的寻常大夫自然不比御医,或许丘瑾宁的腿还有救。 卫紫菀见状,又扯她坐下,不满道:“一个御医怎么够,让太医院的人都去。” “咳咳,夫人,韩御医是太医院的院使,医术最好,有他去就够了。”安国郡主清了清喉咙,心底直叹气,丘瑾宁是凰女,伤了腿的事不宜外传。 夫人莫不是老糊涂了? “若是治不好怎么办?还是多找一些大夫瞧瞧。”卫紫菀不依。 安国郡主一脸无奈:“夫人-” 秦初见她们你一言我一语,不由陷入沉默,关心丘瑾宁伤势的是她吧,怎么感觉这俩人一个比一个上心? 闲话了半晌,秦初适时告别,卫紫菀挽着她的胳膊送到了大门口:“礼物我就收下了,这个你拿着,以后来郡主府不用通禀,就当是回自己家,你要是敢不收,我就让人把你带来的东西都送回去。” 秦初受宠若惊,接过那一枚小小的令牌。 目送她带着韩御医离去,安国郡主叹气:“夫人,你今日太过了?” 卫紫菀狠狠瞪了她一眼:“是你老糊涂了,真当姓周的那三个小子是你的亲侄儿了,一点也分不清里外,你都说了秦初与那个丘瑾宁感情深厚,还不知道护着点。” “我那是走得早,谁料到二皇子有那个胆子,我若在场,肯定不让他乱来。”安国郡主开口解释,心里也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走那么早了。 “马后炮,看把你能的,人家都欺负到脸上来了,你还瞻前顾后,老娘话放到这里了,谁再欺负她们,我就跟你和离。” “夫人-” “别喊我,马上就不是你夫人了,老娘迟早要改嫁。” 两个人拌着嘴转身回府,郡主府的侍卫们一脸淡定,早已见惯了这种场面。 他们郡主天天被夫人扯着耳朵叫嚷,小事,都是小事。 回到秦府,秦初看着有些脸熟的韩御医,心道不会那么巧吧。 就听韩御医张口道:“说起来我祖籍也是九曲县,家父告老还乡以后就回了桃花庵镇,往后兴许能与你们撞见。” 秦初心道已经见过了,不就是那个桃花庵镇的韩神医吗,致仕前是御医,父子两个又长得那么像,肯定错不了。 【作话】 一更,二更下午六点见~? 第35章 夕阳西沉, 弯月高悬,天色很快暗了下来。 秦初与罐子、绿药一起守在东跨院里,等着韩御医出门。 已经几个时辰了, 韩御医说丘瑾宁的腿还有救, 他可以尽力一试为她接骨,但只有五成机会。 秦初知晓丘瑾宁一心为国为民的满腔抱负,五成机会也好过没有希望, 便做主请他医治。 待到夜深, 房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推开。 “应该没什么事了,小心照料一两个月便能恢复如初。” 秦初忙拱手道谢:“多谢韩御医, 罐子,快给韩御医备礼。” “哎。”罐子端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个托盘, 上面盛着一排金锭, 在月色下闪着金光。 韩御医愣了一下, 安国郡主的这位小友也太有钱了。 他缓了缓,撇开视线不去看那一排金锭, 摆摆手道:“我此行是受安国郡主所托,只看诊,不收诊金, 快把金子收起来。” 再晚收一会儿, 他怕自己顶不住就收了, 黄灿灿的小金子, 真好看。 秦初抿了抿唇, 眼神暗示了一下, 小丫鬟便端着托盘退了下去。 韩御医又是松气又是遗憾地道别, 回到马车上便见里面多了一个黑木匣子。 “谁往马车里送东西了?” 赶车的马夫回了句:“老爷, 是秦府的一个胖丫鬟, 说是给您的诊金。” 诊金? 韩御医手一抖,打开木匣子,满眼金灿灿,可不就是那一排金锭嘛,看着还多了一排。 他忙关上木匣子,往怀里一揣,在太医院忙碌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金子啊。 韩御医摸着怀里的木匣子,虎目一沉,他决定了,以后那位姓秦的小姑娘就跟安国郡主一样,都是韩家的恩人,送钱的恩人。 秦初还觉得给少了,不过是十几枚金锭,换丘瑾宁一条健全的腿,别说是一匣子,就是把整个秦家都拱手送人也值得,如果便宜老爷答应的话。 房间里,秦初拿着温热的毛巾,拧干净水,轻轻擦拭着丘瑾宁额头上的冷汗,应该痛坏了吧,衣服都被汗/湿/透了。 绿药看的一脸欣慰,小姐没看错人啊,秦大草包果然是个好姑爷,这些天亲力亲为地伺候小姐,都快把人当眼珠子疼了。 “秦小姐,还是奴婢来吧。” “嘘,没事,我来。” 绿药抿嘴晃头,感动得不行:“这是小姐要换的衣服,奴婢就不打扰你们了。” 小姐真幸运,为了给小姐治腿,她可是看着胖丫鬟付了一匣子金锭做诊金,秦大草包人真好。 不是,未来姑爷人真好呜呜呜。 秦初看向床边的衣服,一套月白里衣,轻薄柔软,呼吸滞了滞,她方才的意思是说擦汗喂药的活儿,她来就可以。 换衣服不太合适吧… 奈何小丫鬟退得快,根本没给她反应过来的机会。 再者,秦初看向闭目昏睡的丘瑾宁,韩御医说大约明早能醒来,她也不舍得假手他人。 半个时辰后,秦初满头大汗走出房门,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会儿,才又回到床边守着。 “秦初-” 晨曦初露,一声轻唤让趴在床头的人醒来。 秦初见丘瑾宁清醒过来,忙关心道:“腿怎么样,有知觉了吗?” “嗯,有些疼。” “疼就好,疼就好,韩御医说会疼上一阵子,丘瑾宁,你的腿保住了。”秦初激动之下,忍了几天的情绪终于崩溃。 眼眶骤然发红,差点落下几滴热泪来,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还是带出了一抹湿。 秦初不敢想,若是丘瑾宁下半生只能与轮椅为伴,苦读十几载却因身体有缺,无处施展抱负该有多难过。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秦初现在恨不得去找韩御医跪下,再送上几匣子金锭,还有安国郡主,也要感谢一番。 见秦初似是喜极而泣,丘瑾宁面露柔色:“别哭,我没事,多谢。” 她此刻躺在床上,能做得不多,唯有一声感谢发自内心。 “不谢,你这样也有我一半的责任,若不是因为情蛊,就不会有这些事了,说起来都是我该做的。”秦初擦了擦眼角,她是高兴的,才不是和那两个没出息的小丫鬟一样哭哭啼啼。 “若没有情蛊呢?若没有情蛊,你便放着不管吗?”丘瑾宁直直望着秦初,眸光暗沉。 秦初愣了一下,心里发苦,面上却随意道:“当然也要管,路见不平怎能不管。” 丘瑾宁目露复杂,喃喃应了一声:“嗯,我知你心地良善,并非大家口中所言那般。” 秦初错开视线:“没错,我是个善良的好人。” 其实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善良,善意也要看是对谁。 夏日天长,自从丘瑾宁的腿愈发见好以后,秦初就回来得越来越晚,恨不得天天钻进酒庄里研发新酒。 挣钱,挣钱护住丘瑾宁成为了她无限的动力。 阳光明媚,外面起了微风,丘瑾宁卧床半月有余,坐在床上看了眼窗外。 绿药一下就猜到了她的心思:“小姐要不要出去看看,总这么躺着也不好,韩御医说多透透气才好。” 韩御医自那日以后又来了几次,前天才说小姐的腿大好,不日就能下床走路了。 每回都是笑着走的,看秦大草包的目光就像是看财神爷。 出去看看? 丘瑾宁想起那一日醒来,秦初所说的话‘往后我就是你的右腿,你想去哪我就抱着你去哪儿’。 她轻轻摇头:“无碍,开着窗子便好。” 如今秦初整日忙碌,白天只在饭点的时候回来吃顿饭,又匆匆离去。 她总不能让小丫鬟抱着去外面转吧。 绿药神神秘秘的一笑,转身出了门,不一会儿就领着罐子回来了。 她推着秦初早先做好的轮椅,指挥到:“胖丫鬟,你把小姐抱到椅子上,我推小姐到院子里走一走。” 丘瑾宁不明所以,被罐子一把抱起,又一把放到了轮椅上。 “轻点,胖丫鬟你当抗石头呢,伤到我家小姐,小心扫一辈子茅厕。”绿药见她大手大脚的,看得眼角直跳。 罐子翻了个白眼:“丘小姐太轻了,我一下就抱起来了,怪我咯,再说就你来抱,不干活还嫌这嫌那。” 当她害怕扫茅厕啊,茅厕都快成她的家了。 说罢,她挤过绿药的位置,推着轮椅出门,按照秦初事先教好的,讲到:“丘小姐,这叫轮椅,可以推着走,你要是想自己走也行,两个手抓住轮子稍稍用力一推,就行啦。” 丘瑾宁试着抓住轮子,轻轻推了推,轮椅便往前动了动。 罐子见她神色温和,似是满意,便乐呵呵道:“是不是很方便,我就说你一定喜欢。” 丘瑾宁缓缓松开:“尚可,轮子容易脏手,算不上方便,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 “胖丫鬟哪有那脑子,这椅子是秦小姐想出来的,特意给小姐你准备的。”绿药忙接过话来,她才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胖丫鬟怎么抢活干还抢上/瘾了? 整的她像个多余的。 罐子瞪了她一眼,抢什么话呢,活像她不知道给自家小姐邀功似的。 丘瑾宁闻言,微微勾了勾唇,又抓着轮子推了推:“很方便,替我谢过秦小姐。” 罐子:“…” 这话改得也太快了,方才还说不方便来着,丘小姐真是善变。 于是,秦初日落回府时,就迎上了语笑嫣嫣坐着轮椅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的丘瑾宁。 她顿时笑开:“椅子使得方便吗?腿还疼吗?” 丘瑾宁胳膊一顿,默默收回手,这个人每天回来都会问一句‘腿还疼吗?’ 她温声道:“不疼了,这椅子很方便,多谢秦小姐。” 秦初见她面色温柔,忍不住问道:“丘小姐想怎么谢我。” “你想让我怎么谢。” 丘瑾宁的话音刚落,秦初便不由得一阵紧张,她想… 她想得很简单,可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偏偏说不出口,她想丘瑾宁永远与她相伴。 这种话当然是不能随便说出来的。 “我想得就多了,丘小姐什么都答应吗?” 丘瑾宁冲她勾了勾唇,淡声道:“秦小姐不妨说来听听。” 秦初紧张地握了握手指,开口道:“我想回府有人等,我想每天饭菜可口,我想每晚都有人陪我说说话,我想你在会试之前都不要搬出去,我还想和你一起回九曲县,想富甲一方,想有权有势。” 她想每天回府都能见到丘瑾宁,想餐餐与丘瑾宁一起用,想拥有保护丘瑾宁的能力。 一旁的绿药听得直抽气,小声嘀咕道:“你当我们小姐是许愿池里的王八啊,什么都敢想,你敢想,我们小姐也做不到啊。” 她还想呢? 小姐又不是观世音菩萨,还能赐她一生富贵啊,秦大草包想得真美。 气氛一静,丘瑾宁坐在轮椅上定定望着秦初,缓缓道:“秦小姐所想,或许也是我之所愿。” “就是,小姐你想的这些,谁不想啊,奴婢也想有权有势,也想富甲一方呢,白日梦谁不会做啊。”罐子见状,发表自己的见解。 若有那么一天,到时候她就专门负责给小姐开道,准保没人敢凑上来。 秦初深吸一口气,轻轻一笑:“你不用想那么多,现在就去把茅厕打扫一遍。” 这多嘴的小丫鬟,敢说她是做白日梦。 罐子瘪嘴:“瘦丫鬟想得也不少,奴婢方才都听到她嘀咕了,她还说丘小姐是许愿池里的王八呢。” 怎么回回只罚她一个,还让瘦丫鬟指挥她干活,她不服。 丘瑾宁淡淡看向正在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绿药:“不必在这儿伺候了,陪罐子去扫茅厕。” 【作话】 提前更新~? 第36章 听小姐让自己也去打扫茅厕, 绿药登时苦了一张脸,可恶的胖丫鬟,自己受罚还要拉上她。 转念一想, 她眼睛一眯, 小跑几步挽上罐子的胳膊,甜甜笑道:“罐子姐姐,你打扫茅厕比我有经验, 肯定干得比我快, 待会可要多帮帮我啊。” 胖丫鬟是顺毛驴,说好话就是驱使毛驴的鞭子, 这个她会。 罐子顿时扬了扬头,一脸硬气道:“别以为你说好话, 我就会帮你, 等下我最多只帮你一点, 一点点。” “罐子姐姐最好啦,你随便动动手都能帮我大忙了, 妹妹先行谢过你啦。”绿药的声音又甜了些,挽着罐子的胳膊还轻轻晃了晃。 这话一出,罐子顿时嘴角上扬:“算你有眼光, 我手脚比你快多了。” “是是是, 罐子姐姐最厉害啦。” 秦初看得只想捂脸, 这个笨丫鬟, 只顾着长肉了, 一点也不长脑子。 货比货要扔, 丫鬟比丫鬟能气死人。 “绿药这丫头很聪慧, 多少学了你一分才智。” 她看向丘瑾宁, 语气里带着笑意。 丘瑾宁大方点头:“她尚可, 罐子也很能干,学到了你三分本事。” 能干?是指扫茅厕有经验吗?秦初顿时笑不出来,这话一定不是在夸她,她才不像笨丫鬟。 丘瑾宁似是知道她心里不认同,嘴角飞快地勾了一下,又赶紧压住,低头去看地面。 秦初在心底否认了几句,走过去扶住轮椅:“我推你在府里转转,这个季节花开得正好,罐子昨日把小花园收拾出来了,我们去瞧瞧。” “好-” 五月底的小花园,兰花和月季争相开放。 秦初推着丘瑾宁绕着小花园走了一圈,感叹道:“罐子那丫头的审美也太单调了,只买了两种花来,下次我亲自去挑,把花园搭配得好看一点。” 五颜六色、高矮交错有致才好看,花园里只有两种颜色太寡淡了。 秦初话音一落,便看到花坛边缘密密插了一堆的蒜瓣,忍不住眼角一抽。 这是在种大蒜?大热天的能发芽吗? 她最近忙于酿造新酒,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去打理院落,白瞎了这亭台水榭,还有被罐子糟蹋了的小花园。 “很好看。”丘瑾宁的目光不自觉地变柔和,多日不曾出房门,如今虽然是坐在椅子上,但呼吸着外面的空气,闻着淡淡花香,心情还是开阔了许多。 她当然也看到了那一堆露着尖的蒜瓣,意外的不觉得难看,反倒觉得在花枝映衬下,透出几丝憨态来,很像那个可爱的胖丫鬟。 秦初望着她的发顶,唇角微微扬起,真想日子过得慢一点,这样她就能陪在丘瑾宁身边更久了,可陈年烈酒还是要找啊… 用情蛊把人牵绊住,太卑劣了。 坐在椅子上的人在这时侧了侧身子,摸索了一下回过头来,伸出右手;“绿药给我剥的,尝尝吗?” 纤纤素手微微伸着,手心里是一个精致小巧的琉璃罐,里面装着剥好的松子,颗颗完整。 秦初诧异地看着回头给她递松子的人,伸手捏了几颗放进嘴里,视线始终不离丘瑾宁。 乌黑的墨发,白皙的脸颊,明眸善睐,红唇似摸了蜜的胭脂,莹润诱人,诱人品尝。 丘瑾宁见她不说话,轻轻问了句:“如何?好吃吗?”她喜欢吃松子,绿药便时不时地准备一些。 “好看-不是,好吃,好吃的。”秦初脱口而出,反应过来连忙改口。 太丢人了,怎么还看呆了, 丘瑾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什么好看?” 这个人在出神想什么? 秦初耳根一热,看向那一堆没发芽的大蒜瓣:“花好看,很好看。” 美人回眸,更是胜过满园花色。 丘瑾宁转过头去,平静道:“大皇子今日差了人来,威王妃邀你明日一起去安国郡主府。” “我最近很忙,不过安国郡主府是该多去。”秦初听到安国郡主四个字,不由想起那位奇怪的郡主夫人,卫紫菀。 对她好得奇怪的卫姨。 丘瑾宁点点头:“安国郡主与那些人不一样,多来往没有坏处。” 那些人自然是指二皇子等人。 她虽然只见过安国郡主一次,但印象不错,不是个徒有虚名的,确实爱民如子,平易近人。 不像皇家中人。 秦初眸光微闪,心道那位郡主夫人更不一样,总给她一种很慈爱的感觉,好似自己是她家中得意的子侄一般。 次日,秦初与威王妃去过郡主府回来,见时间还早,便去酒肆里看了看。 她站在二楼雅间的窗前,视线落在了对面的两道身影上。 酒肆对面的胭脂铺据说是换了新东家,这几天一直在装修,牌匾上蒙着红绸,也不知要开什么店。 此刻她似乎能猜到了,因为对面那两道熟悉的身影,有一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用力关上了窗户。 是顾氏兄妹,端坐饮茶的顾大少爷和愤愤关窗的顾三。 果不其然,第二日对面的铺子便敲起了锣鼓,揭了红绸,上书:顾家酒肆。 秦初站在自家酒肆门前,看着对面特意挂出来的宣传板,神色一僵。 木板上细心地贴着酒水价格,大致内容就是:顾家啤酒,原汁原味,味道清爽,没有酒花占分量,且价格只是秦家酒肆的一半。 顾三站在对面楼上,在窗前欣赏到了秦初僵硬的神色,脸上笑意更甚。 啤酒的原料和工序并不复杂,利润很大,为了和顾家争一争京城的市场,顾家不惜自损八百,打算走薄利多销的路子。 尤其他们身后还有郡王府做支撑。 没错,二皇子被贬为平郡王后,意志消沉几天又打起了精神。 他不能出府,府里的门客可以出去,顾三可以出去。 顾家在九曲县便与秦家是竞争对手,在得知二皇子被贬跟秦初有关后,顾大少爷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锦上添花永远不及雪中送炭,在二皇子被打压的时候提出合作,是他谋算的第一步。 二皇子虽然不是王爷了,但还是郡王,不过是品级低了一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蛰伏一年后出府未必没有起复的机会。 况且,对平民百姓来说,郡王也是高不可攀的权贵。 而顾家,原本与二皇子的关系并不牢靠,如今雪中送炭,愿倾力效命,反倒是捡了个便宜,让二皇子格外看重起来。 在秦家酒肆对面开顾家酒肆就是二皇子的主意,其实顾大少爷对这一场价格战并没有多少底气,但驾不住二皇子报仇心切,一心想和秦初作对。 他既是投效,二皇子就是顾家的主子,主子的话能不听吗? 不过目前看起来,这一招的效果似乎还不错,顾家酿出的啤酒除了没有酒花以外,味道和秦家的啤酒一模一样,价格又低了五成,几天功夫就揽去了很多秦家酒肆的老客。 酒肆的生意变惨淡,连带着酒铺订酒的单子都少了许多,罐子捧着账本发愁:“小姐,顾家太过分了,偷学了我们酿酒的本事不说,还定价这么低,他自己不想赚钱,还不让咱们赚。” 秦初翻了翻账本:“明日把价格也压一半,之后不管对面再怎么调动,我们都不用变了。” 物以稀为贵,啤酒的定价本就高了些,如今秦家酒肆的啤酒不再是独一家,自然卖不出之前的价格,降价一半,就只赚些劳务钱。 罐子闷闷应了一声,语气低落道:“小姐,前些日子为了感谢韩御医和安国郡主,老爷给的银票都要用光了,咱们要不要写信再找老爷要一些。” “不必了,去准备好投壶和长箭,明日要用。” 秦初合上账本,新酒该出窖了,商场上的竞争从来都不是靠给商品压价,而是不断推陈出新,保质保量,还保新鲜。 罐子顿时眼睛一亮:“好嘞,小姐 ,咱们的新酒酿成了吗?” 小姐真厉害,她就知道没有小姐办不成的事。 秦初笑着点点头,回府前看了眼秦家酒肆的招牌,又转头看向朱雀街深处,再往东边去就是进皇宫的御街,靠近御街的商铺更贵,也更安全。 秦府。 用过晚饭,丘瑾宁似是随口一提,淡淡问:“明天是秦家酒阁开业的日子吗?” 秦家酒阁是秦初想的名字,简单明了。 至于为什么用‘阁’字,是因为这次的新酒是甜型果酒,主要客户群体是女子。 她丝毫不怀疑京城女子的购买力,而这次的果酒,她相信顾家一时半会儿学不来。 因为秦家酒阁的果酒不仅度数低,口感微甜,还是一种起泡酒。 在果酒起泡的二次发酵这一道工序上,秦初仍旧是亲自操刀,不曾假手于任何人。 秦初想起自己的打算,眼底自信飞扬:“是打算明天开业,丘小姐安心等我的好消息,这次只会比上次更成功。”她有信心。 丘瑾宁睨了她一眼,浅浅一笑:“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遗憾不能亲自到场恭贺。” 甚至因为情蛊,不能尝一口这个人亲手所酿的新型果酒。 秦初不由得看了眼丘瑾宁的右腿,叮嘱道:“在腿没有好之前,你最好不要出门。” 万一被人联想到那则预言就不妙了。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没想到翌日一早她们担心的事就应验了,大皇子和三皇子府分别送了礼物来,指名都是送给丘瑾宁的,名头是慰问伤情。 秦初与丘瑾宁对视一眼,默契地想到了一个人。 二皇子很有可能已经把真凰女的信息透露出去了,他得不到,便也不想叫丘瑾宁安省,意图把丘瑾宁推到大皇子和三皇子的争斗中去。 【作话】 哒哒哒,三更来啦,大家晚安~? 第37章 清晨, 空气里仍带着一丝凉意,凉到了秦初的心里。 之前有她做挡箭牌,仅是二皇子一人知晓丘瑾宁的身份, 都能把人逼迫至此。 眼下把大皇子和三皇子都扯进来, 事情恐怕更难办了。 她略一犹豫,问道:“丘小姐,这礼收还是不收?” 丘瑾宁坐在轮椅上, 望着院子里的两排箱子若有所思:“有过朱雀街上那一回, 众人皆知,我们与二皇子结怨, 你觉得那两位皇子为何会这么轻易相信他的话?” 秦初皱眉,是个道理:“那他们为何会送来这些礼物?“ 丘瑾宁冷冷勾唇, 嘴角的讥笑一闪而逝:“还能为何, 不过是不打算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罢了。” 秦初瞬间懂了, 那两个皇子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打算把她们两个一起盯着。 她心里升起一股恼怒:“从今日起你更不要露面, 直到腿伤恢复,届时好好地走到他们面前,自然能置身事外, 在那之前, 还是我先挡着吧。” 丘瑾宁没有说话, 深深地看了秦初一眼, 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她既然已经惹来了怀疑, 便难以再置身事外。 她在心里轻叹一声, 语气平静道:“好。” 六月初一, 朱雀街深处, 最靠近御街的一家店铺张灯结彩,重新开张。 崭新的匾额上写着秦家酒阁四个烫金大字,酒阁外站着一个胖胖的小丫鬟,跟上次秦家酒肆开业一样,扯着嗓子吆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各位姐姐妹妹、婶婶阿姨们,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咯。” 酒阁开业是依着葫芦画瓢,跟秦家酒肆开业那天一样,投壶便可免费进店饮酒吃菜。 不同的是这次只需十中五者,便能进去免费吃喝,且只接待女客。 相较于秦家酒肆仍有些传统的装修,秦家酒阁做得是烫金招牌,门帘上点缀着青竹,从门外的柱子到店门再到里面的摆设,每一处透着一股子淡雅,透着贵气。 大堂里的酒桌也不大,有两人用的,有四人用的,每个桌子间都三面围着屏风,高度刚好与人坐下后持平,另一面则在上半部分的位置挂着珠帘,坐下后只能看到下半身,上半身影影绰绰看不分明,平添了一分神秘,也增了一分让人安心的氛围感。 秦家酒阁的琉璃杯也不似酒肆那边的宽口大杯,而是细细长长的,每个上面还配着竹制的吸管,就连小菜也不再是麻辣花生、各种凉拌菜。 而是精致的各式糕点和肉丸,以及一些时令水果,酒钱更是啤酒刚推出来时的三倍。 开业第一天,凡投壶中者,全场免费,原本只是酒肆的酒菜便引得那些酒客纷纷向往,如今更显金贵的酒水推出来,也能免费吃上这么一回,有了上次传出来的消息,被吸引过来的路人,顿时停住了脚步。 这时,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子扯着七八岁的女儿走上前,小声问道:“我投中了能带我女儿一起进去吃吗?” 她倒不是为了饮酒,只不过今天是女儿的生辰,便想带女儿进城来吃点好吃的,但是进了城又看什么都贵,什么都不舍得买。 罐子笑呵呵地看向中年女子:“大姐您且听我讲,只要你能投中,不仅您今天吃喝免费,这位小姑娘往后都不收钱,我们东家交代了,凡是客人带着孩子来的,大人按价钱算,不满十岁的小孩敞开怀吃喝,一文不收,不过,小孩子最好不要喝酒哦。” 许是被罐子和气热络的态度所感染,中年女子看着没有那么紧张了,她握紧女儿的手:“劳烦姑娘给我拿十支箭来。” 女子常年在田地劳作,手上的准头一向很好,十支中了七支。 “客官里面请。”事先在店里待命的一排侍女中走出来一个,热情地迎着她们母女俩走进去。 坐到如此雅致的位置上,中年女子看着桌子上的琉璃杯,还有那琳琅满目的各式糕点、肉丸和水果,心里忍不住又紧张了一下。 “妞妞快尝尝这些东西好不好吃,酒不许动。” 中年女子看着琉璃杯里面插着一根吸管,眼里透出一丝惊奇:“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让我用嘴去吸吗?” 侍女笑着解释:“客官放心,这竹管是我们酒阁特意定制的,不仅磨得光滑不伤嘴,而且用起来又薄又顺畅,京城儿女最喜欢精细的物件儿,您试着吸一吸,滋味保证好。” 说罢,侍女也看出了中年女子有些拘束,便识趣地站开:“您要是有什么吩咐,续酒或者加菜,尽管叫我就成。” 不同于酒肆里只有三两个店小二,酒阁里的侍女足有十几位,一模一样的打扮,统一穿着青色衣裙,脸上洋溢着热情好客的表情,每隔三个桌子便立着一人,言谈举止都让人舒服。 中年女子轻轻吸了一口,表情顿时木住,果酒一入口,就尝到了桃子的果味,裹着淡淡酒香,还有一点清甜的口感,丝丝气泡划过嗓子,清凉不烧口。 细腻的气泡给舌头带来一阵生疏又刺激的体验,她顿时两眼一亮又猛吸了几口,脸上透出满足来。 一旁的女儿举着木制的汤匙大口大口地吃着:“娘亲这个丸子好好吃,这个是咸的,这个是辣的,有菜丸子还有肉丸子,这个果子也好吃。” 中年女子闻言,忙尝了一个,丸子做得小巧,弹滑爽口。 盛在一个大托盘里,托盘是用一整块木板制成的,盘子里面细心地挖出一个个小碟子的形状,各色丸子分类装碟,好看又好吃。 开业当天,酒阁里里外外坐满了人,没几日,便少见寻常人打扮的女子,来者大多都是世家小姐、富家千金,不因为别的,就一个字:贵。 秦初站在二楼看着楼下,大堂已已经坐满,雅间也被订完了。 起泡果酒的味道有五六种,桃子酒、青梅酒、橘子酒… 如此费心设计和装饰为的就是挣这些京城贵女们的钱,但看着寻常妇人走到酒阁外匆匆扫过来的视线,秦初心底起了思量。 无论是现代还是百钺这个朝代,穷富差距都很大,富人的一杯酒可能就是穷人几天乃至一阵子的饭钱。 她看了一眼账本,叫来罐子:“吩咐下去,每月的初一秦家酒阁对所有女客免费,直至客满。” 如此一来,那些世家小姐们不屑来用免费的酒菜,这一天便是普通人也能开心、放心来酒阁的一天。 她这一举措顿时引得一些男子眼热,他们也想尝尝那些专门为女儿家准备的果酒是个什么味儿,据说那滋味啊,妙不可言,可惜秦家酒阁只接待女客,且不允许外带。 秦初推出秦家酒阁当然不是为了只做店里的生意,她看着用瓷瓶装好的一瓶瓶果酒,淡淡笑了笑。 明日秦家酒铺便会有果酒售卖,不拘男女都可订酒。 瓷瓶精致,桃子酒上面刻着朵朵桃花,橘子酒上面是团团簇簇的小橘子,各种精美图案让人观之悦目。 这么一瓷瓶也就是酒阁里一杯酒的容量,价格又贵了一倍,因为包装精细,仍引得客人争相购买。 日头正好的时候,一身华裙的威王妃带着侍女走进秦家酒阁。 百钺民风开放,且允许女子读书考科举,甚至女子间可以成亲。 但一些陈规陋习,沿袭百年千年,到底是在人心里留下了一层无形的桎梏。 像威王妃这种大家闺秀,便常居于内宅,认为女子总在外抛头露面有些不体面。 威王妃身边的侍女朝罐子问道:“你们东家秦小姐可在?” 罐子认出这是大皇子的正妃,忙应声上楼去告知小姐。 秦初注视着威王妃走进酒阁,她自然知道王府每天送到秦府的帖子,威王妃找到了由头,便想时常邀她一起去安国郡主府。 近来却总是被推脱秦初人不在府内,忙于酒阁的事,抽不开身。 威王妃便只能亲自来秦家酒阁寻人了。 不等她上楼,秦初就快步迎了下来:“秦初拜见威王妃。”声音有意提高了些,使得大堂一静,有官家小姐悄悄掀开珠帘望了望,还真是威王妃。 以后家中长辈再拦着,她就说连威王妃都常去,哪有什么不体面,来酒阁就更方便了。 威王妃面色僵了一下,笑道:“秦妹妹不必多礼,我们上楼去吧。” 大堂这么多人,虽然都隔着竹帘,看不清彼此的面貌,但是声音传了出去,众人都知道她来秦家酒阁了,多少有些不妥。 “王妃楼上请。” 进了雅间,威王妃便嗔怪道:“秦妹妹又跟我见外,怎么直呼本宫的名号,莫不是嫌弃我这个姐姐。” 秦初走到她对面坐好:“一时口快,褚姐姐莫怪,你来寻我可有要事?” 威王妃打量着秦初身上的红色衣服,笑起来:“哪有什么要事,就是几日不见有些想秦妹妹了,来找你说说话。” 她亲自来秦家酒阁当然是有要事,前些天安插在郡王府的探子传来消息,说秦初不是真凰女,丘瑾宁才是,且那个丘瑾宁以前酷爱绯衣,如今又断了一条腿,也和预言对上了。 威王妃倒是想去秦府打探消息,奈何秦初一直不在,丘瑾宁又称病不见客,两个人都见不到,一时也分不清那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想到这,她心底有些不快,不过是区区贱民,若不是因为凰女的特殊身份,她哪需要如此忍让。 秦初闻言,也陪着笑,扭头吩咐罐子:“去上些酒菜来,让褚姐姐尝尝我酿的果酒。” 【作话】 晚了一会儿,大家久等啦,抱紧紧~? 第38章 “秦妹妹客气了, 听说丘小姐受了伤,不知现在可好了,咱们情同姐妹, 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千万别见外, 姐姐别的不行,去请御医来看诊的面子还是有的。”威王妃神色柔和,眼神里透着打量。 秦初心底冷笑, 哪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 便借机道:“劳褚姐姐担心,丘小姐身体已无大碍, 改日还要去王府拜谢一番,多亏了你和威王殿下送来的补品。” “秦妹妹哪里的话, 当姐姐的照顾一下妹妹不是应该的吗?明个你可有空, 咱们去陪陪安国郡主。” 秦初的话, 威王妃只信了三分,那个丘瑾宁之前到底是不是喜绯衣, 眼下腿有没有断,与被贬的二皇子之间有过什么渊源,王府的人已经兵分三路去查探, 不日便会带来消息。 当然若是能见到人, 亲自试探一番就更好了。 秦初顿时露出为难的神色:“褚姐姐不知, 秦家酒肆的生意愈发不好了, 老客被对面的顾家抢去了大半, 妹妹也是没有办法, 才又忙活了这么个秦家酒阁, 就为了弥补一些损失, 如今上上下下都要人看着, 实在是抽不开身,待我忙完这几天,一定给褚姐姐赔罪。” 直接拒绝的话,让威王妃皱了皱眉,她捏着酒杯,把怒气忍下来。 大皇子若想成事,必要娶凰女,只有大皇子登上皇位,她才能成为一国之后。 她当下便笑了笑:“那姐姐就不打扰你了,过几日咱们再一起去,安国郡主膝下无子,咱们做小辈的应该去得勤快些。” 秦初笑着点头,连声答应,安国郡主府当然要常去,不过是她自己去,才不会给别人做嫁衣,更何况郡主夫人卫紫菀明显不喜威王妃,她哪能一而再地带着讨厌的客人去拜访呢。 安国郡主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除了女皇之外,百钺朝最尊贵的女子,这样的权贵有结交的机会,对现在的她来说,也该珍惜。 她穿越过来只想逍遥快活,却不料对上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只有鸡蛋碰石头。 都说破家县令灭门知府,地方官员轻易便能拿捏普通百姓一家乃至一族的性命,这些皇室贵族想要对她做点什么,只会更加简单。 如今扯着凰女的幌子,暂时稳下这些人,可事情总有大白的那一天,总会发生不可预料的变故。 比如被二皇子撞见正好情蛊发作的丘瑾宁,哪怕丘瑾宁是真正的凰女,二皇子那时可有一丝一毫的尊重和顾忌。 比起寻常百姓,这些手握权势的人,更擅长落井下石,更容易趁虚而入,且仗着出身尊贵,对百钺律法毫无忌惮。 威王妃临走的时候,秦初让罐子准备了一箱起泡果酒,让人抬着去了王府。 威王妃本看不上,但方才所尝的果酒确实不错,便收了下来。 瓷瓶装得也精致,可以让大皇子给宫里那位送去尝尝。 女皇周姰什么都不缺,但缺儿女的真心孝敬,越是这种小玩意,越能讨到女皇欢心,威王妃深谙此道,这也是她一直受大皇子宠爱的原因。 一个有脑子,能在大事上帮上忙的女人,才是如今大皇子最需要的。 秦初望着王府的人离开,转头吩咐罐子:“回府,不,去安国郡主府,再备一箱果酒。” 威王妃今日来酒阁的事一定要传出去,还要大肆传扬,如此贵客便会越来越多,名声才会越来越响。 郡主府,郡主夫人卫紫菀一脸欣喜地握着秦初的手,带着她进门。 秦初看了眼抬来的那一箱果酒,来时有意没有带酒阁里特供的小菜,眼下见到郡主夫人,满腹打算却之全都堵在了嘴边。 卫姨待她太好了,亲切到真的把她当作家人一般,如此盛情她接受得心不安理不得,如何再能有别的心思。 郡主不在,秦初心里放松了些,她总觉得那位安国郡主的眼神有些深沉,不似卫姨这般坦荡,坦荡地亲近,毫不遮掩。 “才听说你弄出个什么果酒来,京城贵女们口口相传都说味道好得很,我正想着哪天去尝尝,没想到你就带来了,真是个好孩子。” 卫紫菀拍着秦初的胳膊,越看越满意。 秦初介绍了一下果酒的味道,给卫紫菀倒好:“果酒虽然不怎么醉人,卫姨还是不要多饮。” 卫紫菀拿着小酒杯,一口一杯:“你卫姨我的酒量大着呢,就这点酒味儿,全喝光也不会醉,可惜老糊涂不在,不然也让她尝两杯,这味道委实爽快。” 话里话外没有要给安国郡主留几瓶的意思,当真是想敞开了胃口喝光。 六种味道的果酒,每样两瓶,秦初见劝不住,便陪着喝了些,担心卫紫菀喝多了伤神。 “卫姨喜欢就好,回头我再让人送几箱过来,您就把秦家酒阁当成自家开的,喝完了就派人去招呼一声,这果酒啊,管够。” “我不见外,你有什么难处也别瞒着卫姨,我虽是寻常妇人,但老糊涂在京城还能说上话,有什么事都能帮衬帮衬,她要是敢不帮,我就跟她和离。”卫紫菀眼底满是慈爱。 实际上安国郡主和秦初的关系才是最亲近的,这孩子是老糊涂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缘亲人了。 只可惜上一辈人争斗不休,兵戈相见,让这姑侄俩一别多年,好在这孩子心地良善,性子清正,不似她那个是非不分的娘亲。 秦初被她这样打量着,心底浅浅地被温暖了一下。 两人吃了晚饭,卫紫菀才送秦初离开:“孩子啊,没事就常来,老糊涂忙来忙去的,我一个人在府里无趣。” 清凉晚风里,传来秦初带着笑意的声音:“哎,我一定多来,卫姨您快回去吧,别送了。” 罐子扶着自家小姐上马车,秦初坐在车窗前,掀开车帘望着外面,兀自出神。 到了后宋街的街口,她让马车停下来:“下去走走吧。” 从这里走到秦府也就半刻钟的时间,秦初在郡主府饮了酒,虽是果酒,还是不可避免地带着些酒气。 她想回府第一时间就见到丘瑾宁,可天色已晚,洗漱一番必然更晚了,也不便再去打扰,便想着在外面散散酒气,不走近丘瑾宁应该就不会有事了。 罐子轻快应了一声:“好嘞,小姐慢一点,奴婢扶着你。” 秦初没有拒绝,她也没少喝,哪怕果酒的度数再低,还是有了些微醺的感觉。 主仆两个慢悠悠地回府,一进门就看到丘瑾宁正扶着轮椅在院子里慢慢行走。 丘瑾宁听到动静看向院门,见罐子扶着秦初进来,一时忘了自己是借助轮椅的支撑在走步,下意识地松了手,快步朝秦初走去,扶住了她另一边的胳膊。 “这是怎么了?”一开口,丘瑾宁便闻到了淡淡果香,混杂着酒气,浅淡的味道一下就钻入了心头。 秦初没料到丘瑾宁直接扶了过来,忙躲了躲身子:“无事,陪郡主夫人喝了几杯果酒,现在我身上还有没有酒气。” 问完,她偏头看向丘瑾宁,便迎上一双清透的眸子,似秋水,似晨露。 四目相对一瞬,丘瑾宁抿了抿唇,忍着心头异动,松开了秦初的胳膊:“无碍,你早些休息,我也回去了。” 极力稳着的话音,脚步难掩慌乱。 匆匆离去的背影落在秦初眼里,如暗夜里的星火,点亮了她的双眼。 “罐子,你去整理一下库房,把能卖的都卖了,多换些现银,过几天再盘个铺子,秦家酒阁要开第二家。” “好嘞,奴婢这就去。” 秦初又吩咐了句:“去叫上绿药和紫云嬷嬷一起,一个时辰内不许回来。” 罐子一怔,看了眼东跨院的方向,隐隐领悟到了什么:“小姐放心,奴婢一定看住她们,不让她们坏你和丘小姐的好事。” 秦初顿时脸上发烫,有一种被人看透心思的窘迫感:“就你话多,还不快去。” 见两个小丫鬟欢欢喜喜地挽着紫云嬷嬷去了库房,秦初走到丘瑾宁的房门外,轻轻敲了敲门。 “丘瑾宁,你还好吗?是我。” 门里没有动静,只有烛火摇曳着,来告知门外的人,主人还没有入睡。 秦初心里担心更甚:“是不是闻到我身上的酒气不舒服了?你别忍着,别让自己难受,我在。” 片刻后,房间里总算是起了轻微的脚步声,房门从里面打开。 “秦初,我没事。”丘瑾宁倚着房门,平复着自己略微纷乱的呼吸。 这情蛊当真是让人烦忧,又惹人心乱。 秦初定定望着她片刻,直接走进门去,轻轻反锁房门,转身把人抱在怀里,低头幽幽问道:“为何要辛苦忍着?我明明在。” 丘瑾宁脸颊泛红,眼底尚有些清醒,一双眼睛里满是雾气,心动,难言。 看得秦初呼吸一滞,她在郡主府被勾起了一丝愁绪,勾起了对感情的向往。 当下便收紧怀抱,径直迎上了那诱/人红唇,缱绻用力中又带着一丝小心爱护。 怀里的人不自禁地抱住她,原本就勉力撑着的身子顿时不稳,几乎把所有的重量都靠在了秦初身上。 丘瑾宁配合着微微仰头,缓缓闭上了眼睛,很快便尝到了对方唇/齿间的桃子气味,尝到了舌尖上的淡淡酒香。 尝到了秦初热烈难忍的深情。 不同于以往的犹豫与克制,此刻的秦初给她一种令人紧张的压迫感,让她的心忽上忽下,莫名悸动。 “丘瑾宁,不要忍好不好。”秦初声音喑哑,今天不会有来人敲门了,今天她不想退缩了。 【作话】 加更~ 温馨提示:没Do,大家千万不要着急上火哈哈哈。? 第39章 她的眼里漫溢着令人心惊的占有欲。 秦初不等丘瑾宁答应, 便直接把人抱起,走到了床边,视线却又不敢去看躺到床上的人。 丘瑾宁脸上透着绯色, 神情依旧淡然, 克制。 死死压制着的心跳却逐渐失了控,逐渐不受主人理智的支配,慢慢起了波澜, 慢慢卷起巨浪。 摧毁了冷静的双眸, 顷刻,眉眼之间, 风情难掩。 秦初握了握手指,一把拽下床幔, 隔绝了昏黄的烛光。 不甚清晰的视线里, 丘瑾宁看着秦初靠近, 似密云从天边涌来,由不得她躲避。 她好似也忘了躲避, 许是情蛊发作,许是心动难抑,让她短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唇间一柔, 丘瑾宁眼帘一颤, 闭上了眼睛, 双手攥住洁白的床单, 手指用力, 攥得整张床单都拉拽变形。 “丘瑾宁-”秦初掰开丘瑾宁紧攥着床单的手, 扯去她的衣裙。 空气仿佛稀薄了许多。 心跳声也似战鼓, 一下又一下响彻耳边。 衣裙扯落带来一丝清凉, 清凉很快便被炙/热取代, 因为毫无距离的相拥。 丘瑾宁盯着床幔,思绪停滞,眼底空白失神。 在最后一层薄雾被拨/开前。 她仿佛忘了呼吸一般,心跳一窒的瞬间,猛地抱紧秦初:“就这样好不好,秦初-” 语气里带着祈求,带着哭腔。 秦初动作一僵,眼中的亮光慢慢暗淡下去。 她想说不好,她想要更多,可是她不忍心,不忍心让丘瑾宁为难,更不忍心借由情蛊让丘瑾宁妥协。 她苦笑一声:“好。” 双手抱住她的人轻轻颤了一下,丘瑾宁的双手落在秦初的肩胛骨上,微微发抖。 秦初知道丘瑾宁此时定然情难自抑,知道自己再坚持一下便能得偿所愿。 可有些事是一鼓作气,一旦被打断,便没了继续的心思。 对于丘瑾宁来说,自己或许只是一味药,发病时,她被端到了嘴边,病人是选择全部喝下,还是浅浅一口饮鸩止渴,从来都不是药说了算,是病人说了算。 抱着她的手从背上松落,丘瑾宁又闭上了眼睛:“回去吧。” 秦初没有动,问出了之前丘瑾宁曾问过她的话:“丘瑾宁,若你没有身中情蛊,你还会要我陪着吗?还让我这样对你吗?” 她眼眸幽深,低头吻了一下丘瑾宁的唇角。 丘瑾宁睁开眼看着秦初,四目相对,昏暗视线里看不清彼此眼底的情绪。 “秦初,我想早日解蛊。”没有情蛊作祟,没有外力干扰,她才是清清醒醒,完完整整的自己。 她才能直面确定自己的心意,才能坚定不移地去追寻一份美好稳定的感情。 丘瑾宁就这样看着秦初,眼底有迷惘,有犹豫,有渴望… 秦初忽略满心苦涩,轻笑一声:“好,我一定早日为你解蛊,一定。” 韩御医的医术确实了得,在帮丘瑾宁治腿的时候就发现了她身中情蛊。 也说出了唯有陈年烈酒可解的话,还说了更多… 让她想明白了陈年烈酒是指高度提纯的蒸馏酒。 百钺的酿酒技术不及现代发达,酒精度普遍不高,连京城最烈的白酒也就二十多度的样子。 所以对于这里的人来说,足够烈的百年陈酿难寻,可是这对秦初来说却不是问题。 她先前听了韩御医的话,纵使明白了这一点,还是没敌过私心,到底是私心占了上风,强迫自己不去想,强迫自己晚一些日子再去想,强迫自己多留丘瑾宁在秦府几日。 私心难以抵挡,可此刻丘瑾宁的话更难拒绝,无从拒绝,她也不能拒绝。 一声带着笑意的‘好’字说出口,秦初仿佛搬开了这些天压在心头的大石,闪过一抹难得的轻松。 丘瑾宁轻轻闭着眼睛,感受到与她相/贴的人起身,慢慢掀开薄被,慢慢坐在床边穿衣,慢慢打开房门,锁上房门走远。 她才睁开眼睛,怔怔发呆,直到小丫鬟看到屋子里的烛光,敲门进来。 绿药看了眼垂下来的床幔,看不到床上的人,关切道“小姐,早些睡吧,奴婢这就把蜡烛熄了。” “绿药。” “哎,小姐你有什么吩咐。” 丘瑾宁语气平淡:“去端水来,我要沐浴。” “小姐,您今日不是沐浴过了吗?”绿药看了眼放着浴桶的四周,地面虽然被打扫过了,还留有湿痕。 她记性好着呢,小姐已经沐浴过了,现在还没到盛夏,晚上夜风清凉,也不至于热得出汗。 忽地,绿药视线一顿,眼尖地看到床边地上的绣鞋横七竖八,凌乱摆着,完全不是小姐习惯整齐的摆放风格。 鞋不是小姐自己脱的! 她又想起清点库房时,一向干活利索的胖丫鬟不时把清点过的东西又搬到没数过的那一堆里面去,似是有意在拖延时间。 绿药睁大眼睛,所以… 小姐要沐浴!!! 丘瑾宁半晌没听到小丫鬟应声,又问了句:“绿药?” “哎,奴婢这就去端水,小姐您先好好歇着。”绿药快步跑了出去,听嬷嬷说那种事后,女儿家都会腰酸不舒服来着,小姐的身子也不知道怎么样。 秦大草包太心急了,小姐的腿伤才刚好,她就忍不住了,真是个大色鬼。 床上,丘瑾宁耳根隐隐发烫,其实在那种时候制止秦初,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是她好像太不中用了。 明明只是在外面… 明明还没有进去…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一直忍着情蛊,忍了那么多天的缘故,那里比上元节那晚还要敏感,敏感数倍。 只是被秦初的手指轻轻地开始片刻,她就已然不行了…太敏感…她有些受不住… 丘瑾宁埋首薄被下,脸颊也烫了起来,热意久久不散。 隔日,秦初一整天都忙活在酒庄里,连误了回府的时间都不知道。 她决定愿丘瑾宁所愿,早日解蛊。 秦初自认不是什么善人,虽不会有害人之心,但也决不让自己吃亏。 甚至于为了能反击回去,她不拒绝用以牙还牙的方式,不介意手段卑劣。 可唯独对感情,唯独对丘瑾宁,秦初不想卑劣。 她想求个坦荡。 秦府,日头渐落,丘瑾宁看了眼府门,犹豫片刻,吩咐绿药:“备马车,去秦家酒阁。” 后宋街临着朱雀街,很快就到了秦家酒阁。 丘瑾宁被绿药扶下马车,刚落地就察觉一道打量的视线。 她抬头看去。 酒阁门口,一个身穿紫衣,雍容和蔼的妇人正打量着她,妇人脸上虽然有了皱纹,却依旧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风华,想必一定是明媚动人。 见她看过来,夫人友好地笑着点了点头。 丘瑾宁不认识这个紫衣妇人,但她认识紫衣妇人挽着的那个人,是安国郡主。 她反应过来,正想见礼,就见安国郡主摆了摆手:“进去再行跪拜吧。” 丘瑾宁脸上错愕了一下,依言进去跪拜:“臣女丘瑾宁拜见安国郡主。” 安国郡主?安国郡主! 附近酒桌上的几个女客听到丘瑾宁的话,忙侧身出来看,随后便一起跪下去。 “拜见安国郡主。” 几个人的声音大过丘瑾宁一个的声音,带动着整个大堂的人都跪下行礼,也惊动了楼上雅间的人。 安国郡主笑着点点头:“都起身吧,这里的果酒味道很是不错,我特意带夫人来尝尝,大家不必多礼。” 说罢,便牵着卫紫菀的手上了楼,走进预留好的雅间。 “我还以为秦初说客气话,没想到真的一直留了雅间给咱们,咱们要是不来,岂不是可惜。” 安国郡主听她这么说,就知道该接什么:“那孩子有心了,方才指给你看的那个女子就是丘瑾宁,如果我没猜错,她们两人之间应该彼此有意。” 卫紫菀嗔了她一眼:“废话,那孩子可是我接生的,当然有心啦,眼光也像我,丘小姐瞧着不错。” “好好好,夫人最厉害。”安国郡主笑着哄她,气氛温馨,宁静。 楼下大堂却不平静。 “我的天,真是安国郡主!” “没想到安国郡主也喜欢来秦家酒阁。” “威王妃也喜欢来呢,我还看到过几个尚书府的小姐。” 众人激动地议论纷纷,丘瑾宁略一思忖,明白了安国郡主为何让她进门再拜,原来是为了借她表明身份。 她看了眼楼上,今日就算她不来,安国郡主应该也会安排别人叫破身份,目的很明显是为了帮秦家酒阁造势。 这时,绿药走回来:“小姐,掌柜的说秦小姐不在酒阁,一整天都没来。” 丘瑾宁也不意外,方才那么大的动静,秦初若在,不可能不现身。 那个人前些天每回出门都会顺嘴提一句去哪里,忙什么。 今日离府不仅没有朝她交代任何,连午饭都罕见的没有回来吃,这么晚了也不见回府,似是有意在躲她一样。 丘瑾宁出了酒阁,上马车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心底陡然酸涩了一瞬。 “绿药,回府吧。” “咱们不去找秦小姐了吗,她和胖丫鬟没在酒阁,肯定在酒庄呢,酒庄离这里也不远,一会儿就到。” 绿药看出了自家小姐心情低落,是因为一天没见到秦大草包吧。 从前在九曲县都要天天去县衙后面的马路上守着见一面,昨夜小姐和秦大草包都这样那样了,心里一定很想见到她吧。 可恶的秦大草包,明明对小姐做了那种事,还一整天不见人影,平白惹得她家小姐难过。 所以不等丘瑾宁再说话,绿药便气呼呼道:“小姐放心,她们铁定在酒庄呢,咱们这就去找人,奴婢帮你出气。” 【作话】 ~ 读者:你今天必须解释清楚,为什么不Do? 七月:我小声告诉你们啊,这次是因为丘小姐不行…? 第40章 丘瑾宁看着气鼓鼓的小丫鬟, 无奈笑笑:“莫要胡来,回府-去酒庄看看吧。” 她想起安国郡主的好意,或许应该去问问那个人, 这份情该不该还回去, 怎么还。 虽然这件事不急于一时,也不急于今日,但事情宜早不宜迟。 天色渐晚, 朱雀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 依旧不减热闹。 酒庄就在后宋街另一头的边上,正对着顺天衙门, 与隔壁朱雀街的热闹相比,显得有些冷清了。 马车缓缓停下, 丘瑾宁抬头看到酒庄上的大字:白鹭酒庄。 用的也是在九曲县的酒庄名字。 她在酒庄门前看了看, 和绿药一起走上前去。 守门的两个小厮不认识她们, 弯腰招呼道:“姑娘,咱们酒庄已经关门了, 不迎客,要订酒去朱雀街上找秦家酒铺就行。” 丘瑾宁站定:“劳烦通禀一声,我来找你们东家。” 小厮皱了皱眉, 借着灯笼看了眼丘瑾宁, 小美人怎么不听劝, 东家吩咐了, 酒庄不见外客, 不许无关人等进入。 当下便又拒绝道:“对不住啊, 我们东家吩咐了今日不见客, 您要是实在有事, 不如去东家府上等一等。” 能不能进秦府, 就看这小美人的能耐了,他们只负责守好酒庄的大门,其余的就管不着了。 见小厮一再拦着,丘瑾宁犹豫片刻,转身准备回去。 酒庄是酿酒重地,不能随便进人,是该谨慎些。 一旁的绿药顿时急了,在原地多跺了跺脚,冲着小厮道:“你去通禀一声,就说是丘小姐来了,你们东家一定让我们进去。” 说着,她瞥了眼丘瑾宁,凑到小厮跟前压低声音道:“我家小姐跟你们东家关系匪浅,赶紧去,小心误了事罚你工钱。” 小厮一听这话,纠结了一下,转身进了酒庄。 不一会儿,就见罐子和小厮一起回来了。 一见到绿药,罐子便嚷嚷道:“瘦丫鬟你怎么来了,丘小姐呢?” 丘瑾宁淡淡接话:“我有些事来寻秦小姐,她现在可有空闲?” “有空有空,丘小姐快请进。”罐子连忙请人进去,心道小姐都钻酒窖里一整天了,总算是来了个能把小姐喊动的人。 她好饿,也好困,想回府吃饭睡大觉,奈何小姐卯着劲酿酒,专心投入的样子让人不敢打扰。 除了送饭进去,她都在酒窖外守一整天了。 好在丘小姐来了,只要丘小姐一句话,小姐肯定乖乖回去。 罐子面露喜色地想着,脚步越发轻快。 把丘瑾宁领进酒窖,她停下脚步,同时拦住了想跟进去的绿药:“主子说话,你就不要进去了,真没眼力见。” 绿药拧了拧眉,没再跟着,目送自家小姐进了酒窖,她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眼力见的是你吧,主仆两个没一个省心的,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回去。” 害她家小姐难解相思之苦。 罐子扯了扯袖子:“嗨,你嘀咕什么呢,这么晚了,你们还不是也没回府。” “我们还不是-” “还不是什么?” 绿药没好气地又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你说。”不过小姐这样进去,真的没事吗,现在不是连酒气都闻不得了吗? 两个小丫鬟在外面拌着嘴,酒窖里却异常安静。 秦初正在埋头搅拌酒曲,忙好这一道接下来是发酵,之后才是蒸馏的步骤,今天肯定是来不及了。 酒窖里比外面要闷,她又一直忙着,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以为是罐子,便头也不回地吩咐道:“给我擦擦汗。” 她打算先做几罐酒出来试试,量不大,时间也短,一个人正好能忙得过来。 帕子在额上轻柔地擦了擦,秦初猛地扭过头来。 小丫鬟的动作一向粗鲁… 丘瑾宁拿着帕子,牵了牵唇角,眉眼含笑望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秦初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反应过来后,她心里一惊,忙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出去。”因为担心,语气有些急。 酒窖里满是酒味,这个人能随便进来吗? 丘瑾宁笑意一顿,抿了抿唇,转身走了出去。 静悄悄地,一如来时。 秦初松了一口气,又搅拌了一会儿,见差不多了,才收拾一番走了出去。 酒窖外,丘瑾宁面色冷然,定定站着,方才闻到酒气,情蛊便不安分起来,不等她回神,秦初一句不带感情的呵斥,堪比良药,心底再也察觉不到任何异动。 只余苦涩,只有酸疼,像被针扎了一下又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绿药仔细打量着自家小姐的神色,心底更气了。 怎么不见心情便好,反而满眼失落的模样,秦大草包到底行不行。 于是在秦初走出酒窖的时候,就被绿药堵住瞪了一眼。 其余三人顿时一愣,没等她们反应过来,小丫鬟朝着秦初又啐了一口空气,重重甩着脸色。 罐子:!!! 秦初:“…” 丘瑾宁抿唇不语。 “瘦丫鬟你跟谁横呢,别以为丘小姐在,我就不敢打你啊。”罐子作势撸了一把袖子,眼角却有些发虚地去瞄丘瑾宁。 有丘小姐在,她真的不敢动手啊,不过威胁两句还是可以的,谁都不能欺负她家小姐,瘦丫鬟也不行。 绿药不甘示弱:“你打我一个试试,我看你才欠揍,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主子都没发话,显着你了。”说着,她不由得也瞄了眼自家小姐,有小姐在,胖丫鬟肯定不敢动手。 这么一想,绿药顿时高高扬起头,满眼不屑。 她是一个合格的大丫鬟,说了要帮小姐出气,就一定会出气,一会儿还要再啐一口才解气。 她早就看出来了,胖丫鬟连秦大草包都不怎么怕,就怕她家小姐,每回都跟耗子碰见猫似的,话都不敢大声说一下。 罐子气极,瞅了眼神色淡淡的丘瑾宁,又瞅了眼还没回神的秦初,一堆怼人的话都堵在了嘴边。 太气人了,瘦丫鬟这是狐假虎威啊,哪天等丘小姐不在,她非要好好收拾收拾瘦丫鬟。 见罐子果真不敢动手,绿药横了横眉,正要再帮小姐出出气,就被丘瑾宁制止了。 “绿药,莫要无礼。” “小姐,她们欺负人呜呜呜。”绿药看向自家小姐冷着的脸色,心疼又委屈,忍不住瘪了瘪嘴。 小姐怎么还拦她,她还没怎么样呢,都没敢骂几句呢。 罐子登时抱紧双臂,后退一大步:“我没欺负她,我还没动手呢?” 瘦丫鬟怎么还讹人呢,哭哭啼啼地活像已经被她收拾了一样。 望着丘瑾宁冷淡的神色,秦初揉了揉眉心:“都消停一会儿,先回府吧。” 四人登时无话,一起走出酒庄。 罐子扶着秦初上了马车,正要爬上去,冷不丁的被人从后面狠狠扯了一把,差点摔个仰倒。 她咬着牙道:“瘦丫鬟,你真想讨打是不是。”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呢。 绿药白了她一眼:“让开点,我家小姐要坐这辆马车。” 她自作主张地扯着丘瑾宁,丘瑾宁神色淡淡,却没有拒绝小丫鬟的动作,默默被绿药扶了上去。 两个主子坐一辆马车,小丫鬟们坐另一辆。 不同的是,后面小丫鬟的马车里,吵嚷声不断,前面的马车里却一片寂静。 秦初想起昨夜被拒绝的那一幕,心里有些沉闷。 她在心底轻叹一声,扯了扯嘴角:“丘小姐来寻我有事?” “无事便不能寻你了吗?” 秦初的笑意僵了一下,这话说的,她不知道怎么接。 当下便干笑两声,没了话。 见她不作声,丘瑾宁眼帘一垂,偏过头去盯着自己的裙摆。 秦初也盯着自己的衣服,只是眼角的余光总忍不住悄悄去打量身旁的人。 丘瑾宁今日穿了素白的衣裙,衬得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清雅,又冷又清雅。 没有表情的脸上透着一丝淡漠,微微垂着的眼睛,睫毛轻眨,不一会儿便似沾了露水,湿了眼角。 秦初心里一怔,以为自己看眼花了。 她抬眼看向面前的人,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没看错! “丘瑾宁,你-”你怎么哭了。 面前的人忽然抬眸看过来,两眼含雾,眼眶红红的,泪水将落未落,楚楚可怜。 丘瑾宁抿紧唇角,就这么看着秦初不说话。 “你-谁欺负你了?” 丘瑾宁死死绷着唇角,仍旧不吭声,泪珠却如断了线的珠子,从脸颊滚落。 无声,却似一声声惊雷,一下接一下,打在了秦初的心口。 她抬手想去擦一擦丘瑾宁泪水,又迟疑地停在半空中,一时手足无措。 “丘瑾宁-”秦初迟疑片刻,挪了挪身子,拥住丘瑾宁的肩膀,把人侧抱在怀里。 只是一天没见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怀里的人扑在她的肩头,连哭泣也是隐忍的,只有压抑的抽泣声,还有不时耸动的身子。 秦初有些茫然,又心疼得不行:“不哭了,乖-不哭了,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说好不好。” 怀里的人轻颤了一下,呜咽出一声:“你凶我了-” 丘瑾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被秦初凶了一下,怎么就止不住委屈,止不住心酸。 许是想了一整天,期待了一整天,借着那不紧要的由头终于寻到人,却只换来一句‘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出去’。 秦初愣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 怀里的人却似是给满腹委屈找到了一个缺口,委屈巴巴地指责不停。 “你今日没有回府,也不回去吃饭,也不在酒阁…” 带着哭腔的声音,低低地,宛若蝇语。 秦初只觉一股难言的微妙感觉冲上脑海,她捧住丘瑾宁的脸,欲言又止。 “放开我。”丘瑾宁别开脸,语调别扭。 【作话】? 第41章 马车里, 晚风吹起车窗上半开的帘子,吹动人的心扉。 秦初心神乱得不行,放开还是不放开, 这是个问题, 要命的问题。 若是不放,万一会错了意,岂不和卑劣小人无异。 可若是放了, 也会错了意, 她定然会悔得捶胸顿足。 “你-你今日来寻我,是因为这些?”秦初暂时选择不放手, 再确定一下。 丘瑾宁没有看向她,而是垂眸盯着秦初的胳膊:“有别的事寻你商量。” “何事?” “你先放手-” 秦初呼吸微滞, 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在脑海中浮起又被无情压住, 她深吸一口气, 松开了手。 “我在酒窖里说的话不是凶你,是担心你闻到酒气再身体不适。” 说起来, 酒窖中的酒味那么浓,怎么感觉丘瑾宁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呢? 丘瑾宁扫了她一眼,默默整理着情绪, 面上一片羞红。 “无妨, 这次好像没有发作。” 说完, 她自己也愣了一下。 之前闻到淡淡的酒气, 情蛊便压制不住。 为何这次闻到了更浓烈的酒香, 却轻易就克制住了? 难道是因为那一股莫名而来的委屈… 她抬眼打量着秦初, 目露沉思。 秦初正要再问, 马车就停了下来。 她暗叹一声, 酒庄离秦府也太近了, 第一次生出路途太短也不怎么方便的念头。 秦府外,丘瑾宁看到站在门前的人,走了过去:“大哥,你怎么来了?” “还知道问我,你受伤那么大的事也不知道跟大哥说一声,咦?不是说你腿断了吗?”丘首安盯着妹妹的腿,方才是走过来的吧? 哪里有断? 看着一点事都没有,根本不像受伤的样子,难道是大舅哥诓他的? 顾大少爷怎么能胡说八道呢,害他担心死了。 丘瑾宁笑笑:“一点小伤,已经没事了,大哥进去坐吗?” 丘首安摆摆手:“没事就好,天晚了,我明日再来。” 秦初作为去秦府的主人,闻言便客气道:“丘大哥明日几时来,我和丘小姐好提前备些酒菜等你。” 丘首安见秦初搭话,露出一丝笑容:“我上午来,你们不必太麻烦。” “正好秦家酒铺刚研制出了新酒,丘大哥明日一定要尝尝。” “好,那就有劳秦小姐招待了。” 彬彬有礼的少年,一脸热络的少女,两个人相对说着话,落在丘瑾宁眼里,莫名觉得烦躁。 她靠近秦初两步,两人几乎肩并着肩站立:“天色不早了,大哥早些回去吧。” 丘首安点点头,怎么觉得妹妹不欢迎他来似的,一定是错觉。 秦初望着他的背影,心道这还是丘瑾宁的大哥第一次来做客,明日一定要好好招待一番。 丘瑾宁看着她的视线,抬眉问道:“秦小姐觉得我大哥怎么样?” “丘大哥长得仪表堂堂,为人也正派,待人又和善,对妹妹关爱有加,应该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秦初正夸着,就被罐子扯了一把。 小丫鬟担忧地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小姐,丘少爷是丘小姐的大哥,可不能买回去当面首。” 上次,小姐这么夸一个男子,还是在花楼里看到何公子的时候。 当晚,何公子就被小姐赎回去了。 丘瑾宁站在旁边,把小丫鬟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在耳朵里,神色不由得冷了冷。 她抿了抿唇:“大哥为人尚可,但独好美色,家中已有一妻一妾,在九曲县时便红颜无数,如今来了京城,乱花迷人眼。” 话点到即止,意思是只怕比往日更甚。 她听不得秦初夸赞别的男子,哪怕那个人是她的大哥。 秦初:“…” 有这样说自己大哥的吗?难道她刚才夸错了? 丘瑾宁实际上看自己的大哥不顺眼? 丘瑾宁见她一脸惊讶,沉默了一瞬,直接转身回府。 秦初忙喊了她一声:“丘小姐,你还没说到底找我什么事呢?” “无事。”淡淡的,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好似主人心情不佳的样子。 秦初嘴角抽了一下,没事大晚上的去酒庄找她干嘛? 还哭得那么委屈。 不对,她有事。 秦初回过神来,忙去追人。 身后,绿药挽住了罐子的胳膊,打探道:“你们小姐真养面首了?” 罐子顺口答道:“养了啊。”养来绣花的,可惜老爷一回来就把人送走了,花还没绣好呢。 绿药一听,当即甩开罐子的胳膊,骂骂咧咧道:“王/八/蛋,大色鬼,主仆两个没一个好东西。” 王/八/蛋秦大草包,竟然真的养面首了,她可怜的小姐,往后可怎么办。 亏她还觉得未来姑爷不错呢,没想到也是坏胚子一个。 罐子茫然了一下,意识到是在挨骂,登时撸起了袖子:“你骂谁呢?不挨揍不舒服是不是。” “谁答应骂谁。”绿药瞪了她一眼,拔/腿就跑,秦大草包是个坏人,她要赶紧盯着,别再祸害了她家小姐。 东跨院里,秦初刚追上丘瑾宁,抓住了她的袖子。 “你方才为何哭?闻到酒气,情蛊没有发作吗?” 丘瑾宁没有回头,咬了一下唇:“放手。” “放手!!” 一声大喝,压过了丘瑾宁别别扭扭的声音。 绿药直冲冲地跑过来,一把拽开秦初的手,把丘瑾宁护在身后:“秦小姐有话就好好说话,别拉拉扯扯的,免得让人误会。” 坏蛋秦大草包,让她误会,也让小姐误会。 秦初皱了皱眉,这小丫鬟在说什么胡话呢? “我与丘小姐有事要谈。” 绿药一脸戒备,跟母鸡护小崽似的:“站着谈就行,不用进房,也不用拉拉扯扯。” 她现在认同紫云嬷嬷的话了,是该拦着,秦大草包就是坏蛋,都养面首了还来招惹她家小姐。 秦初不理会有些不正常的小丫鬟,直接去看丘瑾宁,眼里的意思是,你的丫鬟你管不管。 丘瑾宁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进门,关门,没再回头看一眼。 秦初又想追过去,却被虎视眈眈的绿药一步一跟。 她叹叹气停下脚步,脑子里只有摸不着头绪的茫然,她做了什么?丘瑾宁又在做什么?好难懂啊… 次日,秦初哪里都没去,吩咐罐子备好酒菜,等着丘首安上门。 当看到丘首安不是一个人登门,身后还跟着顾三后,她升起一个不确切的念头,或许丘瑾宁真的看丘首安不顺眼。 因为她现在也觉得丘首安不顺眼了。 丘首安不知秦家和顾家的针锋相对,见秦初一脸冷淡,顾三也横眉竖眼的。 不由想起了临来时听到顾大少爷讲起,这俩人有些不对付,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见面就掐。 他没将两个人的眼神交锋放在心上,朝着秦初问道:“瑾宁怎么不在?” “大哥,你来了。” 话音一落,丘瑾宁就从东跨院中赶来。 秦初一看正好,不用开口说话了,她扫了眼顾三,连想好好招待丘首安的心思都没了。 见大哥是和顾三一起来的,丘瑾宁也愣了一下。 “丘姐姐,你来京城也不多去看看看我,自从上次一别,又隔了这么多天,我都想你了。”顾三一点也不见外,视线不自然地瞥了眼丘瑾宁的右腿,眼底闪过一丝打量。 她搂着丘瑾宁的胳膊,仿若还在九曲县时一般,举止亲密。 秦初见她这种作态,脸色更冷了:“罐子,上菜。” 丘瑾宁抽开胳膊:“坐吧。” 她睨了眼秦初,心知这个人肯定因为顾三,心里不畅快了。 奈何丘家和顾家是姻亲,顾家长女是她大嫂,顾三又跟着大哥一起来的,她也不好把人赶出去。 几人落座,罐子按照吩咐给她们斟酒,倒茶。 对面丘首安和顾三的杯子里都是酒,而秦初和丘瑾宁则喝茶。 丘首安都没觉得什么,女儿家不喝酒就不喝酒,妹妹开心就好。 但顾三的目的就没那么单纯了,她见秦初和丘瑾宁只饮茶,便端起酒杯:“哎呀,这就是秦家酒阁的果酒吧,看着就有好喝,秦小姐和丘姐姐不喝吗?” 说起酒来,她心里忍不住憋屈。 顾家酒铺开业,眼瞅着把秦家的老客抢了一部分,结果秦初又搞了个什么秦家酒阁,弄出些果酒来。 他们自损八百,敌人却一点也没伤着,秦家酒铺的生意反倒比以前更红火了,顾家是一点好处都没捞着。 秦初斜了她一眼:“我不喝酒,丘小姐也不喝。” 丘瑾宁见状,轻轻点了点头。 顾三被噎了一下,仰头把果酒一饮而尽,她还没喝过这种起泡酒,顿时嗓子一呛。 “咳咳咳,这是什么玩意儿,味道这么怪,怪不得你们都不喝呢。” 秦初和丘瑾宁对视一眼,各自饮茶,没人理会故意找茬的顾三。 一旁的丘首安挑了挑眉,看了眼面前的酒杯,是因为难喝,所以主人才不喝? 不像是妹妹会做出来的事啊。 他默默尝了两口,口感是有些奇特,但也绝对算不上难喝。 丘首安放下杯子,想起顾氏兄妹跟他说过的话,担心地看向丘瑾宁:“我今日来是听说你得罪了二皇子的事,往后行走京城,还是少与人结仇。” 丘瑾宁淡淡点头,低头小口喝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丘首安便又说教道:“不是大哥说你,京城不同于九曲县,要多与人为善,好在顾家妹妹和二皇子关系亲厚,今日特意来做说客,二皇子也表示既往不咎,你往后可莫要不知轻重再得罪贵人了。” 丘瑾宁神情微顿:“让大哥费心了。” 她无意解释,秦初却听不下去了:“丘大哥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跟我了解的怎么不一样。” 【作话】 今天就到这里啦,明天见~? 第42章 不知轻重的是丘瑾宁吗?不与人为善的是丘瑾宁吗?明明是二皇子强人所难, 逼人太甚。 听到秦初这么说,丘首安捏着酒杯,神色一凝:“是吗?难道大舅哥又诓我。” 他的大舅哥是顾家大少爷, 顾三当然不能认下, 直接插话道;“我大哥句句实言,姐夫你还不知道吗,他从来不会诓你。” 顾三说完, 挑衅地看了秦初一眼。 秦初冷笑道:“原来是听顾大少爷说的, 那就怪不得了,丘大哥不妨听丘小姐说说事情真相到底是什么。” 丘首安呵呵一笑, 举了举杯:“秦小姐说的是,虽然大舅哥不是外人, 但任何事都不该偏听偏信, 瑾宁你来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丘瑾宁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 淡淡道;“确实是我行事不妥,让大哥担心了。” 秦初猛地看向丘瑾宁, 一脸错愕。 就算预言不能提,就算凰女不能提,被人强迫到跳马车总能说吧, 这就认了? 她不理解。 丘首安闻言又笑了笑:“大哥也不是怪你, 二皇子虽然被贬了, 但还是郡王, 以后行事一定要三思, 好啦不说那些, 你与顾家妹妹既然都来了京城, 往后就多来往一些, 相互照应着, 大哥是男人,总有顾不到的时候,你别总麻烦人家秦小姐。” 话里话外告诫丘瑾宁,他和顾家才是她应该亲近的人,秦初只是个外人。 “大哥说的是。”丘瑾宁又是一声应下。 秦初看着她,欲言又止,眼前的丘瑾宁简直不像她所认识的样子。 处处忍让,处处顺从,不过就是大哥而已,何至于此。 这时,桌下的腿被人轻轻碰了碰,秦初暗吸一口气,忍了下来。 等到送走丘首安与顾三,她不解道:“丘小姐为何不解释一番,明明不是你的错。” 丘瑾宁没有回答她,而是看向外面,怅然道:“大哥一向疼我,每回出门都不忘给我带点东西,有时候是女儿家的小首饰,有时候是一串糖葫芦,去年他娶了大嫂,才开始与我日渐生疏起来。” “是顾三的大姐挑拨了你们兄妹的关系?”秦初惊呼一声,顾家人也太坏了吧,没一个好东西。 “是,也不是,大哥娶了大嫂没多久,我便考中了解元,那之后大哥便有意避着我,年初更是提前许久就进了京。” 他们本是相亲相爱的兄妹,自从大哥娶了大嫂,自从她考中了解元,两人的关系便再也不见从前的亲昵,像是隔了一层什么。 丘瑾宁一开始不明白,后来慢慢懂了,大哥是个骄傲的人,也是九曲县有名的才子,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有考中解元,屈居第二。 可是她考中了,自那以后,众人皆知丘县令之女才貌双全,是一府解元,每每都会被人提及,被人恭维。 好像都忘了丘县令还有一个也曾才名远扬的儿子。 丘瑾宁大约就懂了些,原来在她崭露头角的时候,无形中折损了大哥的引以为傲的才名,所以大哥才与她疏远起来,才有了那层隔阂。 秦初略一思索,明白了,而后便是心疼:“那不怪你,是你大哥心胸狭隘。” 她在现代听过太多类似的事,一般女子若是平庸无名,兄弟或丈夫还能宠着近着,一旦那女子做出点什么成就,有了一番名声,往日最亲密的人就变了心肠。 不过是无能嫉妒罢了。 比如原主秦大小姐的便宜大哥秦末,在她接管秦家以前还有几分兄长的模样,在她接管秦家以后的日子,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杀人夺命的仇人。 丘瑾宁轻叹一声:“我伤了这么些日子,大哥都不曾来看过,如今一登门就和顾三一起,也不知是他想来探望,还是顾家想借他的身份来打探。” “你大哥许是不知道你受伤了。”秦初心底也知道那个可能微乎其微,但她不忍看丘瑾宁心情低落,便温言安慰道。 丘瑾宁自嘲一笑:“朱雀街那一回,谁人不知来自九曲县的解元得罪了二皇子,还累得其被贬为平郡王。” 丘首安又是进京备考的举子,接触的人怎会不知这种消息,之所以没来,大概是怕,怕得罪皇室权贵,所以装作不知。 如今知道二皇子既往不咎,且有意接近,他敢来了。 秦初握住丘瑾宁的手:“你大哥可能不知道那个解元就是你,别想太多。” 丘瑾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垂眸不语。 不知道吗? 九曲县上一届的解元和大哥是同窗,去年便已是进士及第,如今来自九曲县赶考的解元只有她一个,她一个女解元。 大哥若当真在意,如何能不知。 丘瑾宁知道自己若是能安于内宅,安于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县令千金,不参加科举,不满怀抱负,不进京赶考,大哥还能是从前的好大哥。 但她不愿,不愿碌碌一生,跻身后宅辜负一身才学,她自幼便向往更广阔的天地。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变过。 秦初见她低眉不语,缓缓搂住她的肩,温声道:“不想那些了,往后不理会便是,就跟今天一样,假意应下,又不会少块肉。” 不等丘瑾宁有所反应,一直守在大厅外的绿药便急忙走进来:“小姐,紫云嬷嬷寻你有事。” 秦大草包怎么又动手动脚,一个不注意就对小姐搂搂抱抱的,这怎么行! 秦初被小丫鬟警惕的视线盯着,不自觉地松开手,有一种莫名被抓包的感觉。 目送她们主仆离去,她看向罐子:“罐子,你有没有觉得绿药那丫头有些不对劲?” 那眼神怎么看都怪怪的,跟防贼似的盯着她。 罐子有些不明所以:“瘦丫鬟一直都不对劲,忽冷忽热的。” 秦初见她没意识到,把话挑明:“她好像对我有些敌意,感觉不希望我接近丘小姐一样。” 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是从昨夜,小丫鬟没来由的又是瞪她,又是啐她的。 罐子仔细一想,脱口而出:“奴婢知道了,瘦丫鬟一定是被紫云嬷嬷哄住了,她竟然被敌人劝降了,真没骨气。” 秦初被罐子的话弄愣了,蹙眉想了想,却摸不着头绪,是-这样吗? 见她皱眉,罐子神情有些鬼祟地压低声音道:“小姐放心,我一会儿就去把瘦丫鬟劝回来,让她不再坏你的好事,她要是敢不听,奴婢就好好收拾她一顿。” 秦初眼角一抽:“不许乱来,走,去酒庄吧。” 东跨院里,丘瑾宁被小丫鬟领着直接回了房。 “嬷嬷人呢,找我何事?” 绿药见状便主动坦白道:“小姐,紫云嬷嬷在厨房学做菜呢,不是她有事找你,是奴婢特意把你叫回来的。” 丘瑾宁淡淡看着小丫鬟,沉眉不语,等一个解释。 就见小丫鬟委委屈屈地抹了抹眼角:“小姐,奴婢昨晚找胖丫鬟打听了,秦小姐真的养着面首呢,你千万别伤心,世间好姑爷千千万,不差她一个。” 一想起秦大草包一边养着面首,还一边招惹她家小姐,绿药就感觉自己跟掉进了油锅里一样,心里煎熬得不行。 心疼小姐,也为小姐感到不值。 丘瑾宁哭笑不得:“莫要胡言乱语,她不是那种人,传言不可尽信。” “可是胖丫鬟都亲口承认了,还能是假的吗?” “我也曾去过花楼,你还陪着我去过,我可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绿药的心沉了下去,小姐这是执迷不悟啊,秦大草包到底给小姐灌了什么迷魂汤,她硬着头皮道:“奴婢陪你去花楼也是为了找秦小姐,小姐你又不是混迹花楼的那种人。” 丘瑾宁盯着小丫鬟一瞬,忽地笑了:“我自己也去过,没有叫你陪着,偷偷去的,还撞见过秦小姐。” 她在上元节那晚失了身子,明明想忘掉,却夜夜梦回。 有些心思难以启齿,只有靠自己去解惑。 所以她独自去了秦河边,女扮男装点过花楼里的姑娘,却在对方投怀送抱的时候便落荒而逃。 没有悸动,只有羞耻与慌乱,慌乱且彷徨。 让丘瑾宁明白,原来有一种感觉不是随便找个女子就能有的,后来她去找了韩神医,又以为是情蛊的缘故,才会只对秦初有那般悸动莫名的心跳。 可是相处下来,她才恍悟,或许不是因为情蛊。 是对那个人心动了,哪怕情蛊不发作,也会心动, 即使情蛊发作了,她也只想和那人待在一起,不愿被别人碰触。 绿药愣在当场,小姐偷偷去过花楼! 偷偷去花楼做什么?还能做什么?关键还撞见过秦大草包? 所以不是秦大草包配不上她家小姐,而是王八看绿豆,狼狈为奸? 啊呸,小姐才不是王八,小姐就算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也是长了翅膀的王八,是王八仙子。 小丫鬟恍恍惚惚地出了门,心里反复纠结着,那以后还拦不拦着啊。 小姐们也太乱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瘦丫鬟,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胡思乱想中的绿药,她回过神来看向罐子,犹犹豫豫地走过去。 罐子扯着她走远一些:“瘦丫鬟,你是不是被紫云嬷嬷策反了,我跟你说少坏我家小姐的好事,不然我真的揍你了。” 话落,却不见瘦丫鬟应声,只拿一双眼睛复杂地盯着她。 罐子不由扬了扬拳头:“怎么地,你以为我不敢揍你啊。” 绿药盯着她,憋了半晌,憋出一句:“我家小姐不嫌弃你家小姐,你们也别嫌弃我家小姐,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瞧不上谁。” 【作话】 睡醒了,控制不住码字冲动,呜呜呜,谁来救救我~? 第43章 罐子听得满头雾水, 这都哪跟哪啊,什么嫌弃不嫌弃的。 她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只在意这次来找瘦丫鬟的目的, 便问道:“我不管谁半斤谁八两, 你就说以后是跟紫云嬷嬷一起,还是跟我们小姐一起吧,我可告诉你, 帮我们小姐就是帮丘小姐, 咱们做丫鬟的,就是要让主子顺心顺意。” 比如她, 小姐让她往西,绝不朝东看一眼, 所以才能一直陪在小姐身边做大丫鬟, 盛宠不衰。 绿药听的心里又纠结起来:“我家小姐将来若是与秦小姐成亲, 她能把院子里的面首都打发了吗?” 秦大草包到底行不行,总不能以后和小姐成亲了, 两个人一起养面首吧,天啊,那日子也太放纵了吧。 罐子听得有些明白了, 忍不住笑了两声:“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放心, 我家小姐就养过一个面首, 早送走了, 现在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至于以后嘛, 她也说不准。 反正小姐只要看上谁, 她就帮忙往府里带, 只要小姐开心, 绝不拦着。 “真的?”绿药一惊,随即大喜,太好了,以后不用拦着了,她也希望小姐能顺心顺意啊。 见瘦丫鬟心花怒放,罐子忙转过身去,小姐马上就要去酒庄了,这会儿估计也收拾好了。 走到主院,果然见秦初刚换好衣服出门。 “小姐,等一等。”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你又跑哪去了。”秦初看着气喘吁吁的小丫鬟,不由失笑,这丫头怎么看起来比她还忙的样子。 “小姐,我知道为什么了,你听我说,是因为面首…” 秦初听完小丫鬟的话,看向东跨院的方向,丘瑾宁是因为养面首的事闹别扭吗? 难道! 她心里微动,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走,先去酒庄,晚上回来再说。” 烈酒就要酿好了,只差反复蒸馏了。 很多事情都不宜操之过急,尤其关乎倒丘瑾宁的身子。 秦初酿出第一批烈酒之后,没有着急告诉丘瑾宁,而是先去请了韩御医来。 韩御医闻了闻,又小口抿了抿:“嘶,好烈的酒,秦小姐酿酒的本事真是名不虚传,这酒可以试试。” “可以试试?”秦初皱眉,她要的是确切,是肯定,而不是试试,丘瑾宁的身体,哪能试试。 韩御医正了正神色,语重心长道:“寻医问药,尤其是疑难杂症哪有药到就病除的,都要一边治着一边斟酌用药,丘小姐这情蛊本就不一般,烈酒虽烈,但也要看那蛊虫买不买账,就算是家父来了,也不敢有十成十的把握。” 老头子辞了太医院的职,就回乡逍遥去了,况且据他所知,老头子也不曾医过情蛊,跟他一样,只是在医术上看过此类病症,熟记解蛊之法。 到目前为止,真正动手去治情蛊的病人,他还没遇到过。 秦初眉头紧锁,在她想来,此事关乎丘瑾宁的身子,不容有失,一分也不行。 但情势不由人… 她沉思片刻,一脸郑重道:“是不是只要酒足够烈,就能保证万无一失了。” “也未必,万一过烈,蛊虫也不会乖乖听话,所以还是要试。” “若是失败呢?” 韩御医轻咳一声,错开视线:“若是失败也不打紧,只要找人帮丘小姐疏解一番便可,最好还是找初次给她解蛊的人,或是她的心上人,病人的心境变化很大程度上能影响到情蛊,这样比较保险。” 他一把年纪了,跟个小姑娘讨论这种话题,怪不好意思的。 “我知道了,劳烦韩御医跑一趟。” “不劳烦不劳烦,秦姑娘的事就是老夫的事,不必如此客套。”韩御医笑着摆摆手,拿人手短,金锭都收了几匣子了,哪会劳烦。 送走韩御医,秦初望着桌子上的酒坛,试与不试,要看丘瑾宁的选择。 一旦失败,她们之间势必要… 丘瑾宁愿意冒这个险吗? 她不知道。 待到傍晚,秦初回到秦府,一颗心拧巴的都要打结了,丘瑾宁到底会怎么选呢。 没想到一回府,就看到那个抱着丘瑾宁胳膊的人,心顿时沉了下去,也顾不上拧巴了。 “顾三小姐怎么又来了。” “昨日一别,我想丘姐姐了不成吗?秦小姐这话好像很不欢迎我似的,我又不是来看你。” 顾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当她愿意来啊,一个冷冰冰的没有好脸色,一个讨人厌的瘸子。 若不是二皇子吩咐,她才不会主动登秦府的门,来讨晦气。 秦初冷冷看了她一眼:“你没听错,秦府不欢迎顾三小姐。” “你-丘姐姐你看她,我是听姐夫的话多来陪陪你的。”顾三被噎了一下,知道这里是秦府,秦初做主,所以曲线救国,把问题抛给丘瑾宁。 也不知道丘瑾宁这个大冰块能不能治得住秦瘸子,这俩人的关系总瞧着没那么简单。 丘瑾宁勾唇一笑:“这里是秦府,我只是借宿,欢迎谁来自然是秦小姐说了算,至于大哥,进京前爹爹曾托我给他带了一本书,劳烦顾妹妹带给他。” 如此直白的话,让顾三面色一僵,这是在逐客吧? 这就是在赶她走! 好啊,这两个人竟然沆瀣一气,丘瑾宁还是向着秦瘸子,她回去一定要跟姐夫好好说道说道。 顾三气得直发抖,她脸皮也没那么厚,狠狠瞪了秦初一眼,揣着书就走了。 秦初没看清是什么书,随口问了一句:“丘县令让你带了什么书,前两次怎么没见给他。” “杂书罢了。”丘瑾宁没有过多解释。 爹爹当然没有让她带什么书,那本书是她特意给大哥准备的。 不过是书肆里最常见的《状元经》罢了,她相信大哥看到书后会明白她的意思。 进京赶考,当以学业为重,来年春试在大殿上才是真正考验一身所学的时候。 而不是把时间都浪费在顾家弯弯绕绕的小心思上。 她不想浪费时间,同理,若大哥不糊涂,也应当知道不该再掺和进来。 秦初点点头,看着丘瑾宁,心里又紧张起来。 “我今日酿出了烈酒,找韩御医看了一下,他说可以一试。” 丘瑾宁回头看她:“此话怎讲?” 秦初动了动嘴,话有些说不出来。 迟疑了片刻,她缓缓开口:“韩御医说那酒可以试一试,但只有五成把握,若是不成,便只能用别的法子暂时压制情蛊,再去调试烈酒继续试。” 丘瑾宁淡淡问:“别的法子是指…”是她想得那样吗? 两人无声对望着,气氛有些微妙。 倏地,秦初移开视线,声音低了低:“别的法子便如上元节那晚一般,你若是不想与我-我可以去找别人来与你试,找你的心上人来试。” 这话太难受,一出口她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丘瑾宁与别人亲密无间,一点也不想。 可丘瑾宁在楼上楼说过,已有心上人,不是男主,也不是她。 一想到这儿,秦初心里便闷痛不已,那个人不是她… “秦初-”丘瑾宁声音短促低沉,眼底闪过一抹羞怒,只觉得话语刺耳。 什么叫去找别的人来试,不说她之前对秦初无意,尚且不愿因为情蛊委身于他人。 如今心里已经有了这个人,如何再与别人去试。 秦初不敢回头看她,绷着唇角道:“此话是韩御医所说,你若不想试,便再等等,总能找到更稳妥的法子。” 丘瑾宁沉沉道:“没那个必要。” 秦初愕然,扭头看向一脸冷凝的丘瑾宁。 没那个必要是什么意思? 是没有与她试的必要,还是没有再等一等的必要? 丘瑾宁微微垂了垂眼,又抬眸看向秦初,语气淡漠道:“没有找别人的必要,也没有等下去的必要,我想早日解蛊,去请韩御医来吧。” 秦初愣了愣:“现在?” 现在都要晚上了,也太着急了吧,就这么想解蛊吗,这么想跟她撇清关系吗? 丘瑾宁瞧着她的样子,神色缓了缓:“就今天吧,有你在便可,我并不想与别人那般。” 秦初猛地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人:“丘瑾宁-” 有她在便可,有她在便可… 这句话听了不止一次,每次情蛊发作,丘瑾宁都会说,有她在便可! 不想与别人,难道是想与她- “去吧,请韩御医来。” “哎,好。” 秦初连忙应声,直到把韩御医请进门,心底的波澜仍旧起起伏伏,没个消停。 情蛊一事,府里上下只有她们两个心知肚明,连俩小丫鬟都瞒着。 秦初便借口韩御医要看一看丘瑾宁的腿到底有没有完全痊愈,让两个小丫鬟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打扰。 而她则跟着韩御医一起进了门,若此番烈酒不成,她便是丘瑾宁的药。 韩神医叮嘱一番要注意的事项,便拿了个凳子坐到了床前, 丘瑾宁默默躺到床上,盖好身上的薄被,头也依照韩御医的吩咐蒙进被子里,只伸出一只右手。 韩御医见状,稳了稳神,从针袋里拿出一根细细长长的银针,慎重地扎在丘瑾宁右手中指的指尖。 随后他便扭头吩咐秦初:“把烈酒拿过来,小心不要让丘小姐闻到。” 秦初打开酒坛,端到了床跟前,凑到丘瑾宁的手边。 “老夫这边开始了,丘小姐且忍一忍,会有些疼。” 韩御医牵着丘瑾宁被扎破的那根手指浸到了酒坛里。 伤口一沾到烈酒,便传来阵阵刺痛,丘瑾宁忍不住闷哼一声,身子也跟着颤抖了几下,手指用力忍着,忍到发僵发直。 【作话】 二更下午六点见~? 第44章 十指连心, 痛意直钻脑海。 薄被下的人,贝齿紧咬,依然控制不住身子颤抖。 丘瑾宁不知道过了多久, 久到指尖的痛意变成了麻木的触觉, 久到她冷汗淋漓,久到她再也忍不住紧绷的唇角,失色念道:“秦初-” “我在呢, 韩御医, 还要多久才好?”秦初看着不时就会抖一下的薄被,眼底满是心疼。 韩御医想着医书上的记载, 说是一刻钟可成,眼下所耗时间足够。 不等他点头, 丘瑾宁就先有了异样。 床上的人用力抽回了手, 作势要掀开被子:“秦初-” 声音绵弱, 语调旖旎勾人。 韩御医瞪大眼睛,不自觉道:“难道失败了?”不然, 床上的人怎么不像已经解蛊的样子。 秦初一听他这话,忙把酒坛往地上一放,侧身挡住被子。 “韩御医, 劳烦您回避一下。” 韩御医干咳一声, 点点头转过身, 随手捞起地上的酒坛, 真的没成功吗。 待到他一出门, 身后的床上便传来一道浅浅惊呼。 “嗯-” 韩御医脚下一趔趄, 差点在平地上摔倒, 手里的酒坛脱手甩了出去。 “韩御医, 我家小姐怎么样?”绿药扶了韩御医一把, 担心地看了眼房门,刚才是小姐的声音还是秦大草包的声音,有些奇怪,她有些听不出来。 韩御医深呼一口气:“没事,丘小姐的腿还没完全好利索,秦小姐帮她揉一会儿就好了。” 他好难,一把年纪了,还要给两个小姑娘打掩护。 随后,他盯着地面上被打破的酒坛,不敢置信道:“你们快看地上是不是有东西,细细的红红的,指甲那么长,就跟老夫的短胡茬一样。” “还真的有啊,这是什么东西?红胡子么?”罐子看着那短细的红胡子,一脸探究,小姐酿出的酒里怎么有脏东西啊。 韩御医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没看错吧,蛊虫的确是出来了,那岂不是说方才成功了! 不对呀,既然成功了,丘小姐怎么还情难自抑制? 难道情蛊不止下了一个,八千两一蛊,到底是谁这么舍得啊,不对不对,一个情蛊和多个情蛊,所达到的效果并没有区别,所以没有必要增加数量。 韩御医皱着眉头,情蛊确实是解了,那丘瑾宁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本来打算离开的他,不由得脚步一停,和两个小丫鬟一起守在了门外。 行医者当寻根问底,绝不能糊弄病情,既然想不清楚,那就弄清楚再走。 “啊-疼-”房间里忽然又传出来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是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好似是有人哭了,却又极力忍着不发出声来。 绿药担心地盯着房门:“韩御医,我们小姐真的没事吗?”小姐好像哭了呢?该有多疼啊。 韩御医老脸一红,仰头看向夜空:“那个,可能秦小姐手上力道没个轻重,丘小姐怕疼所致,不打紧,应该很快就好了。” 应该很快吧,怎么两个小姑娘还这么热火朝天的,整的他都不自在了。 房间里。 随着丘瑾宁克制不住的蜷缩和颤/抖,秦初紧紧抱住她,小声哄道:“舒服些了吗。”说着,手指轻柔地动/了/动。 丘瑾宁又冷颤了一下,身子往后、往上抵了抵。 她抽泣一声,嘴唇翕动,半晌说不出话来,双眸微微泛红,泪光中一阵意/乱/神/迷,显然还没从方才所承受的冲击中找回理智。 见她半晌没有反应,一副受尽委屈,抽泣不停的样子,秦初心里一软,抽开了手。 手指轻退,怀里的人因为她的退出又颤了一下。 秦初顿时心疼又好笑,怀里的人好像比上元节那晚敏感了太多太多。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还没怎么着呢,丘瑾宁都抖了几次了… “丘小姐怎么这么不中用了,嗯?” 上元节那晚不是由着她折腾到半夜吗,那时也没见这么容易就到吧,是因为忍太久了吗? 丘瑾宁偏头不说话,抽泣声止住了些,眼尾的泪光也隐了回去,耳朵似火烧云一般红透。 秦初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吻/了/吻:“感觉怎么样,情蛊变安分了吗?要不要再安抚几次。” 丘瑾宁太敏感了,那就不用手,指腹再怎么光/滑也不及舌/尖/柔/软,秦初想到什么,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眼底闪动着跃跃欲试。 耳边的话像催/Q/的毒药一般,诱惑着丘瑾宁的心跳。 丘瑾宁抿唇不语,眼帘一颤,闭上了眼睛,似是默许。 不等秦初有动作,她又把薄被一拉,盖住了整张脸。 秦初失笑,没有拆去穿她掩耳盗铃的行为,不过被子太厚,还是换一个比较好。 被子被轻轻的挪开,一件雪白里衣遮在了丘瑾宁脸上,带着淡淡馨香,是秦初的里衣。 轻柔的节奏唤醒了还在余/韵中的身子,丘瑾宁顿觉四肢发麻,她紧紧绷着嘴角,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乖,别忍着,你真让我停不下来。”让我神魂颠倒。 一声低语像魔法师的魔咒,让丘瑾宁大脑空白,本能循着魔咒的蛊惑,张开了嘴角。 身体彻底被魔法师掌控,恶劣地掌控… 门外,晚风渐急,乌云遮月,隐隐有要下雨的征兆。 伴随着一道雷声,房间里惊呼不断,似痛苦,似愉悦,又似折磨,雷声消散,房间里的声音却不见有停下来的迹象。 门外的三人听了个满耳朵,顿时面面相觑。 “韩御医,秦小姐真的在给我家小姐揉腿?”绿药一脸复杂,这声音怎么听也不是在揉腿吧,她家小姐像是被人捆起来严刑烤打似的,但声音里又夹杂着舒畅。 小丫鬟不由得想到了某些事情上,顿时呼吸一滞,完了完了,这下好了,想拦也拦不住了。 韩御医干笑一声,满脸尴尬道:“那什么,可能秦小姐没有经验,没给人揉过腿,所以才听着有些激烈,呵呵,应该快好了吧。” 眼瞅着半个时辰都要过去了,这俩人咋还没完事。 难不成解了蛊还有什么后遗症不成,这也过于激烈了吧。 不一会儿,外面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房间里的声音在雨里变得不太清晰,但侧耳一听,又能听得出动静没停。 罐子见状便主动留客道:“外面雨打,韩御医今晚不如留下吧,府里客房多,我这就叫人给您收拾一下,我家小姐一时半会儿可能好不了,明早您再给丘小姐看腿怎么样。” 她跟小姐去过花楼不知道多少次,相较于绿药的不确定,罐子一听就明白房间里是怎么一回事了。 见韩御医帮忙瞒着,她自然不会拆穿,绝对不能坏小姐的好事。 小姐不愧是九曲县第一纨绔,威武霸气,一时半会的肯定折腾不够。 韩御医转头看了眼房门,长长了叹了一口气:“哎,现在的年轻人哟。” 不像话啊不像话。 吩咐小厮给韩御医撑伞去西跨院住下,罐子又看向绿药:“这里我守着就行了,瘦丫鬟你先回去睡吧。” 绿药睨了她一眼,眼尖地看到罐子微微红了的脸颊,登时取笑道:“胖丫鬟你脸红了,哈哈哈,真稀奇,你脸皮那么厚还有红的时候。” 恰好,雨声小了些,房间里的声音又清晰了些。 “秦初-” “秦初-” “秦初-不要-” 正在取笑人的绿药脸色一僵,瞬间红透,小姐也太羞人了,总喊秦大草包的名字做什么。 两个人的脸都成了大红灯笼,这下是真的半斤对上了八两,谁也别说谁。 待到夜深,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各自离去,她们真是想不开,为什么要听这么久,干什么不行啊,非要守门,两位小姐太折磨人了。 清晨,鸟儿窗外叫,丫鬟敲门响。 秦初揉了揉眼角,打了个哈欠,她感觉自己才睡了没多大会儿。 身旁的人也在这时睁开了眼睛,两人无声地对视片刻,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 秦初想起昨夜的不节制,欲盖弥彰道:“昨晚我怕情蛊发作地太厉害,所所-所以-” “无碍,情蛊是发作得有些厉害。”丘瑾宁知道她想说什么,轻轻接了话去,声音喑哑,干涩。 两人顿时面上一烫,各自侧过身,默默穿衣,开门。 待到收拾停当,韩御医给丘瑾宁把了把脉,连连点头道:“情蛊已解,丘小姐今后再也不用受其困扰了。” “情蛊已经解了?”不是说失败了吗,所以昨夜才发作得那么厉害,秦初脸上满是震惊。 丘瑾宁的神色顿了一下,看向韩御医:“我昨夜的情形与情蛊发作时类似,是不是还有些影响。” 韩御医想起昨夜,嘴角抽了抽,那是有些影响吗?那影响也太大了,按理说不应该啊。 他瞧着丘瑾宁一脸冷静淡漠的样子,丘小姐也不像在撒谎。 “兴许昨夜情蛊刚解,有些不适也是正常的。” 丘瑾宁矜持点头,眼底的羞赧一闪而过,昨夜一开始或许是因为情蛊,第一次时还是,后来那么多次就与情蛊毫无关系了。 是情蛊发作,还是发自本心,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秦初闻言大喜:“太好了丘瑾宁,你的情蛊解了,以后就不用怕酒了。” 情绪激动之下,她直接抱住丘瑾宁,抱了个满怀。 丘瑾宁眉眼含情,浅笑道:“嗯,以后就不怕酒了,多亏了你。” “咳咳咳,既然情蛊已解,老夫就告辞了。”韩御医故意咳嗽两声,他还在这呢,现在的年轻小姑娘,能不能顾及一下他这个老年人。 忙活了这么些天,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俩人之间不简单,应该是那种不分你我的亲密关系。 【作话】 二更~? 第45章 秦初慌忙松开手, 与丘瑾宁一起行礼道谢一番。 “韩御医慢走。” 韩御医笑笑点头,路上寻思了一会儿,有些了然, 怪不得安国郡主很是看重秦小姐, 原来是惺惺相惜。 想当初,他还在太医院给老头子拎药箱的时候,当时的安国郡主可是太女, 那时曾听老头子念叨过几句。 太女之所以让位给如今的女皇周姰, 是因为对郡主夫人卫紫菀用情至深,不愿纳皇夫、不愿与人诞下皇嗣。 当然这都是小道消息, 真正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安国郡主真的想为百姓做点事,不辞辛劳、历时多年才编纂好了造福万民的《百钺农科全书》。 韩御医一时感慨万千, 于国有大义, 于私用深情, 人生在世,当如此啊。 所以他不仅感恩于安国郡主曾帮过老头子一把, 也是打心底里敬重她。 走出秦府的大门,韩御医脚步一顿,被人叫住了。 “韩御医?” “拜见娘娘。” “韩御医快请起。”威王妃表情诧异了一下, 秦初竟然能请得动韩御医出诊? 要知道韩御医可是太医院的院使, 是众太医之首, 就连她都没这个面子。 韩御医起身:“臣还要去宫里当值, 就不打搅娘娘了。” 因为帮丘瑾宁解蛊, 他留在秦府一整晚, 如今天才亮, 还要赶紧进宫, 可折腾死他这把老骨头了。 威王妃驻足看了一会儿, 转头进了秦府。 “秦妹妹,本宫又来叨扰了,丘小姐这是大好了?也是,韩御医的医术了得,有他出手就没有治不好的病,两位妹妹真是好能耐,连韩御医都能请来。” 秦初正要找个理由敷衍,心思一动,实话实说道:“让褚姐姐见笑了,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此事多亏了安国郡主宅心仁厚,帮忙请了韩御医来。” 威王妃没想到是安国郡主的手笔,心里惊疑不定,面上不露声色道:“郡主看重妹妹是好事,本宫今日来是想请两位妹妹过府一趟,代王爷好好谢谢你们。” 秦初面露不解。 威王妃便解释道:“陛下往年偏爱二皇子,许他在户部当差,多亏了两位妹妹,我们王爷才被调到了户部,当然要请你们喝几杯。” 大皇子原先在工部,到处修修补补的,没个正经差事,哪及户部的油水多,户部可是朝廷的钱袋子。 风水啊还真是轮流转。 如今二皇子倒了,女皇又有重用大皇子的意思,威王妃心里十分得意,说起来秦初和丘瑾宁真是她的福星。 不仅阴差阳错帮到了王爷,还让她跟安国郡主打好了关系。 不管这俩人谁是真凰女,威王妃觉得只要都交好准没错。 还有一点就是,派去九曲县的人回来了,不仅带回来一个人,还带回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正好趁着今日宴请试探一下消息真假。 秦初与丘瑾宁对视一眼,应了下来,刚好可以借机让众人瞧瞧,丘瑾宁的腿好好的,跟那只一条腿的火红凤凰无关。 大皇子府,威王妃是特意请她们两个,便没有再请外人来。 三人落座后,威王妃打着哑谜道:“说起来还有一件好事,秦妹妹一定猜不到王府的下人在城外遇见了谁,咱们姐妹的缘分真是奇妙。” 秦初看着跟在大皇子身后进来的人,心底呵呵,还真TM奇妙,她是真没猜到威王妃所谓的好事这么糟心,一点也好。 “小妹,丘小姐,多日不见,为兄甚是挂念,所以特地进京来看看你,承蒙王爷看重,一路护送进京,才能见到你们。”秦末一脸的洋洋自得,看向秦初的眼神微微透着炫耀。 不是不让他出门吗,他不仅出来了,还深受大皇子看重,他秦末就要熬出头了。 秦初站起来,行礼:“见过王爷、大哥。” “见过王爷,秦公子。”丘瑾宁淡淡道。 大皇子带着笑意,一脸满意地点头道:“今日就当是家宴,两位小姐快免礼,秦兄请入座。” 一番客套下来,秦初看着频频端起酒杯的大皇子,还有不时打量着丘瑾宁的秦末,心底沉了沉。 这个便宜大哥果然是来添乱的,难不成把丘瑾宁身中情蛊的事给说出去了? 她看了眼神色平静的丘瑾宁,心里缓缓松了一口气,幸好情蛊已经解了。 大皇子见丘瑾宁始终没有任何不适的样子,对主动投诚的秦末起了一丝怀疑。 派去的人说,是在打听秦初的事时,遇到的秦家大少爷。 对方一听他们来自京城,且身份不一般,便出重金求他们带他进京。 手下的人查清了他的身份,是秦家大少爷,是秦初的大哥,便行了个方便,打发了秦老爷的人。 也不知秦老爷为何对儿子看管甚严,去哪都派人跟着。 大皇子听说带回了秦初的大哥,便特意见了一面。 没想到这位秦大少爷很识时务,不仅重金相赠,还知无不言,告诉了他很多消息。 其中一条就是丘瑾宁身中情蛊,见不得酒气。 想起不日前朱雀街上闹出的那一档子事,他不免觉得或许确有其事,不然老二也不会着急抢人,以至于马失前蹄。 所以便示意王妃把人请进王府,打算试探一番。 如今看来,这个秦大少爷的话并不可信,轻易就把亲妹妹卖个干净的人,果真是不靠谱。 大皇子扫视一圈,也确定了一件事,秦末与秦初两兄妹之间似乎有些嫌隙,关系并不好。 他沉思片刻,笑道:“本王也没想到下面的人能遇到秦兄,秦兄恰好又是秦小姐的大哥,便一时好意带他来见,还望秦小姐莫要怪罪。” 既然和秦初的关系不好,又没了底牌,什么都交代干净了,那就是无用之人,无用之人何须在意,自然是榨干净最后一点用处。 只要秦初有意,他不介意出手帮忙收拾了秦末。 秦初看向秦末:“大哥进京,可有告知爹爹,若无事还是早日回去,免得让他老人家担心。” 不用想,她就知道秦末肯定是偷跑出来的,不然也不会跟大皇子混到一起。 秦老爷是个拎得清轻重的,来时曾保证一定看好便宜大哥,不让他惹事生非,如今看来,是没看住。 秦末好似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强忍怒意道:“大丈夫当建功立业,报效朝廷,爹爹就是管教太严了,不出门如何建功立业,我如今跟着大皇子做事,小妹就不必操这份闲心了。” 回九曲县?那是不可能的。 他好不容易才偷跑出来,又走了大运攀上大皇子,才不会傻乎地乎回去继续被老不死的看守着。 秦初略一沉吟,没有说话,心里已经决定回去就赶紧给爹爹去信,派人来把秦末带回去。 不然她真不敢保证便宜大哥会生出什么事来,万一撞到她手上,绝不手软。 秦末见她不说话,又举起杯子看向丘瑾宁:“丘小姐,秦某在九曲县时便久闻丘美人的大名,如今终于得见,敬你一杯,我这妹妹不懂事,多谢你照顾了。 丘瑾宁都喝几杯酒了,怎么脸上毫无异样? 难道情蛊失效了?不应该啊,卖情蛊的人跟他保证过,此蛊无人能解,只要沾酒就会发作,他才舍得八千两。 难道被人坑了?应该不是,在九曲县时,丘瑾宁明明推脱不能饮酒来着。 秦末想到这,一双眼睛直直地打量着丘瑾宁。 丘瑾宁凝视着他的打量,镇定道:“秦小姐很好,这一路有赖于她照顾,若说谢,该是我谢她,秦公子客气了。” 说罢,举杯饮酒,丝毫没有犹豫,一点也不像不能沾酒的样子。 宴后,秦初便与丘瑾宁相携离去,大皇子见丘瑾宁腿脚无恙,也不拒酒,对秦末没了一开始的热情,随便打发他做了个没品级的门客。 到底是秦初的亲大哥,留着或许还有用处。 秦末欢欢喜喜地退下,只觉得自己终于有机会大展拳脚了。 马车上,丘瑾宁上车后便一脸疲惫,不时揉着眉心。 秦初关切道:“可是还不舒服?”别是情蛊留下什么后遗症了吧。 丘瑾宁眼帘轻颤,扫了她一眼,语气轻缓道:“许是情蛊刚解,有些不适。” 说着,轻轻往秦初靠了过去。 秦初不自觉地抬起胳膊,把人抱在怀里,一时心跳如雷,欲言又止“丘瑾宁-” “嗯?” 怀里的人轻轻应声,语调婉转,像淘气的小猫伸出爪子,在秦初心头挠了一下。 秦初迟疑片刻,默默抚了抚怀里人的墨发,忐忑问道:“情蛊已经解了,你要搬出去了吗? 怀里的人没有应声,微微侧了侧身子,似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缓缓下滑,枕着秦初的大腿,脸背对着她。 秦初顿时熄了声,不敢再问,一双手无措的在丘瑾宁发顶轻轻抚动,带着数不清的试探与彷徨。 马车平稳,车厢里静静的。 半晌,丘瑾宁低声开口:“秦府很小吗?” “嗯?”秦初没明白丘瑾宁是什么意思,怔怔出神。 “秦府很小吗?”丘瑾宁又问了一声。 “不-不小吧。” “住得下我与绿药还有紫云嬷嬷吗?还是秦小姐嫌我们租金给得少了?” 秦初恍惚回神,忙摇头道:“不是,住得下住得下,不给租金也成,你们想住主院也成。”只要不搬走,怎么样都成。 丘瑾宁轻笑出声,没有再说话。 马车停下,秦初还没等丘瑾宁从自己的大腿上离开,就听到外面一阵大喊。 “可是初儿回来了,好闺女你可回来了,你大哥他卷钱跑了。” 外面是秦老爷的声音。 【作话】 下午六点见~? 第46章 九曲县离京城不远, 秦老爷担心混账儿子来给女儿添乱,收到信就匆匆进京了。 车帘打开,秦老爷忙迎上去:“初儿-丘小姐?” “晚辈丘瑾宁见过秦伯父。”丘瑾宁先下马车, 回头又贴心地扶着秦初下来, 动作自然。 秦老爷看着这副场景,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女儿一边跑一边喊:“我不嫁, 我要娶个媳妇回来。” 他打了个冷颤, 回过神来,乱想什么呢, 丘小姐怎么可能看上初儿,女儿在他心里当然是千好万好, 但丘瑾宁更好, 九曲县谁不想有个像丘瑾宁这样的女儿。 秦初被丘瑾宁扶下马车。 “爹爹别急, 先进去说话。” 秦老爷坐下喝了一杯茶,润了润干涩的嗓子, 才说起她们离开之后的事。 秦末老实了很多,也不吵着要自由了,他就许秦末出门了, 当然要派人跟着。 前几天坑货儿子突然又是认错又是忏悔的, 拉着他喝了两杯酒, 没想到酒里放了蒙/汗/药。 醒来就听说儿子去了秦家酒铺, 带着一伙人抢走了所有现银, 还把家里库房的门砸开, 十几万两银票, 全都让那个混账给卷走了。 秦老爷急得嘴上都起了泡, 这才赶紧进京, 知会女儿一声。 “账上没了现银,酒庄的工钱这个月恐怕都发不出来了,这个混账,别让老夫找到他…” 秦老爷愤愤放下茶杯,看到一旁垂眸听着的丘瑾宁,又觉得有些挂不住脸面,到底是家丑,有外人听着,不太自在。 丘瑾宁善解人意地告退:“秦伯父一路劳累,晚辈让厨房去备些酒菜来。” 见丘瑾宁出了大厅的门,秦老爷又看向秦初:“闺女啊,你说现在可怎么办,你大哥那个混账,简直不像话,竟然敢给老子下/药,老子这回非打断他的腿。” 秦初喝了一口茶,看向门外:“罐子,去取银票来,都拿来。” 小丫鬟很快捧着钱匣子回来,放下后又识趣地去门外守着了。 秦初把匣子推到秦老爷面前:“爹爹先拿这些给工人们发工钱,若是不够,明日我让柜上再送些来。” 酒阁和酒铺的柜上应该还能凑个十万两,这些日子没少赚钱。 秦老爷打开匣子草草一看,满登登的都是大额银票,登时捂住匣子:“你去抢钱庄了,京城可不比九曲县,万一被人逮住了可跑不掉啊,初儿你快收起来,赶紧收拾东西先走,为父留下给你坐镇。” 这匣子里的银票比他给得还多,女儿不会真抢钱庄了吧,他的命哦,怎么这么苦… 秦初笑笑:“爹爹想哪去了,这都是女儿赚的,明日你去酒阁看看就知道了,京城的钱比九曲县好赚多了,我才舍不得走。” 再说了,若真出了事,她也不会抛下秦老爷独自收拾残局。 既然做了秦大小姐,承了秦老爷的情,就该做好为人子女的本分,孝顺秦老爷是本分之内的事。 秦老爷见女儿不似撒谎,心有余悸道:“初儿出息了,为父总算是能给你娘有个交代了,这些银票用一半就成,先送回九曲县周转开,往后再还给你。” 当了半辈子爹,他还是第一次花女儿孝敬的银子,秦老爷心里感动不已。 秦初握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状似随意道:“说起来我对娘亲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只知有个陈家舅舅,不知娘亲可有姐妹?” 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郡主夫人卫紫菀,按理说她没有秦大小姐的记忆,就是见过也不知道,可为何总觉得卫姨面善呢,还有安国郡主也偶尔会给她这种错觉。 秦老爷忆起往事,长叹一声:“你娘啊实际上不是陈家的女儿,跟你大舅是义兄妹,这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我也不是很清楚,陈家应该只有你娘一个义女,没有别的姐妹,不过…” “不过什么?” 见秦老爷若有所思,秦初心里一提。 “不过你娘刚生下你那几年,倒是有两个自称是你娘的姐妹来过府里几次,就是吧,你娘性子古怪,不肯认人家,只说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我瞧着那俩人贵气得很,一点也不像来打秋风的,后来你娘去了之后,除了陈家,就没什么亲戚来过了 。” 秦老爷想起亡妻,神色怅然,他是真心喜欢萝娘的,可惜萝娘对他没几分真情。 好在萝娘也没别的心思,生了一双儿女之后愈发喜欢宅在家里,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他虽然冷淡,却也实实在在陪了他半辈子。 秦老爷已经觉得很知足了,所以即使被心爱的女人临死前算计了一道,也生不出一丁点的怨言,只有无奈,他爱重妻子,本就不欲再娶,萝娘真是想多了。 秦初神色凝重了些:“爹爹可还记得那两个自称是娘亲姐妹的人姓甚名谁?” 她隐约觉得自己已经摸到了真相,就差一点了。 秦老爷摇摇头:“不记得了,那时秦家还没起来,爹爹忙着生意,也不常在府中,就见过两回。” 实际上是他察觉到妻子越发不待见他,他不舍得,又实在不忍心让萝娘心烦,便只能躲出去,醉心生意,哎,说起来就心酸。 秦初沉默了一瞬,心里划过一丝遗憾,看来是没线索了。 秦老爷又长叹一声:“你也别怨你娘去得早,她心思重,什么事都藏着不说,所以才郁结于心,早早就去了,但她对你们兄妹是真的好。” 好到为了让一双儿女以后不在后娘手底下讨生活,对他这个枕边人都下死手… 想到这,秦老爷心底一痛,默默饮茶。 秦初见他一脸愁容,以为是在担心便宜大哥,就宽慰道:“爹爹不必忧心,大哥他没有事,我今天还在大皇子府见了他,你若实在不放心,明日就去寻他,最好带他回九曲县,京城人多势杂,免得再惹出什么祸事。” “那个混账果然来了京城,怎么还去了皇子府,不成不成,我现在就去找他,打断他的腿。” 秦老爷作势要走,又被秦初好言劝了一番,才答应休息一晚再说。 没成想,第二天不等秦老爷去寻秦末,秦末主动上门了。 “在下乃威王府的门客,威王是什么人,是当今最器重的大皇子,快让秦初出来接见。” 一大早,秦府外就有人嚷嚷,正在前院大厅用早饭的几人一听门房来报,不由都放下了筷子。 门外,秦末还在装腔作势地叫嚣:“快让秦初出来,若是怠慢了小爷,小心我禀告大皇子治你们的罪,啊-” 秦末话还没说完,一只臭鞋迎面砸来。 他慌忙一躲,怒道:“大胆秦初,敢暗算小爷-爷-爹爹!” “小畜生,我看你哪里跑,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秦老爷一听混账儿子胡言乱语,一个没忍住,脱了鞋就砸过去。 见秦末躲开,他抄起一个顶门的木棍,光着一只脚就冲了上去。 秦末抱头乱躲:“快住手,我可是大皇子的门客,谁敢动手,哎呦-爹快住手。” “我让你住手,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让你乱跑,让你偷银子,我打死你个小畜生。” 秦老爷手下一点也不留情,一阵狠打。 秦末被打急了,口不择言道:“你这个老不死的,我娘怎么没直接毒死你…” 秦老爷愣了愣,手里的木棍一抖,又抡起来继续打,这下更是用尽了全力。 秦府门外顿时一阵鬼哭狼嚎。 待到秦老爷打累了,罐子凑上去又是给他捏肩又是给他换个趁手的木棍:“老爷您别累着,让奴婢打吧,这种粗活奴婢干就成。” 秦老爷气喘吁吁地看了眼小丫鬟:“把这个畜生给我绑起来,吊门梁上。” 不等秦末反应过来,罐子就两眼放光地扑了上去,直接把人捆起来往肩上一抗,就往府里的前厅跑,利落的把人吊在了前厅的柱子上。 秦末倒吊着挣扎,嘴里不停叫嚷,见没人搭理,渐渐不作声了。 罐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老爷,小姐,吊好了。” 秦初嘴角一抽,看向身旁的人,讪讪道:“罐子这丫头手脚就是快,其实平时还挺老实的。” 丘瑾宁勾唇浅笑,认同道:“老实忠心还护主,很不错,跟她的主子一样。”一样不错。 秦老爷看了秦末两眼,回去继续吃饭。 方才费了那么大力气,这会儿更饿了。 秦初等着他吃完,才问道:“爹爹,方才大哥那话是什么意思,我娘对你…” 秦老爷微微叹气:“不怪你娘,她也是为了你们好,再说了萝娘还是念着些旧情,没舍得毒死我。” 说到这,他两眼一红,满是心酸,萝娘啊。 秦末听到这话,又张大嘴想叫嚷,看了眼一旁盯着他的胖丫鬟,心里一怵,小声嘟囔道:“少装模作样了,要不是娘给你下了药,让你绝了生育子嗣的能力,你个老不死的不知道还要纳几房美妾呢,秦家那么有钱。” “咳咳咳,你个畜生-”秦老爷被气得呛了几口,半晌缓不过劲来。 秦初默了默,没作声。 身边的人握住了她的手。 丘瑾宁轻声安慰:“我见过秦夫人,她是个好娘亲,待你极好。” 那是个长眉入鬓的贵妇人,看着有些不怒自威,一双眼睛却总是不离儿女,很是用心,至少是个好娘亲。 秦初牵唇笑笑:“我无事,我知道她很好。” 好到教导一双儿女:宁可负尽天下人,也不要吃亏。 “咳咳咳-” 秦老爷一声咳,让握着手的两个人齐齐松开,两脸不自然。 【作话】 嗯,下午见~? 第47章 秦老爷盯着她们握在一起又快速分开的动作, 眼神愣了愣,初儿跟丘小姐好像很亲近的样子。 亲近好啊,跟丘瑾宁多亲近, 说不定女儿会更优秀, 改善改善名声。 以后也好找个好婆家 言归正传,秦老爷苦笑一声:“秦家早些年只是小酒商,我那一年去相看姑娘, 一眼就看到了路过的萝娘。” 他的萝娘就像是牡丹花丛里的傲骨寒梅, 比谁都显眼,比谁都招他的眼。 秦老爷陷入回忆:“我虽中意萝娘, 但父母之命,不敢有违, 为父还是跟别的姑娘订了亲, 不料订亲没多久, 秦家就遭人陷害,落得个倾家荡产, 你们的爷奶也在那个时候去了,订亲的姑娘便退了婚,我走投无路之时, 是萝娘找到我, 把她的私房钱都借给了我, 秦家才鲤鱼打挺翻了个身。” “我拿着银票去感谢萝娘的时候, 她主动提出想嫁给我, 听到她的话, 我这心里就跟一潭死水里边丢了个太阳进来一样, 那叫一个暖啊。” 秦老爷想到这不由扬了扬嘴角, 带出一脸笑意:“我成亲的时候就许诺这一辈子都纵着她, 所以发现她藏着那绝人子嗣的药时也纵着她,在她把那药熬给我喝,说是补身子的药时也纵着她,我哪舍得不顺她的意呢,我成亲那天就答应了,要一辈子纵着她,哪舍得不纵着我的萝娘啊。” 他慢慢说着,脸上的笑意一点也不减,明明是笑着的,眼角却滚落了泪花。 他哪里不知道枕边人一直防着他,哪里不知道那碗药是做什么的,可他的萝娘临死之际就一个念头了,就想着为儿女打算了,他哪里舍得不答应呢。 秦老爷擦了擦眼角,他有时候甚至会想,萝娘也是在意他的,不然怎么一开始就提出不许他纳妾的话来,不然怎么会端给他那碗药,看着他喝下去才含笑而逝。 他的萝娘至死都不愿他纳妾,至死都在为他们的一双儿女打算啊… 大厅内,一时静默无言,就连秦末也眼角一酸,拧过头去不再说话。 秦老爷喝了口茶,看了眼低头不语的秦初,又看向被吊在柱子上的秦末,恨铁不成钢道:“为父平看在萝娘的份上,所以宠着你们,纵着你们,只要你们不犯大错,一下都不舍得打,可是你都做了些什么,你这个混账现在得了势,又想对你妹妹做什么?” 秦末小声反驳道:“是小妹先跟我对着干的,您也偏心,凭什么把秦家都交给小妹,我才是秦家长子。” 秦老爷深吸一口气:“把秦家给你,给你败光吗?你偷的银子都弄哪去了?” 那么多银子啊,他平时不舍得花不舍得穿,就想着给儿女多留点倚仗。 秦末梗着脖子道:“我都孝敬大皇子了,我也是为了秦家,以后秦家有大皇子撑腰,还差那一点银子吗。” “孝敬?我让你孝敬,去给我拿鞭子来,我打死这个小畜生。”秦老爷气极,看向门外的罐子吩咐道。 当他不知道攀附权贵吗,可权贵是那么好攀附的吗? 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一旦没了骨气低了头,就变成了别人的一条狗,半点不由己。 “好嘞,奴婢这就去找鞭子。”罐子一听,马上转身跑远了。 秦初走到秦老爷身边,给他续上茶:“爹,您消消气,银子没了还可以赚,身体要紧,至于大哥,您就带他回去吧,九曲县的产业他既然想要,给他就是。” 她现在已经在京城站住了脚,秦家酒阁和酒铺的生意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也懒得再去跟秦末掰扯。 秦末一听,顿时急了:“我不回去,爹,我不回去,您就让儿子留在京城吧,我现在是大皇子的门客,我一定能光宗耀祖的。” 秦老爷看了看眉眼沉静的女儿,又看了看急赤白脸的儿子,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混账,你若不老实跟我九曲县,往后就不要管我叫爹,秦家也没有你的份。” 他老了,也看明白了。 女儿已经懂事,也立得住了,是个有成算的了。 可儿子不行,儿子急功好利,好歹不分,早晚会惹祸。 把人绑回去绑一辈子倒行,等他也老了呢,女儿总不能一直把哥哥绑在家里,流言蜚语也会淹死人。 他不能让儿子给女儿招祸,如今只有狠下心来让儿子自己吃吃苦,或许还有幡然悔悟的那一天。 秦末一愣,登时挣扎起来:“凭什么没我的份,我也是您的儿子,爹你不讲理,你就是偏心小妹,你这样对我,娘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秦老爷一脸冷肃道:“凭什么,凭你偷了秦家十几万两银子,凭你妹妹的这条腿也是你害的。” 他当时就不该瞒下来,不仅让妻子跟他生了嫌隙,还纵的儿子没了良心。 秦末一脸不信:“您少给我泼脏水,她生下来就是个瘸子,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个老不死的偏心成这样了,我不答应,我不回九曲县,秦家产业也是我的。” 秦老爷闭了闭眼睛,不欲再提伤心往事。 他看向已经拿着鞭子回来的罐子,沉声道:“把他放下来,给我抗到衙门去,老夫我要状告他偷窃财务。” “我没偷,我拿自己家银子算什么偷。” “不告而取是为偷,老夫一天没死,秦家就一文都不是你的,给我绑到衙门去。” 说罢,秦老爷看向秦初,叮嘱道:“初儿你也别劝我,这个小畜生早晚会惹出大祸来,以后他就不是你大哥,做什么事都赖不着咱们秦家,我今天就跟他断绝关系,去官府找官家作证。” 秦初淡淡点头,其实她没想劝来着。 便宜大哥是非不分,对丘瑾宁下蛊的账还没算呢,如此也好,往后只当是路人。 至于她的腿,秦老爷应该是说得大概是气话,原主秦大小姐应该是天生跛足,穿来前,室友的话还言犹在耳,反派天生残疾,下场凄惨… 罐子雄赳赳地扛着秦末跟秦老爷去了衙门,秦初心情复杂地坐下。 原主秦大小姐的娘虽是个狠人,但对儿女也算是尽心了,她没有立场评判什么。 丘瑾宁见她沉默不语,走过去轻轻扶住她的肩头:“秦伯父是个明白人,此举煞费苦心,你莫要太难过。” 秦初摇摇头:“我不难过,只是没想到娘亲她…” 娘亲也太狠了。 丘瑾宁心底犹豫片刻,坐到她身边:“其实秦伯父才最是无辜,当年秦家遭人陷害实属蹊跷,那些人骗了秦家的房契、地契便没了踪迹,你娘出现的时机太对了。” 太对了反而不对。 秦初愕然,转头看向丘瑾宁:“此话何意?” 难不成还有什么隐情? 丘瑾宁神情微顿,抿了抿唇道:“上元节那晚之后,我本没有怀疑秦末,是你主动告知让我觉得不踏实,便查探了许多旧事,翻看了跟秦家有关的卷宗,你娘亲是陈家的义女,本姓白,自称来自京城,说得却是宁林府口音,那些骗了秦家的人也是宁林府口音,你觉得是巧合吗?” 她本没想过调查秦家,但在得知算计自己的人是秦末后,那时与秦初又不熟识,私下里总觉得不安心,就去查了查,没查到这兄妹俩跟她的牵扯,倒是查到了秦家的一些陈年旧事。 往事已矣,但循着蛛丝马迹,也可窥见一两分真相… 秦初看着丘瑾宁,一时反应不过来:“你方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丘瑾宁看着一脸激动的人,心下隐隐忐忑起来,软语道:“秦初-我并不是有意去查你,那时你我并未…并未…” “不是这个,你方才说我娘原来不姓陈,姓什么?” “姓白,有什么不对吗?” 有什么不对? 秦初喃喃道:“姓白,姓白,安国郡主姓什么来着?” 丘瑾宁眉头微蹙:“安国郡主也姓白。”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 秦初猛地站起来:“罐子!”喊了一声,她才反应过来罐子扛着秦末跟秦老爷去官府了。 她又看向绿药,算了,没用过,这小丫鬟没罐子嘴皮子利索。 见她匆忙要出门,丘瑾宁也站了起来,跟上两步:“你别急,你想到什么了,可以跟我说说。” 秦初冷静了一下,揉了揉额头:“我怀疑我娘跟安国郡主之间有什么联系,安国郡主夫妇对我太好了,好得不寻常。” 丘瑾宁想起安国郡主特意在秦家酒阁道破身份的那一幕,脑海中隐隐闪过什么。 是什么呢? 秦初急于求证,见丘瑾宁沉思不语,转头就出了府,她好像又摸到了真相。 绿药见人都走了,便进门问道:“小姐,秦小姐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腿脚不利索,还跑那么快,一步三晃的,看得人担心,也不仔细点,万一跌倒了怎么办。 丘瑾宁看向绿药,眼神一凛:“随我去书房。” 她好像知道方才闪过脑海的念头是什么了。 找到那本《百钺农科全书》,翻到最后一页,丘瑾宁望着纸上的寥寥几句,眼神微变。 最后一页上面印着户部官印,三言两语交代了这本书的来历:编纂此书者乃本朝安国郡主白芷,其乃先皇子嗣,早年流落民间,长于宁林府,郡主悲天悯人,见百姓耕作不易,遂禅让皇位,一生致力于编纂农桑要事… 丘瑾宁的视线落在那一页纸上,安国郡主姓白,长于宁林府,秦初的娘亲也姓白,宁林府口音… 这一切也太巧合了? 【作话】 明天中午12点见~? 第48章 无独有偶, 秦初出府径直去了秦家酒阁,也是为了去拿那本自己曾丢在二楼的《百钺农科全书》。 时近正午,阳光正好, 万里无云, 空气中透着一丝炎热,宣告着酷暑就要来临。 丘瑾宁翻阅着各种有关安国郡主、有关皇室记载的书籍,一条条罗列下来, 试图整理出头绪。 试图看破那一切到底是不是巧合。 秦初找到书看完最后一页, 确认自己没有记错便匆匆赶回来寻丘瑾宁。 书房里,丘瑾宁正静静坐在桌前, 提笔写着什么,墨发垂顺, 白衣不染纤尘, 一如主人般玉白无暇。 听到动静, 她抬头看向房门处:“回来了。” 秦初擦了擦额头的薄汗走进来:“我发现一个问题,安国郡主也曾长居宁林府, 而且和我娘一样姓白。” 这其中一定有关联,她不相信没有来由的好,安国郡主对她的好, 郡主夫人对她的好, 都来得太没有缘由。 丘瑾宁点头:“你过来看。” 秦初走到桌前, 看向白纸上的一堆繁体字, 顿觉头昏, 而且还都是简要记述, 什么‘宁林府应有二, 先后赴京者, 长为先…’。 她好像一点也看不懂, 不由满脸疑惑。 丘瑾宁见状,伸出右手食指,一条一条解释下来。 “在安国郡主白芷被封为太女之前,还有一个太女也认祖归宗了,应该说是当时的长公主,姓周名萝,自幼长在民间,我翻阅了许多野史杂记,最可靠的一条时间线应该是,长公主周萝曾与安国郡主一同生活在宁林府。先皇病危之际,长公主周萝先进京,在即将继承皇位之时,其夫家为让其早日登基刺杀了先皇,被先皇后等人当场撞破,落得个满门抄斩,而长公主周萝又被夫家指出其子嗣艰难,再然后便是安国郡主后来者居上,成了太女,禅让皇位于当今女皇周姰,而周姰是最后一个认祖归宗的,应是先皇的小公主。” 秦初听完,有些呼吸不畅:“你是说这个周萝,可能是-” 丘瑾宁却缓缓摇头:“野史记载并不详实,这只是整理线索之后的推论,真正的史实怕是只有皇室清楚,只有求证史官之笔,这些书上说长公主周萝在安国郡主禅让皇位后就失去了踪迹,若她恢复了曾在民间用过的白姓,辗转流落九曲县,也是有可能的,不过…” “不过什么?”秦初急问。 “不过长公主周萝与安国郡主虽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两人的关系并不和睦,皇位之争,大抵都会亲人反目,也在情理之中。” 秦初听到这话,皱紧眉头道:“我爹说曾有两个自称是娘亲姐妹的女子去过九曲县,在我刚出生和出生几年后几次到访秦家,娘亲对其并不热络,却也没有拒之门外,两人曾在秦家住过一些时间,或许该让爹爹认一认人。” 她觉得自己离真相就差最后一步了,只要让秦老爷见一见安国郡主,事情自会水落石出。 丘瑾宁心底叹气,走过去揉了揉秦初紧皱的眉头:“此事不宜操之过急,若我们的猜测为实,也不好立即相认。” 一旦相认,秦初便不再是九曲县的商户之女,而是先长公主之女,安国郡主既然一直都没有相认,肯定有其他的考量。 只要安国郡主不承认,再多的推论也没有任何作用。 她想起在秦家酒阁的安国郡主,想起那位面色和善的郡主夫人,或许事情比她们想象得要好一些。 安国郡主既然肯几次到访九曲县,去秦家探望秦初的娘亲,说明姐妹关系没有那么差,很有可能在皇位尘埃落定之后,姐妹两个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不然安国郡主现在也不会有意看护秦初一二。 秦初沉思点头:“我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我只让爹爹在远处认一认人,以解心中之惑,至于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做,我也不想做。” 相认与否,她虽处于被动的位置,具体要看安国郡主的意思,但她也可以拒绝。 若对方无意相认,她便永远不会道破,因为她心底并不想掺和到皇室中去。 丘瑾宁淡淡点头,抽回了手。 手在半空中,却被人突然握住。 日头大好的正午,阳光明媚,书房内一片明亮。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丘瑾宁轻轻挣了一下,见对方没有松手的意思,她便垂了垂眸,没有吭声。 秦初握紧她的手,一颗心急促跳动着:“丘小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方才见你眉头紧锁,一时没想别的…”不自觉地就去揉了揉,情之所至,她确实没想别的,就那么伸出了手。 “不是问这个,我是想问你的心上人是谁?” 丘瑾宁抬眸,定定望着秦初,意有所指道:“心上人自然是在心上。”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秦初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心头乱得厉害。 身世的不确定让她生出一种恐慌不安的感觉。 丘瑾宁轻揉她眉头的动作让她忍不住想再次确认一件事,确认丘瑾宁对她到底有没有意。 两人无声对视,有犹豫,有试探,有复杂,有羞于启齿。 “小姐小姐,大好消息,老爷请官府开了断亲文书,大少爷以后就不是秦家大少爷,老爷说秦家都是你一个人的啦。” 罐子还没进门,声音就已经在院中咋咋呼呼地响起。 秦初下意识地松开手,面前的人却倏尔一笑,忽地凑近,在她唇上轻轻印了一下。 凉凉软软,一触即离,像彩虹掠过云端,又飞快隐去。 快得让秦初感到不一丝真实。 她紧紧盯着丘瑾宁,面前的人眉目含情,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鸦羽一般的睫毛微微颤着垂下,似是不敢与她对视。 那个淡淡的吻仿若落入了秦初心头,轻轻地吻在了她的心头,吻的她飘飘忽忽,如坠梦中。 “小姐,你是没见到,真是大快人心,大少爷哭得那叫一个惨,老爷威风凛凛连眼都不带眨一下的。”罐子走到书房门前,没有察觉到相对而立的两个人之间流淌着微妙气氛。 秦初的头脑有些不够用,听到小丫鬟的话也不知回应,一双眼睛仍旧盯着丘瑾宁,呆呆盯着丘瑾宁的脸。 丘瑾宁失笑,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胳膊:“罐子跟你说话呢?” “哦,让她守好门。”秦初不用脑子,话脱口而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 丘瑾宁嗔了她一眼,手指又轻轻戳了一下秦初的胳膊:“登徒子,快去陪陪秦伯父吧。” “哦,这就去。” 秦初恍恍惚惚出了门,跟着小丫鬟走出东跨院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惊呼一声:“罐子!” “哎呦,小姐您吓死奴婢了,做什么这么大声。”罐子拍了拍胸口,一脸无语,吓死她了。 秦初握住小丫鬟的肩膀,满脸的不敢置信:“罐子,丘小姐亲我了,你看到没,她方才亲我了对不对。” 罐子被摇晃得站不稳,眼睛飞快地眨动,嘴角抽动着往一旁努了努,她没看到,但她听到了,听到的人还不止她一个。 秦初微愣,顺着方向看过去,看到站在一旁的人,登时一惊:“爹爹!您什么时候来的?” 秦老爷:!!! 他听到了什么,丘小姐亲了他闺女! 丘瑾宁是喝多了么?怎么轻薄他的闺女!就算是县令千金也不能乱来啊。 秦老爷陷入了沉默。 秦初也陷入了沉默。 罐子小声道:“小姐,老爷回府就一直在院子里等你呢,都听到啦。” 都听到丘小姐亲她家小姐了。 瞧瞧小姐这没出息的样子,不就是被丘小姐亲了一口吗,跟傻了似的。 秦初望着自家爹爹,一时心慌又羞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见她一直不说话,秦老爷用余光扫了眼东跨院的方向,声音放低:“初儿,你方才说真的?丘小姐真的亲你了?” 秦初眨了眨眼睛,并不想回答老父亲的话,头却不听使唤地点了点。 秦老爷登时一拍大腿,激动道:“她怎么能这样,你还是未嫁的姑娘呢,不行,咱们秦家不能吃这个亏,她必须得负责。” 苍了个天,丘县令家的这朵高岭之花竟然插在了牛-啊呸-插在了自家水灵灵的大白菜上。 他的闺女终于要嫁出去了,没砸手里。 秦老爷差点老泪纵横,自从闹出女儿养面首的事以后,他就做好了女儿嫁不到好人家的准备。 这个好,这个好,丘县令家是书香门第,满门清贵,丘瑾宁还是名动九曲县的第一才女,不愧是才女,眼光就是独到。 “爹爹-”秦初无语,怎么感觉老父亲生怕她没人要似的,想赖上人家丘瑾宁。 秦老爷平静了一下,轻咳一声:“那个,这件事不能算了,一定要让她给你个交代,你要是不好意思说,为父去说。” 眼瞅着闺女有人要了,一定要把握住啊。 秦初见秦老爷抬脚就往东跨院走,忙拦住他:“爹爹,你冷静一下,别吓到人家。” 她还不知道丘瑾宁是什么意思呢? 是对她有意思,还是一时没把持住,秦初摸了摸自己的脸,心底不确定。 丘瑾宁会对她把持不住?难不成又是情蛊作祟?这后遗症也太厉害了吧。 想到这,她满怀热血都冷了下来,不能是因为情蛊后遗症吧。 秦老爷严肃道:“不能冷静,冷静下来错过这个村就不一定有下一个庙了,爹是过来人,这种事要趁热打铁,不然等铁一凉就打不动了。” 秦初:“…” 【作话】 二更下午6点见~? 第49章 秦初嘴角微抽, 这就是担心她嫁不出吧,还说什么过了这个村就没下一个庙了,是亲爹吗? “爹爹, 我和丘小姐之间, 我会问清楚的,您就别操心了。” 秦老爷神色一缓,觉得女儿这是不好意思了, 当下便呵呵一笑:“行行行, 你心里有数最好,可千万要抓紧啊, 走,咱们去说正事。” 他此番进京除了担心坑货儿子给女儿找麻烦外, 还有别的打算。 秦老爷拿出一叠房契、地契, 还有半块玉佩, 语重心长道:“爹爹就你一个女儿了,来时就想好了, 秦家都是你的,不给那个混账留一分,你娘生前曾叮嘱我, 若你有朝一日惹了大麻烦, 就拿这半块玉佩去找楼上楼的东家, 现下都给你拿着, 免得有朝一日用得上。” 他的萝娘不是普通人, 他一直都知道, 楼上楼遍布百钺各府各县, 萝娘连楼上楼的东家都认识, 能是普通人吗? 秦初看了眼桌子上的东西, 只拿走了那半块玉佩:“爹爹,这些家产还是得靠您守着,女儿哪天真在京城混不下去了,回九曲县还能有个倚仗,至于这玉佩,娘亲生前可还说过什么?” 楼上楼的东家?富可敌国的宋氏,与她的身世又有什么渊源。 原主秦大小姐的身世到底是什么,她一天不清楚便一天安不下心来,未知的事总是令人不踏实的。 她不想有朝一日被卷入什么漩涡,自己还被动的一无所知,什么都应付不来。 更何况因为那则莫名其妙的预言,她已然入了局。 提起亡妻,秦老爷神情黯然,他摇了摇头:“只说拿这玉佩去楼上楼能帮你解决麻烦,别的就没说了。” 他的萝娘千叮咛万嘱托,为女儿操碎了心,唯独没对他留下什么话。 仿若给他喝了那碗药,就无需在意了,想想就心酸。 秦初微微颔首:“爹爹也累了,过会儿就去酒阁用午饭吧,也好让你看看咱们秦家的酒铺发展的如何了。” 同时给安国郡主府递了帖子,她不要猜测,要确定。 确定安国郡主与郡主夫人对她的好源于何处。 秦家酒阁。 安国郡主携夫人应邀而来。 刚到酒阁门外,秦初便走上去打招呼:“安国郡主,卫姨,你们来了。”说话间却没有立即把人迎进门的意思。 二楼,秦老爷满意地看着酒阁的里里外外,这时丘瑾宁走了过来。 “秦伯父,秦初在门外遇到了故人,一时抽不开身,特意让我来陪您用午饭。”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窗前,朝着下面看去。 秦老爷好奇地跟着往外面一看,眉头皱了皱,仔细打量着那两个正在和秦初说话的女子。 “此二人,看着好面熟,奇怪,初儿在京城哪来的故人?” 门外的人驻足,浅浅交谈了一会儿,很快就走进了酒阁。 秦老爷看着其中一道紫色身影,越看越觉得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丘瑾宁见绿药已经摆好了饭菜,便浅笑道:“秦伯父饿了吧,我们先吃,秦初可能还要陪故人,好像是你们秦家的亲戚。” 亲戚?亲戚! 秦老爷猛地拍了一下脑门:“我想起来了,是她们,是初儿的两个姨母,虽然年纪上见长了,但模样变化不大,没想到竟然在京城遇到她们了,哎?她们怎么认出来彼此的?不行,我得去给她们打声招呼。” 如果他没记错,两个姨妹最后一次到访秦家,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女儿才四五岁,还没记事,这么多年过去,女儿模样大变,两个姨妹是怎么认出来的? 见秦老爷要走,丘瑾宁开口拦了拦:“伯父莫急,秦初让我跟您说先安心吃饭,饭后等她来了再说。” 现在去,若是安国郡主根本无意相认,岂不是难做。 秦老爷又坐回去:“对对,先不打搅她们吃饭,吃过饭再说,我们也吃,丘小姐别客气,尽管把酒阁当自己家,想吃什么就跟初儿说。” 歇了现在去打招呼的心思,他看着丘瑾宁不由想起了一件大事,女儿的终身大事。 当下便笑得和蔼可亲,越看丘瑾宁越满意。 “伯父先请。”丘瑾宁落落大方地给秦老爷倒了杯茶,等他先动筷子,自己才拿起碗筷。 言行举止无可挑剔,端的一副名门闺秀风范,秦老爷看得满眼欣赏。 他知道这些个书香世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便耐心吃饭,见丘瑾宁落筷,才开口问道:“丘小姐可有婚配?” 应该是没有的,不然早就听说了,毕竟丘瑾宁在九曲县的名气可不小。 丘瑾宁一怔,看向秦老爷。 “不曾婚配。” 对面的秦老爷面色一喜:“那可有心上人?” 丘瑾宁眼底闪过迟疑与尴尬,一时没有搭话。 秦老爷见状,也反应过来自己一个大男人问小姑娘家的心事不合适,便笑笑道:“丘小姐别见怪,老夫不是八卦,是帮初儿问的,她不好意思,才拜托我问一问。” 反正是为了闺女的事操心,把锅推到闺女身上理所应当。 丘瑾宁心下觉得好笑,秦老爷肯定不知道秦初已经不止一次问过她这个问题了,哪有什么不好意思。 她抿了抿唇,转移话题道:“秦伯父往后都唤我瑾宁吧,丘小姐显得太见外了。” 秦老爷一愣,忙笑着应道:“好好好,伯父以后都叫你瑾宁,咱们两家不用见外。” 丘瑾宁微微红了耳根,颔首喝茶。 门外响起了罐子的声音:“瘦丫鬟快开门,我们小姐来了。” 绿药便走去开门,待秦初进来后,和罐子一起守在了门外。 秦老爷一见女儿过来,就问道:“你两位姨母可用好饭了?要不要为父去跟她们打个招呼?” 秦初听到秦老爷的话,心底了然,果然是她们所猜想的那样。 “她们是我的姨母吗,可是她们好像没有想和我相认的样子,既如此,咱们就只当是寻常朋友来往,免得强人所难。” 秦老爷叹叹气:“也是,什么关系啊,上赶着的那一方都讨人嫌,她们不想认,咱就不认,初儿有爹爹呢,不缺这两个姨母,快倒酒,陪我和瑾宁喝两杯,这些个果酒的味道怪怪的,还挺好喝。” 秦初闻言坐到丘瑾宁身边,瑾宁?爹爹上午不还一口一个丘小姐,怎么一顿饭的功夫,就这么不见外了。 她还没有这待遇呢。 当下便忍不住道:“丘-瑾宁,瑾宁你最喜欢喝哪个味道,我让罐子多拿些来。” 丘瑾宁看了眼一脸忐忑的秦初,嘴唇微抿:“都可,秦小姐若是觉得拗口,可以不必唤我名字。” 不必唤名字?那唤什么,丘小姐? 那岂不是还不如便宜老爹? 秦初拧眉想了想,迟疑道:“那我以后都唤你瑾儿,或者宁儿。” 话音一落,听得秦老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差点忍不住打个哆嗦,女儿也太腻歪人了。 丘瑾宁捏着酒杯的手指也微微收拢,觉得全身不自在,淡淡道:“不然,秦小姐还是唤我的名字吧。” 秦初低头喝酒,恹恹道:“好,丘瑾宁,你以后也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一来二去,感觉更见外了,还不如唤丘小姐呢。 “秦初。”丘瑾宁从善如流,顺口一应。 秦初顿时又笑开,满眼看着她:“哎,丘瑾宁。” 秦老爷看得眼角直抽,瞧瞧闺女笑得这一脸不值钱的样子,完完全全被人家拿捏住了啊。 不行,他得帮帮闺女,别傻呵呵先动了心,到最后剃头担子一边热,就完犊子了。 秦老爷轻咳一声,摸着自己稀疏的胡子:“那个,瑾宁啊,你进京参加完会试,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丘瑾宁不知他是何意,便轻言答道:“尚无打算。” 秦老爷手上一用力,差点扯下一根胡子,看了眼只顾喝酒的秦初,心底翻了个白眼,继续道:“瑾宁今年双十有一了吧,来年就二十二了,又有功名在身,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 聊到终身大事,秦初总算是放下了杯子,看向丘瑾宁。 丘瑾宁眼底闪过思量,淡淡道:“婚姻大事,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秦老爷动了动嘴,这就不好办了,丘县令跟丘夫人肯定瞧不上他闺女,这可如何是好。 他想不出法子,便去瞪秦初,喜欢人家就上点心,近水楼台先得月,赶紧争取,偷偷摸摸地喜欢,一辈子也娶不到媳妇,这不争气的闺女。 秦初被便宜老爹瞪了几眼,顿时一头雾水,见爹爹的眼神一直往丘瑾宁那边瞥,她不确定道:“是该如此,要一步步来。” “咳咳咳。” 秦老爷猛咳一声,这倒霉缺心眼的闺女,他白了秦初一眼,看向丘瑾宁,决定亲自出马,再不积极点,真错过这个村没有下一个庙了。 “不是,初儿的意思是若你爹娘对你中意之人不满意,就比如你中意我家初儿,你爹娘不同意你与她成亲怎么办?”丘瑾宁都亲她闺女了,应该是中意的,就是不知道中意多少,有没有到嫁娶的地步。 丘瑾宁看着父女俩脸上如出一辙的紧张神色,心底忍笑,面上仍经毫无波澜道:“若是我中意之人,爹娘会满意的,他们说过相信我看人的眼光,再者…” 再者什么? 父女两个齐齐提气,紧张地都问不出话来了,再者什么啊。 “再者,秦初很好,我爹娘一定会同意的。” 她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不会看错秦初。 【作话】 明天中午见~? 第50章 雅间里静了静。 父女两个齐齐盯着丘瑾宁, 一时回不过神来。 片刻后,先反应过来的秦老爷抚掌大笑:“好,好, 好, 如此,老夫就放心了,有你在京城看着初儿, 老夫可以安心回九曲县了。” 他连说了三声好, 一脸欣慰,闺女可算是找到好人家了。 丘瑾宁颔首, 淡笑举杯,眼角的余光扫了眼身旁的人。 秦初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眼底似盛满了熠熠星光, 灿烂, 耀眼。 秦老爷见状,自觉该功成身退了, 便站起身:“九曲县的工人们还等着老夫回去发工钱,这便回去收拾行李,好早日启程, 你们年轻人再多待一会儿, 这果酒的味道属实不错。” 说完, 他朝闺女挤挤眼, 意思是别忘了趁热打铁啊。 奈何秦初只顾盯着丘瑾宁看, 根本没接收到老爹给的信号。 秦老爷心里又喜又酸, 闺女是有人要了不错, 可眼瞅着是个有了娘子就忘了爹的货, 他的命真苦。 秦老爷伤心地走了, 房门一关,秦初便握住了丘瑾宁的手,语气不稳。 “丘瑾宁,你-你方才的话是何意?” 是何意? 丘瑾宁微微勾唇,眼波流转:“你猜-” 秦初呼吸一滞,看着笑语嫣嫣的人,心头震动。 她松开丘瑾宁的手,猛灌了一杯酒,再转过头来,满眼灼热:“我不猜。” 话落,她凑近丘瑾宁,压向丘瑾宁的唇角,轻含/深/吮… 她再猜就是傻子。 呼吸被夹着淡淡果香的酒气占据,丘瑾宁眼帘轻颤,闭上了眼睛,伸手搂住秦初的脖子,仰头配合。 雅间的四角都放着冰盆,并没有外面的炎热,可秦初却觉得自己仿若置身火海。 热烈,干燥,似火柴落在了身上,炙烤着她的每一寸皮肤。 唯有丘瑾宁的舌尖清凉,可解此热。 她紧紧抱住怀里的人,可椅子太碍事。 秦初一边吻着,一边搂着丘瑾宁的腰把人往自己腿上带,一脚踢翻了椅子,心心念念的人彻底落入她的怀抱。 怀里的人乖巧,顺从,呼吸纷乱,好似对她予取予求。 秦初的心头烫得厉害,贪着嘴边的清凉,想要更多。 素白衣裙被无情扯开,怀里的人衣衫半解,空气蓦然接触到肌肤,恍然回神。 “秦初-这里是酒阁-”丘瑾宁声音发颤,躲开的动作也毫无力道。 唇角分离,她闷在秦初怀里,嘴唇微张,小口平复着呼吸。 秦初看着怀里耳根泛红的人,忍不住轻笑出声。 笑声太不收敛,引得本就娇羞的人红透了脸颊。 “傻笑什么?”丘瑾宁嗔了她一眼,手指勾着秦初的衣领。 一下又一下,勾住了秦初所有心神。 “太开心了。”秦初又亲了亲她的嘴角,胳膊收紧,满心欢喜。 丘瑾宁埋首在她怀里,顿时不作声了,眼尾羞红。 秦初像得到了什么珍宝一样,一双手不时摸着她的墨发,摸着肩头,摸着腰身,怎么也探索不够,小心翼翼,万般贪恋。 “秦初-痒-”丘瑾宁缩了一下,却躲不开那一双总在身上作乱的手。 耳边满是秦初的轻笑,轻笑不止,听得人心底软成一片。 秦初捧起丘瑾宁的脸,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看到她心里去:“丘小姐的心上人到底在哪?” 她还惦记着丘瑾宁在楼上楼的那句话,‘不在此间’。 那么现在呢? 丘瑾宁此刻心里的人又是谁,在不在此间。 怀里的人垂眸不语,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秦初顿时呼吸一紧:“丘-丘瑾宁,你是不是还想着你的心上人?” “嗯。” 语调绵糯,又轻又缓,却仿佛夹了一桶冰粒,粒粒都砸在秦初的心头,让她不由得又收紧怀抱。 “不要想了,以后都不想了好不好。” 丘瑾宁抬头,眼底一片幽深:“不好-” 秦初:“…” 她想说点什么,却只觉得喉咙发紧,心间也开始发涩,发苦。 两人对望片刻,秦初脸上闪过一丝恼意,低头压住丘瑾宁的双唇,用力,急躁。 她含住丘瑾宁的舌尖,轻轻咬了咬,低声嘟囔道:“不许想,不许想了,以后只能想我,不然我-不然就-就把你-” “就把我怎样。”丘瑾宁移开,眉眼含嗔含笑。 秦初心底一闷,紧紧抱住她,轻轻亲着她的脖子:“不然就把你这个三心二意的女人绑起来,绑到床上,让你再也分不出心想别人。” 既然已经和她在一起了,怎么能再去想别人呢。 丘瑾宁伸手轻抚秦初紧锁的眉头,语气无奈:“登徒子,我何时想过别人,那个人眼下也不在此间,在心上。”真是个傻的,她的心上人不在此间,在眼前,在心间。 秦初似有所悟,一脸的不敢置信:“丘瑾宁!” 她盯着丘瑾宁的眼睛,盯着那眼底流淌的情意,心底升起一个不确切的念头,像被淘气的小猫挠一下,不疼,轻轻痒痒,把心提起。 丘瑾宁低头,又去扯她的衣领,手指在做工精良的布料上划来扯去,浅浅应了一声:“嗯。” 秦初的眼神有了变化,一瞬间被狂喜取代,脑海里仿佛燃起了烟花,一束接一束,天空绚烂。 “丘瑾宁,我想-” 话一出口,她的手便往下落,扯住已经松散的衣带,试探着拽了拽。 丘瑾宁扣住她的手,抬眸看向秦初,眼底藏着深深浅浅的笑意:“不许想了,先回府。” “哎-好,现在就回府。” 秦初差点忍不住想抱着怀里的人出门,被丘瑾宁一个嗔怪的眼神制止。 房门打开,一股热意扑面而来。 秦初神清气爽地喊道:“罐子,回府。” 走出酒阁,罐子便想扶着她上马车,却发现主子的脚一直往旁边走。 “小姐,咱们的马车在那呢。”怎么瞧着要往丘小姐的马车上冲。 “没错,我跟丘小姐乘一辆。” 秦初大跨步,走到丘瑾宁的马车前。 丘瑾宁刚被绿药扶上马车,见状便吩咐倒:“让秦小姐上来吧。” 两个小丫鬟便又扶着秦初上去。 车帘被一手拉下,里面传来秦初中气十足的声音:“回府。” 绿药愣了一下,忙道:“小姐,奴婢还没上去呢。” 马车里没人回应,车夫的月钱是秦家发的,一听秦初说回府,驾马就走。 罐子搂住绿药的胳膊,用力戳了一下她的额头:“真没眼力见,你上去做什么,给两位小姐当太阳照明吗。” 绿药恍惚着被罐子拖上了后面的马车,回过神来,语气怅然道:“看来以后要陪你一起守门了。” 罐子侧头看她:“怎么,还委屈你了,能给我家小姐守门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就偷着乐吧。” 绿药翻了个白眼,心里想的是怎么跟紫云嬷嬷交代,不管了,主子的事,她们做奴婢的哪管得了。 若是紫云嬷嬷没眼力见,跟胖丫鬟一起拦着就是了。 前面的马车里,秦初拥着丘瑾宁躺下,凑到她鬓边,耳边,颈边,又亲又嗅,好似怎么都亲昵不够。 丘瑾宁捂住她的脑袋,不让她乱动。 “你是属狗的吗,怎么跟小奶狗一样,一会儿就到了。” 秦初压着她,双手撑在丘瑾宁的两侧,眼神里划过一丝邪气:“嗯,是一条恶犬,现在就想吃了你,怕不怕。” 马车里,躺在下边的人弯唇一笑,语调勾人:“登徒子,老实一点,在外面呢。” 厚颜无耻的登徒子,什么羞人的话都往外说… 秦初不依,谁老实谁是傻子,唇齿相贴,一路探索,直到马车停下,才见消停。 两人各自红着脸,整理了一番,才掀开车帘。 “小姐,老爷和夫人来信了。”紫云嬷嬷守在秦府门外,视线落在自家小姐有些散乱的发髻上。 丘瑾宁下车,回身扶着秦初,直接揽过了小丫鬟的活儿。 紫云嬷嬷眼角直抽,盯住了丘瑾宁那格外嫣红的嘴:“小姐,你嘴怎么有些见肿,可是上火了。” 丘瑾宁闻言瞪了秦初一眼,神情不自然道:“是吗,许是上火了吧。”是被狗咬了才对。 秦初站在一旁傻笑点头:“对对对,我也上火了。” 火烧得厉害,唯有丘瑾宁可解。 紫云嬷嬷一听,忙吩咐绿药去煮两碗降火的汤来,进了门便把来自九曲县的书信递给了丘瑾宁。 丘瑾宁打开看完,定定望了秦初一眼,转身去了书房。 秦初亦步亦趋地跟着,眼神始终不离丘瑾宁半分。 坐到书桌前,丘瑾宁看了眼识趣守在门外的小丫鬟们,又看向只顾傻笑的秦初。 “帮我研墨。” 秦初拿起砚台边的墨条,一下下摩擦着,乖巧研磨。 丘瑾宁盯着她的动作一瞬,叹口气伸出手:“哪有这样研磨的,给我。” 她接过墨条,兑了水,细细研磨,纤细白皙的手指捏紧墨条一圈圈转,墨色由浅变深,细腻混合。 秦初盯着丘瑾宁的手,心底感叹,她好像理解古代读书人为什么喜欢说红袖添香了,若是丘瑾宁天天为她这般,她恨不得一辈子都醉在书房里。 研好磨,丘瑾宁提笔写下:爹娘亲启,女儿一切安好… 笔尖一顿,她看向盯着自己的秦初:“你不要看。” 被这个人盯着,有些话她写不出。 秦初扯了扯嘴角:“那我先去帮爹爹收拾行礼,你写好就来找我。” 是写给丘县令和丘夫人的信呢,她也想知道丘瑾宁写什么,会不会写上她。 丘瑾宁点头,秦初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书房。 半个时辰后,丘瑾宁拿着书信来到主院。 “秦伯父,这封信还劳烦您带回去,最好亲自交给我爹爹。” 【作话】 下午6点见~? 第51章 秦老爷一听, 忙仔细收起书信:“丘县令可还好?” 这么郑重,还要他亲自把书信交给丘县令,莫不是九曲县出了什么事? 丘瑾宁浅浅一笑:“伯父安心, 家中一切都好, 爹爹来信只是嘱咐我安心备考。” 信中所言皆是大哥担心她误了时间,没有潜心读书。 爹爹的信还好,只言读书事重, 让她心里有数, 莫要荒废了这么多年所学。 而娘亲的信就比较直白了,字字句句都让她与秦家少来往, 免得被秦家草包带坏了心性。 丘瑾宁不知道大哥给家中去信具体都说了什么,但也能猜到一些, 大约就是说她和秦家来往过密, 生疏了自家人。 可大哥和顾家有把她当自家人吗, 把她当成自家人的是秦初… 秦老爷宽了宽心,随后又不安起来, 安心备考!那还怎么好开口提亲事? 难不成他看走了眼,这些都是丘瑾宁的托词? 果然该趁热打铁,这不, 铁一凉就打不动了, 缺心眼的闺女哦。 秦老爷目不转睛地盯着丘瑾宁:“无事便好, 你且安心在秦府住下, 吃穿杂事让初儿操办就好, 读书事大, 先不想别的。” 他心里再不安, 也只能做好一个长辈, 说此时该说的话。 因为担心九曲县各个秦家酒铺的柜上现银不多, 发工钱的日子眼瞅着也要到了,秦老爷没有久留,次日便匆匆上路。 一路上,他多次拿出丘瑾宁的家书,摇头长叹,恨不得望穿信封。 女儿可一定要嫁出去啊。 很快赶回九曲县,秦老爷让管家拿上银票去铺子里分一分,自己收拾一番去了县令府。 “瑾宁真是不像话,还劳烦秦老爷亲自跑一趟。”丘县令接了书信,客套一番。 见秦老爷不说告辞,还眼巴巴地盯着他手里的信,不由挑眉。 “本官先看过小女都说些什么,秦老爷先喝杯茶?” 商场上的人不比官场浮沉的人心思少,秦老爷这下应该知趣告辞了吧。 哪知秦老爷不按常理出牌,竟真的端起了茶杯:“丘县令快去看,不用陪我,我喝茶就成。” 心思再多,遇上宝贝闺女的终身大事,也没心思了,他就想知道丘瑾宁在信里有没有提他闺女。 来时,他可是看透了,两个小姑娘对彼此都有意,这铁到底打动没打动呢。 丘县令隐隐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干脆当场打开书信。 越看,他眉头越皱,还不时抬眉打量秦老爷几眼。 秦老爷正襟危坐,忐忑饮茶,丘县令总盯着他看作甚。 他来时可忍得辛苦,没有向丘瑾宁提及亲事,就帮着闺女拾了拾柴,添了把火,难不成丘家看不上他们秦家是商户? 就算他是商户,闺女可是对朝廷有贡献的人,好歹混了个秀才功名,丘家若是看不上闺女,再好的亲事也不能成。 大不了…大不了闺女就砸手里,反正家里的钱财够吃一辈子的。 丘县令看完书信,忍不住又看了一遍,看向秦老爷的眼神变了变。 “本官冒昧问一句,秦老爷年方几何?” 秦老爷忙放下茶杯:“小女年方二十,腊月的生辰,比瑾宁侄女小一岁,别看小女年纪小一些,为人做事可稳妥得很,如今在京城也有些建树,挣得不比我这个老家伙少。” 丘瑾宁肯定在书信里提闺女了,不然怎么问闺女的年纪呢? 提了好,提了好啊,就怕丘瑾宁不提。 丘县令嘴角一抽,感情这个人根本没听清他的话。 他轻咳一声:“咳,秦老爷,我是问你多大了,不是问令嫒。” 秦老爷一惊,问他?问他作什么?是不是问错人了? 他答应了萝娘,这辈子都不可能续弦的。 “丘县令是不是看错了,瑾宁侄女是不是问小女年方几何?” 丘县令无语,听秦老爷一口一个瑾宁侄女,不由又看了眼书信,上面一口一个秦伯父,看来是真的了。 他笑笑:“秦老爷误会了,小女不曾问你,是本官冒昧,想知道你多大了。” 秦老爷微愣,有些糊涂:“草民今年四十有八,不知县令大人有何赐教。” 他与萝娘是年少夫妻,奈何萝娘子嗣艰难,成亲六七年才怀了闺女,他们两口对秦初真的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秦老哥啊,你长我两岁,往后就不要大人大人的叫了,喊我一声老弟就成。” 这才是丘县令问年纪的缘由,不然小辈的都扯不清了,他们还一口一个秦老爷,一口一个县令大人的,不好算啊。 秦老爷眼神一怔,心中翻腾,老哥老弟? 忍着激动,他稳了稳神:“丘县令此话怎讲?” 丘县令伸手想把书信递过去,想到里面的内容,又收了起来,意有所指道:“秦老哥改口吧,小女说令嫒倾慕小女多时,已向其道明心意,小女她也有意,不知秦老哥怎么看她们的事。” “哎呦亲家,丘老弟你这就见外了,我回去就备好聘礼,马上代小女提亲,马上下聘,马上让她们成亲。” 秦老爷狂喜,还能怎么看,赶紧把闺女嫁出去啊。 他果然没有看错,丘瑾宁是个可靠的好姑娘啊,怪不得让他亲自送书信,真可靠啊,九曲县第一才女为人真不赖啊,真可靠。 丘县令见他喜的眼都睁不开了,默默折好书信:“秦老哥不必着急,亲事可以先定下,成亲的事等小女来年春试之后再议,老哥你一路劳顿,不如留下小酌两杯。” 他怎么瞧着秦老爷的反应跟女儿信中所言有些出入呢? 秦老爷立时站起来,摆手道:“亲家不急,待我这就去备好聘礼,再与你痛饮。” 丘县令便亲自送秦老爷出府,丘夫人闻讯急忙赶来。 “老爷,你可别害了瑾宁,不要乱应亲事,秦家那个草包哪配得上我们瑾宁。” 丘县令叹气,把书信递过:“你自己看。”这亲事是女儿自己求来的。 丘夫人忙接过书信,越看越心惊。 女儿心悦秦草包多时! 还在九曲县就认定那个草包了! 在京城已行婚内之事! 非秦家那个草包不嫁! 还让他们费心去议亲! 还说什么一定要让秦老爷答应! 丘夫人不信又看了一遍,确实是女儿的字迹,这怎么可能? “老爷,莫不是秦家找人伪造了书信,诓骗我们的吧?” 丘县令刚看完书信的时候,何尝没有这样的念头,可女儿的字迹,说话的语气,哪里做得了假。 再说这种事情,也做不得假,不说秦家有没有那个胆子,就是女儿也不会认,更不会因此勉强自己嫁给不喜欢的人。 见丘县令神色凝重,丘夫人把书信一揉:“不成,我不答应,首安前些天在信里都说了,秦家草包是个惹祸精,才去京城几天就累得瑾宁得罪了二皇子,瑾宁不能嫁去秦家。” 她的女儿才貌双全,千好万好,配皇亲国戚也是配得的,怎么能嫁给一个商户之女,还是个养面首的草包,还是个瘸子。 女儿的脑子时坏掉了吗,她绝不答应! 丘县令知她在想什么,沉声道:“二皇子的事,信上都交代清楚了,不赖秦家,反而是人家多番维护,对瑾宁照料有加,你信首安,还是信瑾宁?” 信儿子还是信女儿? 儿子虽然好色吧,但平时还算稳重,女儿不仅乖巧听话,行事更为稳妥,从来不让他们操心。 丘夫人心里的天平不自觉地偏向女儿那边。 可是信了女儿,也不能答应啊。 “反正我不答应,这门亲事不能成。” 丘县令长叹一声:“若亲事不成,瑾宁如何安心备考,她还让我们早日把结亲文书都送去京城,你觉得瑾宁的心意能改,还是觉得她会朝三暮四再另嫁他人?” 丘夫人嘴唇动了动,一时无话。 女儿是个有主意的,一旦认定了什么,轻易不肯更改,更不是朝秦暮楚的人。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一会儿秦家就上门了,先应下来让女儿安心吧。” 丘县令对秦初不似丘夫人那般听风就是雨,因为谣传就对人家有偏见。 他见过秦初,瞧着不是个爱生事的,当初秦家出了那么大的乱子,一个小姑娘家不仅力挽狂澜,还行事果敢,气度不输常人。 秦家的品酒宴上,一手算学天赋更是惊艳众人,若女儿所言非虚,倒也算是良配。 等秦老爷敲敲打打带着一长街的聘礼登门,九曲县众人顿时张目四望。 秦家要向丘家提亲,怎么听都是笑话。 就秦家那个草包大少爷,丘家能看得上才怪,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可是当看着秦老爷满面红光地用了晚饭才出来时,丘县令还和和气气地送人出门,众人不由打眼看了眼太阳。 太阳已经落山了,莫不是真能西边出来? 众人忍不住围在一起向丘府的人打听:“丘小姐真的跟秦大少爷议亲了?” 丘府的人摇头:“哪能啊,我们小姐没跟秦大少爷议亲。” 众人一听,莫名松了一口气,这样才对,秦家大少爷哪配得上名动四方的丘美人,鲜花可不能往牛粪上插。 不料,下一瞬就听丘府的人说:“跟我们小姐议亲的是秦家大小姐秦初,老爷已经答应了。” 众人:!!! 鲜花还是插在了牛粪上,不过是挪了个窝,丘县令是脑子坏掉了吗? 【作话】 二更~? 第52章 丘县令的脑子当然没有坏掉, 看着下人清点过后的聘礼,金银玉器琳琅满目,堆满了府里的库房, 他半晌回不过神来。 秦家是九曲县第一首富, 酒水生意遍布周边各府,他知道,毕竟九曲县的第一纳税大户就是秦家。 但他好像还是低估了秦家的财力, 只是给女儿下聘, 都快顶上九曲县一年的赋税所得了,秦家莫不是把家产都变卖干净了吧。 秦家当然没有变卖任何家产, 只是把秦府的府库搬空了。 几十年的积攒,都送去县令府了。 秦老爷想得通透, 丘县令是个讲究人, 这聘礼大半能还回来, 只是暂时在县令府过个手,一倒一换还给闺女娶回来一个人人艳羡的媳妇。 稳赚, 赚大发了,这本钱一定要舍出去,豁出命地舍出去。 京城。 秦府的东跨院里, 月上柳梢头, 有人轻轻叩门。 秦初心里有些忐忑, 自从爹爹走后, 两人算是表白了心迹, 她夜夜想来丘瑾宁的房里留宿, 却夜夜被拒之门外。 丘瑾宁给出的理由是要专心读书, 不能耽于情-事, 这日子也太难熬了, 她必然是不能熬的。 门一打开,秦初便忍不住嘴角轻扬,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就知道一定能叩开这道门。 丘瑾宁盯着她扬起的嘴角,眼底闪过一分无奈:“进来。” 秦初脸上的笑意便扩大了些:“不知丘小姐今晚心情如何,在下可否留宿?” 丘瑾宁嗔了她一眼,装模做样的登徒子。 进了门,秦初便把人搂在怀里,长长一叹,满足的长叹。 她知道丘瑾宁备考事大,知道两情若是久长时,不在朝朝暮暮。 可心里就是忍不住,就是想啊… 见她这副模样,丘瑾宁不由莞尔:“老实一点,让你进来是说正事。” 见怀里的人走到桌前,拿出一堆书籍和薄册,还提起了笔,秦初眼底划过一瞬失落,她大晚上来这里怎么就不算正事了。 丘瑾宁已经掀开了一本薄册,边写边道:“百钺史上曾出现过一位厉害的女国师,所卜预言从未落空,她临死之际给当时的第一任女皇留下了最后一则预言,结合二皇子所说,完整的预言应该是这样。” ‘牝鸡司晨,周氏天下不过千年,若想周氏绵遂千年,九曲见凰’。 意思是:若女主天下,周氏不过千年必改朝换代,若想度过这千年之劫,九曲县凰女可解。 也因为这一则预言,临近千年这个关口,几代下来,宫中嫔妃所生之女皆早夭,不曾活下来一个公主,先皇也不例外,更是亲手屠尽自己的女儿。 却不料事与愿违,竟然有三个公主被臣子、宫妃偷偷带出宫去,长大成人。 其中便有长公主周萝,也就是秦初的娘亲白萝,以及如今的安国郡主白芷,还有女皇周姰。 兜兜转转,皇位还是落在了女皇手里,没逃过那则预言。 秦初冷静了一下,盯着纸上的大字,沉思道:“凰女是指你,我知道,但我还是不太明白。” 当今女皇有三个儿子,其中任何一个继位,江山都没有旁落,依然在周氏手中,丘瑾宁在预言中的作用又是什么? 丘瑾宁神色凝重地写下三个皇子,又写上自己的名字,最后补上女皇。 “有两种可能,一乃三个皇子皆无所出,或所出子弟不堪大用,守不住周氏江山,只有我与某一位皇子所生子嗣可称皇,但这样一来,就与预言相悖了。” 因为女皇还不到五十的年纪,如今是百钺九百九十七年,活过千年这个时间点不成问题,就算活不过,三个皇子中任意一个继位,也能稳坐皇位三年,毕竟百钺国力昌盛,四海升平。 如此一来,就只有另一个可能。 丘瑾宁在女皇周姰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秦初抬头:“何意?” 丘瑾宁提笔,在那个圈上又划了一笔:“除非女皇这个周不是周氏天下的周。” 换言之就是女皇周姰并不是百钺皇室正统,预言所指并不是要绵延女皇的周,而是最开始的周氏。 “这怎么可能?”秦初大惊,这些天她也翻阅了很多书籍,打听到一些皇室秘闻。 女皇周姰继位之前,是养在安国郡主白芷的母妃身边的,一直是堂姐妹的关系,后来是安国郡主白芷帮其认祖归宗,又有当时的皇后为证,才顺利禅让皇位。 除非安国郡主与先皇后撒了谎,周姰根本不是皇室所生,可是为什么呢? 继承皇位这么大的事,先皇后和安国郡主会乱来吗? 丘瑾宁似是知道了她在想什么,又在纸上添了安国郡主白芷的名字,笔尖轻轻一点:“安国郡主才是最关键的人,或许她也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还有一点,丘瑾宁没有说,在这个局中,秦初或许并不是被无关被牵连进来的人。 不管女皇是否为正统,目前来看,长公主周萝与安国郡主白芷的确是正统皇室出身,那么身为长公主之女的秦初呢? 换言之,若女皇周姰不是正统皇室,这个九曲见凰,见的应该是真正的周氏,是秦初这个长公主之女。 二皇子说凰女的生辰是暮春三月,钦天监推演出的生辰要么是错了,要么就是还有一种可能。 她确实是预言中的凰女,得她者得天下,娶她的人便是正统皇室之人。 这个猜想太大胆,但却是在以预言为真的前提下,最站得住的一种可能,不然推论怎么都与预言相悖,除非那个预言根本就是假的。 丘瑾宁默默扫了秦初一眼:“我们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嗯?什么我们的事?”秦初有点跟不上丘瑾宁的思绪,这转场也太快了,不是在说预言的事吗?怎么突然就扯到她们身上了。 丘瑾宁放下笔,走到秦初身边,搂住她的胳膊,浅笑道:“你想不想去丘府提亲,愿不愿娶我为妻。” “当然想,只要你肯,我马上就修书一封,让爹爹去丘府提亲。” 秦初站起来,抱住丘瑾宁,瞬间把方才讨论预言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心里眼里只有面前这个人。 她从很早之前就想了,想夜夜揽丘瑾宁入怀,想娶丘瑾宁为妻。 丘瑾宁垂首,靠在她的肩头:“那便好。” 想必爹爹看了信已经向秦伯父道明,依秦伯父在京城时的表现来看,必然会答应,两人的亲事若不出意外,已经定下了。 不日就能看到结亲书了,这是她想给秦初的惊喜,也是给自己提前备下的底牌,不让自己因为凰女身份便陷入被动的底牌。 “那便好是什么意思?”秦初扬了扬眉梢,就没了? 丘瑾宁抿唇一笑:“待来年参加完春试,我们便成亲可好?” 到那时,事情也该解决了,不论秦初怎么选,她的选择都不会变。 “好,都听你的,你想什么时候成亲就什么时候成亲,明天成亲都行,十年八年再成亲也行。”秦初脸上满是惊喜,一瞬间感觉自己拥有了天下。 丘瑾宁眼中也多了些笑意:“十年八年,难不成你还想我一直跟你这么私相授受不成,快回去吧,早点歇息。” 秦初不依,抱着她不松手:“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赶人呢,我们都要成亲了。” 都要成亲了呀,这么大的好消息,不做点什么庆祝一下怎么行。 丘瑾宁咬了咬唇角,低头窝在秦初的胸前:“不行,春试之前都不行。” 她还要读书,每次过后,她便全身酸软,身体乏累,不仅第二天醒得极晚,身子也是几天都缓不过劲来。 这人一看就是对那种事热衷的,许了一次就有第二次,长此以往哪还有精力读书备考。 大事为重,不可耽于情-事,丘瑾宁心里晓得轻重。 秦初搂着人不撒手:“为什么不行,我们都要成亲了。” “不是还没成亲吗,等成亲以后,怎么都依你好不好。” 秦初满眼失望,心底叹气不止,手上一点也不见松,怎么就不行了,难道是丘瑾宁嫌弃她技术不好?体验感太差?不然怎么会不想呢? 见她脸上尽是失望的神色,丘瑾宁眼底划过一丝不忍,终是心软道:“那就一次,你今晚若敢多来,成亲之前不许再碰我。” 她不想一天都躺在床上,几天都无心看书。 秦初低笑一声,连搭话的时间都不想浪费,直接把丘瑾宁打横抱起,直直地往床边走去,心头已然烫了起来。 把人放到床上,她小心地为丘瑾宁tuo去鞋袜,而后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去净手。 丘瑾宁一眼撇到她的动作,满脸羞红,躲在了薄被之下。 片刻之后,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脚腕,手掌温暖,脚腕纤细。 裙装散落… 丘瑾宁下意识地一躲,两只脚腕便都被人紧紧/握/住,用力拖下床。 她便双腿悬空,只余上身躺在床上。 心,仿佛也悬到了半空… “秦初-别这样-” “乖,我就亲一下-” 秦初跪在床下,双手扶在她的腿/上,哑声安抚了一句,一下?那是不可能的。 舌尖轻抬- 试探着一抵- 床上的人便双脚绷直,身子猛地一缩,眼神凝空- 秦初舔了舔嘴角,不由失笑,也太敏感了,她正要再来,一双玉足便毫不留情地踹在了她脸上。 丘瑾宁踹了她一脸,身子便躲进了薄被之下,只露出一张红透的脸颊,鬓边似有薄汗,语调发/颤:“你-你答应我了,只一次。” 秦初:!!! 她坐到床边,温声哄道:“是答应了一次,可我不是还没开始吗。” 【作话】 秦初:老婆太敏感了怎么办,急急急,在线等- (二更晚上9点见)? 第53章 房门紧锁, 床幔深深。 秦初的心里却五味杂陈,微妙,又觉得有些好笑, 还带着数不清地疼爱。 她爱的人, 在床上也太敏感了些,咦,也不对, 好像之前也有没那么敏感的时候。 秦初想起什么, 眼睛一亮,转身就走。 丘瑾宁捂着薄被, 呼吸还有些急促,手脚软得提不起力气。 她看着一脸兴奋转身就走的人, 满眼茫然, 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人突然兴奋什么?还兴奋地走了? 很快, 秦初去而复返,一手拎着酒壶, 一手握着酒杯。 “丘瑾宁,喝不喝酒,你喝了酒, 好像会中用一点。” 丘瑾宁抬眸, 看着两眼亮晶晶, 一脸期待的人, 刚平复的热意, 瞬间又涌上耳朵、脸颊, 心间。 秦初还在说:“真的, 你不觉得吗, 之前上元节那晚, 还有解蛊那晚,我们可是一整晚都没停,你虽然也敏感,但没这么快,肯定是因为喝了酒,所以只要喝酒,就能…” “闭嘴,不许说了,出去-”丘瑾宁登时羞愤不已,两手捂住了耳朵,这个人到底还有什么话是说不出口的,太不知羞了。 秦初见她捂住了耳朵,干脆坐到了床边,耐心等着丘瑾宁放下手,又循循善诱道:“真的,就喝一杯试试,你不想吗…” 不然每次她还没开始,丘瑾宁就结束了,天天那什么不满,这日子还不得把她折磨死。 丘瑾宁抿了抿唇,冷静下来,软语道:“秦初-不行,待我春试之后,成亲后都依你好不好,不然长此以往,我恐无心读书。” 话不说明白,这个人是意识不到了,毕竟每次过后,恹恹无力,几天提不起精神的是她。 而这个人像不知餍足的恶犬,事后依然精神奕奕… 秦初愣了愣,转身把酒壶酒杯都放到桌上,又坐回到床边,轻轻握住丘瑾宁的手,把人往怀里一带。 她反思片刻,在心底叹了叹,自己好像是太着急了。 丘瑾宁这次没有躲开,顺从地依偎在她怀里。 “先忍忍好不好,不可耽于情-事,你也要专心酒阁的生意,莫要整日想这些,至少现在不要想,好嘛?” 秦初笑笑,一脸宠溺:“好,读书事大,等你春试之后再想,那我今晚不走了好不好,我保证不乱来。” 怀里的人默了默,低声拒绝:“不行-” “怎么又不行。” 丘瑾宁垂首不语,半晌才用手指划着她的锁骨,闷闷道:“你在,我会想-” 声音温软,语调低缓,似是很艰难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秦初:“…” 秦初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她的发顶,低低笑道:“我还以为丘小姐心若冰清,一点也不想这人间俗事呢。” 丘瑾宁不语,手指微微用力,改划为戳,一下一下戳着秦初的锁骨处,好似在发泄着心中郁闷。 秦初握住她的手指,轻轻亲了亲,语气宠溺道:“好啦,都依你,咱们可说好了,成亲以后都听我的,不许再说不行了。” “嗯-”声音低哑,宛若蝇语。 秦初又抱了一会,在丘瑾宁的鬓边、耳边,亲了又亲,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来日方长,她很期待春试之后。 “那我回了,我们九曲县的第一才女要加油哦,来年春试上大杀四方。” “嗯-” 夜深,清风不解夏日炎热,吹拂着梦乡中的人。 次日,用过早饭,秦初便去了酒阁,而丘瑾宁在她走后并没有回东跨院的书房,而是出了门。 她需要去确定一件事,此后方能安心备考,不再整日忧虑。 马车一路朝着安国郡主府而去。 守门人已经记住了秦府的马车,见丘瑾宁走上前,便一边派人去通传,一边把人迎进去。 郡主夫人特意吩咐他们,秦府的人不必拦,上门便是贵客。 凉亭里,安国郡主也在,布好茶水,丘瑾宁也到了。 浅浅行过礼后,安国郡主笑道;“丘小姐请坐,不知你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门房上的人通禀说求见的是她,不似秦初每次来求见的都是夫人,好像她不受待见似的。 丘瑾宁从容入座,看向对面的二人:“晚辈是为了讲一个故事而来,想请郡主给个准话。” “哦?讲来听听?” 丘瑾宁看向安国郡主:“几百年前,百钺曾出过一位女国师,在她之后没几十年,国师之位便被废除,此人生前曾留下一则预言…” 讲完那则预言,她沉默了一下,继续道:“晚辈在九曲县曾看过一张图,上面画着一只火红的凤凰,独腿而立,二皇子曾言那凤凰是指晚辈,晚辈不敢苟同,私以为凤凰图之要在于独腿而立,是指凰女,却也不仅指凰女,而是指皇室正统,指秦家女,郡主认为呢?” 安国郡主目光微凛,握着茶杯的手指隐隐用力:“接着说。” 丘瑾宁轻出一口气,小心打量着安国郡主的神色道:“晚辈斗胆自认是那凰女,且心悦秦氏之女,绝不嫁于当今诸位皇子,若皇室正统可绵遂千年,待我们老去,天下依然旁落,不再是周氏做主,郡主认为我说得对不对。” 凉亭里,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安国郡主捏着茶杯淡淡喝了几口:“丘小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丘瑾宁面无波澜,眼神坚毅道:“我之所愿是希望郡主在做选择的时候,莫要强人所难,秦氏女先天有疾,若想恢复正统难上加难,恐祸福难料,臣女只求她事事顺遂,不入危局。” “大胆,丘瑾宁,你知道自己在说什吗?你今日还想不想活着走出郡主府。”安国郡主手中的杯子滑落,目光沉沉。 丘瑾宁起身跪下,脊背挺直,不卑不亢道:“臣女不敢,臣女只求郡主莫要让她涉险,莫要罔顾她之所愿。” 安国郡主冷笑连连,起身围着石桌踱步:“好一个莫要让她涉险,好一个她之所愿,天将降大任,岂会由她推卸,有本郡主在,她若想恢复正统,有何难?” “若她不愿呢?” “你-大胆。” 安国郡主眉目一沉,盯着丘瑾宁,眼神里闪过一丝沉思。 郡主夫人见状,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朝着安国郡主瞪道:“你急什么急,别吓着孩子,给我坐下。” 而后,她又看向丘瑾宁,一脸和蔼道:“你这孩子也是,跪什么,不必怕她,她啊就是个纸老虎,嘴上最硬,实际上心肠比谁都软,此事卫姨应下了,好孩子快起来。” 丘瑾宁去看安国郡主,脸上犹疑不定。 郡主夫人便又去瞪安国郡主:“再不坐下,郡主殿下明日便把我休了吧。” 安国郡主一滞,脸上的神色缓了缓,悻悻坐下,看向丘瑾宁:“起来吧,夫人的意思便是本郡主的意思,你倒是操心不小,真不怕小命丢了么。” 丘瑾宁这才起身,心底的石头落了地:“多谢郡主、郡主夫人成全。”她这次赌对了,只要安国郡主这个关键人物站在秦初这边,她们就又多了一张底牌。 安国郡主点点头,承了这份谢。 待丘瑾宁离去,她才叹了叹:“此女智多近妖,偏偏又是凰女,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仅凭一则预言,便堪破了所有真相,那个连女皇周姰都不知的真相。 其智,其谋,可见一斑。 郡主夫人卫紫菀望着丘瑾宁的背影,漫不经心道:“我看是好事,若是个单纯好糊弄的,早被你那三个狼心狗肺的好侄儿给吃了,难能可贵的是这孩子全然不顾自身安危,只为求秦初安然无恙,多好的孩子啊。” 丘瑾宁方才说出的话若是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她却还是选择说了,选择冒险护秦初周全,此心可贵啊。 安国郡主笑笑:“什么不顾自身安危,她是算准了咱们会护着秦初。” 郡主夫人瞪了她一眼:“那你方才还吓唬人,装什么样子。” 安国郡主漫不经心地喝茶:“勇气虽然可嘉,但也太冒险了,我那是想挫挫她的锐气。” 其实,有一个瞬间,她是动摇过的。 秦初虽然长在商贾之家,却也有胆有谋,未必没有治国之能,更何况还有丘瑾宁这个智计过人的凰女在。 不管是不是皇室正统,不管是哪个周氏,天下万民皆安才是最重要的。 “行,就你厉害,我不管你和周姰怎么选,这两个孩子不能有闪失。” “你从前不是不喜欢白萝吗,怎么对她的孩子这么上心?”安国郡主放下茶杯,一脸不解。 郡主夫人想起秦初,想起秦初刚出生时小小的一团,笑道:“白萝虽然自私,却也不是丧尽天良之辈,最后不是也帮咱们瞒住了周姰的身份,再者秦初还是我亲手接生的,我看见那孩子就觉得喜爱,她与我有缘。” 上一辈的恩怨已经过去太久,白萝虽可恨,却也可怜,能留下秦初这个孩子实属不易,最后也算悬崖勒马,没有只顾自身而罔顾天下。 安国郡主想起自己的长姐白萝,叹了叹气:“我这便进宫,你方才应得那么快,殊不知此事有多难,但愿周姰初心未改,不然不仅由不得她们,也由不得我们。” 若事情真的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秦初再不愿也得担上那个担子。 皇宫,女皇周姰在御书房等着接见安国郡主。 待人进门,她便笑着起身:“皇姐快别多礼,坐。” “臣白芷,参见女皇陛下。”安国郡主没有逾矩,还是跪下行过礼才起身入座。 女皇示意大总管看茶倒水,一脸和煦道:“皇姐回了京城也不多来看看朕,《百钺农科全书》已编撰完毕,皇姐今后就不要四处劳顿了,往后就在京城歇下,没事便多来看看朕,朕也多个可以说话可以商量的人。” 【作话】 明天中午见~? 第54章 话落, 她举杯饮茶,两眼看着皇姐,感叹时间飞逝, 当初禅位登基之事, 恍若还在昨日,如今却已过去三十余载。 她们都老了,好在她不负所托, 治国有方, 没有辜负皇姐与姑母的信任。 女皇周姰的姑母是安国郡主的娘亲:白红陌,也是先皇的贤妃。 她感念姑母抚养自己长大, 如今最宠爱的儿子便也封了贤王,可惜老二急功近利, 如今被贬在府中, 辜负了‘贤’王的封号。 安国郡主白芷沉吟片刻, 说出了此行的目的:“陛下该立太子了。” 女皇看了白芷一眼,放下茶杯:“皇姐何出此言, 皇儿们性子尚未定性,此时立储,朕以为有些不妥。” 若此时立储, 太子便只能从老大和老三之中选, 这两个儿子都不是她所满意的, 她满意的是老二, 她还想给老二一个机会。 安国郡主捏紧了茶杯:“储位空悬, 由着孩子们去争, 不如早日定下, 难不成陛下不满意威王和三皇子?” 不满意这两个, 还想着那个胆大妄为的二皇子吗? 女皇长叹一声道:“皇姐也知, 老大刚愎自用,老三又是个沉迷酒色的,朕这么多年虽对得起皇位,却没能教育好儿子,实属惭愧啊。” 安国郡主看向女皇,淡淡道:“威王虽刚愎自用,但也知人善用,三皇子虽爱酒色,但也善于纳谏,并不是全然无可取之处,臣以为是时候了。” 相比女皇一直看重的二皇子,另外两个再不中用也没有胡作非为,没有对秦初和丘瑾宁乱来。 安国郡主深知皇帝可以无能,但不能昏庸,好在那两个各有所长,有众大臣看着,虽无开疆扩土之才,但做个守成之君,应当还是行的。 女皇先是一愣,而后沉吟道:“皇姐当知,凰女还未有定论,朕不敢乱下决断,免得让预言成真,毁了周氏数百年的基业。” 她似是第一次意识到,除了样样让她满意的老二,老大和老三也不是没有优点的。 可是老二一直被她当作储君养大,就好像是她最满意的作品,怎能如此轻易放弃,老二足智多谋,行事果断,是三个儿子中最像她的。 安国郡主微微变了神色:“陛下,预言本就子虚乌有,何必过于在意,当初臣禅让皇位于你,你曾问过原因,你还记得臣当时是怎么说的吗?”预言早就破了,因为周姰本就不是皇室子弟。 是她与母妃、与先皇后的一个选择,胆大又谨慎,为了江山社稷所做的选择。 女皇沉眉思索,想起了当年。 皇姐说自己只懂种田,而她一直被姑母当作辅臣、能臣培养,有治世之才,皇位当立贤立能,不必拘泥于嫡系与否,不必在意长幼、正统与否。 安国郡主见她沉思,问出了此番进宫最重要的一句话:“陛下认为皇位当立贤重要,还是注重正统娣长重要。” 女皇沉思片刻,迟疑道:“朕知皇姐大义,但让我周氏绵遂千年万年更要紧,不是吗?” 安国郡主闻言霍然起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周姰,希望你没有选错,臣今日便告退了。” 女皇怔怔坐在桌前,半晌回不过神来。 她觉得自己没有说错,可皇姐好似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 这么多年,自打登基以来,皇姐还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字字用力,好似有什么深意一般。 大总管见女皇出神,小声道:“陛下,安国郡主也太失礼了,怎么能直呼您的名讳呢。” 他是二皇子的人,当然瞧得出女皇仍然属意二皇子,可安国郡主显然不是这样想。 女皇沉了脸,眼神责怪道:“皇姐有何失礼,以后慎言。” 她这个皇位都是皇姐给的,就算是夺过去,也不算夺,顶多是物归原主。 尤其皇姐在民间颇有声望,她更无从怪罪。 普天之下,也就皇姐敢叫她的名讳了。 大总管低头:“奴知错,陛下可否听奴一言?” 女皇看了他一眼。 大总管会意,小心道:“安国郡主所言也不无道理,不过陛下贸然立储也不妥,不如对三个皇子都考校一番再决议。” 女皇瞥了他一眼,眸底幽暗:“你跟随朕多年,莫要太着急讨新主子欢心,免得晚节不保。” “奴不敢,陛下恕罪。”大总管立时跪倒,连连磕头请罪。 女皇端起茶杯,久久不语,她知道自己的大总管与老二交好,但因为看重老二,便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者,她也有些意动,或许应该再给老二一个机会。 给三个儿子一个平等的机会,也看看皇姐到底是何意。 平郡王府,随着一道圣旨到来,各方闻风而动。 二皇子被贬为郡王,禁足才月余,就又被指到礼部办差了,还恢复了封号,这是要起复的苗头啊。 因为礼部职务之内有一个重要任务,那就是负责主持每年的会试,遴选天子门生。 收到消息的群臣纷纷观望,这一夜,二皇子意气风发,推杯换盏,喜气盈门。 而大皇子和三皇子府则不知砸碎了多少杯子。 母皇也太偏心老二了! 秦府,秦初一听到传言就跑进东跨院里。 “丘瑾宁,二皇子又被重用了,还去了礼部当值。” 丘瑾宁垂首不语,手里的笔在白纸上留下一个墨点。 看来事情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安国郡主并没有左右到女皇的心思。 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无需在意,他不来招我们,我们便做好自己的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秦初略松了口气,翌日便又提起了一颗心。 二皇子倒没有直接来招她们,是顾三给她们下了帖子,依旧是以二皇子的名义,宴请众多宾客,旨在恭贺二皇子起复。 秦初目光沉沉地看着手里的请帖,担忧道:“这次我一人赴宴便可,你便托病吧。” 她到底是怕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怕丘瑾宁再遇到上次那种情况,她怕自己不能护住自己的心上人。 她更怕丘瑾宁再受一点伤害。 丘瑾宁想了想,弯唇笑了:“二皇子知我是凰女,此宴虽无好意,但他应当不会乱来,不是安国郡主也去吗,不必过于忧心。” 提起安国郡主,秦初想起处处爱护她的郡主夫人卫紫菀,心下稍安。 “那你不要落单,要与我寸步不离。” 丘瑾宁嘴角的笑意加深:“好,我与你寸步不离。” 二皇子宴请众人的日子定在了立秋那天。 八月七日:宜祭祀,宜冠笄,宜交易… 秦初为了以防万一,特意与安国郡主同行,也坐在了同一席上。 她们一落座,顾三便花枝招展地走了过来,先朝安国郡主行了礼,便热情地搂住丘瑾宁的胳膊。 “丘姐姐,多日不见,叫妹妹好想,你这整日也不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有心人拦着呢。”她瞥了秦初一眼,意有所指。 讨人厌的秦瘸子,竟然吩咐下人,只要见她便轰出去,害她想见丘瑾宁一面都难,二皇子对此事都有不满了,怀疑顾家的办事能力。 好在二皇子又得到重用,有皇子府做幌子,再也不必顾及秦瘸子使坏了。 丘瑾宁淡淡起身:“顾小姐言重了,是我一心备考,谢绝迎客,还望顾小姐莫要怪罪。” 顾三皱眉,丘瑾宁连声顾妹妹都不叫了,真想和她撕破脸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如今她可是二皇子的人,早已不是九曲县那个式微的顾三小姐。 想起二皇子的吩咐,她勉强笑笑:“丘姐姐备考事大,妹妹不敢怪罪,来,我们去那一桌说话。” 那一桌是二皇子所坐的位置,她大哥在,丘瑾宁的大哥丘首安也在,都是自己人。 丘瑾宁望了一眼,婉拒道:“多谢顾三小姐好意,我在这里便好。” 丘首安等人都留意着这边的动静,见丘瑾宁又坐了下去,就知道顾三没办成事。 得了二皇子的一个眼神示意,丘首安缓缓起身走了过来:“瑾宁,跟我去那边坐,大哥找你有事商谈。” 丘瑾宁垂眸不语。 秦初心里一紧,默默攥住了丘瑾宁的衣袖。 这时,安国郡主开口了:“丘小姐去吧,不然本郡主今日是不能安省喝酒了。” 她倒要看看老二的胆子有多大,敢不敢当着她的面乱来。 若老实还好,若是不老实,她便教他知道什么是老实。 此话一出,丘瑾宁轻轻拍了拍秦初的手,秦初怔怔松开,目送丘瑾宁走去二皇子那一桌。 丘瑾宁坐在丘首安身边,旁边便是二皇子。 待她坐定后,丘首安便佯装不胜酒力,到旁边桌上饮茶。 二皇子与丘瑾宁之间便空了一个位子。 “丘小姐,别来无恙啊,过来坐。” 丘瑾宁冷冷道:“臣女不敢逾矩。” 丝毫没有要坐过去的意思,甚至没有给他留一分面子,直接拒绝。 二皇子也不恼,主动侧了侧身子,低声道:“丘小姐瞧着清减了些,可是听闻本王圣宠犹在,坐卧不安?” 刚被贬的时候,他对丘瑾宁动过杀心,人既然不能为他所用,必不能留。 但顾虑着母皇的心思,便忍着没动手,好在天遂人愿,母皇心里还念着他。 丘瑾宁心底不安,下意识地看向秦初,两人在半空中对视一眼。 她便收回视线,没有理睬二皇子的话。 二皇子低笑一声,意有所指道:“丘小姐是聪明人,可知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万事不由人啊。” 只要母皇不放弃他,为了周氏天下,凰女必然是他的。 他之前太心急了,如今想通了其中关键,心也安了。 若是他日母皇有旨,丘瑾宁敢抗旨不遵吗? 【作话】 明天有事要忙,不能及时更新,今天先加更一章,明天下午6点见? 第55章 气氛陡然一静, 二皇子的声音很低,但也落入了同桌几人耳中。 他们虽不知预言,不知凰女, 却也辨得出二皇子话里对丘瑾宁的势在必得。 顾三更是差点咬碎了银牙, 她虽然从二皇子一再招惹丘瑾宁上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但听到这样的话,还是忍不住心生嫉妒。 她与二皇子已行夫妻之礼, 却连个侧妃的封号都没有, 在二皇子府顶多算宠妾,即便提前就有了心理预设, 事到临头,还是有些难忍。 “丘姐姐, 别光顾着说话啊, 妹妹敬你一杯。” 丘瑾宁抬眼看她, 心思沉重,二皇子说得对,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凰女身份于她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 女皇才是那个能左右一切的人。 她端起酒杯, 又放下:“我身子不适, 不宜饮酒。” 二皇子闻言眯了眯眼睛, 他不知丘瑾宁曾身中情蛊一事, 但见过丘瑾宁酒后情难自抑禁的模样。 他忍了忍, 不能着急, 要让母皇放心, 放心他, 才有可能。 然而顾三急了, 她手一抖,酒杯便往丘瑾宁身上泼去。 “哎呀,妹妹不是无心的,丘姐姐快去换身衣裳。” 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要毁掉丘瑾宁,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为了拦住二皇子的心,也要毁了丘瑾宁。 丘瑾宁掸了掸衣裙,没有动:“不碍事,我回府便好。” 她不是傻子,二皇子府等同于狼窝,不可大意。 任何看似巧合的事,都有可能是别人有心算计,上次的事也给她敲响了警钟,她惜命,绝不允许自己再重蹈覆辙。 不等顾三再坚持,二皇子斜了一眼:“丘小姐这般,岂不是显得本王招待不周,来人,带丘小姐去更衣。” 他也不想在一个坑里栽倒两次,更看不上顾三那一点小心思,但能让丘瑾宁为难,他心里竟有种莫名的痛快。 他就喜欢看丘瑾宁吃瘪,喜欢看凰女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喜欢凌驾于人的快/感。 桌上再次安静,丘瑾宁盯着二皇子一瞬,默默起身。 有安国郡主在,她不信二皇子才刚起复就敢乱来。 她刚站起,斜后方便冲过来一个人,直接揽住了她的胳膊:“丘小姐,可否陪我去后厅换一身衣服,我也不小心弄脏了衣服呢。” 凑上来的是三皇子的侧妃,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李侧妃。 她看着这边许久,眼瞅着顾三往丘瑾宁身上泼了一杯酒,就知道机会来了。 不远处,三皇子遥遥举了举杯,一脸深意。 落后半步的威王妃揽住了丘瑾宁的另一只胳膊:“今日真是巧了,本宫也不小心弄脏了衣衫,不如咱们一起去吧,二皇弟可否行个方便。” 二皇子望着威王妃和李侧妃干净不染赃污的衣服,见丘瑾宁神色安然下来,郁郁道:“皇嫂见外了,来人。” 他低估了两个兄弟的野心,明知母皇偏宠他,还不知死活地想争一争。 有朝一日,他定要这些人万劫不复。 威王妃与李侧妃对视一眼,客套笑笑。 李侧妃:大皇嫂真是一点也不放弃讨好凰女的机会。 威王妃:三皇弟也知道和凰女交好了,丘瑾宁和秦初是她家王爷的福星,可不能让别人趁虚而入。 两人各自怀心思,面上不显。 与仗着女皇偏爱的二皇子不同,她们走的是怀柔政策。 她们这边的动静,众人都看到了,秦初见丘瑾宁被揽着去后厅,就想跟过去。 衣服却被人压了压。 安国郡主淡淡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有她们在,丘瑾宁不会有事,二皇子还没那么傻。” 她们指的是威王妃与李侧妃,一家独大,丘瑾宁是深陷危机,若三方制衡,危机便成了转机。 秦初坐着不再动,第一次郑重地看向安国郡主。 往常去郡主府,招待她的都是郡主夫人,是卫姨,她实际上跟这位安国郡主来往不多。 想起对方可能是她的亲姨母,秦初点头笑了笑:“让郡主见笑了。” 安国郡主觑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平时多看看书,别只顾埋头商场上的事,免得有朝一日书到用时方恨少。” 秦初诧异了一下。 她左腿天生有残,因为表格记账混了个秀才功名,不可能再涉足官场,不醉心商场,分心读书岂是为何? 可安国郡主的话不会无的放矢,似是另有深意。 她想起自己的身世,低头若有所思。 “多谢郡主提醒,我会多看读书的。” 安国郡主见她似是领悟到了什么,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少看闲书,明日来府中一趟,让你卫姨给你挑些有用的书看。” 她刚被册封为太女的时候,母妃给她送来了几筐书,全都是治国策什么的。 她没用着,几筐书都放在书架上蒙尘,眼下倒是能用上了。 秦初又点头应下。 安国郡主便没了话,她向来不善交际,很多事都是夫人张罗,能对秦初说这些话还要顾及着言多有失,已经是尽力而为了。 事情到底走到哪一步,谁也说不准,但多做些准备,未雨绸缪总不会错。 另一边,丘瑾宁有威王妃和李侧妃陪着,一路相安无事,安安稳稳地回到了正厅。 回到正厅,去坐哪一桌,她有些犹豫。 明面上还不宜与二皇子太难看,可是那种人的嘴脸,她实在厌恶。 威王妃见她脚步迟疑,揽着她往大皇子那一桌走:“丘小姐随我来,本宫与你说几句话。” 李侧妃识趣地松开手,回到了三皇子身边,只要帮丘瑾宁解围,她便可以功成身退了,旁的不需要多做。 免得再弄巧成拙。 三皇子晓得此理,她也晓得。 丘瑾宁有了台阶下,便跟着威王妃去了。 大皇子见状,不由心喜,前几天母皇传了话来,丘瑾宁就是预言中的凰女,任何人不许慢待。 他就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母皇终于也看到他这个儿子了,相比已经和丘瑾宁结怨的二皇子,他觉得自己胜算更大。 “丘小姐肯赏脸,本王荣幸之至,快请坐。” 一场宴会有惊无险地度过,宴后,大皇子便命门客往秦府送些重礼。 秦末向门客主动揽了这个活儿,自诩是秦府大少爷,一定能把事办漂亮,门客便与他一起来到了秦府。 秦府,安国郡主也在。 她来是为了给丘瑾宁一个定心丸:“二皇子在礼部当差一事,你无需分心,会试事大,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我也会盯着。” 丘瑾宁微微颔首:“臣女明白,多谢郡主。” 安国郡主看向书房外朝这边张望了几眼才离开的秦初,叹道:“我知你一心护她,但无忧无虑不知愁的日子,难以令人成长,丘小姐莫要爱之心切,适得其反。” 她不希望秦初处处都有丘瑾宁打算着,一个真正的领导者应独当一面,需要成长,而不是处处都靠别人护着。 丘瑾宁抬眸,看着秦初离去的背影:“郡主多虑了,她是个行事有度,胸有沟壑的人,并非表面那般不谙世事。” 那个人只是心思简单一些,赤诚,单纯。 如果有可能,她希望秦初永远赤诚,而不是似她这般事事三思,很快便适应身边的尔虞我诈。 安国郡主挑挑眉:“行事尚可,到底是有些稚嫩,你应该知道将来等待她的是什么,一味地相护,也不是什么好事,很多事都需要她亲自去经历,才知万事不易。” 她原先也是个心思简单的人,但掺和到皇家中去,心思简单便少不了吃亏。 这一点,她深有体会。 丘瑾宁慎重点头。 这时,绿药小跑着过来:“小姐,秦家大少爷来了,说是替大皇子办差,跟秦小姐吵起来了。” 丘瑾宁一听便想出去看看。 安国郡主适时制止了她,示意绿药去外面守着,看向丘瑾宁道:“丘小姐该相信这点小事她能处理,还有一事。” 丘瑾宁立着没有动,面露沉思:“郡主请讲,可是跟秦末有关?” 若秦初是长公主白萝的女儿,是皇室正统,那么秦末也该是。 可观安国郡主对秦末毫不上心,再联合秦老爷当初断亲的作为,还有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她其实早有怀疑。 秦末怕不是秦初的亲大哥。 安国郡主见她一点就透,赞许道:“不错,据本郡主所知,秦初出生之时并无兄长,当时我与夫人看着她出生,几年后再回秦府才见到秦末,她有了那么一个大哥,秦末是被收养的。” 听安国郡主这么说,丘瑾宁心下了然,与她猜想的一样。 皇室正统只有秦初一人,秦末的身份并不重要。 安国郡主把她的神情看在眼里:“还有一点,秦初并非先天有残,她是夫人亲手接生的,不会有错,她的腿也与秦末有关,你懂我的意思吗?” 丘瑾宁心头一震:“臣女明白。” 秦末无需顾忌,甚至于不能留余地了。 两人达成了共识,这才一起出了书房,观望秦初怎么应对秦末这个名义上的大哥。 秦府门外,秦初二话不说就把秦末拒之门外。 秦末脸色铁青,不顾门客阻拦,指着秦初道:“你最好识相点,不要以为老不死的偏袒你,就真把秦家当成自己的了,我才是秦家长子,我此番是代大皇子送礼,你敢不让我进门?” 秦初冷冷看了他一眼,吩咐罐子:“轰出去,这种人送的东西,一概不收。” 从秦末告知大皇子丘瑾宁身中情蛊开始,她就不想认这个大哥了,甚至更早,早到在得知秦末是给丘瑾宁下蛊的人时,她便不想认了。 秦末气极,瞥到丘瑾宁走了过来,心思一动,大喊道:“秦初,我劝你不要不知好歹,当初算计丘瑾宁的事,你也有份,少在这儿装好人了。” 【作话】 下午6点见~? 第56章 后宋街上的人虽然不热闹, 但能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一听秦末自称大皇子府门客,还提什么算计不算计的, 有心无心的人个个张望过来。 秦初心生不妙, 她毫不怀疑以秦末的性子,极有可能会把丘瑾宁身中情蛊之事嚷嚷的人尽皆知。 后宋街上的人个个都大有来头,肯定能打听出情蛊是何物, 中蛊之人又需要怎么解蛊。 虽然情蛊已解, 但别人不知,就是知道了, 那解蛊之前呢,一个云英未嫁的县令千金, 还是九曲县的解元, 来年会试的天子门生, 如何能背上这等猜忌。 所以,秦初没有去接秦末的话, 直接看向罐子:“罐子,马上把秦末给我堵住嘴绑起来。” 不能给秦末再说话的机会,也不能让他给丘瑾宁泼任何脏水。 秦末:!!! 一看胖丫鬟冲着自己奔来, 他下意识的双腿发软。 实在是被毒害太深, 这个胖丫鬟就是个壮汉, 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小姐, 绑好了。”罐子一脚踩着秦末的肩膀, 见他不老实, 又踢了一脚。 丘瑾宁见秦初当机立断, 没有给秦末说话的机会, 走过去轻声道:“他并不是你亲大哥, 不必手下留情,借势。” 话点到为止,她相信秦初知道是什么意思。 秦初便正了正脸色:“罐子,把人带上,去大皇子府。” 不说她穿越过来对秦末本就没有兄妹之情,单凭秦老爷已经与秦末断亲,就不必再顾及对方的兄长身份而心慈手软。 更何况,丘瑾宁方才说秦末不是她的亲大哥,不是原主秦大小姐的亲大哥,那还犹豫什么。 她相信丘瑾宁,也明白丘瑾宁的意思。 她们不好对秦末做什么,但有人可以,那个人是现在对她们有意讨好的大皇子。 威王府,听到侍卫来报,大皇子茫然地走出来。 不是让门客去秦府送礼了吗,怎么被人家绑回来了,还把礼物都退回来了。 秦初命罐子把人丢到地上,朗声道:“此人神志不清,在秦府门前胡言乱语,还望大皇子给个说法。” 一句话,先把秦末的话坐实了不可信,接下来才是借势。 大皇子看清地上的人是秦末,有些不确定道:“秦小姐,他是你大哥。” 这俩人到底是不是亲兄妹,亲兄妹之间有闹成这样的吗,又不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 秦初看了眼地上的秦末,淡淡道:“不日前,家父已经将他逐出秦家,在官府立了断亲书,大皇子莫要被小人蒙蔽,免得误了大事,若此人再去秦府胡乱攀扯,必送交官府严办,告辞。” 眼看着秦初愤愤离去,大皇子瞅了眼还在地上呜呜挣扎的秦末,看向身旁的威王妃。 威王妃睨了一眼秦初的背影,揣测了一下她的话,吩咐侍卫道:“此人既已神志不清,打断他一条腿赶出京城去。” 说罢,揽着大皇子转身回府。 大皇子尚有不解:“爱妃,这样打发了他,会不会有些不妥?” 说到底是秦初的大哥,稍作惩戒便可,不用大动肝火吧。 威王妃嗔了他一眼:“王爷还不明白吗?这个秦末已遭秦家厌弃,秦初这般把人送上门来,就是想让咱们处置了他,一个仗势胡为的坑货,留着作甚,倒不如顺坡下驴,也算成人之美。” “爱妃所言极是,是本王糊涂了哈哈哈。”大皇子大笑,他这个正妃是褚家嫡女,心智过人,行事从未出错,既然王妃都这么说了,那就不会有错。 威王府外,秦末听到威王妃的话,脑子里轰隆作响,不停回荡着“打断他一条腿赶出京城去”,他完了,他被秦初害惨了! 深秋时节,一个断了腿的男人,衣衫褴褛,形似乞丐,出现在九曲县秦家大门前,不停哭号:“爹爹,爹爹我是末儿,爹爹小妹害我啊。” 可是任凭他怎么叫喊,秦家的人都没有放他进去,反而把人拖去了城外,丢进了乞丐堆里,只扔给他一件御寒的棉衣,便不再理会。 秦老爷听完下人的回报,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他想起多年前,爱妻本就子嗣艰难,生下女儿后就被诊断出不能生育。 那一年寒冬,陪妻子上香路上见一个三四岁的小乞儿冻僵在路边,妻子一时心善,抱着女儿问:“初儿,想要哥哥吗?” 才两岁的女儿牙牙学语:“要个哥哥,要哥哥。” 后来秦家便多了一个大少爷,才有了秦末。 没成想,一时心善之举,终成孽债,造化弄人啊。 从秦末卷了家中钱财去京城找女儿麻烦那一刻起,他们的父子缘分便尽了,只是早晚而已。 京城,收到秦末被打断腿赶出京城的消息,秦初心里犹有些复杂。 丘瑾宁端着茶杯,递到她手边:“不要想了,秦伯父在京城时,能狠下心去立断亲书,与他断绝关系,想必就已经料到了这一天。” 或许秦老爷也曾寄希望于秦末有朝一日能回头是岸,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些事情早已注定。 秦初叹了叹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们只为自保,他们却为了一己私利,一再发难,我自认是看得开的人,但对那些人也忍不住想仇之而后快。” 丘瑾宁弯唇:“是吗?秦小姐到底是哪种人,不妨让我见识一番。” 看着勾唇含笑的人,秦初心底一暖,接过茶杯喝了两口水,也笑道:“在下才疏学浅,不巧,是丘小姐的心上人。” 话音一落,丘瑾宁面染薄红,抿了抿唇道:“不仅如此,秦小姐还是个会养面首的登徒子。” 语气暗含羞恼,突然提出的话题让秦初一怔。 她沉默了一下,坦白道:“之前就想跟你说这件事,其实上元节那晚之后,我对从前的事忘了很多,甚至忘了怎么养的面首,不过你放心,那个人早就被爹爹用银钱打发了,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更不曾发生过什么。” 丘瑾宁定定望着她,嘴角的笑意隐去:“即已忘却,怎还记得不曾发生过什么,我观秦小姐对床笫之事很是擅长。” 擅长到让她觉得秦初是个精通床上手段的人。 秦初察觉到丘瑾宁神色有异,忙放下茶杯,走过去拥住她的肩:“丘瑾宁,我所言句句属实,不信你可以去问罐子,我对你-是那种书看多了,就懂得多了。” 苍天为证,她在现代孤寡了二十年,理论知识满分,实战经验为零。 所以才忍不住想多实践… 怪只怪丘瑾宁太敏感,给出的回馈太勾魂动魄,让她的体验感也满分,让她控制不住。 丘瑾宁回过神来,轻眨了一下眼睛:“罐子是你的大丫鬟,天天把你当天一样供着,当然会帮你说话。” 她是信秦初的,传言不可尽信,眼见才为实,朝夕相处的感觉做不了假,但心底多少还是有些介意。 这个人曾经养过面首,养过男人啊… 秦初见她神色变冷淡,不由心慌,口不择言道:“你之前还去过花楼呢?不是,我是说人都有犯糊涂的时候,我自上元节那晚之后就再也没有乱来过了。” 丘瑾宁默了默,想起了在九曲县时,花楼里的那一幕。 秦初无措道:“我对你如何,你还不知道吗?你不要不开心好不好。” 养面首是原主秦大小姐的锅,她只能背着,想想就心塞。 “我当时是不清楚自己的心思,确实是一时糊涂才去花楼解惑,在那个姑娘扑过来的时候就忍不住走掉了,你不必多想。”丘瑾宁正色道。 她与秦初缘起情蛊,是好事也是坏事,这中间参杂了太多不确定的因素,她不希望两人因为莫须有的猜忌而影响了情分。 有些事需要说清楚,坦诚相待,方能彼此信任。 “我没多想,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乱来,我也是,你信我吗?” 秦初低头亲了亲丘瑾宁的额头,一时忐忑不安。 大约就是太在意了,太在意便会患得患失,生怕对方因此不坚定。 丘瑾宁轻轻一叹,仰头迎上秦初的唇,吻得小心又克制。 唇角分离,她戳了戳秦初的衣领:“我若不信你,便不会与你这般,往后少看一些不中用的书。” 秦初见她如此,登时笑开:“不看了,我都记脑子里了,现在有了实践的机会,谁还看书解渴啊。” 谁说不中用了,她觉得还挺有用的,至少丘瑾宁方才夸她技术不错了。 没错,丘瑾宁一定是在夸她技术好,嘿嘿。 见她又傻乐起来,丘瑾宁嗔道:“想什么呢,谁要与你实践,我去背书了,你自己待着吧,不许来扰我。” 秋风渐起,落叶翻飞,丘瑾宁一身白衣黑裙,脚步轻快。 秦初站在门前,仔细盯着她的背影,忽地高喊了一句:“丘小姐,是我想与你实践,这辈子只跟你实践。” 那道纤细的背影脚下微乱,走得更急了。 丘瑾宁红着脸落荒而逃,不知羞的登徒子,真是什么话都往外说。 院子里,两个小丫鬟面面相觑。 “胖丫鬟,什么是实践,你家小姐要跟我们小姐实践什么?”绿药望着自家小姐有些仓皇的背影,一脸疑惑。 秦大草包那话是什么意思,怎么感觉小姐的脚步有些慌乱呢,像是被吓跑了一样。 罐子瞧了瞧还站在门前傻笑的秦初,猜测道:“许是想跟丘小姐早日入洞房吧,看主子那样,肯定是那个意思。”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想得美。”绿药啐了罐子一口,提起裙角追去了东跨院。 罐子驻足沉思,她很认真的好不好,瞧小姐那没出息的样子,准是在想好事,瘦丫鬟真是不解风情。 【作话】 秦初:丘瑾宁在夸我,你们听到没有,她在夸我哎-? 第57章 时间转瞬进了冬日, 这些天三位皇子都还算安分,除了时不时地派王妃、侧妃来登登门,没有再贸然行事。 女皇既然已经把丘瑾宁是凰女的身份告知三个儿子, 自会派人盯着, 这个时候谁冒头谁就是傻子。 有道是枪打出头鸟,稳扎稳打方能成事,三个皇子都老实了许多。 腊八节这天, 丘瑾宁难得打算给自己放松一天, 应了秦初的邀,去秦家酒阁门前施粥。 两人搅拌着熬好的腊八粥, 一勺勺添进碗里。 秦初不时看向身边的人,眼底眷恋。 却见丘瑾宁手中的勺子一顿, 盯着一个方向发起了愣。 秦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入目是一个身着正红色棉裙的女子, 也在望着这边,眉眼淡然, 神情有些奇怪。 到底是哪里奇怪呢? 秦初蹙了蹙眉,猛地反应过来,是因为那个红衣女子的神情太像了, 太像丘瑾宁了, 若不是长得不一样, 一举一动简直神似另一个丘瑾宁。 丘瑾宁与那个女子遥遥对望, 肩头被轻拍了一下。 “不许看了, 看我。” 丘瑾宁扭头看了秦初一眼, 下一瞬又移开视线去看那个女子, 方才站着人的地方却已经空荡荡。 她下意识地丢下勺子, 起身去追, 走到方才红衣女子所站的地方,举目四望却不见半个人影。 秦初郁郁跟了过来:“你认识她?老相识?” 不然怎么总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看,还这么着急追出来。 丘瑾宁看向秦初,怔怔道:“红芍,是红芍。” 她的两个大丫鬟一个叫红芍,一个叫绿药,红芍稳重,爱看诗书,平素最爱学她行事,绿药性子跳脱,更显机灵。 所以上元节那晚的船上,她带了红芍去赴宴,喝下了那杯有情蛊的酒,酒是红芍倒的,再然后红芍便不知所踪。 秦末断腿之后逃回九曲县,丘瑾宁曾去信拜托爹爹去询问红芍的下落。 彼时秦末真的已经神志不清了,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可就在刚刚,她看到了自己的大丫鬟红芍,失踪近一年的红芍,一身红衣出现在了京城。 秦初愣了一下,红芍?好熟悉的名字,想起来了! “你那个失踪的丫鬟?” 丘瑾宁四下望去,眼神微凛:“是她。” “会不会看错了?她怎么会在京城?”还穿得那么贵气,珠钗玉簪的,气度不似常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丫鬟。 秦初也跟着望了望,没有再看见那道红色的身影,仿若方才只是她们的错觉。 丘瑾宁神色凝重了些,语气笃定地摇了摇头:“不会看错。”那个人就她的大丫鬟红芍。 绿药是十岁的时候被买进府的,红芍晚一年,进府时十一岁,与丘瑾宁同龄。 她是自发求到县令府的,自称父母双亡,无处可去,求县令收留。 丘县令心善,又观红芍模样清秀,说话伶俐,就想着干脆多给女儿找个伴儿。 于是,丘瑾宁身边便有了两个大丫鬟,一个叫红芍,一个叫绿药,名字都是她取的,陪伴她长大。 秦初的神色也严肃了些,若丘瑾宁没有看错,红芍看见自家小姐为何不来相认,还失踪了那么久。 她牵起丘瑾宁的手:“别想了,人没事就好,我派人多打听打听。” 丘瑾宁点点头,心底却没来由的不踏实,人没事自然是好,可她还有疑惑未解,那杯酒,红勺到底知情与否,若不知情,事后又为何找不到人? 她心里揣着事,便无心再施粥,早早回了府。 一下马车就见绿药守在门外张望。 “小姐,你猜方才是谁来了,是红芍姐姐,她还邀你去城外的青石观上香呢。” 小丫鬟一边说着一边递给丘瑾宁一张请帖,满脸激动。 红芍姐姐失踪那么久,原来是到京城来了,还遇到了贵人,真是苍天有眼,不负她祈祷了那么多次。 丘瑾宁心头一跳,默默打开请帖,看完便用力一折,语气冷凝:“去安国郡主府。” 因为帖子便来自安国郡主府,红芍已改名:白红芍。 姓白!且住在安国郡主府! 丘瑾宁转身,正要去寻安国郡主问个明白,就见郡主府的马车停在了路边,后面跟着的是秦初的马车。 安国郡主和秦初一前一后下马车,两人相视一眼朝着丘瑾宁走来。 “臣女丘瑾宁拜见安国郡主。” “快起来,进去说话。” 安国郡主摆摆手,率先进门,脚步有点急切。 身后,秦初连忙扶着丘瑾宁起身,相携跟上。 安国郡主来过秦府,顺路就往东跨院里的书房走。 秦初与丘瑾宁对视一眼,也没拦着,其实她们有待客的书房和正厅来着,东跨院的书房是丘瑾宁一个人读书用的。 但安国郡主不算外人,又是长辈,且同是女子,也没什么不妥。 进了门,安国郡主便往椅子上一坐:“快坐,我有要事找你们商议。” 书房里就两张椅子,安国郡主坐了一个,丘瑾宁坐了另一个,秦初干脆往丘瑾宁身边一靠,站在了那里,也不说再去拿把椅子来。 安国郡主没在意这点小事,拿出一张画像给她们看:“此女昨日来到郡主府,自称是皇室子弟,生母是白萝,她叫白红芍,也是来自九曲县,夫人的丹青尚可,画出了八分神韵,你们快看看认识不认识。” 白红芍? 丘瑾宁拿出那张折起来的请帖递给安国郡主,这才与秦初一起去看画像。 画像上的女子眉目清秀,神态婉约,一身红衣,正是她们在酒阁外施粥时看到的人,是丘瑾宁的大丫鬟红芍。 丘瑾宁微微蹙眉,将红芍的事娓娓道来:“上元节那晚之后,她便没了音讯,今日才在酒阁外面见到她。” 安国郡主看过请帖上的内容,听完丘瑾宁的话不由皱眉:“此女来者不善,我与夫人打算认下她,一来可以做探路石,二来可以做挡箭牌,你们意下如何。” 一个丫鬟,失踪多日,一进郡主府便以皇家人自居,直言想认祖归宗,且还这么着急就给丘瑾宁发了请帖,到底意欲何为? 丘瑾宁想得更多:“郡主此举并无不妥,怕只怕届时事成后,再拆穿的她的身份,有些不易。” 安国郡主一脸泰然道:“有我和夫人作证,有何不易?” 顶着安国郡主审视的目光,丘瑾宁大大方方道:“若她说你们两位是被蒙骗了呢?可还有凭证来证明秦初的身份?” 安国郡主神色一顿,眉头紧锁,丘瑾宁的话不无道理,无论走哪一步都要确保万无一失,免得忙来忙去,到头来给别人做了嫁衣。 丘瑾宁亦是沉思不语,顺水推舟让红芍先顶替秦初的身份是一招好棋,也是一招险棋,险就险在没有掣肘这一步棋的后招。 还有一点,她想到往年红勺处处模仿自己的行为,又着红衣现身,如今想来,处处透着蹊跷,或许红芍所谋更大。 见她们两个都沉眉不语,秦初轻咳一声,拿出半块玉佩:“若是证明身份,这块玉佩或许能用得上,这是我娘亲生前特意留下来的,说是若遇难事,可拿这半块玉佩去找楼上楼的东家。” 安国郡主一扫玉佩,眼神一亮:“楼上楼的东家!是了,我母妃早年与楼上楼的东家交情匪浅,也是在楼上楼的庇护下才逃出宫去,在外经营多年,那时白萝答应不拆穿周姰的身份,自愿隐姓埋名离京,肯定和母妃做了什么交换,这半块玉佩可能就是关键。” 当年白萝离京前尚有不甘,与她的母妃密谈了一番,才自行离去,以白萝的性子,无利不起早,肯定给自己留了底牌,可以庇佑自己儿女无忧的底牌。 丘瑾宁见安国郡主神情激动,冷静道:“可以先让秦初去楼上楼,确认玉佩的用处,再行决定是否要认下红芍的假身份,还有一点,要查清红芍属于哪一方。” 她身后是三位皇子中的一个,还是其他势力,甚至于是当今女皇周姰。 安国郡主闻言,压低了声音:“可以确定的是,她绝不是女皇周姰的人,因为当年的事都瞒着周姰,女皇如今虽多疑,却也为人磊落,不可能埋下这么一个暗棋。” 且一埋就是二十年,以她对周姰的理解,应当不会做这种事。 三人又商议了一番,安国郡主叮嘱秦初去过楼上楼便及时给她递消息,这才匆匆离去。 丘瑾宁望着秦初,一脸郑重道:“此事宜早不宜迟,用过午饭就去找楼上楼的东家,我陪你一起去。” “好。”秦初应下,走过去揉了揉丘瑾宁的眉头,“不要皱眉,船到桥头自然直,不会有事的,不是还有我们的凰女丘小姐在吗?” 丘瑾宁勾唇轻笑:“就爱嘴贫,那你可捡了大便宜,得凰女者得天下,秦小姐他日若坐拥天下,莫要忘了旧人。” 秦初搂着她挤了挤坐下,椅子宽敞,紧紧挨着刚好坐得下两个人。 她搂住丘瑾宁的腰,凑到耳边,轻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已经坐拥天下了,你就是我的天下。” 低低的嗓音,带着一丝笑意,落在耳边,激起一抹轻痒。 丘瑾宁侧了侧头,手指去戳秦初的衣领:“最好是,不然你的天下就跑了。” “跑?你想去哪儿,我看你往哪里跑。”秦初捉住丘瑾宁的双手,把她按在椅背上,眼神幽暗,呼吸相闻。 “放手,不许胡来-” “好,放手-”秦初扬眉,嘴里说着放手,人却低下了头,压向丘瑾宁的唇角。 【作话】 明天中午见~? 第58章 秋风吹不进屋内, 带不来清凉。 丘瑾宁被吻得双眸迷离,身子宛若天边的一抹云,轻飘飘地提不起力道。 见面前的人还想再进一步, 她缓缓抬手, 纤细的食指抵在了秦初的嘴上。 “秦小姐不可言而无信,你答应我的不乱来。” 她语调软糯,眼波流转, 实在是没几分震慑力。 秦初轻笑出声, 亲了亲嘴边的手指:“丘小姐也太狠心了,我偶尔望梅止渴一下也不行吗?” 丘瑾宁嗔了她一眼:“望梅止渴哪有这样用的, 少胡说。” 两人抱着平复了一下呼吸,便去吃饭, 正事要紧。 饭后, 派罐子打听了一番, 才知楼上楼的东家也住在后宋街,离秦府很近, 就隔了两家。 把拜帖送进去,却遭了拒。 守门人笑道:“两位小姐,对不住, 我们东家太忙了, 若是生意上的事去楼上楼找掌柜的就成。” 楼上楼的东家姓宋, 是个年过三十的女子, 人称宋夫人。 宋夫人说是百钺首富也不为过, 宋氏能将楼上楼世代经营下来就一个诀窍:识趣, 也就是拥护朝廷。 每年所赚银两, 近半数都缴了税, 且配合官府的所有举措, 多行善事,不结交权贵,又与所有权贵不结怨。 秦初见状,便拿出那半块玉佩:“劳烦将此物呈给宋夫人。” 守门人见她们不放弃,也不为难,转身去送玉佩,心道东家八成还是不见人。 没想到宋夫人看到玉佩后,一脸惊异:“快传。”终于来了。 待秦初与丘瑾宁进门,宋夫人命人抬来一个木箱:“两位是来领红利的吧,账本和银票都在里面,请验收。” 秦初与丘瑾宁对视一眼,皆是不解。 宋夫人见她们似是不知情,便将事情原委道来。 楼上楼传到她手中已是第十九代,母亲临逝前曾留下一封密信和半块玉佩,称若有人拿另半块来,便依信中所言行事。 宋夫人看过信,一等数年,眼下才见到了另外半块玉佩。 “家母曾交代,持另外半块玉佩者,乃是楼上楼的小东家,每年可领一成红利,算起来刚满二十年,两位清点一下吧。” 秦初心底叹气,看来娘亲留下来的这半块玉佩只为财,相当于拥有了楼上楼百分之十的股份,坐等分钱就行了。 她眼底划过失望,看向丘瑾宁。 丘瑾宁淡淡摇头,两人便也没有清点,直接带着木箱走了。 目送她们出府,宋夫人招来心腹:“查清她们是何人,要事无巨细。” 那封信上除了交代分红利之事,还有别的安排。 那就是:持玉佩者若是作奸犯科之徒,立时送交官府,约定作废。 若来人乃纯良之辈,且与安国郡主交好,楼上楼当尊其为贵人,倾力助之,护其周全。 宋夫人知道自己的母亲生前与安国郡主的母妃白贤妃交情匪浅,这个约定也是白贤妃授意的。 至于方才那两个女子的身份… 宋夫人望着外面的天空,一脸凝重,是否助之,还要确认一番。 秦府,秦初看着两个小丫鬟一边数银票一边对账本,还不时发出惊叹,心里却没几分开心。 楼上楼的红利,每年一成,累计二十年,数额之大,几十个秦家也比不上,但她现在需要的不是巨额钱财,是一份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凭证。 那边,收到消息的安国郡主也暂时按下了认白红勺的心思。 翌日,丘瑾宁便拿着请帖赴了白红勺的约,来到了青石观。 秦初担心她吃亏,特意让罐子跟着,自己也守在山下。 一见到丘瑾宁,红芍便笑道:“丘小姐,别来无恙。” 丘瑾宁淡淡道:“红芍,你我主仆一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红芍嘴边的笑意一僵,冷声道:“丘小姐,你我主仆缘分已尽,往后便不要再直呼我的名讳了,我本姓白,你可以叫我白小姐。” 她说着话,眼神不时留意着四周,目光一片幽暗。 丘瑾宁沉默了一瞬,开口:“白小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红芍定定看着她,忽地凑到跟前,丘瑾宁下意识的一挡,才刚碰到人,红芍便摔倒在地。 她摔倒在地也不恼,反而横着一条腿,语调委屈道:“瑾宁,你往日不是这样对我的,难不成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如今还想害我不成。” 丘瑾宁微微蹙眉,盯着她横出来的左腿不吭声。 红芍又打量了一下四周,提高音量道:“瑾宁,你我本不分彼此,何以为了讨新人笑,就想杀我灭口,你当真如此薄情么?” 丘瑾宁留意到她的目光,眸光微闪,看了眼一旁的罐子。 罐子会意,来时说好了的,若是丘小姐看她,意思就是该她出马了。 罐子得了吩咐,一脚踹向白红勺那条横出来的左腿,骂道:“少胡说八道,什么新人旧人的,再乱攀扯,今天就叫你变死人。” 什么东西,还跟丘小姐不分彼此,呸,不分彼此的明明是她家小姐。 红芍先是低笑两声,而后放声大笑道:“丘瑾宁,你果真要杀我灭口,可惜了我一腔深情错付,你好狠的心。” 话落,四周便突然出现几个黑衣人。 丘瑾宁心知不妙,忙吩咐罐子:“我们快走。”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黑衣人已经冲了过来,不等他们靠近丘瑾宁,又被另一波黑衣人拦了下来。 两方人马立时打到一起,丘瑾宁带着罐子径直下山,不管身后的厮杀。 山下,秦初见她们跑着下来,忙关心道:“这是怎么了,可是不对?” 丘瑾宁握住她的手:“回府再说,此地不宜久留。” 回到秦府,罐子便嘴快地将红芍的话转述出来,必须得说啊,那个女人可是来跟小姐抢丘小姐的。 秦初不由一怔,看向丘瑾宁:“你与她?” 丘瑾宁蹙眉:“我与她只有主仆之谊,她的话似是故意讲给那些黑衣人听的。” “这么说,她想杀你!” “我也不知,第一批黑衣人应该是红芍的人,保护我的可能是女皇的人,我们要马上查一个人。”丘瑾宁想起红芍在青石观表现出来的种种,心底愈发不安。 秦初一愣:“查谁?” “红芍。”道出红芍的名字,丘瑾宁看向罐子,“你踢她的腿时,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罐子想了想,迟疑道:“她好像不知道躲也不知道疼,腿硬邦邦的,奴婢可不是故意踢她那么狠的,谁让她说跟丘小姐不分彼此来着。” 小丫鬟的话音说到后面就低了去,丘瑾宁却恍然:“她的左腿有问题,有可能是义肢。” 刚看到红芍的时候,她还没察觉到不对劲,直到她轻轻一推,红芍便栽倒在地,左腿直直地横在地上,正常人的腿不会是那样。 左腿有问题? 秦初不由看了眼自己的左腿,便吩咐罐子:“你出去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 罐子去了门外,丘瑾宁见秦初也似有所悟,沉声道:“红芍的腿本来没有任何问题,这次她现身京城,着红衣,一条腿有问题。” 秦初呼吸一紧:“凤凰图!不对,她若想做凰女,为何还要求安国郡主助她认祖归宗?” “若她两边都想占呢。” “那也-太狠了吧,直接废了自己一条腿。”秦初有些不理解,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皇室身份,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预言,就废自己一条腿,也太变态了。 丘瑾宁默默看她,甲之砒//霜乙之蜜糖,秦初不想要的,或许是有些人拼命想求的。 “那她为何要杀你?想除掉你这个真凰女,好取而代之?” 丘瑾宁浅浅摇头:“有些不对劲,可以先给安国郡主递个信,可以先认下她皇室的身份。” 红芍所图如此之大,恐怕安国郡主不认,她也会自己揭露出来,与其被动观望,不如主动试探,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秦初不解:“万一认下了,以后没办法证明她是假货怎么办?” 丘瑾宁淡淡道:“你觉得她能敌过三位皇子,还是能敌过女皇,与其正面与她争锋,不如帮她看清真正的阻力是谁。” 这叫坐山观虎斗,丘瑾宁不觉得在没有安国郡主的帮助下,以红芍一人之力可以对抗女皇,对抗三位皇子。 此时,静不如动。 试一试红芍和她背后的人,蛰伏二十年有多少底牌。 安国郡主接到消息,便开始张罗着帮红芍认祖归宗,有她作证,女皇那边没有任何为难,便准了此事,红芍摇身一变成了已逝长公主之女,成了如今百钺的第二位郡主,封号平乐。 初雪那天,秦府收到了红芍的请帖,邀她们去平乐郡主府赴宴。 秦初心情复杂地站在院中,问丘瑾宁:“我们去不去?” 丘瑾宁轻轻拍了拍她肩头的落雪:“你猜,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秦初思考片刻:“既已认祖归宗,接下来是凰女!” 可是女皇和三位皇子皆知丘瑾宁是凰女,红芍要怎么做才能动摇他们的看法呢。 似是知道她所想,丘瑾宁伸手戳了戳秦初的衣领,浅笑道:“若她喜着红衣,又断了一条腿,恰好也是暮春三月的生辰呢?” 如此一来,女皇就是再确信丘瑾宁的身份,也会吃不准真凰女到底是谁。 秦初伸手,捂住丘瑾宁被冷风吹凉的耳朵:“丘小姐还笑得出来,就不怕她真的李代桃僵,夺了你的凰女身份。” 丘瑾宁握住捂在自己耳边的手,微微勾唇:“她若真能夺去,我求之不得。” 【作话】 让我们来猜一猜,红芍到底是谁的人,猜对了无奖,略略略~? 第59章 秦初反握住丘瑾宁的手, 把人搂进怀里,望着稀薄浅淡的雪花飘落:“真希望春试早些来临,也好早日与你成亲。” 成亲当然没有那么快, 来得快的是红芍的宴请。 翌日, 雪仍在下,秦初与丘瑾宁相携来到挂上新匾额的平乐郡主府。 打眼一望,三个皇子, 安国郡主, 各府千金,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 来了大半,着阵仗还真不小。 厅外落雪纷纷, 厅内燃着成排的暖炉, 即使敞着厅门, 也不见一丝寒意,偶尔吹进来的风, 掠过脸上有一丝凉意,倒是多了几分清爽。 坐在温暖的大厅里,男席那边烈酒下菜, 女席这边茶水温热, 一派乐融融。 待宾客坐满, 红芍才姗姗来迟, 与安国郡主一道, 来到大厅。 秦初望了眼红芍, 又看了眼自己的衣服, 心底闪过一丝微妙。 丘瑾宁的身份一日未点明, 她便要把戏做全套, 仍旧着红衣,但今日天冷,她里面穿的是件暗蓝色棉衣,外面围着大红色披风,一进正厅就把披风拿下来了。 不像红芍,一身正红色棉裙,从头红到脚,红得张扬。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高喊:“陛下到。” 女皇周姰竟也来了! 众人纷纷下跪,埋头请安,没人敢抬头张望。 一时间,大厅里只听见暖炉燃烧炭火的轻微声音,还有女皇的脚步声。 女皇凝视了一圈,坐到了主位上:“平身,免礼。” 一番开场话说完,众人才齐齐举恭贺平乐郡主认祖归宗。 女皇左边是安国郡主,右边是新封的平乐郡主红芍,再往下是三位皇子, 秦初她们这边不远不近,在大厅中间的位置,她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女皇周姰。 席下,丘瑾宁握住了她的手,小声道:“静观便可。” 秦初笑笑,她当然知道,便不再看那边,专心喝茶吃点心。 有女皇在,众人都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不敢喧哗,小声交谈间,默默吃菜。 秦初吃了个半饱,便端起茶盏小口喝着,微微偏头去看丘瑾宁。 丘瑾宁也已放下筷子,见她看过来,相视一笑。 茶水是温的,不烫不凉,刚好入口。 秦初看着身旁眉眼稍冷,因为嘴角的笑意显得有些温婉的丘瑾宁,只觉得淡茶似酒,入口便有些微醺。 视线里的人格外好看,一颦一笑都牵动她的心神。 她不由放下茶盏,伸手去牵住丘瑾宁的手,低叹一声:“真好。” “好什么?”丘瑾宁笑着睨她,眉眼柔和。 秦初握紧她的手,眸光缱绻:“真好,你就在我身边。”在我眼前。 丘瑾宁抿了抿唇,心跳加快,面上强作淡定道:“老实喝茶。” 秦初盯着她移不开眼睛:“喝多了,不想喝了。” 丘瑾宁垂眸不语,手指微微紧握,与秦初十指相扣,两人不自觉地有些心虚莫名,各自抬头四下看去。 就见红芍在侍女的搀扶下,朝着她们走来。 左右宾客也都看着这位刚出炉的平乐郡主殿下。 走到大厅中央,离她们仅有几步的距离时,红芍挥手让侍女退下,独自朝着她们走近。 几米的距离,寻常人几步就到,红芍却像是走得格外艰难,步伐缓慢僵硬,步子也似迈不开一般。 女皇不露声色地望着这边,此女行走不便,只言左腿有疾,下跪不便,平时走路都需要侍女扶着,没想到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她看向安国郡主:“皇姐,可有寻太医给这孩子看过。” 安国郡主摇头:“这孩子执拗,非说不碍事,不让看。” 两人刚交谈了两句,就见大厅中央的人突然直直地摔倒在地。 红裙扬起,露出一条没有作任何遮掩的圆木假肢,映着红芍脸上应该有的慌乱,气氛顿时诡异寂静。 侍女愣了一下,忙去扶红芍起来。 大厅内,众人神色惊诧,这位郡主竟然只有一条腿! 唯有主座上的几人脸色各异,个个慎重地打量起来。 这一看就看出了蹊跷,红裙,独腿,好像也是二十一岁,和丘瑾宁同龄。 连带着女皇的视线也跟三位皇子一样,落在了丘瑾宁身上。 丘瑾宁淡淡饮茶,面色上露出对此事恰到好处的惊讶,并无不妥。 这么一个变故,红芍便回到了女皇身边,没有再去找丘瑾宁。 女皇看了眼安国郡主,随意问道:“平乐今年二十有一了吧。” 报到礼部的名牒上是写着二十一,生辰是几月几日,她没留意看。 红芍抿唇,一脸惶恐道:“回陛下,今年三月末刚过完二十岁的生辰,算起来是二十一了。” “三月末?三月几日?”女皇的神情微变,语气也低了下去。 “三月的最后一日。” 三月的最后一日,是钦天监算出的凰女生辰,此女也来自九曲县,双十,生辰也对上了,着红衣,还是独腿! 女皇稳了稳心神,继续问道:“你方才是想去找谁,可是遇到了故人?” 她知道红芍是要去找丘瑾宁,派去护着凰女的人曾禀报,红芍与丘瑾宁似有旧怨,此女在青石观甚至想要丘瑾宁的命。 好在她一直派人盯着丘瑾宁的行踪,也有着保护的心思,事情尘埃落定以前,不能让凰女有失。 红芍闻言,抬眼看向丘瑾宁的方向:“陛下圣明,我的故人是九曲县解元丘瑾宁,早年落难曾受她所救,后来不知怎么了,她将我赶出了府,意图赶尽杀绝,她从前不是这样的人,许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吧。” “这样啊。”女皇沉了沉脸,丘瑾宁对红芍赶尽杀绝? 她不由想到了丘瑾宁的凰女身份,若真正的凰女是红芍,丘瑾宁洞悉真相想取而代之… 这个解释似乎说得通,但也太通了,好像是被人引着她这么去想。 女皇扫了眼红芍,眼底思量。 待到席散,她看向安国郡主:“皇姐,陪朕走走吧,路上看看雪。” “臣遵旨。”安国郡主起身,陪着女皇离开了大厅,路过秦初的位置时,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红芍果然不止想认祖归宗,还图谋凰女的身份。 “皇姐,你说丘瑾宁真的是凰女吗?”女皇挽着安国郡主的手,脸色凝重。 丘瑾宁是第一个对应预言的,但凰女的身份不是讲先来后到那么简单,第一个未必就是她们所要找的那一个。 她心中甚至浮现了一个念头,若红芍才是凰女,又是先长公主之女,皇室正统。 三个皇儿不可能娶红芍为妻,礼法上越不过去。 那么百钺周氏绵遂千年的意思,是说皇位会落入此女手中? 难道她的三个皇儿都不堪重用么?都不能守过千年这个坎吗? 女皇心下惊起巨浪,脑子里取舍不明,摇摆不断。 安国郡主拍拍她的手:“陛下,那个预言本就子虚乌有,不必在意。” 女皇却没有被安抚到,盯着安国郡主道:“朕现在很佩服皇姐。” 一句话没头没尾,听得安国郡主一脸茫然:“陛下佩服我什么?” 女皇低叹一声,没有说话。 佩服什么呢? 佩服皇姐明明对皇位唾手可得,却主动让贤,禅位于她。 不像她,虽有治国之能,在心性上到底还是比皇姐差些。 比如方才,一想到皇位旁落,三个儿子都不中用,她甚至闪过一瞬杀了红芍,以绝后患的心思。 可若预言为真,红芍确是凰女,杀了凰女,百钺周氏便难过千年,她不想祖宗基业毁在自己手里,也不想皇室争斗殃及万民. “皇姐,姑母说得对,朕能做好一个君主,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心不够狠。” 女皇满怀惆怅,心不狠便不能直接杀了皇女,心不狠便做不到为了把皇位传到儿子手中,而罔顾预言。 安国郡主微微皱眉:“陛下,您不必忧思过重,车到山前必有路,您是一个好皇帝,您继位以来,百钺国力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就是证明。” 她与母妃当年的选择没有错,周姰确实是一个好皇帝,兢兢业业半生,对得起这个皇位。 女皇松开挽着安国郡主的手,叹道:“皇姐,朕想问你一句话,你跟朕说心里话,当年禅让皇位时,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先皇后的意思可以忽略不计,姑母白贤妃一直想让皇姐继位是多年夙愿,不然也不会培养她辅佐皇姐了。 九五至尊,天下之主,皇姐到底为何让得出手。 安国郡主笑了笑,坦荡道:“陛下应知,论种田,我擅长且乐之,论治国,我不及你十分之一,我当时想得很简单,谁适合那个位子,谁能造福天下,就给谁。” 女皇若有所悟,点了点头:“朕懂了,皇姐大义,朕当效仿。” 她会把红芍也列入考核之内,和三个儿子一样,贤者居之,能者居之,而不是一味地在意身份。 把女皇送进马车,安国郡主还有些迷惑,懂什么了? 回头,她看到相携离开的秦初与丘瑾宁:“我与你们-我晚上陪夫人去秦家酒阁坐坐,夫人她就喜欢酒阁里的果酒。” 她想说与秦初她们同回,又意识到自己明面上跟红芍的关系才该是亲近的,不宜与秦初来往过密,便改了口。 丘瑾宁便行礼:“臣女恭送郡主殿下。” 目送安国郡主远去,她看向秦初:“你可知安国郡主是何意?” 秦初了然:“我们直接走着去酒阁吧,刚好在那里用晚饭,我这个东家要对生意上心啊。” 约在酒阁见面最好,既能掩人耳目,里外又都是自己的人,安全,可靠。 【作话】 评论区已经有人猜对了,但我不告诉你们是哪个,啦啦啦~ 今天只有两更,周末两天会连续日万,今晚零点就见,抱紧紧~? 第60章 午后, 阳光暗淡了许多,落雪仍不见停。 此处离青雀街仅隔了一条御街,走过去也就两刻钟的路程。 罐子见她们要走着去酒阁, 回马车拿了事先备好的三把雨伞, 转念一想,又放下一把。 回过身来,她笑眯眯地丢给绿药一把:“瘦丫鬟, 咱俩撑一把, 两个主子撑一把。” 她可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丫鬟,小姐可要加把劲啊, 争取早日把丘小姐娶进门。 绿药一眼就看出罐子心里的小九九,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若不是为了小姐, 她才不理胖丫鬟。 罐子撑开伞, 递给秦初:“小姐, 给你伞。” 秦初抬头看了眼天色:“雪落得不急,不用撑, 你们撑着吧。” 说着,她便挽住丘瑾宁的手。 丘瑾宁嗔了她一眼,抽回手:“在外面呢, 不许乱来。” 于是, 就出现了这副场景, 两个主子顶着雪在前面走。 两个小丫鬟各打一把伞, 安静跟在身后。 刚走进青雀街, 雪花就变大了, 落得速度也大了起来。 罐子便又去递伞, 秦初这次接了过来, 她撑着伞, 大半伞面都挡在丘瑾宁那边,扬了扬唇角道:“丘小姐搂住我的胳膊吧,有伞挡着呢,没人看到,看到了也不会说什么。” 谁不识趣敢指指点点,她就放罐子,小丫鬟一个打八个,看谁还敢多言。 丘瑾宁无奈笑笑,环住了她撑伞的胳膊,抱在胸前。 芳香靠近,胳膊上的触/感/柔软,温暖。 惹人心动。 秦初的嘴角高高扬起,凑到丘瑾宁耳边低语道:“我把伞打低一点,你要不要亲我一下。” 丘瑾宁板了板脸:“快到酒阁了,不许胡思乱想。” 这个人真是… 秦初的嘴角压了下来,恹恹道:“丘小姐连别人想什么都要管,我还被你管住了?” 脸上佯装着失落,心里却一阵乐意。 丘瑾宁在管她哎,最好管她一辈子。 丘瑾宁看着脸色黯然的人,心底又羞又无奈。 她回头看了眼打着伞只顾看路的小丫鬟,路人也脚步匆匆,心底一软,捏了捏秦初的胳膊:“把伞压低,低下头来。” 秦初闻言眼睛一亮,忙压伞低头。 一个轻轻的吻擦过脸颊,不等她反应过来便一触即离。 秦初登时笑出声。 “不许笑。”丘瑾宁面色羞恼,手上用力扭了扭她的胳膊,这个登徒子。 秦初立时收起嘴角,可嘴边的笑意怎么压也压不住,不一会儿又笑出了声,笑得身旁的人耳根红透。 酒阁的门帘在入冬的时候便垂了下来,里面还挂着厚厚的帷幔,燃着一排暖炉,一进来就感到热意扑面。 秦初领着丘瑾宁上楼,进去雅间便牵起丘瑾宁的手往怀里揣:“快暖暖,冷不冷。” 丘瑾宁眨眨眼,心底暖意流淌。 她不冷,毕竟撑伞的不是她,倒是这个人一点也不顾自己,肩头都落了雪。 她想起早些日子在九曲县过生辰时,娘亲嘱咐她寻个佳婿,曾言:一个人可不可靠,得看那人疼不疼你,家世、为人固然要考量,知不知道疼人,会不会把妻子放在心上也是关键。 丘瑾宁缓缓勾唇,她想她找到了,找到了知道疼她的人。 她抽开手,望着秦初道:“我不冷,你快去暖炉边烤一烤。” 秦初站着不动,见她抽开手,便直接把人抱进怀里,噙着她犯凉的耳朵,吐字不清道:“丘瑾宁-丘瑾宁-”好似怎么也喊不够丘瑾宁的名字。 她不觉得冷,她只觉得热,心头火热,一和丘瑾宁单独相处,便恨不得把人吃进嘴里,揉到心里。 带着热度的呼气声落在耳边,耳朵被小心亲着,丘瑾宁只觉得呼吸都慢了许多。 她躲了躲,手指在秦初的衣领上点了点:“不许乱来,过会儿安国郡主就来了。” 秦初低笑一声,捧起她的脸,眼神深沉道:“我这衣领可不是用来戳的,是用来解的。” 丘瑾宁的手何时能解开她的衣领,而不是总这样戳着,戳的她心痒。 丘瑾宁推开她:“胡言乱语,不知羞。” 这个人惯爱说一些大胆的话,叫人心慌意乱。 秦初扯住丘瑾宁的胳膊,又把人搂进怀里,笑道:“我望梅止渴一下也不行,丘小姐也太狠心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罐子的声音:“安国郡主和郡主夫人到了。” 丘瑾宁慌忙退开,秦初叹气,郡主来得也太快了点! 安国郡主一进门就凑到了暖炉边上去暖手。 郡主夫人则直接挽住了秦初的胳膊:“自打那个冒牌货出现,你这孩子就不来看卫姨了,可把我想坏了,眼下她搬去了平乐郡主府,你无事可要多来看看我。” 秦初的身份,几人心知肚明,虽没有道破,但相处之间已然是亲人一般。 秦初便笑道:“好,卫姨放心,我会多去看望您的。” “这才对,我听说宴席上的事了,那个红芍可真狠啊。”郡主夫人咂着舌摇头,一想起那看起来别扭的左腿下是一根木头做的假肢,她就忍不住头皮发麻,小姑娘家太狠了,真叫人心惊。 安国郡主坐在暖炉边接了一句:“狠?为了皇权富贵,那些人丧心病狂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这才哪到哪儿。” 郡主夫人斜了她一眼,看向秦初,叮嘱道:“你可不要学那些人做傻事,什么身份不是过一辈子,咱们犯不着。” 秦初笑笑:“卫姨不必担心,我自幼受尽左腿不便之扰,自然不会做那种傻事。” 说起秦初的腿,郡主夫人一脸心疼道:“真是个苦命的孩子,平时要不要紧,让御医多看看,别误了事。” “已经习惯了,就是偶尔使不上力,不误事。” 听她这么说,郡主夫人便去看丘瑾宁:“往后还要靠丘小姐仔细着点,这孩子腿脚不行,你多当心。” 丘瑾宁神色从容道:“臣女晓得,一定当心。” 秦初除了走路有点跛脚以外,平时与常人无异,哪里是不行的样子。 秦初从丘瑾宁的脸上看出几分她心中所想,顿时扬头,自己行着呢,不行的是丘瑾宁… 这个时候,门外又响起了罐子的声音:“小姐,三皇子府上的李侧妃请见。” 李侧妃请见? 安国郡主皱了皱眉:“你们去吧,不用陪我们,红芍那边,我也派人去打听了,不日就会有消息传来。” 她今天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红芍到底是哪一方的人,一定要查清楚。 秦初便与丘瑾宁去了隔壁雅间。 两人心中皆存疑惑,自从进京以来,跟她们打过交道最多的是二皇子,其次是大皇子,三皇子倒像个置身事外的,还未与她们碰过正面。 只有这个李侧妃曾帮丘瑾宁解过一次围。 李侧妃出身世家,祖上也出过宰辅,百钺第一任太子太师兼后来的宰相李锱,至今仍有贤名流传。 听到秦初和丘瑾宁进门的声音,一身青衣的李侧妃转过身来:“秦小姐,丘小姐,今日叨扰了。” 秦初与丘瑾宁一起行礼,各自落座。 看着一脸郑重的李侧妃,秦初问道:“不知娘娘寻我们是为何事?” 李侧妃望着并排而坐的她们,话里意有所指:“丘小姐不会选择嫁给任何一位皇子对吗?” 丘瑾宁沉默了一瞬,淡淡点头:“臣女已心有所属。” 李侧妃闻言笑了:“丘小姐是九曲县解元,才学过人,聪敏不输男子,想来是心怀抱负吧。” 丘瑾宁心头微动,又点了点头。 李侧妃笑意更浓,压低了声音:“我们殿下让我来替他传一句话,得凰女者得天下,凰女也应属于天下,丘小姐大不必选择任何一位皇子,只管选你的心上人。” 话落,她的视线转向秦初,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初微怔,这个李侧妃看出了她与丘瑾宁两情相悦! 丘瑾宁面无波澜:“三皇子的意思是…” 李侧妃又看向脸色平静的丘瑾宁,并未给出解释,而是幽幽一叹:“大皇子乃贵妃所出,是长,二皇子乃男后所出,是嫡,我们殿下不占长不占嫡,空有治国抱负,却不敢显露半分,只得借醉心酒色,以求安稳,若我们殿下有幸可以为黎民百姓操劳,还望丘小姐相助,全了他的君臣之心,本宫言尽于此,两位就不必多送了。” 她说完便起身离开,只是代三皇子传了几句话,似是无所求,又似是已经求过了。 秦初望着李侧妃的身影消失在雅间门外,若有所思道:“她说你不必选择任何一位皇子,凰女属于天下,难不成是来示好的?” 还说要全君臣之心,谁是君,三皇可为君,谁是臣,丘瑾宁是臣。 丘瑾宁深深地看了眼已经关上的房门,点头道:“不管李侧妃的话是真是假,目前看来,三皇子是个聪明人。” 比他那两位皇兄都聪明,懂得借沉迷酒色藏拙,也知道抓住机会。 秦初见丘瑾宁点头,一句话脱口而出:“所以三皇子认定了你是凰女,并没有被红芍动摇。” 不然李侧妃今日不会来酒阁说这一番话。 丘瑾宁收回视线,看向秦初露出惊愕的眉眼,淡淡道:“他在赌。” 赌对了便是九五至尊,赌错了就还是那个沉迷于酒色,在众人眼里不成威胁的三皇子。 秦初不由蹙眉:“那我们要助他吗?”三皇子若赌赢了,她们可有所得?若赌输了,她们会不会身陷不利? 丘瑾宁抚了抚秦初的眉头,浅笑道:“错了。” “什么错了?” “不是我们要助他,而是他打算助我们,最多算是互助。” 【作话】? 第61章 秦初若有所悟:“那我们接下来就什么都不做, 以不变应万变。” 既然已经帮助红芍认祖归宗,就不用再过于主动了,免得冒进有失。 丘瑾宁轻笑:“又错了。” 秦初也跟着笑, 抱她进怀里:“哦?丘小姐说说, 哪里又错了。” “接下来可不是无事可做,我要读书,你要做生意, 都需用心做。” 秦初抽了抽嘴角, 这点她当然知道,不过丘瑾宁这是在跟她打趣吗? 真是难得… 丘瑾宁靠在秦初胸前, 手指依旧扯着她的衣领,眼底思量。 三皇子也到了该封王办差的年纪, 她们又多了一张底牌。 果不其然, 没几日就传出三皇子被封为雍王, 去工部办差。 如今大皇子在户部,二皇子在礼部, 前两个都是重要职能部门,三皇子在工部,看起来是最不受重视的。 随着天气愈发变冷, 酒阁的生意也少了起来, 起泡果酒贪得是凉, 适合夏日, 到了寒冬, 京城人士还是喜欢围炉温酒, 那怕是常温的果酒也觉得有些凉了。 秦初站在酒阁内, 望着没有坐满的大堂, 冬天适合弄点什么出来, 吸引这些贵女来酒阁呢? 她很快就有了主意。 只不过这一道饮品太容易效仿,有二皇子罩着的顾家肯定会跟风。 她看了眼靠近楼梯的那一桌,那里坐着两位姑娘,是一对姐妹,言谈热络,尤其是年纪小的那个,嘴皮子相当利索,应是得了家传。 这些贵女的身份,秦初早就记在了心里。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酒阁就是她的情报收集站 秦初微微扬眉,秦家酒阁专为京中贵女所开,如今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她等这一天也很久了,从二皇子逼得丘瑾宁跳马车自保开始。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人,不仅记仇,且睚眦必报。 腊月十五,秦家酒阁推出了一道新饮品,名为:秦家奶茶。 茶味浓郁,奶香扑鼻,热乎乎地喝上一杯,不知道有多暖和。 相较于男人们的围炉温酒,女儿家更喜欢捧着一杯热熔熔的秦氏奶茶,再配些精致可口的点心下肚,三五好友,结伴而坐,驱散了冬日的枯燥。 秦家酒阁在经过了前几日的冷淡之后,又迎来了座无虚席。 秦初去后厨盯着每道步骤,这次她没有经手,全部交给了手下的人做。 走出后厨,罐子便忧心道:“小姐,把秘方都交给这些人,能行吗?万一被人买通了,秘方丢了…” 秦家酒阁的奶茶就不是独一份了。 “无妨,如今京城皆知秦家奶茶,各府小姐都知道酒阁的奶茶是什么味道,就算是有人效仿,也落了下乘。”秦初打断小丫鬟的话,她一点也不担心有人效仿,她担心的是没人效仿。 她对顾家也有信心,顾三那些人一定会出手的。 罐子瘪瘪嘴,心道小姐的心也太大了。 果不其然,她忧心忡忡地担心了没几天,就有人出幺蛾子了。 顾家推出了顾氏奶茶,说是和秦家奶茶一样的味道,价钱还便宜了两成。 秦家酒阁二楼,一听到这个消息,罐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小姐,顾家太可恨了,他们这不是成心跟我们作对吗,奴婢去撕烂顾三的脸。” 小丫鬟说着气话,想着不给小姐找麻烦,只能忍下这口恶气。 哪知秦初这次没有叫她别轻举妄动,而是笑道:“去,最好把顾三打成猪头,记得打完人就跑酒阁里躲起来,别吃了亏。” 铺了这么久的前奏,该进正题了。 罐子一愣:“小姐,奴婢真去?不是哄我的吧?” 秦初抬手让小丫鬟凑近些,低声吩咐了几句:“就是你少不得要挨打,回去给你涨月钱,放长假。” 语毕,她的视线扫过大堂靠近楼梯那一桌的两位姑娘,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罐子神情振奋,黑亮的眼睛跟能放光似的,听完秦初的吩咐便拍着胸脯道:“小姐放心,不就挨打几下打吗,奴婢皮糙肉厚的,不妨事。” 再说打人的事,她最擅长了。 秦家酒阁和秦家酒铺都在青雀街上,离得很近,罐子一路小跑着来到秦家酒铺,对面就是顾家酒铺。 小姐说得果然没错,顾三每逢十便会来顾家酒铺。 罐子小心翼翼地靠近顾家酒铺,在顾三走下马车,走到酒铺门口的时候,小丫鬟斜斜地冲上去,揪住顾三的领子就把人撂倒在地。 “我让你东施效颦,我让你为富不仁,我让你仗势欺人,我撕烂你的脸。” 用尽毕生所学,骂出几个成语,罐子在顾□□应不过来的时候狂揍了她几拳,撒丫子便跑。 废话,再不跑顾家的人都上来了,她等着挨揍啊! 她才没那么傻,挨揍也要少挨揍。 顾三回过神来,一声尖叫,那个贱婢! 别人不知道,她能认不出来吗,打她的分明是秦初身边的那个贱婢。 “来人,跟我走。”想到那个贱婢的战斗力,顾三又多带了几个人,几个王府的小厮对视一眼,听了吩咐。 主子说了,让他们跟着顾小姐,那就跟着吧。 顾三带着顾家酒铺的人,还有王府的小厮,一行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往秦家酒阁冲,今天非要秦瘸子好看。 她如今已是王府宠妾,哪能再像在九曲县一样,挨了一个贱婢的打还不敢为自己出气。 青雀街繁华,最不缺看热闹的人,一见这阵仗,后面乌泱泱又跟了一群人。 “秦瘸子,你给我出来,把那个贱婢交出来。” 一进酒阁的门,顾三便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句,惊得大堂里的客人都安静了一瞬,近门的几桌还吓得躲远了一些。 秦初听到动静,轻轻扬唇,又肃了肃神色,一脸沉重地下楼。 “顾三小姐。” 她淡淡打了一声招呼,面色镇定。 顾三一见她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把你的贱婢交出来,就是那个张牙舞爪打我的,今天我要撕烂她的嘴。” 秦初皱了皱眉,回头喊小丫鬟:“罐子,过来,你怎么得罪顾小姐了,还不跪下请罪。” 见秦初这么识相,顾三一脸得意,但又觉得不够解气,便暗示自己的贴身大丫鬟:“去,掌嘴。”敢说她东施效颦,她明明人比花娇,才不是东施。 一个侍女便走出来,朝着罐子扇了几个巴掌,眨眼的功夫,小丫鬟的脸便肿了起来,秦初低眉,双手握拳抖了抖,却没有拦着。 顾三出了一口气,见秦初话也不敢说,顿觉痛快,转身正要走,就见跪在地上的胖丫鬟猛地冲出来,死死抱住了她的腿。 “啊,给我打死这个贱婢。” “罐子,住手!” 罐子被王府的小厮拉开,踹倒在地,霎时哭嚷道:“小姐,您别管我,奴婢今天就是被她打死也要问问京城还有王法吗,您研制出了啤酒,顾家便偷了咱们的方子也卖啤酒,您刚研制出了奶茶,顾家又偷咱们的方子卖奶茶,这京城还有说理的地方吗,顾家仗着二皇子要把人逼死吗?” “住嘴。”秦初握紧拳头,跪了下去,“小丫鬟不懂事,顾小姐千万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顾三方才被罐子一拦,受了惊,这会儿见秦初下跪,顿时觉得值了,她冷哼一声:“晦气,秦瘸子你要是不会管教下人,本小姐帮你管教,再有下次,可不是这么好过去的。” “小姐您别跪,你跪她作甚,一不是官二不是贵人,不就是二皇子的宠妾么,二皇子之前差点逼死九曲县的女解元,今天还能逼死你不成。” 罐子三句不离二皇子,脸上一阵肉痛,她真是气死了,今天非要把事情办漂亮。 王府的小厮隐隐觉得不妙,凑到顾三面前:“顾小姐,先回府吧,闹大了谁脸上都不好看。” 主要是他们王爷脸上不好看啊。 瞧瞧这小丫鬟说得什么话,活像他们仗势欺人似的。 就在这时,一队巡逻的士兵收到百姓报信,走了进来:“何人闹事?” 王府的小厮正要去小声知会一声,罐子便大喊道:“他们闹事,那几个都是二皇子府的,进来就打人,差点踹死我了,官爷快把他们抓起来。” 一句话点明了几人身份。 官差一听是二皇子府的人,神色变了变,又听王府的小厮耳语几句,便喝道:“都散了,再动手就抓起来。” 罐子猛地冲起来,直愣愣地去撞顾三:“我就动手了,你们抓我啊,你们这些官爷不为民做主,一听二皇子就包庇,我不活了。” “快把这个贱婢抓起来,给我打死她。”顾三尖叫一声,被罐子打过多次的经历,让她心有余悸。 官差方才已经听说这位顾小姐是二皇子的宠妾,立时命人架住了罐子。 “住手,我是酒阁的东家,二皇子有什么事冲我来。”秦初站了起来,走到顾三身边,目光沉沉。 顾三下意识地后退:“秦瘸子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二皇子的宠妾,现在可不比九曲县那会儿,你最好识相点。” 怎么看着要打她似的?秦瘸子敢吗,必然是不敢的。 顾三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稳住了身形,结果脸上就迎来了一巴掌。 秦初打完人,甩甩手,看向官差:“我也动手了,诸位把我抓起来给二皇子交差吧,挡二皇子财路的是我,放了我的丫鬟。” “都拿下!” “全部滚出去,本郡主来喝杯奶茶,闹腾什么呢。” 官差的话还没落,就响起了安国郡主的声音。 “拜见郡主,拜见安国郡主…” 众人纷纷下跪行礼,安国郡主扫了一眼,沉声道:“都散了,有本郡主在,哪个皇子也不许造次。” 随着安国郡主的话,官差率先退了出去,王府的小厮见状也赶紧扯着顾三就走。 秦初这才站起身,拱手看向满堂客人:“对不住,让各位受惊了,今日酒水免费,秦家酒阁将歇业整顿一番,各位请回吧。” 待众人散去,安国郡主看向秦初:“你这是闹哪一出,我要是不来,你还真想去牢里坐坐。” 秦初笑笑:“多谢郡主,如果他们能把我抓进牢里就更好了。”她已经安排妥了,届时酒阁里的人也会去安国郡主求救,及时保她出来,去牢里走一遭,效果更好。 安国郡主挑眉:“想算计二皇子?能成吗?” “一报还一报而已,成不成要看天意。” 天意也是事在人为。 王御史府上,王大夫人看着两个女儿空手而归,眼底划过一丝失望:“大娘,二娘,那秦家奶茶滋味不错,今日怎么没带两罐回来。” 自从秦家奶茶推出来,女儿们回家都会用陶罐带两罐奶茶回来孝敬她这个娘亲,今个怎么忘了? 王大姑娘年方十八,性子稳重,王二姑娘年方十六,性子直率。 姐妹俩都是常去秦家酒阁小坐的贵女,最喜欢坐在楼梯口的位置,视线敞快。 王大姑娘一脸凝重,欲言又止。 王二姑娘就不一样了,她嘴快,像爹爹。 “娘亲,爹爹回来了吗?御史之职是负责监察百官,遇不直便上谏圣上,遇到皇子胡作非为也敢直言吗。” 王大夫人眯了眯眼睛:“发生了何事,哪位皇子胡作非为了?” 王御史是大皇子的人,只要不是大皇子的事,逮着另外两位皇子的短处,当然要谏,死谏。 御史台当值,个个刚直,越是如此,越好往上走。 隔日朝堂上就炸开了锅,王御史等人当堂直斥二皇子死性不改,才起复就仗势欺人,为了财路,差点又逼死人。 【作话】 二更~? 第62章 女皇按下折子, 看向群情激愤的御史们,扫了眼跪倒在地的二皇子,又看向罕见上朝的安国郡主。 她知道皇姐嘴上说不在意, 实际上也在盯着凰女, 盯着丘瑾宁,她还知道郡主夫人卫紫菀与那个叫秦初的女子尤为投缘。 二皇子连连磕头:“母皇恕罪,是儿臣御下不严, 儿臣回府一定严惩他们。” 他昨日听顾三提了一句, 不就打了一个小丫鬟嘛,根本没当成一回事, 没想到一时大意了,御史台怎么又收到消息了, 这群老匹夫莫不是天天盯着他。 女皇沉沉地闭了一下眼睛:“身为皇子, 不思社稷, 眼里只有钱财,你该当何罪?” 皇子的年俸并不高, 所以纳人孝敬,私下置业并没什么,可是因为被人挡了财路, 仗着皇子身份欺人就过了。 这件事可大可小, 坏就坏在这种事不是第一次, 上次当街强抢女解元的事又被拉了出来。 女皇心底微凉, 她知道, 这次不能再保老二了, 再保就偏袒太过, 难以服人了。 二皇子磕头不止, 只言有罪, 却不领是何罪。 满堂寂静,安国郡主在这时走了出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身为皇子便纵人胡作非为,治下不严,往后何以当大任,礼部的差事重在一个‘严’字,二皇子还是先管教好王府再说吧,不要只顾外面了。” 她这一番话话说得有些重,言明二皇子难当大任,连王府下人都管理不好,怎么掌管天下。 但不管是跟二皇子为敌的,还是护着二皇子的都不敢插话。 安国郡主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女皇不发话,谁也不敢多言。 女皇知道皇姐是怪她上次轻拿轻放,看向二皇子的视线掠过一丝痛心,她再护着,何以安群臣、安百姓之心。 尤其是老二太让她失望了,慈母多败儿啊! “宣,即日起贬二皇子为安康伯,撤其礼部之职,六部永不录用。” 越过郡王、贝勒,直接贬为伯爷,连皇室身份都丢了,且封号‘安康’意为今后安定即可,又命六部永不录用,只是一个没有权力空有封号的伯爷,连寻常小吏都比不上,女皇这次是真下狠心了。 “陛下圣明。”百官叩恩,事情有了定论,二皇子彻底无缘皇位。 “母皇-”二皇子喃喃自语,大脑一片空白,连求饶的话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母皇这是彻底放弃他了吗? 因为这一点小事… 二皇子失魂落魄地走出宫门,满腹怨恨,他现在后悔听母皇的话不结党营私了,大皇兄有褚家文臣保着,三皇弟有李家武将护着,只有他蠢。 以为自己有母皇护着便胜过一切,可是母皇护他了吗?母皇分明是弃了他! 秦府,收到消息,秦初便向丘瑾宁邀功道:“怎么样,我给你报仇了,他现在连皇子都不是了,看他还怎么蹦跶。” 她从丘瑾宁受伤那天就开始想着念着,沉住气一天天等待机会,总算是没有白费布了这么久的局。 丘瑾宁脸上没有多少喜色,无奈道:“往后不许再这样涉险,万一真把你抓进牢里怎么办?” 她听完罐子的话,没有喜悦,只有担忧。 这个人怎能置自己于险地。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抓起来也没事,我都安排好了?” “那也不许,若是他们在牢里对你做点什么,万一来不及怎么办?” 丘瑾宁瞪了秦初一眼,这个人悄悄地谋划这等大事,也不给她个消息,知道她事后有多担心吗? 秦初抱她入怀,低声笑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但富贵险中求,二皇子害你差点毁了一条腿,这笔帐怎么能算了,我要是提前跟你说了,你肯定拦着我,哪有眼下这种好结果。” 丘瑾宁靠在她的肩头,轻轻叹了一声:“你想做什么我不拦着你,但要保证自身安全,以后有什么事跟我商量好不好。” 她实在是怕秦初有个意外,她到时该如何是好。 “好,以后都跟你商量,快开心开心。” 隔壁的厢房里,绿药正在给罐子的脸上药:“你们主仆两个真是什么事都敢干,万一出了事,我们小姐还不得哭死。” “嘶,你轻点,你懂什么,这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家小姐心里有成算着呢,不过这次主要是靠我出马,换了人还真不一定成事。” 罐子一脸得意,她家小姐无所不能,她家小姐就是霸气。 “是是是,就你厉害,你是大功臣,哪天真把你抓牢里去,看你还得意不得意。”绿药翻了个白眼,手指用力戳了戳罐子的脸,肿成这样还得意,跟个猪头似的。 罐子跳开:“嘶,疼死我了,瘦丫鬟你公报私仇是不是,我跟你说往后我可是秦家大管家,你是要在我手里讨生活的,小心我跟小姐一样记仇,到时候发落你。” 等丘小姐嫁进来,她就是两人之下,全府之上,还收拾不了瘦丫鬟? 绿药扬了扬眉,乐了:“秦大管家?我看是秦大猪头还差不多,就算我们小姐嫁到秦家,我也只听小姐的吩咐,你还能越过小姐发落我不成,我看你是得意忘形,痴心妄想,想造反。” 还想唬住她,只要跟着小姐,秦大草包也不敢发落她,哼。 “好你个瘦丫鬟,嫉妒我是大管家,敢污蔑我造反,我记着了。” “爱记不记,自己涂药吧,大猪头。”绿药甩了甩帕子,丢下药瓶就走,她真是闲得慌,伺候这个胖丫鬟找气受。 罐子捏着药瓶愣了愣,望着绿药喊了句:“真不帮我涂药啦,瘦丫鬟,我说笑的,我不记仇。” 绿药头也不回:“呸,大猪头。” 罐子:“…”不,还是记仇吧,竟然说她这个未来大管家是猪头,瘦丫鬟还是太欠揍了。 转瞬到了年关,九曲县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 秦家酒阁,安国郡主看完信件,叹了叹:“这个红芍像是从石头缝里冒出来的,没有来历,查不到任何线索,除了县令府认识她的人,根本没有任何亲朋好友,若说交好的,除了丘小姐就是丘小姐的丫鬟绿药。” 查不清红芍的底细,心里实在是不踏实。 眼见安国郡主与秦初一起发愁,丘瑾宁拿出一叠书信:“这是县令府每个下人的说词,这是绿药的,正如郡主所言,有用的消息不多,但有一条或许能帮我们指明方向。” 红芍在县令府一待数年,要说了解她的人,自然是县令府的人。 一个人行事再谨慎,也会留下痕迹,除非她不与外界有任何联系。 而红芍,既然是一枚棋子,当然要与外界联系。 安国郡主和秦初闻言,看向丘瑾宁,等着她继续说。 “红芍自打进府后,称父母双亡,无亲无故,逃难至九曲县,她确实没有与府外的人有任何来往,但有一点,刚进府时,她每逢十五,便会去县外的一个尼姑庵烧香,说是祭奠亡亲,巧的是秦夫人每逢十五也会带一双儿女去那个庵里上香,后来秦夫人病逝,红芍便也少去尼姑庵,改为两个月一次。” 丘瑾宁看向秦初,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所谓偶然,半数都是有人刻意为之。 秦初一脸茫然:“我不太记得了,你既然查到了,应该有这回事。” 丘瑾宁接过话来:“秦夫人病逝得早,后来或许就换了人与她见面,所以她知道我是凰女,红芍应该与秦夫人有关。” 秦夫人是秦初的娘亲,是长公主白萝,丘瑾宁心里猜测,白萝之所以隐姓埋名去到九曲县落脚,或许都不是偶然,从二十年前,她便在查凰女之事,且留下了红芍这么一个暗棋。 安国郡主不解道:“你是说红芍是白萝的人,那她应该是向着秦初才对,我看她所作所为不像啊,倒是想取而代之。” 甚至于,现在已经冒认了秦初的身份。 丘瑾宁缓缓道:“红芍只是秦夫人的棋子,主人自然不会对一个棋子透露太多,我猜秦夫人并没有告知红芍她是长公主,也瞒下了秦初的身份,所以红芍知晓有那么一个皇嗣流落民间,知晓皇嗣姓白,并不确信那就是自己的主子,她应该只知我是凰女,所以才没有把矛头指向秦初,秦夫人这么做肯定是为自己、为女儿谋划了这一切,可人算不如天算,谁都没料到秦夫人因病早亡,主子一旦没了,这棋子的心思自然也就变了。” 安国郡主点头:“白萝心智过人,且行事狠辣,像她会做出来的事,所以如今红芍背后的人也就是白萝的人,我们要不要将计就计,让秦初去接触那些人,试探一番?” 若那些人是忠于白萝,自然会倒戈真正的小主子,而不是红芍那个冒牌货。 丘瑾宁摇头,面色严肃道:“不可,秦初的身份,郡主知,郡主夫人知,我与秦初知,这世间不宜再有第五人知晓,任何一方的势力都不行。” 多一个人知晓,便是多一分隐患,她不想让秦初再涉险,也没有必要为了招揽白萝的人去涉险。 世事变迁,少了白萝这个主子坐镇,这么多年过去,下面的人多半已经没了主心骨,一盘散沙而已,不值得她们冒险。 秦初闻言,赞同道:“你说得对,红芍想抢,那就给她,我才不想做什么郡主,我的目标是百钺首富。” 安国郡主瞥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笑:“你倒是想图自在,跟你那个娘亲一点也不像,也不像皇家人。” 所以她与夫人才乐意跟秦初亲近,若是个狼子野心的,别说亲近了,她第一个灭了秦初。 【作话】 明天见~? 第63章 秦初笑笑不语, 她当然不像白萝,她本就不是原主秦大小姐,更不是什么皇家人。 就在这时, 外面传来了罐子的声音:“小姐, 安国郡主府来人了,说是圣上宣郡主速速进宫呢。” 三人对视一眼,各自思量, 女皇在这个时候宣安国郡主进宫? “你们在这里等我, 待我出宫便直接来酒阁。”安国郡主起身,非常时刻, 每一步都要小心,消息的互通更要及时, 要亲口相传, 才可保万无一失。 秦初与丘瑾宁点点头, 目送安国郡主离去。 皇宫,养心殿。 屋里暖融融, 只有女皇一人。 见安国郡主进门,让她起身后,女皇便沉沉道“皇姐, 朕想到一件事。” “陛下请讲。” 女皇一脸严肃道:“长公主周萝, 我们都曾与她打过交道, 那是个心机叵测之人, 怎会只留一个孤女毫无倚仗地流落在世上, 皇姐, 红芍找上你时, 是怎么令你相信她的身份的。” 安国郡主心下紧张起来, 猜不出女皇是真的心有疑惑, 还是在试探什么。 她沉思片刻,谨慎道:“倒也没什么凭证,她只言自己是长公主白氏的女儿,且说了一些旧事…那些陈年往事只有我们这些参与过的人才清楚,所以我想,她的身份应该作不了假。” 丘瑾宁说得对,不能让第五人知晓秦初的身份,甚至连周萝化名白萝,就是长公主的事情也要瞒下来。 尤其不能让皇家人知道,不能让女皇知道。 听安国郡主讲完来龙去脉,女皇面色肃了肃:“她或许是长公主的女儿,但她绝不是凰女。” “陛下何出此言?如今丘瑾宁双腿完好,而红芍只有一条腿,我觉得她更像真凰女一些”安国郡主心底一震,女皇因何确信红芍不是凰女。 女皇摇了摇头:“我们忽略了一点,凤凰图上所画是独腿不错,但未必是说凰女的腿断了,兴许有别的含义,朕之所以有此猜测是因为丘瑾宁乃我们查到的凰女,而红芍是主动送上门来的,且处处对应,就像是专门为那则预言而准备的,朕还是更相信丘瑾宁是真凰女。” 得凰女者得天下,凰女既要母仪天下,自然不是身体残缺之人,不然一个独腿皇后,岂不有损皇家颜面。 所以她推翻了最初对凤凰图上独腿凤凰的解读。 而且丘瑾宁才貌双全,是一府解元,比起来历不明,且自称才学不精的红芍,更能担当此任。 既然是能令百钺周氏绵遂千年的凰女,怎会是才学不精之人。 安国郡主不由皱眉:“陛下,凰女之事,不宜太过在意,有你励精图治,百钺自会千年不衰,何须寄希望于一个子虚乌有的预言。” 看来只能先保住秦初的身份了,丘瑾宁暂时还是没办法置身事外。 “皇姐所言有理,是朕想岔了。”女皇目光幽深,不知是真的如此想,还是在思量别的。 安国郡主离宫后,便回到秦家酒阁,将女皇的话转述。 丘瑾宁浅浅笑道:“女皇既能坐稳皇位,自然不会轻易被红芍的招数糊弄,我们也不必着急,目前看来事情的发展对我们还算有利。” 有利的不止于此。 随着春日的到来,会试在礼部的主持下如期举行。 一连几日的考试下来,丘瑾宁走出贡院的时候,人看着都清减了不少,眉眼间满是倦意。 秦初早早在贡院外等候,见她出来便快步迎上去,挽着丘瑾宁的胳膊,一路扶上马车。 “累坏了吧,赶紧回府吃点东西,好好歇一歇。” 两个小丫鬟早就盯着厨房备好了饭菜,见主子回府,忙让人把饭菜端上来。 猪肚汤,清炖老母鸡,羊肉闷萝卜…一应菜色都是补身子的。 丘瑾宁似是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多,简单吃过一些,没说几句话便回房睡下了。 大厅里,绿药瞅着端起饭碗吃得正香的秦初,眼角抽了抽,专门给她家小姐准备的饭菜,小姐没吃多少,秦大草包倒是吃了个痛快。 等着秦初吃完,静坐饮茶,罐子才小心问道:“小姐,丘小姐方才有没有说考得怎么样?” 别只顾着吃啊,到底能不能中进士啊。 不等秦初放下茶杯,绿药就一脸与有荣焉道:“我们小姐当然能考中,就是头名也不在话下。” 她家小姐可是九曲县第一才女,百年不出一位的女解元,诗书通读,满腹经纶,考个状元也是理所当然的。 秦初把小丫鬟的洋洋自得瞧在眼里,笑道:“不错,你家小姐连状元都是探囊取物,肯定能考中的。” 就是考不中状元也没关系,之前丘瑾宁可是答应了她了,会试完便与她成亲。 成亲啊,成完亲就可以每晚入洞房了,真让人期待… 思及此,秦初也没心思喝茶了,放下茶杯就去了东跨院。 进门后,她轻手轻脚地上床,小心搂着丘瑾宁,眼底痴缠。 这个人马上就要与她成亲了啊。 目不转睛地盯着熟睡的人,秦初隐隐也有了些许睡意,便搂着丘瑾宁的腰一起睡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落日西垂。 丘瑾宁缓缓睁开眼睛,感受到搂在自己腰上的胳膊,先是一惊,侧头看到秦初的睡脸,她才安下心,无声笑了笑,扣住秦初的手。 那件事也该让这个人知道了,惊喜藏了太久,久到酿成了一道甜蜜的心思。 于是,秦初醒来就被告知,便宜老爹已经向丘府提亲了,而且丘县令夫妇也答应了,订亲书都送到京城了。 惊得她立时坐了起来,又惊又喜。 “丘县令答应了,丘夫人也答应了?”秦初乍一听闻还感到有些不真实,便宜老爹也太厉害了,她都没出马呢? 瞧着她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丘瑾宁戳了戳她的衣领:“我还能骗你不成,爹娘都答应了。” 有了她的那一封信,爹爹必然会答应,爹爹答应了,娘亲八成也会答应。 爹娘都是真心疼爱她的,即使娘亲对秦初有些偏见,也会宠着自家女儿,不舍得让女儿伤心难过。 秦初握住丘瑾宁的手指,在嘴边亲了又亲:“太好了,那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丘瑾宁弯唇一笑,扯了扯她的衣领:“就这么着急么?” 少女唇红齿白,眉眼如画,笑颜动人。 秦初不由侧了侧身子,半压住丘瑾宁,凑到她耳边低语:“我急不急,丘小姐不应该早就知道了吗?” 丘瑾宁眼底闪过羞意,垂眸咬唇:“登徒-子-唔-” 三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堵在了舌尖,断不成句。 半压着她的人彻底压了过来,还贴心地扯了一把被子,罩过她们的头顶。 视线昏暗的锦被下,一吻结束,秦初用鼻尖蹭着丘瑾宁的下颚,语气不自觉地轻了轻:“丘瑾宁,现在是不是可以了?” 两人呼吸相闻,在锦被下炽/热对视。 不等丘瑾宁说话,秦初的手便动了。 她们睡前都脱了外袍,身上仅着一件单薄的里衣,柔软,温暖,触手可解。 丘瑾宁下意识地去躲,掀开被子才露出了肩头,一双手腕便被人抓住。 秦初亲着她的脖子,嘴角向下,落在她的胸前,继续往下。 “丘小姐想去哪儿,今日谁都别想让你下床。” 字句不清,语调低缓,似恶魔在低语,蛊惑人心。 “秦初-过几日还有殿试-” 一句话,让秦初动作停下,恶魔偃旗息鼓,像霜打的茄子一样,长长地叹气。 她怎么忘了会试过后还有殿试! 她讨厌殿试! 丘瑾宁见她没了动静,伏在自己胸前一个劲地叹气,不由轻笑道:“现在,秦小姐能让我下床了吗?” 秦初箍紧她的身子,在做最后的挣扎。 心底挣扎片刻,一双手到底还是慢慢松开,不忍让丘瑾宁因为床笫之欢误了殿试。 丘瑾宁揉了揉她的头,双眸柔情一片:“好啦,今晚-今晚可以一次,只一次。” “真的?还是算了,我等你殿试考完。”秦初惊喜了一瞬,又叹气。 不是她不想,实在是丘瑾宁的一次太快太不中用,不等她开始就结束了,不仅不解渴,反而折磨的她心焦。 她不想被折磨了,不就再忍几天吗,这么多天都忍过来了,不差那么几天,到时候她一定连本带利都收回来。 丘瑾宁见秦初主动放弃,不由也想到了自己的一次是个什么情况,登时耳根一热,脸颊绯红。 “那就-两次-”声音颤/抖,语调绵弱。 秦初愣了愣,好笑地掀开被子,露出脸来,亲了亲丘瑾宁的唇角。 “不许再说了,不然今天真不让你下床了,安心备考,来日方长。” 她现在知道想要的不是自己一个人了,丘瑾宁也很想… 丘瑾宁捂住自己的眼睛,没了声音,心下羞得不行,不敢与秦初对视。 两人又在床上耳语几句,才穿衣出门。 夜幕已深,两个小丫鬟善解人意的没有站在门口,立在院子里守了半天,等主子出门纷纷去打量。 见自家小姐神清气爽,脸上没有半点疲惫的意思,不由心生自豪。 绿药:小姐果然是上边的,秦大草包不行啊。 罐子:小姐就是霸气,一下午也不见累,小姐无人能敌。 没几天,贡院放榜。 两个小丫鬟主动领了看榜的差事,早早挤在了最前面。 很快,皇榜贴了出来。 乌泱泱的人群顿时激动起来,纷纷挤着向前。 “中了,瘦丫鬟,丘小姐中了头名。”罐子一眼就看到了第一排的名字。 九曲县丘瑾宁几个大字挂在上面,尤为显眼。 【作话】 大家晚安~? 第64章 会试采取的是糊名制, 所以在定下名次之前,谁都不知道排名中的试卷是来自哪一府的考生,又是何人。 只有在确定名次之后, 礼部官员一起誊抄的时候才会揭开糊名。 会试的名次虽然重要, 但还有变化的可能,因为最后的殿试才是关键,一甲二甲还是三甲, 就看殿试上发挥如何了。 礼部的人也没想到此次的会元是个女举子, 按照规矩往上面递了折子之后,没见圣上有什么指示, 便按照往年惯例,直接张榜。 两个小丫鬟跟喜鹊进门一样, 叽叽喳喳地回了府。 “小姐, 丘小姐中了, 中了头名。”罐子冲在前面,第一个报喜。 “小姐, 太好了,你是会元。”绿药紧跟上来,不甘示弱。 秦初顿时笑开, 豪气万丈地站起来:“赏, 这个月所有人的月钱翻两倍, 罐子还是翻三倍。” 小丫鬟前些天挨了打, 脸上才消了肿, 需要好好奖励一番, 这个家离不开罐子啊。 丘瑾宁笑了笑, 问两个小丫鬟:“我大哥中了吗?”他们到底是兄妹, 爹娘一定希望大哥也能金榜题名。 罐子一愣, 丘大少爷?她忘了看,一见丘瑾宁是头名就开心地往回跑,哪还顾得上去找别人的名字啊。 绿药走到自家小姐跟前,隐隐自得地扫了一眼胖丫鬟,才答道:“大少爷也中了,排名第七。” 看吧,还是她靠谱,什么都能想到,比胖丫鬟强多了。 丘瑾宁点点头:“绿药细心周到,这个月的月钱也翻三倍。” “对对对,都赏,绿药的赏钱也从我这里出。”秦初忙接过话来,见丘瑾宁没有开口反对,嘴角愈发上扬。 绿药又得意地看了眼罐子,谁是未来的大管家还不一定呢,她才不要被胖丫鬟压一头,她也要记仇,哼。 秦初不知道两个小丫鬟的争锋,又派她们赶紧去安国郡主府报信。 丘瑾宁补了一句:“罐子去安国郡主府即可,绿药去寻我大哥 。” 说到这,她看了秦初一眼,又吩咐绿药:“若顾家的人和大哥在一起,你便早些回来,莫要与人起口舌。” 顾家如今失去了二皇子这个倚仗,在京城能说上话的就只有丘首安了,若是得知她与大哥皆榜上有名,只要聪明点就会攀附上去,抓紧与丘家的姻亲关系。 绿药一听,不由想起了顾三,想起了前些日子被顾三打成猪头的罐子,心底莫名一怵:“小姐,奴婢先陪罐子去一趟安国郡主府,再和她一起去找大少爷吧。” 虽说顾三不一定打她吧,但万一呢,打架的事,她应付不来,还是带上胖丫鬟一起比较有安全感。 若真打起来,届时就让胖丫鬟先挡上,她好回来叫人。 陪胖丫鬟一起动手? 那是不可能的,她打人不行,留下也是扯后腿的,回来赶紧找帮手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绿药心里打着小心思,看向罐子的视线柔和了些:“罐子姐姐,你觉得呢?” 罐子不疑有他,当场应下来:“成,咱们一起去。” 瘦丫鬟一定是没见过大场面,这是想去安国郡主府涨见识呢,她就说还是她能干大事吧。 见两个小丫鬟有商有量地出了门,丘瑾宁看向秦初:“按理说,礼部誊抄完排名都会呈上去给女皇过目一番,我自信会名列前茅,但没想过能得头名。” 毕竟二皇子两次被贬,或多或少都与她有些关系,传闻女皇最是看重二皇子,竟然默许了这次的会试排名。 那位英明贤达的女皇陛下,当真毫无私心吗? 丘瑾宁甚至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女皇极有可能会点她做状元。 这种预感来得没有缘由,且不合常理,让她心生不安。 秦初也有些不安,但还是搂着丘瑾宁的肩安慰道:“别太过忧心,你这个会元是名副其实,是实力使然,女皇若是干预才不应该。” 很快,来自九曲县的女解元中了会元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一起传开的还有被贬的二皇子曾见色起意,差点逼死这位女会元的旧事。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大皇子和三皇子的手笔,二皇子素来深受女皇偏爱,哪怕被贬成一个无用的伯爷,他们无法彻底安下心来。 只有把老二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让他永不翻身才行。 西城,丘首安看着来道喜的顾氏兄妹,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心底却一阵寒凉,到底还是没有比过小妹… 在看到两个小丫鬟登门道贺时,他脸上的那一丝笑意也没了,只觉得自己面上无光,输给了小妹,输给了一个女流之辈。 小妹这是在朝她炫耀吗? 丘首安缓了缓神,淡淡道:“多谢小妹挂心,接下来就是殿试了,你们转告她一定要用心。” 他还有机会! 顾三一看到罐子就想撕烂这个贱婢的脸,顾大少爷及时扯住了她的衣袖:“恭喜丘小姐,改日我们兄妹一定登门道贺。” 绿药浅浅应了一声,看了眼面色黑沉的顾三,喊上罐子赶紧离开了。 太吓人了,她真怕顾三一个忍不住再跳过来打人。 一见她们离开,顾三便忍不住道:“大哥,你拦着我作甚,看那个贱婢的样子,我一瞧见她就不痛快。” 顾大少爷瞥了眼沉思不语的丘首安,小声道:“你跟一个贱婢置什么气,小不忍则乱大谋,二皇子已经靠不住了。” 换言之,顾三已经不是王府宠妾了,如今顾家只有依附丘家这一条路可走了,哪能因为一个丫鬟再生事端。 丘首安扫了一眼顾氏兄妹,意有所指道:“你们是我们丘家的姻亲,理应去道贺一番,顺便多陪陪小妹,也好提醒她安心准备殿试。” 顾大少爷心底一跳,盯着丘首安笑了笑:“是这个理儿,妹夫说得对,我这就带三妹去道贺,一定多提醒丘小姐安心备考。” 丘首安与丘瑾宁不和,他早就看出了一些端倪,丘家一直看不上顾家,他也心知肚明,如今这两兄妹不对付,他不介意去搅一搅浑水,尤其还是在丘首安的隐晦授意之下。 可惜他算得精明,到了秦府却连门都进不去。 几次登门被拒之后,迎接他们的不再是还算客气的秦府下人,而是手持大棒的胖丫鬟。 “你们姓顾的听不懂人话吗?丘小姐要潜心备考,殿试之前都不见客,再来添乱,小心我打人了。” 罐子说完,还故意挥了挥手里的木棒。 小姐吩咐了,顾家的人来一个赶一个,绝不让他们打扰到丘小姐。 她这次可是得了主子吩咐的,这些人再不识相,直接打出去,绝不手软。 顾大少爷这次是一个人来的,实在是三妹每次来都沉不住气,总跟一个贱婢逞口舌之快,只会误事。 他笑了笑,彬彬有礼道:“我家大妹是丘小姐的长嫂,我也算她半个兄长,此次登门是为恭喜她夺得会元,劳烦丘小姐接见,我把话传到就走。” 罐子拿着木棒直指顾大少爷,不屑道:“上次来秦府做大哥的还是秦末,后来他被打断腿赶出京城了,我管你半个大哥一个大哥的,再胡乱攀扯别怪我不客气。” 装什么呢,这些人没一点好心,再啰嗦,她真要动手了。 顾大少爷想起秦末的下场,脸上的笑意绷不住了,他不甘地看了眼秦府的大门,挥袖离去。 万万没想到见丘瑾宁的阻力会是秦初那个草包的丫鬟,他真是秀才遇到兵,满腹道理说不清。 见他识相走了,罐子才转身回府,去找小姐邀功了。 有她这个未来大管家守门,什么牛鬼蛇神也别想进来。 几日后,三月中旬,万物复苏,春回大地,殿试的日子到了。 百钺二十一府一自治州,这一年参加会试的各府举子统共有四百余名,中榜者仅有百人。 殿试的地点定在金銮殿隔壁的太和殿里。 金甲护卫从外面列到里面,一百考生按照会试排名从前往后按时入座,开考。 大殿正中央的龙椅上,女皇周姰坐在上面,视线扫了扫众考生,最后落在第一排左数第一个人身上。 丘瑾宁端坐着身子,安静答题,不时停笔思索一下。 殿试不同与寻常考试,要从贴经到墨义再到诗词歌赋全部考一遍,一考就是数日。 殿试的时间仅有一个时辰,只考策论。 写到最后收尾的部分,头上有一片阴影落到考卷上。 丘瑾宁捏着笔的手指微微用力,继续沉心写字,眼角的余光扫过桌前的那一角明黄色龙袍,神色不变。 女皇在她面前站了站,抬脚继续往后走,有两个考生心智不坚,手一抖就污了考卷,不等他们跪下谢罪,就被金甲卫直接捂住嘴拖了出去。 众人心知这次殿试三甲名录上又少了两个人,只余九十八人。 女皇走完一圈又回到龙椅上,便看到丘瑾宁已经收笔,神色宁静,目光淡然地看着前方,视线不冒犯也不惊惶,倒是个能沉住气的。 她看了看一旁的更香,一炷香是半个时辰,如今第二炷香已燃到一半。 在殿试快要结束的时候,女皇提前离开了太和殿,来到了御书房翻看奏折,同时等待着礼部的阅卷结果。 一甲只取前三名,分别是:状元、榜眼、探花。 二甲和三甲的名次由礼部定下之后,几乎不会有改动,而一甲则由皇帝亲自拟定。 为了让女皇多一些选择,礼部一般会呈上来七份答卷,女皇择其三为一甲,另外四份就自动落入二甲名列。 殿试一结束,礼部官员便紧锣密鼓地进行批阅。 殿试的结果与会试结果没有发生任何变动,呈上来的七份试卷,正好是此次会试的前七。 傍晚的时候,七份试卷被送进了御书房的桌案上。 女皇看了几份份答卷,没有调换顺序,在看到最末的丘首安时,把他和第三位换了换。 殿试上,她也留意过丘瑾宁的大哥,会试第七,相貌端正,看着有几分真才实学,做个探花也无伤大雅,既然要成人之美,不如送丘家一门两进士。 不出丘瑾宁所料,女皇果真点了她为状元,而大哥竟然一连超过四人,位列一甲,是本次殿试的探花。 放榜之后便是琼林宴,专为新科进士所设。 琼林宴设在皇宫,丘瑾宁进宫前,心底的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 她思索再三,吩咐绿药整理好几页文书,揣在了袖中。 “等你从宫里回来,我们便把成亲的日子定下吧。”秦初站在府门外,笑着送她。 丘瑾宁勾唇,浅浅点头,暂时掩下眼底的愁绪。 目送马车一路朝着御街而去,秦初脸上的笑意顿时隐去,被担忧取代,眉头紧锁。 “小姐,你愁什么呢,丘小姐中了状元不是好事吗?”罐子看着自家小姐愁眉紧锁的样子,满脸不解。 难不成担心丘小姐成了状元就看不上秦家了?丘小姐不像那种人啊。 秦初低叹一声:“只愿她此行平安顺遂,才能叫好事。” 自从殿试放榜,丘瑾宁这几日的忧虑,她看在眼里,压在心底,等人走了,面上才显露出来。 女皇的心思难猜,凰女的身份是好是坏,此次琼林宴是不是好宴,还很难说啊。 好在安国郡主也会到场,让秦初多少心安了一些,有安国郡主在,丘瑾宁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罐子闻言更疑惑了:“去皇宫能有什么危险,丘小姐是状元,肯定平安顺遂啊,小姐你就别担心了,丘小姐肯定不会有事的。” 秦初摇摇头叹气:“你不懂,随我去御街等着。”等着丘瑾宁平安出宫,她见到人才能彻底安心。 【作话】? 第65章 皇宫, 琼林宴上。 三月,草长莺飞,皇家园林里已是繁华朵朵, 分外好看。 赴宴的除了一众新科进士, 便是女皇周姰与安国郡主、两位皇子,以及六部尚书。 女皇和安国郡主、两位皇子坐一桌,靠近的两桌, 左边是六部尚书, 右边便是此次殿试的一甲三人。 状元丘瑾宁,探花丘首安, 都年纪尚轻,只有来自六平府的程榜眼年近四十, 年纪稍长一些。 先上桌的是各色糕点, 丘瑾宁尝了一块清凉的薄荷糕, 便不再动筷,在女皇看向他们这一桌让他们三人上前时, 她心底陡然生出一股尘埃落定的感觉,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臣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甲三人齐齐跪到桌前, 等着女皇发话。 宴上顿时一静, 纷纷看向这边。 众人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沉默的间隙, 女皇悠悠饮了一口花茶, 入口微甜, 花香扑鼻。 她放下茶杯, 看向跪地的三个人:“三位爱卿都是未来的国之栋梁, 不必多礼, 起来回话吧。” “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他们起身,女皇面色平静道:“程爱卿年纪最大,家中可有贤妻。” 程榜眼心里一突,摸不准女皇是什么意思,问的是私事,如今女皇只有三个儿子,也没有公主,再说他已经三十八岁了,怎么也不会给他指婚吧,便如实道:“臣家中已有贤妻吕氏,如今已儿女双全。” 女皇淡淡点了点头,看向丘首安和丘瑾宁:“两位丘爱卿呢?家中可有婚配?” 丘首安:“臣已有妻顾氏,小妹尚未婚配。” 丘瑾宁:“臣已有婚配。” 两个人的话同时出口,答案却不一样。 见他们所答不一,女皇沉声道:“两位爱卿可知这是什么地方,若胆敢欺君,罪不容诛。” “臣不敢。”丘瑾宁与丘首安再次跪下,在女皇的注视下,两人连一个对视也无。 “那你们倒是说说,丘状元到底是婚配与否?丘首安,你是兄长,你来说。”女皇的手摸着茶杯,神色转冷。 不管是凰女还是皇子,胆敢欺君,都不能轻饶。 她可以为了百钺周氏绵延千年的预言而保着丘瑾宁,但绝不容许丘瑾宁仗着凰女身份就敢糊弄她。 安国郡主与三皇子不由都担心地看了一眼垂眸下跪的丘瑾宁,这个时候可不好撒谎啊。 大皇子则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心底猜测着女皇的用意,母皇这是想给丘瑾宁指婚?那到底是属意他还是属意三皇弟呢? 丘瑾宁静静垂首,等着丘首安先回话,她没有告知大哥自己已经和秦初定亲的事,是没料到他们兄妹都会中一甲。 大哥虽有才学,但离一甲尚有些距离,没想到世事难料,偏偏丘首安中了探花。 因为顾家和二皇子的事,兄妹两个近些天没有任何来往,她也就没有主动道明,免得多生事端。 没想到千算万算,天意难违,最不妙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丘首安跪在地上,一脸惶恐道:“臣不敢欺瞒陛下,臣确实已有婚配,而小妹还尚未婚配。” 女皇这是想给他指婚还是给小妹指婚? 给他指婚,他已成亲,且皇室无公主,只有一个适龄的平乐郡主,可那是个少了一条腿的,怎能配他? 若是给小妹指婚,不管指给谁都是好事,女子当相夫教子,安于后宅,做一个贤妻良母才是最好的归宿,难不成还妄想登堂拜相吗?还敢在这种事上欺瞒圣人,这不是找死吗? 小妹到底是年幼,太乱来了。 丘首安心底复杂,他知道此刻该担心妹妹安危,但不知为何,心底竟隐隐划过一丝喜悦。 他的话音一落,女皇便看向丘瑾宁:“丘瑾宁,你可有话说?” 得凰女者得天下,这个凰女难道还敢越过她的皇儿们去配别的男子,为了百钺周氏的未来,不管那个男子是谁,都不能留。 预言之说,女皇向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尤其还关乎百钺江山。 丘瑾宁抬头,也不着急言语,直接从袖中拿出几页文书,双手举着奉上:“陛下圣明,臣不敢有任何欺瞒,不日前家里传来消息,爹娘为臣订下了一门亲事,因会试匆忙,为不打扰兄长专心备考,便没来得及知会一声,这是臣的订亲书。” 时间缓缓流逝,琼林宴上一片寂静,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个不卑不亢举着订亲书书的女状元身上,心思各异。 女皇盯着丘瑾宁片刻:“呈上来。” 百钺惯例,寻常婚配都会先订亲,立下订亲书,再议定婚期,结契领婚书。 这两项中,订亲书一般是私下草拟,婚书则必须去官府落章,备份封存。 丘瑾宁的情况又不一样,她本就把订亲书当作一道底牌,爹爹又是九曲县的县令,所以连订亲书上也盖了官府大印,以备今日之患。 订亲书上详细记载着双方的身份名牒,订亲日期,过礼日期,时间是几个月前。 而订亲书上的另一个人,女皇也有印象,秦家女:秦初。 订亲书是真的,作不了假,女皇量这些人也不敢作假。 合上订亲文书,她胸口却仿佛闷了一口浊气,怎么都不畅快。 “丘县令把你许给了一个女子?” “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不敢违,且臣对秦家女,心向往之。” 丘瑾宁眉眼沉静,神色坦然,好似在告诉所有人,是父母之命,也是她乐意之至。 女皇幽幽看着她,半晌不语,一个女子,得凰女者是一个普通商户女,若她没记错,还是个腿瘸的。 脑子里飞快闪过一道思绪,闪得太快,快到让她没有抓住。 众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喘,莫名跟着紧张,圣心难测,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女皇盯着丘瑾宁看了半晌,忽地叹道:“丘状元才冠天下,配一个女子岂不可惜,还是该看看京城男儿,孕育子嗣才为上计,丘瑾宁,你觉得呢?” 啪- 女皇的声音刚落,桌上便响起异动,有人重重地放下了杯子。 众人打眼望去,便看到一脸沉郁的安国郡主不咸不淡道:“配男配女,不是自己所求之人,才是一生可惜,陛下觉得呢?” 她便是女子,她的妻卫紫菀也是女子,她们相守相爱,心悦彼此,不负此生,怎么就可惜了。 “皇姐,朕-你知朕不是那个意思。”丘瑾宁是凰女,怎可同日而语。 女皇一时有些感叹,这么多年过去,皇姐还是如此天真赤诚,在这琼林宴上也不遮掩自己的情绪。 “哪个意思?我不是女子?丘状元不是女子?我们的心上人不是女子?臣愚钝,不明白陛下有何深意。” 一连几问,转过了矛头,让丘瑾宁不必再斟酌该如何应答,也让女皇没了话。 她可以斥责任何人,可以寻个由头治任何人的罪,唯独不该对民心所向的皇姐有一丝不敬。 不仅是因为这个皇位乃皇姐禅让,也是发自内心地敬佩皇姐忧国忧民,敬佩其劳碌半生为百钺农桑之事所作的贡献。 女皇不动声色地把订亲书递给身旁的大总管,示意他还给丘瑾宁。 “诸位爱卿都是我百钺的肱骨之臣,往后在职还需励精图治,不负朕之所望,不负百姓所托,来,陪朕共饮此杯。” 凰女之事,还需观望,只是许给一个女子,总好过嫁给皇室之外的男子,女皇只得暂时歇了把丘瑾宁指给儿子的心思。 轻描淡写地揭过这个话题,琼林宴上又恢复了刚开始时的平静。 丘瑾宁小心收好订亲书,心知今日之劫已经过去了,可接下来的形势仍不容乐观。 原因无他,因为女皇没有给一甲三人指派职务。 按惯例,一甲由皇帝亲自指派官职,大多是入翰林院,古往今来,十相有九都出自翰林院,可女皇却反常的没有作任何指示,也不知是不是有别的安排。 琼林宴结束之时,女皇才似想起了这件事,淡淡吩咐道:“翰林院如今编修数众,官职也无空缺,三位爱卿便去六部任职吧,也好早日为朝廷效力。” 说了让人去六部,又没指明去哪一部,甚至让他们回去自己想,属意一部,再行上报。 此言一出,众人心思微妙,陛下到底想做什么? 待到席散,丘瑾宁遥遥朝着安国郡主和三皇子各自看了一眼,才转身出宫。 出了宫门便是御街,御街的尽头,秦初立在马车前,看到丘瑾宁走近,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小妹留步。” 不等秦初迎上去,跟在丘瑾宁身后的丘首安伸手拦了路。 丘瑾宁便朝秦初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这才看向丘首安,淡淡应了一声:“大哥。” 丘首安看了眼不远处的秦初,冷淡道:“爹娘何时将你指给了那个瘸子,我怎么不知道。” 一个商户女,怎配如日中天的丘家,爹爹是一府父母官,他是探花,小妹还是状元,一个身体有残的草包,凭什么来配。 “大哥,她叫秦初。”丘瑾宁神色也冷了下来,那是她的心上人,有名有性,不是用‘瘸子’一词就能指代。 丘首安冷呵一声:“一个草包,也配…” “大哥若无事,我就先回了。”丘瑾宁打断丘首安的话,神色彻底冷了下来。 丘首安伸手又去拦:“小妹你糊涂,择一佳婿,生儿育女才是良配,你如此乱来,爹娘知道吗?” “爹娘若不知情,大哥以为我是在欺瞒圣上吗?” 【作话】 明天见~? 第66章 丘瑾宁蹙着眉, 脸色冷凝,语气里也似夹着刀剑。 从未见过小妹这番模样的丘首安愣了愣,小妹从来都是云淡风轻的, 对外虽冷淡疏离, 但对身边的人一向温和柔顺。 何曾对他这个大哥冷过脸,好像冷过,在上次带着顾氏兄妹登秦府的门时, 小妹到最后就好似冷了脸。 丘首安隐隐觉得他与小妹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从小妹两年前中解元的那一天就回不去了。 从他的才名被小妹的盛名盖过,从九曲县人人称赞县令之女开始。 “小妹, 大哥也是为你好,你若与秦初成亲, 今后无一儿半女傍身, 连个烧香的人都没有, 再说你老了以后谁管你,还不是大哥管你。”丘首安缓和了语气, 语重心长道。 丘瑾宁抬眸看他,忽地笑了笑:“大哥,有人喜欢子孙满堂, 但也有人来这世上不是为了生育子嗣, 至于我老了之后, 也不必劳你费心, 我与秦初自会相扶相持。” 有些话她不想说太难听, 有钱能使鬼推磨, 以秦家的财力、以她的智计, 还怕她们老无所依吗? 最重要的是, 能与秦初相伴到老, 这一生已然足够,人死之后不过一抔黄土,身后事并不重要,难不成有子嗣烧香叩头,她还能死而复生吗。 她眼中明明含着笑,可那笑意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丘首安心底有些气恼:“小妹,你不要冥顽不灵。” “冥顽不灵的是大哥。” 丘瑾宁淡淡丢下一句,绕过他,走向秦初,与秦初执手上马车,没再回头看一眼。 她与大哥之间,到底是回不去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马车上,秦初珍重地搂住丘瑾宁,动作轻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在宫里没出什么事吧。” 丘瑾宁靠在她怀里,心底宁静安然:“无事,回去就写信给爹娘,我们早日成亲吧,秦初,我想与你早日成亲。” “好,回去就写信,争取这个月就成亲。” 丘瑾宁被她逗笑了:“三月都要过完了,哪有那么快。” 秦初搂紧她,也跟着笑:“那就下个月,越快越好。” 马车停在秦府门外,外面一阵热闹。 秦初与丘瑾宁便匆匆下马车,看着站在府门外的一众人,齐齐怔住。 “瑾宁,娘想死你了,快让娘好好看看。”丘夫人一见女儿,便快步走过来,一脸怜爱。 丘县令看了她们母女俩一眼,看向秦初,又看向一旁的秦老爷,轻咳一声道:“进去说话吧。” 绿药领着丘家人走在前面,秦初跟着便宜老爹走在后面。 “爹,你们怎么来了?” 这阵容也太齐全了,丘县令也跟来了,九曲县不管了吗? 秦老爷低声道:“你懂什么,丘县令被调到京城了,现在是吏部侍郎,丘家举家搬迁,你爹爹我当然得跟来了,九曲县那边都安排好了,往后我就陪你常住京城。” 亲家都跑京城来了,女儿也在京城,他一个老头子还守着九曲县干嘛,当然要跟女儿团聚啦。 尤其丘瑾宁又中了状元,丘首安中了探花,丘县令,不,现在是丘侍郎了。 亲家的身份和家世节节高,两家的地位差了那么多,他肯定要来陪着女儿,免得女儿被人欺负,他的女儿如珠如玉的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就是亲家也不能欺负。 而且他实在是不放心啊,这婚事到底还能不能行,丘家千万别反悔了,丘瑾宁这么好的白菜都到门口了,不能再让别的猪拱了啊。 秦初静静听完老爹的话,有些担忧地看了眼,这么多人,怕是住不下,丘瑾宁不会要搬走吧。 心底才起了忧虑,转头就成了真。 丘侍郎看向自家女儿:“一会儿就随爹娘一起走吧,陛下赐了宅子,总在秦家打扰也不合适。” “合适。” “合适。” 秦老爷与秦初异口同声,父女两个都有些忐忑,若是丘瑾宁搬走了,那婚事呢,不会有变吧? 丘瑾宁安抚般地看了秦初一眼,又看向自家爹娘:“爹爹说得对,女儿与秦初成亲之前是不该再住在秦府,我今日已将婚事禀明圣上,刚好爹娘与秦伯父都在,不如把婚期定下来吧。” 丘侍郎闻言点头,丘夫人面色顿了顿,没开口反对。 秦老爷差点老泪纵横,他就知道丘瑾宁是个靠得住的,多好的姑娘啊,他闺女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秦初差点喜极而泣,丘瑾宁也想早日与她成亲啊,她们的心思是一样的。 丘县令见状,便做主道:“我来时也算了日子,就订六月初吧,宜嫁娶。” 还有一两个月,虽说时间匆忙,也来得及,主要是他觉得不能再拖了。 至于不能拖的原因,回到侍郎府,丘侍郎带着女儿进了书房。 “瑾宁,你跟爹说实话,你与秦初的婚事到底牵扯了什么?” 不仅写信让他赶紧写下订亲书,还要落官印,火速送往京城,如今又禀明了圣上。 丘侍郎察觉出了一丝不同寻常,女儿肯定是在京城遇到事了。 丘瑾宁抿了抿唇,将自己是凰女的事娓娓道来,从二皇子年前去九曲县做学正开始说起,一直说到琼林宴上被女皇逼婚。 隐去了秦初的真实身份,她不敢赌,爹爹固然是不必担心的,可少一个人知道便是多一分安全,对爹爹来说不知道那么多也好。 免得今后再牵扯进去… 丘县令听完,愣神半晌,有些回不过神来。 女儿是什么预言中的凰女?得凰女者得天下,圣上想让女儿嫁入皇家。 他沉思许久,重重点了点头:“你做得对,不能嫁入皇家,莫说那宫门深深,一进就是一生,便是皇位之争也非同小可,动辄就会祸及全族,不行,婚期还是订远了,你和秦初下个月就成亲,还有你和首安的差事,六部中吏部最贵,户部最富,兵部掌兵权,圣上提了为父做吏部侍郎不知有何用意,你们在这个时候不宜锋芒过盛,最好去其余三部。” 一连说出这么多,丘侍郎心底仍旧不安,赶紧叫人去找儿子回来。 “爹爹也不必忧心,女儿不愿,圣上还能强行婚配不成,那还有何礼法可言?婚期定在五月刚好,再往前提就显得太着急了,太着急了反而会引人猜忌,至于去六部的事,我也觉得避开吏部、户部和兵部为妥。”丘瑾宁宽慰爹爹一声。 她没想到随着自己考中状元一道去九曲县的还有女皇的圣旨,将爹爹调到了京城,还是六部中最贵的吏部。 丘侍郎又是点头:“也对,不宜操之过急,为父今后当不与任何一位皇子亲近,只做好分内之事,你们兄妹两个也当如此。” 女儿太年轻,不明白一个道理,若皇帝无能,什么事就都是大臣说了算,如今女皇手握大权,就是女皇说了算,皇家的礼法就是没有礼法。 不过这种话就不必说出来让女儿跟着担心了,他这个老家伙既然进了京,有什么事自会挡在前面,除非他倒了,不然必护儿女周全。 父女两个商量了一番,却没等来丘首安,去传话的人答:大少爷被大皇子请去威王府了,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 当天,丘首安在大皇子那饮酒到深夜,才被人扶着回府。 丘侍郎看着醉成烂泥的儿子,不由看向在一旁殷勤照顾着的发妻:“慈母多败儿,看看他现在的德行,成何体统。” 丘夫人给儿子擦着脸,不以为意道:“首安什么德行,他现在可是探花,没给你少挣脸,不就是陪大皇子喝多了酒吗,那说明他受大皇子看重。” 丘侍郎叹叹气,不与她争辩,妻子出身书香世家,很多事上都是识大体的,唯一的短处便是家风太严,不仅学了礼仪规矩,也满腹的陈规陋习,一味的以夫为天,以子为天,局限了眼界。 所以他对女儿的教导很是宽和,就是希望女儿今后能活得自在,嫁出去后能不受夫家桎梏。 什么以夫为天,这个天若是个黑的,是个塌的,以夫为天就是蠢。 百钺虽允许女子读书科考,但有些糟粕理论传承千年百年,人心才是最大的禁锢,这世道啊,对女子到底还是不够公平。 第二日,丘侍郎第一次上朝面圣,走进金銮殿的时候还算心绪平静,出来的时候一颗心直接沉到了谷底。 “恭喜丘侍郎,一门两进士,实在是羡煞旁人啊。” “恭喜丘侍郎,一双儿女一个去吏部,一个去户部,真是可喜可贺啊。” 耳边满是别人的称赞、道贺,丘侍郎面上笑着应付,心底却没有一丝喜意。 女儿递的折子明明是去礼部,怎么就被指去了户部,和大皇子共事。 儿子更糟心,竟然有大皇子保举,直接去了吏部,成了他的下属。 眼下避嫌还来不及呢,这下倒好,怕什么来什么。 丘侍郎下朝去了吏部当值,不等他下衙归家,圣旨就传到了侍郎府。 丘夫人捧着圣旨,开心地落泪:“娘今天高兴,等你们爹爹回来,咱们一家好好喝几杯。” 儿子去了吏部,就在老头子手底下当值,是吏部郎中,从六品。 女儿去了户部,是户部郎中,也是从六品。 这在百钺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事,丘家这是祖坟冒青烟了啊。 相较于一脸意气风发的丘首安,丘瑾宁脸上没有多少喜色,她不想锋芒太露,可女皇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不仅没准她去礼部,还给指去了户部,一出手就是从六品郎中,女皇到底在打算什么。 同样没感觉到喜色的丘侍郎,一回府就踹了儿子一脚:“你什么时候攀上的大皇子,为父教你的东西都当耳旁风了,人要靠自己才能站得稳,靠攀附权贵往上走,等权贵一倒,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作话】 二更下午4点见~? 第67章 “老爷你这是作甚, 大郎现在出息了,你怎么还没个好话。”丘夫人一见儿子被踹到在地,连忙心疼地去扶。 丘侍郎坐下后便安排道:“首安也不用去吏部当值, 回头就请去礼部, 工部也成,总之不能去吏部。” 丘首安被扶起来后,见爹爹只安排自己, 对小妹没有吩咐, 便不服气道:“儿子不请,凭什么小妹可以在户部, 我就不能去吏部了。” 爹爹就是偏心,往年因为他喜爱美色, 没少骂他, 身为男子有几个不好美色的, 只要不误事,有什么关系。 丘侍郎见他顶嘴, 顿时气得不行:“凭什么,凭瑾宁是靠自己的本事,是圣上钦赐, 而你是大皇子保举的。” 女儿去户部是女皇的意思, 皇命难违, 是不得已而为之。 可儿子去吏部是谁的意思, 是大皇子的意思, 是儿子自己没骨气攀附来的, 那能一样吗? “爹, 我主意已定, 您说什么都没用, 吏部,我非去不可。”丘首安郁郁坐下,他比小妹差哪了,大皇子保举怎么了,那说明大皇子看重他。 如今二皇子被废,三皇子势薄,又沉迷酒色,只有大皇子可堪重任。 大皇子是长子,是众望所归,是未来的天子,天子看中他,怎么就不是他自己的本事了。 “你这个混账。”丘侍郎一气,起身又去踹他。 丘夫人及时拖住了丘侍郎的胳膊:“老爷,你要管教就好好说话,儿女都大了,哪能还动手管教。” 丘侍郎叹气:“是大了,不听管教了,再不管迟早大祸临门。” 他往年忙于政事,对妻子放心,两个孩子也听话懂事,除了怕女儿被礼教荼毒太深,偶尔问上几句,就没操过心。 没想到这一疏于管教,儿子养大了竟然长歪了。 到头来一家人不仅没有和和气气地坐下喝酒,反而还不欢而散。 丘首安有自己的打算,不愿回侍郎府受爹爹管教,带着妻子顾氏回了自己的宅子,大皇子送了他一座宅子,看着比爹爹的侍郎府还要气派些,他才不要回家找气受。 丘夫人不放心地送他出府:“大郎啊,娘亲不懂官场上的事,但你爹爹为官多年,肯定不会做错,你把他的话好好琢磨琢磨,别走错了路。” “娘,怎么你也这样说,你们就是看不得我比小妹好,你别送了,还有小妹和秦家的亲事,你和爹爹要真为她好,趁早退了。”丘首安一脸不耐烦,匆匆上马车。 “大郎…”丘夫人站在门外,神色忧愁。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哪会见不得儿子好。 说起来她对儿子才更上心些,往年老爷只要被儿子气着了想教训儿子,她就拦着,护着,反倒对自幼懂事的女儿没怎么用心管教过。 没想到儿子如今成了这副不听管教的模样,丘夫人第一次生出一股后悔来,早知道老爷每次管教儿子的时候,她就不该拦着。 可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她打小受到的教育只告诉她夫是天,儿是天,却没告诉她这天靠不住该怎么办。 这边,丘瑾宁开始天天去户部当差,那边秦家酒阁,秦初百无聊赖地翻着账本,看着日进斗金的账册,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罐子啊,你确定丘小姐是今天休沐吗,怎么还没来啊。” 天都亮了那么久了,早饭都吃过了,怎么还不见人啊。 “小姐,你都催了把八百遍了,瘦丫鬟说得就是今天,奴婢不会算错的,丘小姐怎么也得陪爹娘吃过早饭才来吧,您就放宽心吧,就快来了。” “哦,那你再去外面街上看看。” “是,奴婢这就去。”罐子无语,她来来回回上楼下楼,也快跑八遍了,她是知道了,小姐这是相思成疾,见不到丘小姐就逮着她一个人折腾呢。 小丫鬟在心里吐槽几句,转身又要下楼。 “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也该来了。”秦初坐不住,她这几天是真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么算下来,她跟丘瑾宁都十几年没见了。 实在是太想念了啊! 站在酒阁门前,秦初顺着朱雀街往西望,朝东是御街,出了朱雀街右边是秦府所在的后宋街,左边是京都路,直通西城门。 侍郎府在京都路的深处,正望着就看到一主两仆缓缓走来。 秦初下意识地想迎上去,又觉得有些不太矜持,便耐着性子站在原地,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目中人都快望穿了。 “小姐,是秦小姐跟胖丫鬟,就在酒阁门口等咱们呢?”绿药先看到了秦初和罐子,话落就挽着丘瑾宁的胳膊想快点过去。 “咳咳咳,小姐,按照习俗,这新嫁娘成亲前是不能见姑爷的。”紫云嬷嬷轻咳几下,小声提醒。 她本来是伺候夫人的,夫人进京后,直接吩咐她好好照顾小姐,往后要跟着小姐进秦府。 只绿药一个贴身丫鬟跟着,夫人放心不下,所以狠心指派了陪伴自己二十多年的陪嫁丫鬟,让紫云嬷嬷从此跟在丘瑾宁左右。 丘瑾宁神色不变:“嬷嬷,只是偶遇,我说几句话就走。” 紫云嬷嬷恨不得翻个白眼,得亏她已经到了稳重的年纪,不然非要翻个大大的白眼给小姐看,这话她信才怪? 绿药帮腔道:“就是就是,这不巧了吗,嬷嬷你年纪大了,还是先回府吧,有我一个人跟着小姐就成。” 紫云嬷嬷瞪了她一眼:“成亲之前,只要小姐出门,我就得跟着,免得她们年轻人不懂事,坏了规矩,不吉利。” 丘瑾宁任由身边的一老一幼言语交锋,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秦初身上。 秦初今日没有穿红衣,初夏清凉,她穿着一件黑蓝相间的百褶下裙,上身是绣着小兰花的亮白色外袍,衣角整齐地束在裙腰里,衬得她身姿颀长,清秀逼人。 丘瑾宁不由看了一下自己的装束,唇角无声弯了弯,她们穿到了一起,衣服的样式一模一样,只是图案略有不同,她的上衣绣着的是文竹。 兰花富贵,文竹高雅。 ‘明日移舟过洞庭,兰花斑竹绕沙汀’,丘瑾宁脑海里闪过一句诗词,眼底的笑意深了深。 这件衣裙还是在秦府时,秦初命罐子送给她的,原来还有这层深意,这个人啊… 总有些暗戳戳的小心思,让人忍俊不禁,也让人牵挂不已。 走到酒阁门前,秦初的嘴边漾开一抹笑容:“你来了,快进去。” “嗯,我来了。”丘瑾宁回之一笑。 两人相携进门,直接朝着二楼雅间而去。 紫云嬷嬷挑眉,不是说几句话就走吗,怎么还进去了。 她刚要跟着,左右胳膊便被齐齐一拽,一胖一瘦两个小丫鬟一起拖住她坐到了大堂的空桌上。 罐子回头吩咐道:“上酒菜。” 绿药笑盈盈地劝道:“嬷嬷,你就别跟着了,没看咱们小姐都瘦了吗,那是想姑爷想的,你还没喝过酒阁的起泡果酒吧,我跟你说,味道那叫一个绝,不喝几杯都对不起你是小姐的嬷嬷。” “哎,你们两个小丫头懂什么,也罢,我就等上一刻钟,尝尝秦家的酒。”紫云嬷嬷笑着叹气,她也不是老古板。 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小姐和秦初已经定下婚期,还有一个月就要成亲了,就是乱来也没什么,再说一刻钟的功夫,也来不及怎么样。 她放宽了心,被两个小丫鬟劝着尝了尝果酒,而后便欲//罢/不能,舍不得放下杯子。 怪不得那么多大家小姐都喜欢往秦家酒阁跑,要是她,她也天天来,滋味实在是太好了。 罐子与绿药对视一眼,不停给紫云嬷嬷续杯,不一会儿几壶酒下肚,紫云嬷嬷红着脸庞喝得上头。 “几时了,是不是该叫小姐回府了。” “还早着呢,半刻钟都没到呢,嬷嬷你再尝尝这个味道。” 楼上,雅间。 丘瑾宁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秦初的衣服:“我们的衣服是一起做的?” 秦初伸手搂住她,凑到耳边:“下回穿那套红白相间的裙子来,我穿黑红相间的,也刚好配在一起,就像今天的衣服一样,我们这叫心有灵犀。” 她让罐子给丘瑾宁准备了七八套衣裙,件件都跟她相配。 就算颜色配不上,图案也能配得上,不管丘瑾宁怎么穿,都能与她相映成趣,这叫事在人为,默契也是可以用心迎合的。 她真聪明。 丘瑾宁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戳了戳她的衣领:“这么着急叫我来是为了何事?” 秦初不语,直接抱起她往里间走。 丘瑾宁这才发现,她们常聚的雅间换了格局,不仅用屏风隔出了一个小小的里间,还在里面放置了床榻、被褥、枕头,一应床上用品,准备齐全。 被轻轻放到床上,不等她回神,秦初便握着她的两个手腕,举过头顶,整个人压了过来。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眉间、鼻尖、唇角,落入脖颈。 秦初咬着丘瑾宁的衣领,用力扯开一些,吻/了/吻她的胸口。 “秦初-唔-” 话未出口,便被人吞入齿间,秦初忘情地吻着,软玉在怀,馨香扑鼻,她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迷糊了。 “丘瑾宁,你上次说的两次,今日便给我吧,我好想你。” 秦初亲着丘瑾宁的耳朵,低声哄着,还有一个月才能成亲,丘瑾宁还要去户部当值,她们一周才能在酒阁见一次面,怎么能简单说几句话就行呢。 不做点什么岂不是浪费了她对雅间的布置。 【作话】 “明日移舟过洞庭,兰花斑竹绕沙汀。”-杨基《舟抵南康望庐山》? 第68章 雅间紧锁着房门, 几扇窗子都关着,只留一个略高的小窗斜斜开着,不时吹进来一丝清风, 吹来外面朱雀街上的喧闹。 丘瑾宁抬眸, 秦初目光泛着异常明亮的光彩,两人对视了一瞬,她轻轻偏过头去。 “-不许进去-” 只是在外面, 她已是有些受不住, 若是放任这个人胡来,今日都未必能回府了。 秦初眼神里的光彩黯了黯, 只能浅尝辄止,丘瑾宁的一次和两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吗? 难道丘瑾宁喜欢‘口’? 秦初明悟了什么。 和上次一样, 跪到了床边。 床上的人双手紧紧攥着薄被, 盖住了滚烫的脸颊。 隔绝了视线, 仿佛能少些羞意。 “秦初-” “乖-外面听不到的。” “秦初-” 外面,偶尔传来喧闹声。 楼下的小丫鬟哄着嬷嬷喝了一杯又一杯, 酒壶空了一壶又一壶。 时间走过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对于喝醉的人来说好似只过去了一瞬, 又好似时光漫长, 长到这一刻钟怎么也没有尽头。 雅间里, 响起一阵阵带着哭腔的求饶。 起初尚能连成字句, 后来便只剩绵弱的啜泣- 低哑的哭声- 勾/人的求饶声- 回荡- 红着双眸的人委屈又可怜, 泪光点点, 却得不到恶魔的丝毫同情… 丘瑾宁死死攥着床单, 她试图挣扎过, 两只脚腕却被扣住,提不出一丝抵抗的力气。 “秦初-秦初-” 太阳不知何时从东边移到了正南。 初夏的天清爽宜人,正午的阳光洒进酒阁,落在醉倒的紫云嬷嬷身上。 房间里,秦初抱紧怀里的人,轻轻给丘瑾宁擦去眼角的泪。 “怎么哭成这样,若是成亲了,你还不得天天哭,我要心疼死。” 丘瑾宁埋首在她怀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缓过神来,她微微低头,抓起秦初的手,在手腕上用力咬了一口。 “嘶-疼死我了。” “你一点也不心疼,说好的两次。” 秦初一脸无辜:“是两次啊,我的两次,丘小姐这么不中用,以后可怎么办。” “不许说,登徒子-”丘瑾宁又去咬秦初的手腕,见她嘴上叫疼,却又不躲闪,心底一软/松了口,轻轻亲了亲那咬过的红痕。 秦初一把按住她的头:“不许乱动,不然我可不保证会不会再来,别一会儿又哭红了脸。” 丘瑾宁一滞,似是被吓住了,有些羞恼地往秦初怀里蹭了蹭。 “饿不饿,吃过饭再回去吧。”秦初亲了亲她的额头,小声询问。 “嗯。”丘瑾宁轻轻应了一声。 秦初摸了摸她的发顶,让她在床上再躺一会儿,自己出门去叫酒菜。 房门一打开,左右两个丫鬟便虎视眈眈地往她身后瞧。 “你们干嘛,跟两个门神似的,吓我一跳。” 罐子神神秘秘道:“小姐,紫云嬷嬷被我们灌醉了,已经吩咐马车把她送回侍郎府了,你跟丘小姐尽管互诉衷肠,有奴婢在,谁也坏不了你的好事。” 有她这个未来大管家坐镇守门,那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谁也别想进来打搅两位主子。 绿药不甘示弱道:“姑爷,是奴婢跟罐子一起灌醉的紫云嬷嬷,我家小姐呢?” 可恶的胖丫鬟,邀功只顾自己,竟然敢落下她,可恶之极。 等她以后做了大管家,一定赏胖丫鬟板子。 秦初忍不住笑了笑:“知道了,这次给你们两个记大功,去端些饭菜来,丘小姐没事,就是有点饿了。” 两个小丫鬟便去后厨张罗饭菜,端到雅间里去,却没见到丘瑾宁。 绿药眼神询问,她家小姐呢?不会是被秦大草包藏起来了吧。 秦初干咳一声:“那个,丘小姐方才犯困,这会儿可能还睡着,你们先出去吧,赶紧也去吃个午饭,我这就叫醒她。” 打发两个小丫鬟出门,秦初便绕过屏风去唤人,本以为丘瑾宁是太过羞赧,还躲在被窝里,没想到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人真的睡过去了,睡容疲倦,似是累极。 秦初无声笑了笑,无奈又心疼,她的丘小姐似乎有些敏感过头了,看来要多锻炼啊,没错,要多锻炼。 守着丘瑾宁睡了半刻钟,秦初担心饭菜凉了,也担心丘瑾宁回去晚了不太合适,便轻轻亲住她的嘴角。 “秦初-不要了-” “好好好,乖,不要,快醒醒,吃点东西回府再睡,不然你爹娘该来找我要人了。” 丘瑾宁这才沉沉地撑开眼皮,一起身,腰间便是一酸,她不由嗔了秦初一眼。 秦初便去给她揉了揉腰,扶着人起来,又递衣服又给穿鞋的,好不殷勤。 拥着人走到桌前,她直接抱着丘瑾宁坐到自己腿上。 丘瑾宁扭身躲开:“不许乱来,好生吃饭。” 秦初微笑道:“我抱着你吃也能好好吃饭啊。” 丘瑾宁又嗔了她一眼:“那你怎么吃。” “我看着你吃就行,你饱了我就饱了。” “胡言乱语,不知羞的登徒子。” 美人搭配美食,秦初吃得一脸餍足,又抱着人温存半天,才依依不舍地送丘瑾宁出门。 主仆来的时候是三个人,如今紫云嬷嬷已经被马车送回侍郎府,丘瑾宁与绿药便没有拒绝秦初的好意,让秦府的马车送她们回去。 马车上,绿药小心打量着自家小姐的神色:“小姐,等会儿万一被老爷和夫人瞧见秦府的马车,不会说咱们吧。” 丘瑾宁揉了揉眉心,一脸倦意:“无妨。” 她也想走回去,奈何腿脚有些发软,再走那么长的路,怕是第二天没有多余的力气去上衙了。 都怪那个登徒子,好似怎么都要不够… 绿药眼神闪了闪,面上欲言又止。 丘瑾宁留意到她的神色:“还有何事?” 绿药便大着胆子道:“小姐,姑爷是不是欺负你了?这可不行,你们还没成亲呢,以后要成了亲,还不得欺负死你,小姐你别纵着姑爷,回去就跟老爷夫人告状,看她还敢不敢。” 都把小姐欺负哭了,眼睛红红的,可恶的秦大草包,跟胖丫鬟一样可恶。 秦大草包欺负小姐,胖丫鬟欺负她,主仆两个都是大坏蛋。 丘瑾宁神色僵了僵,看向一边:“她没欺负我。” 至少不是小丫鬟理解的那种欺负,那种事怎么能告诉爹娘呢。 不过,绿药提醒了她。 当晚,侍郎府。 丘侍郎和丘夫人等着女儿来一起开饭,却被小丫鬟告知女儿已经歇下了。 丘夫人看了眼天色,这么早就睡了? “紫云嬷嬷呢,叫她过来。” 绿药又答:“紫云嬷嬷也歇下了。”紫云嬷嬷是真的睡了,晌午回来到现在还没醒酒呢,至于小姐。 小姐说她今天不宜与老爷、夫人一起用饭。 小丫鬟也想不通为什么,怎么感觉小姐今天生怕被老爷和夫人看到似的。 绿药琢磨了半天,琢磨不出个所以然,回去也早早睡了。 多操心老得快,小姐既然说秦大草包没欺负她,那就是没欺负,她家小姐才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 丘侍郎满腹心事地用过饭菜,散步到女儿院外,见书房还燃着灯,便走了过去。 他有要事想和女儿商议一番,结果女儿没来用晚饭,这心里揣着事,就睡不着想来看一看,没想到女儿还没睡下,兴许是小睡了一觉,又醒了。 书房里,丘侍郎见女儿一脸倦意,眼角都泛着红,不由关心道:“虽说今日事今日毕,但也别累着自己,你才到户部当差,一时适应不过来,也在所难免。” “是,女儿晓得。” 丘侍郎点点头,叹气道:“明日,我打算运作一番,把你大哥送出京去,他如今与大皇子来往过密,为父心里不踏实。” 丘瑾宁抬头,神色凝重了一些:“爹爹打算怎么运作,大哥万一不答应怎么办?” 能把大哥送出京去,免得他牵涉进皇位之争固然好,可丘首安肯吗? 丘侍郎神色一肃:“我是他的上官,还是他的亲爹,容不得他不答应,若是他再糊涂,老夫打断他的腿,就跟秦家那个秦末一样,把人赶得远远得,省得不清净。” 如今大皇子与三皇子势如水火,女皇的心思又难猜,他实在是担心儿子牵扯太深,再累得全家全族跟着倒霉。 古往今来凡是掺和到皇位之争的,有几个善终,从龙之功是惹人馋,可到最后别吃不到肉,还成了炮灰,先倒霉的总是下面这些着急站队的人。 把儿子送出京去,是为了丘家好,为了女儿好,也是为了儿子好啊。 丘瑾宁不像丘侍郎这么乐观,大哥如今还能听得进劝吗,当值这么几天,连家也不回一趟,好似忘了他还有家人,忘了爹娘都已进京。 “爹爹当心,大哥容易意气用事,千万不要适得其反。” 丘侍郎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反,这件事为父去安排,你就不要牵扯进来了,免得那混账再嫉恨于你。” 他做了几天吏部侍郎,儿子就做了几天下属,整天跟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哪把他这个爹爹放眼里了,以前真没看出来,他的儿子还是个得志便猖狂的,以为有大皇子撑腰,就没人敢管了吗。 那就让他这个当爹的来管上一管。 待丘侍郎离去,丘瑾宁便吹熄烛火,也离开了书房。 回房。 一躺到床上,她便觉得身子酸/软,好似还未从白天的余/韵中抽/离出来,就连心中也萦绕着酸酸甜甜的情绪。 丘瑾宁伸出手捂住发烫的脸,闭上眼睛:“登徒子-” 【作话】? 第69章 第二日, 丘侍郎一上衙就去找自己顶头上司,想着自己这几日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差事,给儿子准备的差事。 吏部尚书姓常, 寒门出身, 女皇深谙制衡之道,六部中最重要的两部,户部给了权贵推崇的世家, 吏部则给了自己一手提拔的寒门。 一个占钱, 一个占权。 “派丘首安跟着去平蛮州考察各县官吏,平蛮州乃我朝唯一的自治州, 地处偏远,每三年派人去视察一次, 今年刚好到时间了, 丘侍郎有心了。” 常尚书若有所思, 丘首安是这位新上任的侍郎之子吧,为人父母者能为儿女考量到这种地步也不容易啊。 他身为一部尚书, 自然看得清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丘首安依附于大皇子,妄想从龙之功, 而丘侍郎这个当爹的只想远离是非, 倒是不糊涂。 丘侍郎拱手相求:“犬子年少轻狂, 尚需历练, 只需让他做个打杂的就行, 还望大人成全。” 常尚书沉眉:“丘侍郎可知, 平蛮州乃荒蛮之地, 局势复杂, 这一去没有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 便是有什么意外也是说不准的。” “下官明白,犬子少经风雨,正需吃一吃苦,来日方可为朝廷效力,若有意外,是他造化不好,下官绝无怨言。”丘侍郎铁了心要把儿子送出京城,只要不把命丢了,都好过在京城,整日叫他提心吊胆。 常尚书叹气道:“非是本官不近人情,而是此事由不得本官做主啊,大皇子给吏部打过招呼,要重用令郎。” 他自然是不怕大皇子的,对这些权贵出身的人,向来不假辞色,但他也不想得罪大皇子,皇位最终花落谁家,还未可知,事事需慎重啊。 丘侍郎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思索片刻,试探道:“大人,丘首安是吏部郎中,下官是吏部侍郎,若是有事指派他…” 常尚书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道:“他既是你的下属,丘侍郎当然有权指派。” 丘侍郎心里顿时有了数,儿子可以派走,但不能是常尚书牵头,这是不管什么后果,都要他一人承担。 回头就把儿子叫道了跟前:“过几日吏部要派官员去平蛮州视察,你一起去吧。” “爹!儿不去。” “我是你的上官,指派职务还要听你的不成,这平蛮州你不去也得去。” “爹,我去平蛮州对您有什么好处,您就一点也不见得儿子好吗?”丘首安握紧双拳,盯着丘侍郎,满心愤懑。 丘侍郎直接起身踹了他一脚:“滚出去,不知好歹的东西。” 父子俩不欢而散,一下衙,丘首安就跑去了大皇子府。 平蛮州那种荒蛮之地,这种苦差事他才不干。 丘侍郎冷眼瞧着他的背影,心下狠了狠,若这个混账还敢乱来,他就不得不效仿秦老爷了。 竖子无状,屡教不改,当逐之。 回到府中,丘侍郎坐等右等,等不到女儿归家,不由派人去询问。 问了才知,女儿还在户部核对账目,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户部大堂,丘瑾宁左手拨着算盘,右手提笔不停。 来户部几天,她尝到了一丝无可奈何的滋味。 多番留意才知,户部尚书陆大人曾与二皇子来往频繁,若是只想着给二皇子报仇,陆大人当然不敢明着来。 毕竟丘瑾宁是状元,是女皇亲自指来户部的。 陆大人不怕得罪女皇,如此针对于她,只有一种可能,恐怕是得了女皇的授意。 忙到深夜掌灯,丘瑾宁看着一摞还没有核对完的账册,收拾一下带出了门,看来今晚是不用睡了。 出了户部,她便看到秦府的马车停靠在路边,心底顿时一暖。 马车上,秦初接过账册:“我派罐子去侍郎府寻你,都听绿药说了,你还有多少账目没核对完,都拿来。” 丘瑾宁迟疑了一下,想到秦初的算学能力,回身又去抱了一摞账本出来。 秦初把她送回侍郎府,留下账本:“我明早就让罐子把账册送来,不耽误你上衙,快回去好好歇着。” 丘瑾宁听得心底熨帖,柔声道:“不急,还有时间,你别累着。” 秦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一点也不累,我怕你受不住。” “登徒子-”丘瑾宁瞬间意会,嗔了秦初一眼,转身回府。 秦初目送她进门,便迅速回府,打算挑灯夜战,还拉来了便宜老爹。 秦老爷读的书不多,但纵横商场几十年,记账的本事无人能比。 父女两个,一个用心算,张口就报出结果,一个奋笔疾书,按照表格所列一笔笔记下。 忙活到半夜,两摞账册才核对完。 秦老爷放下笔,伸了伸懒腰:“哎呦,累死我了,你可真会给老夫找活干,多少年没这么用功过了。” 秦初给秦老爷揉着肩,笑道:“爹爹辛苦了,我们双剑合璧,尚要忙活这么久,若是瑾宁一人,要忙到什么时候,我实在是怕她累着。” 秦老爷没好气地吹了吹胡子:“你倒是心疼她,就不心疼心疼为父,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折腾。” “爹~”秦初软语撒娇,心底早已把秦老爷当作了自己的亲生父亲看待。 秦老爷耸耸肩:“好了,别揉了,手下没个轻重,我的宝贝闺女哪是会伺候人的,你做得对,是不该让自己媳妇累着,她一个姑娘家在官场上也不容易,能帮就多帮帮吧。” 虽然丘侍郎也在六部任职吧,但父女俩一个在吏部一个在户部,想干涉也是有心无力,丘瑾宁眼下只能靠自己。 秦初笑笑:“是,女儿下次还找爹爹帮忙。” 有便宜老爹相助,记账事半功倍。 秦老爷嘴角抽了抽,倒也不必这么想着他。 次日,罐子一早就去侍郎府送账册,还帮秦初带了话:“我们小姐说了,以后再有算账的事,丘小姐你就不要操心了,都交给她,我们小姐算账的本事,一个顶八个,别人忙活一个月,小姐半天就搞定。” 小姐无人能敌,什么事都不在话下。 丘瑾宁见小丫鬟说着大话,笑笑点头:“是,我知道你家小姐最厉害。” 罐子骄傲地扬了扬头,那是当然,丘小姐真有眼光,慧眼识珠啊。 回到户部,丘瑾宁便把核对完的账目送到陆大人面前。 “大人,下官已经把去年的进项和支出都核对好了。” “这么快?”陆大人不自觉地惊讶一声。 他特意吩咐了户部众人,各司其职,不许插手同僚的事,为的就是让丘瑾宁找不到人帮忙,没想到此女能力了得。 他随手抽出几本,条条清晰,笔笔清楚,真的都算好了。 陆大人轻咳一声,唉声叹气道:“丘郎中大才啊,若是你早日来户部,本官也不用这么辛苦了,下面的人都不中用啊,前年账册的也等着人核对呢。” “大人稍等。” 丘瑾宁转身,又去抱了一摞账册来,往桌子上一放。 陆大人面露诧异:“这是?” 丘瑾宁淡淡道:“前年的也核对好了。” 她料到了会有这么一遭,所以在昨日秦初找来时,未雨绸缪,就是辛苦了那个人。 陆大人愣了愣,回过神来勉励几句,便带着账册进了宫。 御书房,女皇翻了翻账册:“陆爱卿,这都是丘瑾宁一人核对的?” “回陛下,臣没有让任何人帮忙,丘郎中算学造诣惊人,以一人之力,短短几日便核对完了。” 这要是交给户部其他人做,全部跟着忙活,八天也不一定能干完,丘瑾宁一个人只用了五天就完事了。 要不是随机抽查的几本都没有问题,他也难以置信。 “字迹不对,你确定她没找人帮忙。”女皇看着账册上的字迹,明显是两个人的,一个清隽有力,她见过,应是出自丘瑾宁。 另一个笔锋圆滑,一看就是个记账老手。 陆大人一滞:“臣每日都看着她核对完才下衙,就昨晚早一步回了府,这一宿的功夫,她找帮手也没那么快啊。” 若不是丘瑾宁昨天等黑了都不走,他也不会先行离开。 女皇默了默,派去盯着侍郎府的人也没发现任何异常,没有一个账房先生登门,丘瑾宁下了衙也没去别处,唯一见过的人就是那个叫秦初的女子。 手下人多留了个心,也跟去秦府盯了盯,并没有看到大批账房先生进秦府的门。 看来那个秦初也是能人一个,能想出表格记账之法,也难怪了。 丘瑾宁虽挑了个女夫君,但秦初明显不是庸才,凰女倒是眼光独到。 “退下吧,今后不必再为难于她,寻个机会提拔一番。” 陆大人跪恩,回去的路上半晌不能平静,丘瑾宁如今是户部郎中,再提拔就是侍郎了,年仅二十一岁的女侍郎,在百钺史上还没有先例。 陛下这是有多看重丘瑾宁啊,亏他一开始得了女皇授意的时候还以为能出口闷气,没想到是此女个入了女皇的眼,根本惹不起。 倒是他,早早押宝了二皇子,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良禽择木而栖,看来要早做打算啊,大皇子看着比三皇子更有机会… 没几日,户部在核对往年账目时,被发现出了纰漏,而发现纰漏的人正是丘瑾宁。 户部尚书陆大人为丘瑾宁请功,女皇连赞此女大才,提了她为户部侍郎。 丘侍郎一听到消息就赶回去问女儿:“瑾宁,户部的账目真是你发现的纰漏?”这也太巧了吧。 丘瑾宁微微点头,又摇了摇头:“是我发现的没错,但也只能是我发现。” 因为陆大人只安排了她一人核对,还不让人相帮,别人要发现也没有机会。 事出反常必有蹊跷,她被提拔得太蹊跷了。 【作话】? 第70章 书房里一片安静, 听完丘瑾宁的话,丘侍郎沉沉叹了一声:“你大哥的事也没成,那个混账竟然真的去找大皇子了, 说起来, 大皇子就在户部当差,没为难你吧。” “大皇子极少来户部,还未曾在户部遇到他, 那大哥的事怎么办?” “还需好好想想, 这个混账若再执迷不悟,我就学亲家, 学秦老哥把他逐出家门。” 丘瑾宁见丘侍郎动怒,温声劝道:“爹爹您别着急, 事情不是一下就能办成的, 咱们慢慢想办法。” 丘侍郎闻言缓和了一下神色:“你说得对, 为那么个混账着急上火不值得,明日休沐, 你可要去秦府?” “不去。” 听女儿这么说,丘侍郎笑了笑:“想去就去,你娘整天念叨的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规矩, 听听就行, 不必事事遵从。” 丘瑾宁的眼底闪过一抹不自然:“是。” 她是不去秦府, 但她每次休沐都会去秦家酒阁与秦初见面, 四舍五入, 与去秦府没什么差别。 翌日用过早饭, 丘瑾便宁带着小丫鬟绿药出了门。 丘夫人派人去喊来紫云嬷嬷:“让你跟着瑾宁看护一二, 怎么没跟她出门。” 女儿每七日才休沐一天, 好不容易能出去透透气, 自然不该拦着,可她担心女儿成亲前去见秦初,犯了忌讳。 紫云嬷嬷尴尬了一下:“小姐感念老奴年纪大了,特意没让老奴跟着伺候。” “不是因为你喝酒误事?”丘夫人目光怀疑地打量着紫云嬷嬷,女儿上回休沐,做主子的还没回来,做嬷嬷的先醉着回来了,她已经听说了。 紫云嬷嬷脸色一肃:“不是,老奴不曾给小姐误事。” 天哟,她跟绿药那个小丫鬟在一起混久了,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了。 好在丘夫人也没追究,挥挥手让她退下了。 秦家酒阁,门外一主一仆跟上次一样,翘首以盼。 见到人,秦初目不转睛地盯着丘瑾宁,一时开心,连打招呼的话都忘了说。 还是罐子反应快,替主子开口:“丘小姐,你可算是来了,我们小姐都站了快一个时辰了。” “别听她胡说,我刚出来,没站一会儿。” 丘瑾宁淡淡瞥了一眼她的左腿,去挽住住秦初的胳膊:“往后就在雅间里等着,站那么久不累么。” 秦初笑着摇头:“不累,一点也不累。” 进了雅间,秦初就抱住丘瑾宁想往里间走,却被怀里的人捏了捏胳膊。 力道不轻不重,像被不听话的小奶猫挠了一下, “先坐下,有正事。” 秦初便抱着她坐下:“好,听丘小姐说正事。” 她打量着丘瑾宁的打扮,嘴角笑意渐浓,果然记住了她上次的话,穿了相称的衣服来。 丘瑾宁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打量,面上微红:“衣服是绿药挑的,凑巧了。” 一身红白相间的襦裙,衣服的边角上面用金线绣着寥寥几片银杏叶,错落有致地排列。 鲜亮的颜色衬得怀中人肤白如玉,精致的眉眼间虽透着一丝清冷,但映衬着脸上突然出现的羞红,带出了一股慵懒春意,让人见之心动。 秦初看着她的脸,舍不得移开视线:“好,你说凑巧就是凑巧,等下给绿药看赏。” “登徒子-”丘瑾宁扯了扯她的衣领,埋头蹭了蹭,脸颊悄悄红透。 正事是指她突然被提拔为户部侍郎,以及没能成功送出京的丘首安。 听她说完,秦初蹙了蹙眉:“你说女皇到底是真的想重用你,还是打得别的主意。” 丘瑾宁摇摇头,伸手抚平秦初的眉头:“让你少皱眉,这么年轻都有抬头纹了。” 秦初低笑,握住她的手指到嘴边亲了亲:“是是是,在下哪比丘小姐绝色出尘,姿容脱俗,怎么皱眉都好看。” 丘瑾宁抿唇,低头嗔了一眼,静静搂住了秦初的肩,眼底划过淡淡柔情。 这个登徒子,惯爱说一些哄人的话。 秦初抱紧怀里的人,微微挑了挑眉:“你说丘侍郎有意与丘首安断亲,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大的谋略她没有,小主意嘛,倒是不少。 丘瑾宁的手指勾着她的衣领,指尖绕了绕:“什么主意?” 秦初扬唇,握住她的手指,循着那修剪整齐的指甲,轻轻摩挲:“把耳朵凑过来,我小声说给你听。” 丘瑾宁不疑有他,偏过头去,刚凑上耳朵,便感到耳垂一热,被人用嘴角含/住。 她顿了顿,忍着耳边的轻/痒,手指用力戳了一下秦初的肩头。 “快说正事。” “先办完-正事再说-”秦初亲着她的耳垂,声音含糊不清。 “秦初,痒-”丘瑾宁侧头躲开,耳朵红透,看不出是被亲的,还是羞的。 秦初心头也痒,抱着她耳语几句,把人放开,去叫门外的两个小丫鬟进来。 丘瑾宁按照秦初说的,吩咐绿药一番。 听完她的话,绿药站着没动,一脸为难道:“小姐,奴婢一个人干这种事有点怕,不如让胖丫鬟陪我去吧。” 她没干过坏事呢,也没打过人。 小姐怎么跟秦大草包学坏了,竟然让她去堵大少爷,还要打一架,她心里没底啊。 挨不挨揍事小,万一坏了小姐的大事就不妙了。 罐子一听,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这点小事,我一个人就成。” 秦初瞪了她一眼:“关键是绿药,一定要让人知道丘首安对绿药动手了。” “小姐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办,就交给我们吧。” 罐子继续打包票,不就是嚷嚷开吗,她的嗓子跟她的武力一样,一个顶八个,扯开嗓门一喊,这种小事根本不在话下。 目送两个小丫鬟信誓旦旦地出门,丘瑾宁有些担心道:“此事能成吗?” 秦初走过去,弯腰拥住她:“放心,有罐子在,小丫鬟厉害着呢,一个能打八个。” 丘瑾宁轻笑:“是,跟她的主子一样厉害。” 这主仆俩说大话的语气真是如出一辙。 “丘小姐是指我哪方面厉害,要不要再领教一番。” 秦初亲了亲丘瑾宁的耳朵,心底感叹,丘瑾宁真需要多锻炼锻炼啊。 她抚了抚丘瑾宁的头发:“乖,我教你。” 丘瑾宁茫然抬头,双眸清透,眸光璀璨。 教?怎么教? 秦初笑了笑,凑到她耳边:“循序渐进…” 话还没说完整,就被丘瑾宁用手捂住了嘴。 “不许说-” 秦初拿开她的手,弯腰把人抱起来,语调里带着宠溺的笑:“好,不说。” 说着,人便往里间走。 丘瑾宁扯了扯她的衣领:“今日不行,快放我下来。” 秦初快走几步,把人放到床上:“怎么了?不舒服吗?” 丘瑾宁下意识地抓住床单,抬眸望着秦初,话到了嘴边却又觉得些难以启/齿。 一双眼睛似羞似恼,勾/魂/夺/魄。 秦初坐到她身边:“还有什么话还不能跟我说?嗯?” 丘瑾宁的手从抓着床单变成了攥住秦初的衣角,沉默了片刻,才低低道:“等到成亲了再- 不然,回去之后难以入睡。” 那晚回府- 一闭上眼睛仿佛就又回到了这一方雅室里,脑海里萦/绕着秦初的眉眼。 是秦初跪到床边- 叫人难以入眠- 秦初呼吸一滞,眨了眨眼睛:“怪我,等到成亲以后就好了,到时候我夜夜陪着你,保你好眠。” 丘瑾宁弯唇,又飞快绷直唇角,语气低了低:“不怪你,所以待成亲以后再-好不好。” 秦初轻笑着抱住她:“好,我怎么舍得让你睡不好,我就搂着你躺一会儿,等两个小丫鬟回来。” 丘瑾宁淡淡点头,结果才背对着秦初躺下,身后的人便不老实。 她扣住秦初的手,哑声拒绝:“秦初-” 秦初亲着她的后/颈,小声哄道:“我不乱来,乖-” 既然答应了不乱来,她自会言而有信,但美人在怀,提前收一点点利息,总不算食言吧。 再说她也是为了帮丘瑾宁多锻炼啊… 怀里的人默默松开了手,心里一软,到底还是想纵着她。 另一边的京都路上,两个小丫鬟一起来到丘首安的府外,认了认大门,便顺着大路往御街那边走。 她们都打听清楚了,吏部和户部的休沐日就隔了一天,丘首安这会儿还在吏部当值,这几天都会回府用午饭。 原因无他,因为他得了大皇子的赏赐,前两天大皇子赐给他一房美妾,丘首安心里头惦记着跟美妾快活,每天正午都会回府一趟。 所以,她们只要去御街口守着,准能等到人。 两个小丫鬟守在御街口,罐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吐槽:“要我说你们丘家大少爷就是个大色鬼,才当官几天就纳了一房美妾,顾家长女那么娇媚的模样还拴不住他的心,丘家的家风不行啊。” 丘首安比她家小姐差远了,她家小姐自打上元节那晚醉酒醒来,真的是男人不沾,女人不近,后来啊,好像就只围着丘瑾宁转了。 绿药默默翻了个白眼:“大少爷是大少爷,小姐是小姐,我们老爷这么多年只有夫人一个,小姐也-也只有秦大草包一个,大少爷是长歪了,眼瞅着他就不是丘家的人了,跟我们丘家的家风才没一点关系。” 大少爷向来好美色,就因为这种事儿,以前在九曲县时,老爷都不知道气过多少回了,可是有的人啊就是劣性不改,见一个爱一个,别的不行,喜新厌旧第一名。 这种人啊就是欠收拾,最好打断腿,跑不出去,就老实了。 【作话】 请审核不要过度联想,啥也没干,谢谢!? 第71章 阳光正好, 很快就到了正午。 丘首安一到午饭时间便匆匆离开吏部,大皇子前几天送了他一房美妾,名唤柳娘, 不仅温柔体贴, 还有些小情趣,比顾氏强多了。 有大皇子护着,爹爹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所以他这两天过得尤为惬意。 哪怕回府一趟就没了午休的时间, 心里还是忍不住惦记着他的柳娘。 因为出了御街往左一拐就是京都路,来往鲜少见马车, 丘首安便也学这条街上的各位大人,走走路回府, 不然总坐着也不好。 脚下匆忙, 从御街拐到京都路上, 各家都在用午饭,路上几乎没见人。 他心里想着柳娘, 连身后跟了两个小丫鬟也没发觉。 “大少爷!” 一声熟悉的呼喊让丘首安停下了脚步,他回头一看,见是绿药, 便耐着性子问了句:“何事?” 喊他的是服侍小妹的贴身大丫鬟, 他认识。 至于另一个, 也面熟, 好像是秦家总跟在秦初身边的那个胖丫鬟。 哪知罐子直接冲上来就是一巴掌, 把丘首安打懵了。 “绿药, 快跑, 吏部丘郎中强抢民女啦。” 一声尖叫, 刺破了京都路上的宁静, 各府守门人纷纷探头看过来。 丘首安反应过来,一脚踹开罐子:“贱婢,瞎嚷嚷什么。” 罐子就地一坐,顿时哭喊开:“来人啊,救命啊,吏部郎中杀人灭口啦。” 就在丘首安微愣之际,绿药已经扯乱了头发往街头跑去,边跑便哭,一路往朱雀街上的秦家酒阁冲。 这边罐子抱着丘首安的腿不撒手,那边绿药已经跑进了朱雀街。 她因为跑得太快,还摔了一跤,有好心的大娘扶她起来。 “丫头没事吧,这是怎么了?”跟逃命似的。 绿药一边哭一边道:“我是丘侍郎府的大丫鬟,替我家小姐去给大少爷传话,没想到大少爷见街上无人,竟然对我-对我-我不活了。” 她提起裙子掩面又跑起来,脸上的表情差点收不住。 这个时候,绿药对胖丫鬟生出了一股敬佩,这种活儿果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她差点没哭出来。 她哭喊着冲进酒阁,惊动了满堂贵女自不必说,秦初与丘瑾宁见小丫鬟跑回来一个,便兵分两路。 秦初带着人去京都路支援罐子。 丘瑾宁领着绿药去吏部找丘侍郎。 京都路上,罐子抱着丘首安的腿,哭号不止,引得各府都派了人来观望。 “贱婢,快松手。” 罐子哭声一滞,往地上一躺,露出胸前大大的脚印:“哎呦,我喘不过气来了,吏部丘郎中要把我打死了。” 丘首安见她松手,提腿就走,免得教人看笑话。 先回府,再打发人去侍郎府问问怎么一回事,小妹想做什么。 见丘首安走了,地上只躺着一个小丫鬟,对门的一个老妇人凑过来:“丫头,你是哪家府上的,吏部丘郎中怎么你了?” “他当街强抢不成想杀我灭口。”罐子坐起来,抹着泪,小姐怎么还不来,再不来,她就哭不出来了。 老妇人一听,打量了一下罐子,有些不信,这么圆润,勉强算是眉清目秀,吏部郎中这么饥不择食的吗? 罐子见她眼神不对,心里一突:“他要抢的是丘侍郎府上的瘦丫鬟,女状元丘瑾宁知道吗,就是伺候她的贴身丫鬟,那个瘦丫鬟有丘状元的三分美貌,没想到吏部郎中色//欲/熏心,连亲妹妹的贴身丫鬟都不放过,我是路见不平,无辜被殃及啊。” 可恶,老婆婆什么眼神,瞧不上她咋地。 她瘦下来一点也不比绿药差,以前也是眉眼清秀的小丫鬟一个,这不是跟着小姐整天吃香的喝辣的,没管住嘴吗。 老妇人一听丘瑾宁的名讳,登时信了,状元游街那天,她也去看了,丘瑾宁一身红色状元袍,模样那叫一个天姿国色。 能有丘瑾宁三分美貌的小丫鬟,长得必然不差,这就对了。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吏部郎中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能当街抢你个胖丫头啊。” “以这小丫头的长相是不至于。” “是啊,这就说得通了。” 围过来的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罐子:“…” 她好想打人怎么办,算了,小姐说要敬老爱老,忍住忍住,不跟这些没眼光的人计较。 就在罐子努力挤眼泪的时候,秦初终于带人赶到了。 她是来支援小丫鬟的,本以为丘首安会为难罐子,没想到他竟然放任不管。 这是心大?还是根本没把小丫鬟们放在眼里? 殊不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往往不起眼的人,才容易出其不意,给人以致命一击。 “小姐,你可来了,吏部丘郎中他差点没一脚把奴婢踹死。” 罐子抱着秦初的腿哭得情真意切,小姐可算是来了,再不来她眼泪都挤不出来,还听这群没眼光的人对她评头论足,迟早要穿帮。 秦初把她扶起来:“没事了,跟我回去。” 丘瑾宁那边想必已经找到丘侍郎了,她在这里也不好说什么,不如避嫌。 那边,丘侍郎听完女儿的话,心里有了成算:“你带绿药回府,今日就不要出门了,为父去去就回。” 去哪,当然是去找混账儿子,还要带够人。 女儿这个法子虽然不入流,但只要利用好了,未必不能成事,他现在就去添一把柴,好让火烧起来。 京都路上,原本才散开的人,一见丘侍郎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走来,手里还握着棍棒,顿时兴致高涨,还有后续? 有热闹看了! “让那个混账出来。”丘侍郎扫了一眼门口的小厮,神色冰冷。 “爹爹来找我?还拿着棍棒?”丘首安放开搂着柳娘的手,不由沉思,看来是为了小丫鬟的事来的。 那就不用担心了,他又没干什么,平白被人打了一巴掌,脸还疼着呢,跟爹爹说清楚就好了。 他想得简单,没成想一出门,就听丘侍郎沉声道:“上前来,到为父跟前来。” “爹爹,您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闭嘴,过来再说。” 丘首安看了眼丘侍郎手中的棍棒,腿不自觉地抖了抖,又看了眼围观的众人,他莫名找到一些底气。 这么多人看着,爹爹若是顾及颜面,肯定不会动手的。 哪知丘侍郎这次是特意打给众人看的。 待丘首安走近,他直接一棍棒斜劈下去,打在了混账儿子腿上。 丘首安登时疼得摔倒在地:“爹!” “别叫我爹,往年你就贪图美色不听劝,如今做了官还敢乱来,你这德行如何为民做主,朝廷怎么能用你这种混账,手都伸到你小妹身边去了,老夫今天打断你的腿。” 丘侍郎边打边训斥,恨不得直接把儿子腿打断,一劳永逸,好歹能保住命,还能不给家里招祸。 心里这样想着,他手上愈发用力,丘首安的小厮想去拦,被丘侍郎带来的府丁挡住,见拦不住,他们连忙回去叫少夫人。 等到顾氏和柳娘闻讯赶来,门外已经不见丘首安,一问才知被丘侍郎带走了,想必是回侍郎府了。 当爹的把不懂事的儿子带回家去管教,天经地义,谁也不好多说什么。 顾氏嘴唇颤了颤,回身就收拾衣服去了侍郎府。 丘侍郎顾及她到底是长媳,允她在丘首安身边伺候。 顾氏一脸担忧:“爹爹,大郎他没事吧。” “没死,老夫迟早把他的腿打断。” 顾氏心里一跳,这是没打断?那真是可惜了。 自从进京,她以为丘首安中了探花,自己也跟着富贵,没想到才安省了两天,她的丘郎就变了心,天天宿在小妖精那里,视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于无物。 早忘了当初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这样的男人断了腿才好。 顾氏心底阴郁一片,面上仍旧关切,看到面无血色的丘首安,顿时落出泪来:“丘郎,你怎么样,疼不疼?” 丘首安朝她身后望了望:“柳娘呢,你来做什么,换柳娘来伺候。” 顾氏拿着帕子擦泪,手指攥得指节发白,柳娘柳娘,都这个样子了还想着小妖精… 她眼神闪了闪,坐到床边。 “柳娘一会儿就来,我先给你换药,这是我们顾家祖传的金疮药,药效好着呢。” 丘首安闭上眼睛,老头子下了死手,不养上一些日子,伤是好不了了。 事到如今他也看出来了,爹爹根本不听他解释,或者说老头子是故意找了个借口好拖住他,就为了不让他与大皇子往来。 他与大皇子往来还不是为了丘家,爹爹为何就想不通呢。 “嘶,疼死我了,滚出去,换柳娘来。”腿上传来一阵剧痛,丘首安忍不住怒吼一声。 顾氏诚惶诚恐地退到一边:“好,丘郎你且等着,我这就去找柳娘。” 找小妖精来伺候正好,正好她不用再沾手了。 隔日朝堂上,不等御史弹劾,丘侍郎便主动请罪道:“臣教子无方,竖子无状,不堪为官,臣亦愧对这身官袍,请陛下责罚。” 女皇看完他呈上来的折子,眼神凌厉地扫了一眼:“丘爱卿既已责罚过了,便等人伤好了再行处置吧。” 丘府的家事,不仅闹得人尽皆知,还闹到朝堂上来了,简直胡闹。 丘侍郎跪着不起身:“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女皇盯着他一瞬:“丘爱卿言重了,退朝。” 丘侍郎恍然,事情闹这么大,女皇竟然没有发落他,也没有发落儿子,早知道直接把那个混账的腿打断了,现在回去补一顿打还来得及吗。 这时,大皇子走到丘侍郎跟前:“丘侍郎,本王与令郎情同手足,今日便到府上探望他一番吧。” 丘侍郎拦着丘首安与他往来的事,他自然知晓。 这些个老家伙都傻了不成,与他来往代表了什么,代表了以后会迎来泼天的富贵,不上赶着还拦着,真是不知所谓。 丘侍郎没有拒绝,反正儿子一时半会下不了床,看就看呗。 再者,把儿子带回侍郎府也是为了放眼皮子底下看着,今后伤什么时候好,还不是他说了算。 难不成大皇子还想越过他这个爹把人带走不成。 大皇子确实有这个打算,连借口都找好了,把人接进王府由御医看诊,他就不信拿捏住了丘首安这个长子,丘侍郎还能怎么跟他撇开,凰女还能怎么跟他撇开。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一走进侍郎府,便听见阵阵哭声。 有丘夫人的,有顾氏的,还有柳娘那个妾室的。 丘侍郎加快脚步,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老爷,大郎-大郎他的腿救不回来了。”丘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双手扯住丘侍郎的胳膊。 丘侍郎怔怔无言,胳膊垂了下去,连扶夫人起来都忘了,真的断了… 大皇子心里一惊:“快让令郎跟本王走,王府有御医,赶紧给他看看。” 丘侍郎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看了女儿一眼,丘瑾宁默默点了点头。 他顿时没了周旋的心思:“多谢殿下。” 待大皇子带着丘首安一走,丘侍郎看向顾氏:“扶你娘进屋歇着,都别哭了。” 随后,他看向女儿:“瑾宁,你跟我来。” 父女两个走进书房,丘侍郎深吸一口气,叹道:“首安的腿真的断了?” 是他打断的? 丘瑾宁见爹爹面露自责,忙道:“女儿托秦初找韩御医私下来看过了,确实断了,也接不回来了,但不是您打断的,是有人对大哥的腿下了药。” 她虽然一直想把丘首安送出京去,但从未真的想过去伤害他,那毕竟是她的大哥。 甚至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她就去寻秦初,求了韩御医着便装来看诊,想帮大哥治腿。 得到的诊断却是已经晚了,丘首安的腿原本只是骨裂,可是有人给伤口用了蚀骨的药,就是神仙来了也治不好。 给大哥包扎换药的有娘亲,有大嫂顾氏,还有三皇子送来的那个宠妾柳娘。 哪一个人,她都不好贸然审问,只等着爹爹回来再行商议。 丘侍郎猛然起身:“你说什么,有人要害首安,是谁?” 丘瑾宁淡淡摇头:“给大哥换过药的人只有娘亲、大嫂,还有大皇子送给大哥的那个宠妾。” 话尽于此,这三人中,她首先排除了娘亲。 丘侍郎也第一个排除了发妻,他沉声道:“你娘她肯定不会害首安,去把顾氏和那个柳氏叫来。” 丘瑾宁站着没动:“爹爹,若问不出什么,此事要不要报官,让官府来查。” 报官? 邱侍郎一愣,揉了揉眉:“那你娘?” 报官固然好,尤其那个宠妾还是大皇子的人,但他担心发妻受不住。 丘瑾宁顾虑的也是这一点,怕娘亲再被带走审问,万一受到惊吓… “我先去叫她们二人过来,先问过再说,单独询问。” 若是能问出来自然好,若问不出来少不了要知会衙门。 丘侍郎点头:“先问那个大皇子的人,你大嫂…先别惊动她。” 大儿媳虽然见识短,但也一直懂规矩,知礼节,对儿子事事上心,没给家里添过乱,丘侍郎私心里觉得不是大儿媳干的。 那就只有一个嫌疑人了。 柳娘被叫来书房的时候还在哭哭啼啼,她被大皇子送给丘首安,一是为了伺候,二是为了打探消息,打探丘侍郎和丘瑾宁的消息。 谁知道那个男人是个只顾温柔乡的,连家门都不回一趟,她陪了这么些日子什么也没打探到。 谁成想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真是晦气。 丘侍郎皱了皱眉,不动声色道:“老夫问你,你昨日进府以后给大郎上过几回药?” 柳娘不明所以,抽泣了一声,老实道:“妾身按照少夫人的吩咐,昨晚睡前上了一次,半夜上了一次,今早上了一次,一共三次,丘郎每回都喊疼,妾身都心疼死了。” 心疼?那自然是没有的,血呼拉擦的,嫌弃还差不多。 这种实话当然不能说。 丘侍郎沉默了一瞬,忽然急问:“你何时偷换的药?” “偷换?什么偷换,妾身每次都尽心尽力给丘郎上药,何来偷换一说。” 柳娘一脸诧异,难不成丘首安的腿断了,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丘侍郎与丘瑾宁交换了一下眼神,各自明了,看来不是这个柳娘动的手,方才那诧异的神情应当不是作假。 很快,又叫了顾氏来书房。 几乎是一见顾氏看似难过哭泣,实则眼神沉静的表情,父女两人便有了答案。 丘侍郎长叹一声,直接问道:“顾氏,首安往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加害于他?” 顾氏哭声一止,语气镇定道:“爹爹说什么,儿媳听不懂,您说儿媳加害夫君,可有证据?” 【作话】 白天有事要忙,二更大概晚上八点更新,抱紧紧~? 第72章 丘侍郎沉了脸, 顾氏一脸不认。 丘瑾宁叹了叹,打破了公媳两人的僵持:“大嫂,这里没有外人, 你就说实话吧。” 顾氏冷呵一声:“说什么实话, 红口白牙就让我认了谋害夫君的罪么,瑾宁,说话要讲证据。” 证据早让她处理得干干净净, 又没人看见, 谁也别想定她的罪。 丘瑾宁见状,转身去叫了绿药和紫云嬷嬷来。 顾氏心里莫名慌张:“你叫下人来做什么, 莫不是想对我这个大嫂动私刑?” 丘瑾宁无视她的话,直接看向绿药, 冷声问:“绿药, 你老实交代, 为何要谋害我大哥?” 绿药一脸惊愕:“小姐,奴婢没谋害大少爷啊, 奴婢冤枉。” 丘瑾宁紧接着又去看紫云嬷嬷:“嬷嬷,你又是为何加害我大哥?” 紫云嬷嬷惊得跪倒在地:“老奴冤枉啊,老奴加害大少爷作甚, 小姐你别吓老奴。” 丘瑾宁摆手, 让绿药和紫云嬷嬷先退下:“我跟你们说笑的, 出去守着吧, 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丘侍郎看着女儿行事, 眼底闪过一抹赞赏, 不愧是她的女儿。 顾氏看得茫然无措, 见丘瑾宁望向自己, 心底无端地升起一股寒气。 就好像是那阴暗的心思被钉在了烈阳底下, 避无可避。 “大嫂,所以,你到底为何要加害于我大哥。” “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顾氏猛地意识到什么,面色如遭雷击。 丘瑾宁抬眸,慢条斯理道:“正常人被冤枉,第一反应都是辩驳没有做,而后便是喊冤,只有一种人,九成之众都会反问有什么证据,那就是加害者本人。” 有些时候,是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什么,但事到如今没有证据又怎样呢,是谁动的手,此间之人心知肚明。 顾氏的脸色变换不停,有不甘,有绝望。 她陡然哀笑两声,整个人都委顿下来,仿佛被一下抽干了精气神。 “为什么,我那么爱夫君,为什么呢,自打那小妖精来了以后,夫君便再也不曾踏入我的房门,一应吃穿用度都紧着那个小妖精,下人们也捧着她,供着她,仿佛她才是府里的女主子,我这个正妻就是个笑话,没人在意我的心情,夫君不在意,下人不在意,阖府上下都只在意那个小妖精,为什么,与其等着夫君宠妾灭妻的那一天到来,不如让夫君失了势,那样他就只能待在我身边了,哪也去不了。” 她是身份低微的商户女,虽说有几分颜色,却也知道入不了清贵人家的眼。 直到俊雅多才的县令公子给她送了一束花,给她写了一首诗,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给了她明媒正娶的风光。 她成了丘首安唯一的妻,何等荣光,何等庆幸,何等感激。 可是如今呢,如今她成了一个笑话,她的夫君心里满是别的小妖精,眼里再也容不下她。 只有满脸嫌弃,只有在她靠近时,吐出来的一句句‘滚出去,换柳娘来’。 仿佛她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肮脏玩意儿。 她也曾被夫君捧在手心里当珍宝一样对待过啊! 顾氏直直地跪到地上,膝盖撞击石地板发出骇人的响声,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痛,眼底一丝光彩也无。 丘侍郎看着跪在地上的长媳,神情不忍,他沉痛地闭了闭眼睛:“是首安对不住你,是我这个爹教子无方,这件事到此为止,首安如今废了一条腿,你收拾东西回九曲县吧,带上你的嫁妆回顾家,以后看人要擦亮眼睛,莫要重蹈覆辙。” 他无心追究,也无颜追究,说到底是儿子咎由自取,何必再把顾氏逼入牢房,蹉跎半生。 如今儿子眼里没有顾氏,顾氏对儿子又满怀怨怼,在一起也没有任何意义,不如把人放走,各自安好。 顾氏落下两行清泪,无声,绝望。 “多谢爹爹,多谢小妹,儿媳告辞了。”顾氏惨笑一声,起身离开了书房。 丘侍郎长叹一声:“瑾宁啊,为父以前还觉得把你许给一个女子不妥,如今却觉得这门亲事好啊,女子这一生啊,最难得不是嫁个男儿郎,而是要嫁一个始终如一能约束自己的专情人啊。” 他也曾遇到过投怀送抱的美娇娘,那些女子哪个都比现在已经年过半百的夫人年轻,会勾人。 可是他的夫人也有过那样的年轻时光,夫人那些美好的时光都给了他,所以他知道约束自己,打心底里对夫人敬之爱之,才不负当初的年少深情,才不负曾经许下的旦旦誓言。 不然与畜生何异。 丘瑾宁垂眸不语,爹爹重情重义且重诺,为人清正,处事有底线,可世间像爹爹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娘亲是幸运的,而大嫂是不幸的。 她想起顾氏的神色,心底有些不安,特意吩咐绿药留心看着点,派了人暗中护送顾氏回九曲县。 派去的人却很快就返回来,带回来一个消息。 顾氏出了京城便遣散丫鬟仆人,捐了所有嫁妆,只身去往青石观,落发为尼了。 秦家酒阁,丘瑾宁听绿药讲完顾氏的消息,久久无言。 小丫鬟还在发表着感言:“大少奶奶太傻了,世间又不是只有大少爷一个男子,就算没有好男人,也有女人啊,怎么就想不开出家了呢。” 罐子撇撇嘴:“什么叫没有好男人还有女人,你这话真可笑,再说了女人也有好坏,坏女人还少了吗,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会不会又遇到一个薄情寡义的。” 像她家小姐这样专一又可靠的,可不多。 绿药瞪了她一眼:“合着出家做尼姑就好了,那胖丫鬟你可要努力,以后争取也落发为尼,想法不错,我支持你。” “呸,我才不去,除非出了家也可以喝酒吃肉,那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罐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好像是可以考虑一下。 绿药翻了个白眼:“净想好事,你这模样哪配出家为尼,你是个酒肉花和尚还差不多。” “嗨,你欠揍是不是。” “我怕你啊…” 两个小丫鬟吵吵闹闹地出了门,守在门外,斗嘴声不时传来。 秦初走到丘瑾宁身后,轻轻抚着她的发顶:“别想了,难不成还担心我和你大哥一样,我这辈子都不会给你出家的机会。” 她有意转开话题,想逗丘瑾宁笑一笑。 看着丘瑾宁一脸冰冷,对顾氏的遭遇颇有些共情的模样,她心里不是滋味。 丘瑾宁缓缓吐出一口闷气:“我和大嫂也不一样,你若真变了心,我不会出家。” 清晨的阳光没有多少暖意,照在丘瑾宁的脸上,映着几丝冷光。 秦初扬了扬唇角:“哦?丘小姐会怎么做?” 丘瑾宁起身,与秦初面对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攀住秦初的脖子,用力收紧,直至两人密不可分。 耳边响起一声轻笑,又轻又慢的语调,让人心头发麻。 她凑到秦初耳边,低低缓缓道:“我会打断你的两条腿,把你锁在床上,休想再踏出房门半步。” 秦初打了个冷颤,神情夸张地配合到:“嘶,好狠,丘小姐果然不同凡响,若真有那么一天,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说。” 秦初笑道:“想把我囚在床上,现在就可以,不过你要陪着我,日日夜夜别想下床,我求之不得。” “登徒子,不知羞。” 秦初抱紧她,怀里的人总算是有了几分笑意,不再似方才那般沉默压抑。 威王府,大皇子命御医给丘首安诊断一番,得出的结论没有任何改变。 丘首安的那条腿彻底废了,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厢房外间,大皇子听完御医的话,皱了皱眉吩咐下人:“把人送回侍郎府。” 丘首安这步棋算是废了,看来要从别的地方入手了,也不知用什么手段才能牵制丘侍郎,牵制凰女丘瑾宁。 丘首安又被抬出去,淡淡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只有充斥全身的寒凉。 “我要见大皇子,我要见威王殿下…” 王府的下人理也不理他,像抬一个死人一样,从哪里抬来的,送回哪里去。 被王府的人送到侍郎府,丘首安顿时心如死灰,大皇子这般作态,说明他的腿真的救不回来了。 爹爹好狠的心啊。 丘首安满心怨憎,连娘亲哭着扑过来时也没多看一眼,他好恨,他恨爹爹,恨小妹,连带着娘亲也恨上。 这个家就没人盼他好,个个都跟他作对,毁了他的腿,毁了他的仕途。 丘首安眼底闪过疯狂,又沉沉闭上眼皮,恍若死人一般,不想睁眼看任何人。 最可恨的是顾氏,一听他断了腿,竟然弃了他去做尼姑。 好在还有柳娘,还有柳娘真心实意对他好。 当晚,他腿痛得受不了,便推醒了身边的人:“柳娘,我腿疼,该换药了。” 柳娘闭着眼睛,皱了一下眉头,翻个身继续睡。 丘首安以为她没听到,又推了推。 柳娘登时坐起来,一脸不善:“再嚷嚷就去床下睡,没用的废物。” “柳娘…”丘首安一时怔忪,似是不能接受一贯温柔小意的美妾对他露出这种嫌憎的表情。 他不敢置信地睁着眼睛,心里存着一丝侥幸问:“柳娘,你没醒是不是。” “闭嘴。“柳娘直接起身,穿上衣服去了隔壁厢房,仿佛多看身后的男人一眼都觉得脏。 一个断了腿的废物,害得她也被大皇子舍弃,不许她回王府。 一想起下半生要伺候这么一个废物,柳娘心底郁郁,转身收拾了一番,揣上丘首安那一点儿家底,连夜出了侍郎府。 丘侍郎收到消息,吩咐下人:“不必拦着,随她去,以后不许此人再进门。” 偏院的厢房里,丘首安双眼大大瞪着,等着黑沉沉的房间,差点把牙咬碎。 半夜,他又疼醒,下意识地唤道:“阿苼,给我换药。” 阿苼是顾氏的名讳,可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啊…” 丘首安突然抱住头,哀嚎一声,他的阿苼,总爱笑着柔声唤他夫君的阿苼去做尼姑了。 他什么都没有了… 天色渐亮,丘瑾宁醒来穿戴好,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的哭嚎声,她抿了抿唇,转身出府,去户部当值。 大哥如今可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有些人一旦走错了路,不撞南墙不回头,非要撞个头破血流才知道痛。 比如鲜少出现在户部的大皇子。 “丘瑾宁,本王听闻你算学了得,想请你指教一番。” 大皇子淡淡笑着,手里拿着一本账册,他如今就在户部当差,比起远在工部的三皇子,占尽了天时地利。 既然不能从旁入手,那就正面突破,他就不信搞不定这个所谓的凰女。 丘瑾宁蹙了蹙眉,接过账册粗粗看了一眼:“下官还有公务要忙,殿下遇到的问题,户部任何一位同仁都可以解。” 大皇子面色一僵,差点控制不住表情,户部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解,什么意思,说他连普通小卒都不如吗? 他忍了忍怒气,继续端着笑:“旁人怎比你,同样的内容,有的先生讲得明白,有的先生就是不会教,本王相信还是你讲授得更清楚。” 户部众人不由都看着这边,看着丘瑾宁冷脸拒绝:“同样的内容,同一个先生讲,有的学生听得懂,有的学生一知半解,下官自认没有给大皇子授课的能耐。” 因为大哥的事,她隐约猜到了女皇的一些用意,不管以后如何,当前,凰女的身份于她而言还是一道护身符,不必惧怕大皇子。 若是顺从了,反而不妙。 太子之位说到底是女皇说了算,若她亲近大皇子,那就是凰女选择了大皇子,那么凰女的身份就会变成催命符,因为没有人可以越过女皇去决定太子之位的归属。 正是想明白了这一点,丘瑾宁才敢公然不给大皇子好脸色,只有不偏袒任何一个皇子,才能令女皇放心。 大皇子到底还是没绷住,黑着脸走了。 去他的近水楼台,这个凰女就是个脑子不好的,到现在了还看不清局势,什么有大才,是蠢材还差不多。 见大皇子离去,和丘瑾宁一样被指到户部的程榜眼走过来:“丘状元,我以前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你能如此,实在是教人佩服。” 面对皇室贵胄,仍不堕文臣风骨,多少为官者都做不到的事,丘瑾宁做到了。 程榜眼发自内心地钦佩。 丘瑾宁淡淡颔首:“程榜眼过誉了。” 因为同是一甲,在户部众人里面,她与程榜眼的关系要熟识一些,彼此仍叫着状元、榜眼,以示友好。 程榜眼扫了下四周,压低声音:“丘状元往后一定要多小心。” 【作话】 罐子:天凉了,大皇子该完了。 七月:胖丫鬟,你想得有点多…? 第73章 “多谢。”丘瑾宁眉眼镇静, 神色间透着几分真挚的感谢。 她曾在琼林宴上违了女皇的意,如今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得罪了大皇子,程榜眼在这个时候还能出言提醒, 是个不错的人。 程榜眼笑着摆摆手, 退了回去。 丘瑾宁略一颔首,转身看到一脸沉沉的陆大人,才明白了程榜眼的好心提醒, 原来是在这儿。 “丘瑾宁, 为陛下分忧,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大皇子有事请教于你,你为何不应?” 陆大人在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掂量了一番, 有心想向大皇子示好, 与寒门不一样, 世家出身的他们天然就亲近皇权,喜欢押宝。 而且手段高明, 向皇子示好,表示支持的态度,却又不会参与到皇子的谋划中去, 既能讨好未来天子, 又能在压错宝的时候明哲保身。 结果他还没想好怎么跟大皇子示好, 就看到丘瑾宁落了大皇子的脸。 陆大人登时脸色一黑, 心底冷笑,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既然大皇子有意接近丘瑾宁, 那他撮合逢迎一番, 不就成了。 丘瑾宁扫了他一眼:“下官自知为人臣子应为陛下分忧, 为百姓解难。” “那你为何?” 丘瑾宁淡淡道:“大皇子不是陛下。” 陆大人一愣, 他当然知道大皇子不是陛下,那不是快了吗? 他盯着丘瑾宁,忽然干笑一声:“你说得对,下去吧。” 是快了,但只要大皇子一日没登上皇位,就一日不是陛下,就还有别的可能。 陆大人沉思半晌,丘瑾宁提醒了他,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免得鸡飞蛋打。 看来要想个两全的法子才行。 秦家酒阁,秦初在二楼雅间的窗前望着外面的朱雀街。 小丫鬟一脸喜色,在旁边说个不停:“小姐,你是没瞧见,咱们酒铺对面的顾家酒铺把牌子都摘下来了,顾家现在既失去了二皇子这个靠山,又跟丘家断了姻亲关系,我看顾三这回要灰溜溜地回九曲县了。” 秦初一边听着一边望着外面,一辆气派的马车停在了酒阁门外。 马车上下来的是一个锦衣少年,一身黑色,面貌清俊苍白,透着一丝阴柔。 看着少年缓缓走进酒阁的门,秦初皱了皱眉:“罐子,去外面看看,若是有人请见,把他领到这里来。” 如果她没有认错,方才那个人是三皇子。 他们曾见过两三次,但只是遥遥见过,并没有说过话。 罐子应了一声,刚走到大堂的柜上,就见一个黑袍少年在跟掌柜的说求见东家。 东家不就是她家小姐吗? 小姐莫非是神了,竟然连有人来找她都算得出。 掌柜的笑着让少年稍等,转头就看见罐子:“罐子姑娘,这位客官要见东家,你看要不要通禀一声。” 罐子清了清嗓子,看向少年:“跟我来吧,我们小姐正好有空。” 三皇子跟着罐子走上二楼,进去雅间,里面站着一个身形瘦削的女子,正是他此番想见的人,秦初。 “拜见殿下。” “秦小姐不必多礼,快起来坐。”三皇子有着一双狭长的眸子,打量人的时候也难掩风流。 秦初谢恩,坐到三皇子对面。 两人无声打量着彼此,气氛有一些诡异。 三皇子的眼神隐隐透着一丝激动,定定望着秦初,仿佛能看出花儿来。 他张嘴想说什么,又皱紧了眉头,眼底满是迟疑。 “殿下有话不妨直说。”秦初被他看得莫名,摸不准突然上门的三皇子有什么事。 但经过三皇子府的李侧妃来传过的那一番话,她默默把三皇子摆在了需要观望的友军位置上。 三皇子右手握拳在桌子上锤了一下,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 “本王听闻秦小姐算学了得,还想出了表格记账之法,所以想请你看看这上面写得是什么意思。” 一张白纸上列着一道除算式,41除以8=,数字简单,看一眼便能用心算得出结果。 秦初正要张口说出答案,忽地神色一变,怔怔呆住。 因为纸上写的不是繁体字,也不是大写的数字,而是阿拉伯数字! 可百钺并没有出现过阿拉伯数字,难道还有别的穿越者! 三皇子留意到她脸上的异样,眼底的激动更甚:“本王以为应该先商五,五八四十,余数是一,秦小姐以为呢?” 秦初愣愣看着三皇子,三皇子知道答案,也看得懂阿拉伯数字… 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又飞快压下:“这竟是算数吗?我还从未见过,殿下真是见多识广。” 不能贸然试探,也不能承认。 古代人的智慧不比现代人差,一旦被人发现她是来自另外时空的异类,风险太大。 三皇子又皱眉,片刻后笑了笑:“本王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一句话,叫‘穿越者守则第一条,能苟则苟,除了自己谁都不能信任’,秦小姐是不是深以为然。” 秦初当即否定:“殿下此话何意,我听不懂。” 难不成真的还有穿越者?就是面前这位三皇子! 三皇子盯着她的眼睛,忽然问道:“你到底是男是女?” 是男是女?秦初眼角默了默,望着一脸迫切的三皇子,心思微妙。 会问出这样的话来,难道说… 三皇子穿越之前是女子? 秦初觉得世界突然变魔幻了。 见秦初沉默不语,神色变幻,三皇子笑道:“本王从前没想过能在这里遇到老乡,听闻表格记账之法也觉得是巧合,尝过气泡果酒只觉得秦小姐酿酒天赋过人,直到昨日,本王听府里的女眷提到秦小姐研制出了奶茶,奶茶啊,本王好久没喝过了。” 秦初沉住气,听着三皇子继续说,她身份的秘密太过匪夷所思,太令人心颤,绝不能被人知晓。 三皇子见她面色沉重起来,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本王并无恶意,也绝不会对秦小姐做什么,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跟我一样,人生不过百年,秦小姐何必一个人藏着秘密,本王这几年实在是太孤独了,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本王只是想来找你说说话。” 说到这,他盯着秦初打量了几眼:“你来这里之前到底是男是女?不会跟本王一样惨,变了性别吧,啧啧,不管你之前是男是女,既然跟丘瑾宁订了亲,以后就一心一意对人家,别辜负了人家,给我们现代人丢脸。” 秦初缓了缓神色,这番话倒是中听,她当然会一心一意对丘瑾宁。 三皇子长叹一声:“你要是个女子就好了,本王都快憋死了,也没个能说话的人。” 秦初听了这话,避重就轻道:“如殿下所见,我自然是女子。” “真的?艹,你也太幸运了,你是不知道我有多惨,刚穿过来的时候,一睁眼就趴在床上,下面还压着一个女的,这个三皇子借醉心酒色自保就算了,谁知道他是真上啊,才十几岁的年纪就把自己作死在了床上,吓死老娘了,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那场面简直了,你都不能想象。” 三皇子又是捶桌子,又是捶腿,一脸悲愤。 秦初的表情裂了裂,看着一个古装少年,直拍大腿张口就是老娘的样子,她有些接受无能。 三皇子给她的震惊还不止于此。 “姐妹,还是你好啊,不像我穿成了皇子,这历史上凡是没继位的皇子,哪个有好下场,我真想收拾铺盖卷逃之夭夭,你是不知道,我一见那个女皇就腿肚子直打哆嗦,还有后院那一堆宠妾,天天投怀送抱,这不是占我便宜吗,我可是直女,不过,现在好像也没那么直了,都怪李侧妃,长在我的审美点上了,天天考验我的意志,老娘迟早晚节不保。” 秦初轻吸一口气:“敢问殿下多大了?” “穿过来的时候十八,这副身子是十七,过去一年了,还是十八,老娘我实际上活了十九年了,你呢?” 秦初嘴角抽了抽,十九岁说什么晚节不保,她还以为面前是个上了年纪的老阿姨呢。 不过,就目前看来,三皇子似乎不坏,但也不能大意,万一是装的呢。 “我实际年龄两边都一样,今年二十一。” 见她终于不再否认,三皇子激动地站起来,伸手搂住秦初的肩:“呜呜呜,姐妹,我终于找到组织了,往后我就不是一个人了。” 秦初侧了侧身子:“放手,别想占我便宜,你现在是男子,别动手动脚的。” 三皇子死抱着她不放:“我不放,我心里苦啊,姐妹,今晚我不走了,我要跟你促膝长谈。”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夹杂着小丫鬟的话:“我就说丘小姐你放心吧,主子见的是男…主子!” 罐子话说到一半,看清屋里的情形,顿时惊呼一声,冲过去就是一脚,把三皇子踹到在地。 小丫鬟撸起袖子就要继续打:“什么狗东西,敢动我家小姐,看我今天不撕了你。” “罐子,快住手。” “罐子,跪下给三皇子请罪。” 秦初与丘瑾宁同时开口。 话落,三皇子哎呦一声站起来,摆摆手道:“没事,都是自己人,秦初,你今晚一定不能赶我走啊,不然我就把这小丫鬟推出去问罪。” 秦初翻了个白眼,怎么还威胁上了。 丘瑾宁眼见三皇子对秦初格外熟络的样子,手指微微握了握,跪到地上:“臣,拜见殿下,小丫鬟不知您的身份,还请殿下息怒。” 三皇子正了正神色:“都起来吧,你们先出去,本王跟秦初还有话要说。” 丘瑾宁缓缓起身,却立在原地没有动,一双眸子淡淡去看秦初。 这个人方才被三皇子抱在怀里,还不见反抗,她的手指又握了握,唇角紧抿成线。 【作话】 除号被和谐了,显示不出来QAQ? 第74章 雅间里安静了一瞬, 三皇子才反应过来,秦初和丘瑾宁是一对,他是个外人。 可是就这么走了, 他又不舍得, 好不容易才找到组织啊。 他还有好多话没说呢。 三皇子便也去看秦初:“秦初,你先陪本王说话还是先送丘爱卿走?” 所以说,说话是有技巧的, 他抛给秦初两个选项, 哪个都是选他,美滋滋。 秦初叹气, 看向丘瑾宁:“瑾宁,你先去隔壁等我, 我马上就来。” “不必, 我先回府了, 就不打扰秦小姐和三皇子了。”丘瑾宁沉沉看了秦初一眼,转身就走。 房门被随手一带, 秦初心里一突,丘瑾宁不会误会她跟三皇子有什么了,她下意识地起身去追。 三皇子看热闹不嫌事大, 悠悠道:“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选好姐妹还是选媳妇, 你可要好好选啊。” “我选你个棒槌。”秦初匆匆撂下一句, 跑去追丘瑾宁。 还用选吗, 当然选媳妇啊, 才相认不到半个时辰的老乡算个锤子。 大堂热闹, 丘瑾宁脚下生风, 走得匆匆。 秦初追出酒阁的门, 就看到侍郎府的马车已经动起来了。 她直接拦到车前,车夫慌忙勒紧缰绳停下来。 马车上,绿药掀起车帘:“秦小姐,我家小姐有急事回府,你快让开。” 秦大草包又干什么了,把小姐惹得脸上跟结了冰块似的,冷得吓人。 秦初走到马车前,轻喊道:“丘瑾宁,你还不知道我吗,我跟他之间不是你想得那样,事情有点复杂,你等我回头再跟你细说。” 到底要不是要跟丘瑾宁交代身份的事呢,秦初有些发愁。 马车里淡淡传来一道声音:“绿药,回府。” 马车又动了起来,快要走出朱雀街的时候,丘瑾宁掀开车帘回头望了望,路上已经看不到秦初的身影。 她放下车帘,紧紧抿了抿唇。 “小姐,秦小姐气着你啦?”绿药看着她的神色,小心询问。 丘瑾宁闭了闭眼睛,她知道秦初不是那种人,知道秦初应该跟三皇子没什么。 可脑子里全都是方才推开门看到的那一幕。 三皇子搂着秦初,神情亲密,而秦初微微笑着,一脸无奈。 那一幕太过刺眼,刺得她心底酸涩发疼,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得她心烦意乱。 “回府吧,明天休沐不出门了。” 丘瑾宁轻叹一声,眼底闪过一缕复杂。 她自认是个冷静克制的人,可遇上跟秦初有关的事,总是会心乱,尤其看到秦初被三皇子搂着的时候,什么理智都没了。 只有酸,有涩,还有一丝恼… 绿药一听这话,笑呵呵道:“小姐,别气啦,不想见就不见,奴婢打今天起也不跟罐子说你的消息了,急死她们主仆俩。” 丘瑾宁咬了咬嘴角,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又缓缓合上了眼睛,闭目养神。 秦家酒阁。 三皇子见秦初很快返回来,一边吸着奶茶一边笑道:“真不错,姐妹你太厉害了,快说说你还会做什么,我还想吃螺蛳粉,吃烤榴莲,还有啤酒小烧烤…” 他越说越起劲,仿佛已经看到了满桌美食,眼睛晶亮。 秦初板了板脸:“有话就赶紧说,说完赶紧走,不然什么都没得吃。” 看来只能等明日再跟丘瑾宁解释了,她要好好想想怎么说。 三皇子瘪了瘪嘴,放下手里的奶茶:“好吧,那就说正事,我想着已经变成了男人,若想自保,少不了要去争那个位子,到时候我要是有个意外,你就看在我们是老乡的份上,帮我多照顾一下李侧妃,当然,你现在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尽管吩咐。” 秦初以看白痴的眼神看向三皇子:“姐妹,你沦陷了,自己的人自己照顾。” 交代身后事都只记着李侧妃,还说自己是直女,是弯成九十度的直女吧。 三皇子神色一顿,深深叹气:“我也不知道,我就时常会担心,若我在夺位之争中有个好歹,一定不能牵连到她,若我能登上那个位子,我就封她为后,一辈子守着她,孩子也只要一个,等教导的差不多了,就把皇位一传,带她去周游天下,可惜现在什么事都没个定数,只能做做梦。” 他或许在很早的时候就沦陷了。 在他刚穿越过来时,后院的宠妾个个都只想扑过来与她睡,只有李侧妃始终淡淡的,轮到伺候的时候也是规规矩矩地躺着,不主动,不黏上来,还会提醒他:“殿下切记醉心酒色只是个幌子,莫要真的荒废了时间,累坏了身子。” 他哪会真的沉迷酒色,见李侧妃跟别人不一样,便时常叫她来陪。 看书,写字,闲聊,只是简单待在一起,什么都不做就觉得安心。 李侧妃还贴心地帮他遮掩,清晨总是扶着腰出去。 不像那些宠妾,表面上对他娇声笑语,眼底却没几分真情。 他的李侧妃会时常叫他注意身体,记得提醒他多看书学习,甚至隐晦地暗示过若是身子不行了,也不要难过,她会一直陪着他。 秦初拍了拍三皇子肩膀:“既然有梦,那就努力去争取,我跟瑾宁也会支持你,只要你别学那些皇帝推崇男尊女卑,好好治理国家就行。” 三皇子回过神来,翻了个白眼:“我自己就是女的,我有病去推崇男尊女卑。” 秦初斜了他一眼:“那倒是,不过你要想上位,有点难啊,大皇子如日中天,朝中大臣一半都是支持他的,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让瑾宁嫁给你吧。” 秦初言语试探,得凰女者得天下,就算是让丘瑾宁假意嫁给三皇子,她也不乐意。 三皇子愣了愣:“胡扯什么,我这辈子只有李侧妃一个,别的女人休想,我可是直女。” 秦初好笑道:“是是是,你直,你只对李侧妃一个人弯,那你说说接下来怎么办?” 三皇子沉思了一下:“朝中也不是没有我的人,李家虽然是诗书传家,但从李侧妃她爹那一辈就好武,她爹是兵部尚书,她哥是御前副统领,朝堂上的武将有一半都跟李家交好,大皇子有褚家那一帮文臣是不假,但我有武将啊,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李侧妃的爹和大哥自然是支持他的。 虽不至于为了他拥兵造反,但在皇位之争上肯定会向着他。 三皇子思及此,心底一阵感叹,原身那个早死的三皇子心机也够深,不显山不露水地招揽了李家,是个人物。 只可惜酒色上头,英年早逝,不然也是个不简单的。 秦初眼神鄙夷了一下:“李侧妃真是遇人不淑,整半天你全靠李家。” “怎么说话呢,那是我的爱妃,李家就是我的岳家,我们是相互依靠。”三皇子被鄙视了也不恼,还一脸得意。 指着李侧妃怎么了,靠老婆怎么了,等他登基称帝,自会回报李家。 三皇子想到李家,又叹了叹气:“如今,事情一天没有定论,我便不能把李家牵进来,免得今后再害了她,不行,我先回府一趟,我这心里不踏实,你别走啊,在这里等我,我还没跟你说够呢。” 他匆匆回府,收拾了所有财物,又拿了自己身为三皇子的皇室令牌去找李侧妃。 “爱妃,我们和离吧。” “王爷何出此言?”李侧妃神色顿了一下,指甲掐着手心。 三皇子绷着脸道:“若是大皇兄登基,我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我怕到时候连累你,所以你先回李家,带上这些东西,等事情尘埃落定,我若活着再去李家寻你。” 李侧妃失笑,手指松了松:“王爷与我和离之后,失了李家的支持,会更加艰难。” 原来是担心她啊… 三皇子挑眉:“我们和离了,李家就不支持本王了吗,爱妃你可以跟你爹和你大哥透露一下我们是假和离,必要时刻还是要支持我一下的。” 李侧妃看了眼桌子上的东西,缓缓道:“若我们和离,我自会另嫁他人,被大皇子纳为侧妃也不一定,如何再支持你。” 三皇子眼睛睁大,不敢置信道:“你要另嫁他人?” “王爷既然要舍了臣妾,臣妾自然要另作打算。” “不是真的舍。” “那也要嫁,臣妾难不成要一直为你守着,蹉跎了这大好时光。” 三皇子心底一凉,望着神色淡淡的李侧妃,忙把刚收拾好的东西又抱起来:“那就先不和离了,本王觉得爱妃还是先待在这里吧。” 完蛋了,他好像是自作多情了怎么办,李侧妃对他的好不是因为爱… 李侧妃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臣妾也觉得,所以王爷以后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了,免得我还要再去费心寻觅良配。” 三皇子的心碎成一片一片,抱着东西走了。 再寻良配,呵呵,他还是跟李侧妃同生共死吧。 转头回到酒阁,三皇子便叫了满桌子酒,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姐妹,我好惨啊,我一说和离,李侧妃就想着改嫁了,老娘真是铁树开花开了个寂寞。” 秦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不正好吗,你不用弯了,以后再找个男人,做你的直女。” “可我现在就是男人啊,我不好男风啊,你说李侧妃她怎么能那样呢,我从穿过来就没碰过别的女人,她还不明白我的心思吗?” 秦初晃了晃酒壶,给自己倒酒:“你碰李侧妃了?” 看不出来啊,口口声声管自己叫直女,还碰人家,这个姐妹不地道啊,是个渣女,鉴定完毕。 三皇子仰头喝光杯子里的酒:“哪能啊,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呢,我就想着以后迈过心底的那道坎,跟她双宿双飞,结果-结果她想自己飞啊,都不想着带上我呜呜呜。” 【作话】 晚上零点见~? 第75章 秦初听他哭诉半天, 见人消停了,才问道:“你说你穿过来一年了,你这一年都忙活啥了, 怎么除了李家, 一点倚仗都没有?” 三皇子沉默了片刻,一脸无奈道:“你忘了在现代流传的穿越者守则啦,能苟则苟, 永远别把自己当主角, 我这一年除了看书、学习治国策,就是做戏给别人看, 立住原身沉迷酒色的人设,别的啥也不敢乱来, 我可是穿到了皇家, 稍有轻举妄动, 说不定就是被咔嚓了。”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一脸后怕, 还好苟了一年也没事。 要不是他尝了秦初研制的奶茶,又联想之前种种,确信秦初也是穿越者, 他还能接着苟。 主要是他穿过来以后也没跟别人靠近过, 除了李侧妃。 而李侧妃似乎没发现他的变化, 一定是他演技超群, 模仿的原主深入人心。 说起来, 原主之前是什么样, 好像还是李侧妃时不时讲出来的。 三皇子心底划过一丝异样, 李侧妃是无意为之, 还是有意助之, 难道自己早就被李侧妃看出来了? 不能吧… 秦初点头:“也对,我刚来的时候也生怕露出异样,小丫鬟说原主平时是怎么做的,我就怎么做,即使慢慢发生一些改变,他们也习惯了。” 人哪有一成不变的,遇到的事情多了,总会有些成长,有些改变。 三皇子想起李侧妃,不由心塞,他一直装着,端着,也就在李侧妃面前真实一点,如今又多了个可以让他放松的秦初。 奈何李侧妃心里没他,秦初还跟丘瑾宁成双成对,就他是孤家寡人,实惨。 三皇子端起酒杯,一壶接一壶。 秦初默默看着,看着他醉倒还不忘嚷嚷:“姐妹,让我在你这里睡一晚,我回王府看到爱妃,难受,嗝…” “罐子,把三皇子拖到隔壁雅间去,给他打个地铺。” 睡在酒阁里可以,但秦家酒阁只有这个雅间里有床。 为什么不给三皇子睡?那不是废话吗? 这个床是她跟丘瑾宁的,姐妹也不成,更何况这个姐妹现在是男子,那更不行了。 安排好三皇子,秦初想着丘瑾宁明日休沐,一定会来酒阁,干脆也没回府,直接宿在了雅间里。 天微微亮,她就开始准备早饭,打发罐子早早去侍郎府传个话,邀丘瑾宁一起来吃早餐。 罐子兴冲冲去了,蔫蔫地回来:“瘦丫鬟说丘小姐今天要忙公务,不过来了。” 瘦丫鬟还对她横眉竖眼的,莫名其妙。 秦初一时愣住,而后便亲自去侍郎府找人,结果丘瑾宁不见。 只言没空,很忙。 秦初满怀失落地转身,难不成丘瑾宁是在意昨天三皇子搂她肩膀的事,生气了? 绿药瞅了眼秦初的背影,瞪了一眼罐子:“两个大坏蛋,去陪别人吧,小姐有我陪着就够了。” 罐子眨眨眼睛,若有所悟,她跟上秦初的脚步,又回到了酒阁。 三皇子已经醒了,正在吃着秦初精心布置的早饭。 “你一大早去哪了,昨晚王府有人来找我吗?” 看清了三皇子脸上的期待,秦初给他泼了一头冷水:“没有,连个问的人都没来。” 三皇子:“…” 李侧妃真的不关心他啊! 秦初坐到桌前,食不知味。 两个人各自消沉,默默放下茶杯,让小丫鬟去拿酒来。 三皇子愤愤地举杯:“来,今天不醉不归。”不关心他就算了,他喝醉了总要回府的,没有台阶就自己给自己找台阶。 秦初心不在焉地喝着酒,两人从现代聊到当下,倒也聊得下去。 她隐约感到一丝醉意,便放下杯子,又吩咐罐子:“去侍郎府,找丘小姐,就说我有要事跟她讲。” 大不了坦白一切,丘瑾宁总不能因为她不是百钺人就悔婚吧。 说完,秦初随手反锁了房门,没有小丫鬟守着,还是锁上门踏实,免得有人撞进来,看到三皇子,再生出什么事端。 罐子领了命,颠颠地去了侍郎府,又被拦在了门外。 绿药掐着腰看她:“我们小姐说了,今天没空,下次休沐再说。” 罐子眼神一转,换上一脸愁苦:“那怎么办,我家小姐从昨夜就陪着三皇子喝酒,到现在还陪着,俩人反锁在雅间里,谁叫都不出来,这可怎么办。” 小两口置什么气,有话还是早点说开得好,她这么说可不是编排自家小姐,她是用心良苦,丘小姐若是有心,肯定不会不管的。 绿药皱了皱眉,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家小姐才不管。” 转身,她回了房,便把罐子的话转述一番。 丘瑾宁手里的毛笔一顿,力透纸张,她沉默半晌,继续埋头写字。 待到日落西山,丘瑾宁端起凉透的茶水抿了一口:“罐子来了吗?” 绿药答道:“就来了那两趟,一整天都没影了。” 主仆两个大坏蛋,一点诚意都没有,连三顾茅庐的毅力都没有。 丘瑾宁缓缓吐了一口浊气,起身:“去酒阁。” 来到秦家酒阁,刚下马车,迎头就撞上李侧妃。 两人浅浅见礼,打过招呼,一起来到雅间门外。 罐子一见人来,眼睛一亮:“丘小姐,你总算来了,主子和三皇子反锁在房间里一天了也不出来,奴婢心里不踏实啊。” 一旁的李侧妃闻言,眼神一缩,那个人自从一年前那天之后,就再也没乱来过,这还是头一回夜不归宿。 她下意识地伸手推了推房门,推不动。 “王爷,王爷?”李侧妃轻唤两声,又敲了敲门,里面隐隐有说话的声音却不见有人应声,也不见开门。 她顿时脸色一沉,去看丘瑾宁:“丘小姐,你与秦小姐马上就要成亲了,可要把人看住了,我们王爷见一个爱一个,宠妾无数,怕不是良人。” 丘瑾宁抿了抿唇,漫不经心地看向罐子:“把门撞开。” “好嘞。”罐子欢快地应了一声,她就等这一声吩咐了。 天色已晚,酒阁里只剩寥寥几桌人,听到动静也没人上来。 罐子卯足力气,一个直冲,两扇木门应声而倒。 房间里的两个人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在碰杯,看到轰然倒塌的房门,各自抬着醉眼看过来。 小丫鬟后退两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干笑道:“呵呵,这门也太不结实了,奴婢还没用劲呢。” 怎么一撞就塌了,她还以为要多撞几下呢。 好像她多彪悍似的,真不好意思。 丘瑾宁与李侧妃一起进门,两个小丫鬟默契地守在门外。 雅间里,秦初与三皇子愣了一下,忙放下酒杯,各自收回手,一下坐开。 心里齐齐发怵。 李侧妃微微一笑:“王爷,今晚回府吗?” “啊,回,回府回府。”三皇子忙站起来,走到李侧妃跟前,一脸乖巧。 李侧妃朝丘瑾宁点了点头,挽着三皇子出去了。 这个人昨天说和离,今天就跟别的女子搂在一起,真是个混蛋,她回去要好好问问是个什么情况。 待他们走后,秦初看着沉默不语的丘瑾宁,不安地站起来:“瑾宁,你怎么来了?” “秦小姐不欢迎我,打扰了。”丘瑾宁轻呼一口气,转身就走。 “哎-欢迎,欢迎。”秦初快走几步扯住她的袖子。 见丘瑾宁停下脚步,却不转头看她,便扯着丘瑾宁又回到了雅间,把人抱进怀里。 “放手-” “不放,你先听我说,说完再放。”秦初搂紧人,拥着丘瑾宁往里间的床上走。 丘瑾宁咬了咬唇角,没有再挣扎,跟着她一起坐到床边。 “说吧。” 秦初思考了一下,决定全部坦白:“我跟三皇子之间清清白白,我们只是好姐妹,我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离谱,但句句实言,你要是接受不了,也不能扭头就走,我对你是-是真心的。” 丘瑾宁冷冷看着她,不说话,等着她继续说。 秦初便从现代开始说起,从上元节那晚开始,再说到三皇子的身份。 “所以,不是你想的那样,三皇子跟我是老乡,是姐妹,绝无别的关系。” 丘瑾宁盯着秦初,不吭声,眼底明明灭灭,消化着秦初的话。 来自异世的魂魄?还跟原主秦大小姐同名同姓?身姿长相都一样?三皇子原本还是个女人? 秦初紧张地握住丘瑾宁的手:“你信吗?” “不信。”丘瑾宁淡淡开口。 秦初一滞:“我发誓。” “誓言最不可靠,不过是哄人的话罢了。”丘瑾宁心底乱得厉害,有些空荡,这个人来自异世,万一哪天突然又回去了… 她不敢想,也接受不了。 秦初一听,顿时慌得不行,该说的都说了,可丘瑾宁不信,那她怎么办。 “丘瑾宁,我是认真的,我方才没有半句虚言,你若是不信,或是不能接受,退婚我也认了,我出家做尼姑算了。” 丘瑾宁看着她,平静问道:“你想退婚?” 秦初连连摇头,她才不想,她这不是担心丘瑾宁不接受吗。 丘瑾宁定定望着她片刻,秦初的心情犹如过山车,那叫一个忐忑和恐慌,生怕丘瑾宁张口就说出退亲的话来。 丘瑾宁微微垂首,握紧秦初的手:“只要你今后不走,我就信。” 眼帘下,是数不清的担忧与害怕,担忧秦初哪天又离开此间,害怕她的心上人再回到异世,留她一个人… 秦初心里莫名空了一下,保证道:“我当然不走,你看我都来了一年多了,一点事儿都没有,哪会走,就算能走我也不走,走了还去哪里寻你。” 信誓旦旦的话是在安抚丘瑾宁,也是在安慰自己,三皇子都没事,她应该也不会有事。 【作话】 真诚建议:如果不能接受三皇子女穿男的设定(配角所需),及时止损,感谢这一段时间的陪伴,我很感激,弃文不必特意告知,跪谢了~? 第76章 雅间的房门静静倒在地上, 屏风阻去了视线,有凉风溜进来。 丘瑾宁抬眸,看着秦初忐忑不安的样子, 靠在她的肩头, 低声道:“你若敢走,便再也找不到我了,即使找到, 我也已是他人妇。” 秦初的嘴角抽了抽, 这话好耳熟,好像三皇子昨晚才跟她说过, 李侧妃也是这么说的。 她突然灵光一闪,三皇子是修成正果了啊, 李侧妃和丘瑾宁这话哪里是薄情寡义, 分明是无奈之下的气话。 因为无力阻拦, 因为不安,所以在用一种别扭的方式在表达自己的心情。 秦初想到这里, 便说了出来:“昨天,李侧妃也是这么跟三皇子说的。” 丘瑾宁垂了垂眼帘,语气平静道:“是吗, 看来李侧妃也知道你们这种人靠不住, 要早做打算。” 秦初:“…”倒也不用别扭到这种程度。 她伸手搂住丘瑾宁, 低头凑近:“真的?你也要早做打算吗?” 丘瑾宁默默转过头去, 避开秦初的视线。 “自然-要早做打算。” 微颤的语调, 带出一丝莫名的委屈。 秦初心下一疼, 把人抱紧, 亲了亲丘瑾宁的鬓角、耳朵。 “好-早做打算, 我的瑾宁怎样做都行。” 若她真的有什么不测, 她不想看到丘瑾宁孤独终老… 哪怕往后陪在丘瑾宁身边的人不是她,她也希望丘瑾宁是快乐的,是自在的。 丘瑾宁转头瞪了她一眼:“那我现在就去找,秦小姐也好帮我掌掌眼。” 秦初笑开,和她额头相抵:“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秦初-” 丘瑾宁被推着躺到床上,纤长浓密的睫羽轻颤,微微闭上了眼睛。 在秦初压过来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什么,往旁边一躲,面色羞恼道:“门-” 门还在地上躺着呢。 两个小丫鬟就在门口守着,有点什么动静,没有门挡着,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秦初抱着她不放:“我知道,我就想跟你抱一会儿,怀里踏实,丘小姐不会以为我要做什么吧,嗯?” 秦初轻轻咬了咬丘瑾宁的耳垂,语气含笑。 丘瑾宁眼底气恼,手指摸到秦初的腰侧,用力一拧。 “嘶,你谋杀亲夫啊!” “夫?”丘瑾宁莞尔一笑,手指再次狠狠用力。 “哎呦 ,顺嘴了,你谋杀亲妻啊!”腰间的软/肉再次迎来酸爽,秦初忙去握住丘瑾宁的手,两眼幽怨。 丘瑾宁一脸平静:“起开,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府了。” 秦初想着婚前也不好让丘瑾宁留宿,免得丘侍郎在来找人,便陪着丘瑾宁一起走出雅间。 绿药扶着自家小姐上了马车,看了眼杵在她身边的秦初,默默伸手,扶着秦初也上去。 秦初笑了笑,回头吩咐罐子:“罐子,给绿药看赏。” 小丫鬟是个有眼力见的,这么贴心,该赏。 马车上,丘瑾宁面无波澜道:“你跟上来做什么?” 秦初挑眉轻笑,伸手把人推倒,在马车开始驶动的时候,压了过去。 “当然是护送我的爱妻回府了。” 朱雀街离京都路很近,坐马车就半刻钟的路程,而且靠近御街,天子脚下,最安全不过,哪里需要护送 丘瑾宁与她对视着,忽地弯唇一笑,伸手搂住秦初的脖子,微微用力一拉。 “秦小姐想不想做些什么-” 耳边吐气如兰,语调轻缓发/软,透着蛊惑。 秦初呼吸一滞,低头压向丘瑾宁的唇角,面前的人不躲不避,仰着头配合。 小小的马车上,夜风吹动车帘,却不见丝毫清凉,吹不走车厢里的燥热。 “嗯-秦初-” 一声婉转低/吟,落在秦初耳朵里,顿时让她全身发麻。 丘瑾宁向来都是克制的,是隐忍的,哪怕之前在情蛊的发作之下,也死死咬住唇角,羞于启口。 就连接吻也都是被动的,极少发出声音。 而眼前的丘瑾宁,仿佛换了个人。 一双眸子柔情似水,眼底迷离,漾起了水波,勾魂夺魄。 秦初抬头盯着她,心跳仿佛落在了脑海里,一声一声夺去了她的理智。 而面前的人似是觉得这样还不够。 丘瑾宁舔了舔嘴角,轻轻扬唇,笑得明媚,风情。 她伸出手,右手食指修长白皙。 落在秦初的下颌上:“秦初,我想-” 语调慵懒,勾人,炸光了秦初最后一丝理智。 她深吸了一口气,呼吸微颤,下一瞬却被无情推开。 马车竟然停了! 丘瑾宁的神情陡然恢复如常,换上平时冰冷的模样,意味深长道:“到侍郎府了,有劳秦小姐相送。” 说罢,也不理会秦初的呆愣,直接把人推开,头也不回地下了马车。 仿佛方才那一幕是秦初臆/想出来的场景… 马车外,罐子扬声呼喊:“小姐?咱们该回去了。” 小姐怎么赖在侍郎府的马车里不下来? 马车里,秦初深深呼气,吐气,脸色憋红。 心底无奈又好笑,真是个会折磨人的,丘瑾宁一定是故意的,是在报复她,一定! 侍郎府,丘瑾宁脚步轻快,一想起秦初正上头,却被迫中止,什么都不能做的憋屈模样,就忍不住嘴角上扬,甚至轻轻笑出了声。 绿药盯着自家小姐的神色,也跟着笑道:“小姐,你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这么开心,秦大草包也太会哄人了吧。 小姐白天还气呼呼地板着脸,去了一趟酒阁,在马车上跟秦大草包待了半刻钟,回来竟然高兴成这样。 丘瑾宁神色一顿,压了压嘴角的笑意,恢复了淡然:“无事。” 绿药心底啧啧不停,小姐肯定被秦大草包哄开心了,看来是不会置气了,她又可以天天给罐子那个胖丫鬟传递消息了。 秦府,秦初被罐子扶下马车,心情还有些不平静。 丘瑾宁的报复杀伤力太大,直接杀得她片甲不留,躁动难耐。 秦老爷听到禀报,知道女儿回来了,便命人把秦初叫到书房。 见便宜老爹一脸沉重,秦初忙问出什么事了。 秦老爷手里拿着一纸契约,沉沉道:“今日,楼上楼的人来了,送来了这个,还有一沓银票,说是这两个月的分红。” 他本来不知内情,是想拒绝的,但楼上楼给得太多了,实在是难以拒绝。 秦初看了眼桌上的账册和银票,接过那一纸契约。 契约上写得是转让两成红利给秦初,时限是一百年,只要楼上楼不倒,秦初到死都有拿不完的红利。 一并写着的还有楼上楼今后将主推秦家的黄酒、果酒以及奶茶等,秦家只要有新酒出炉,楼上楼便优先采用,时限也是百年。 末尾有楼上楼东家宋夫人的签字,手印,红戳,显然是去官府留过底了。 秦初微微蹙眉,不是说那半块玉佩只占一成红利吗,甚至没有像样的契约给她。 不像现在,正儿八经的红头契约,有官府盖印,谁也否认不得。 “楼上楼的人还说什么了?”秦初直接问道。 秦老爷打量着自家闺女:“还留了话,说是他们东家宋夫人明日邀你在酒阁一见,不会有什么不妥吧。” 他的发妻到底给女儿留了什么,楼上楼两成红利,还有这一张契约,这是普通人几辈子都妄想不到的富贵啊。 秦初把契约收起来:“应该没事,明天见到人就知道了。” 秦老爷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初儿,你如今在京城造化非常,为父也帮不到你什么,不能扶你一把了,今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一定要脚踏实地,没人用手扶你的时候,要自己站稳。” 他老了,女儿的发展已经离他太远,唯一能做的就是打理好府中琐事,不给女儿添乱,在最后的日子里给女儿省省心。 见秦老爷像安排后事一样,秦初眼里闪过一丝动容:“爹,您能帮我的事还多着呢,就连瑾宁也指望您多帮衬呢,我爹的记账本事可是百钺第一人,您没事也多出去转转,想做什么就去做,别只顾着我。” 秦老爷笑笑:“就会说好话,瑾宁是个好孩子,你可要好好对人家,我可看着呢,你要是敢在外面乱来,让瑾宁受委屈,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好,爹爹最厉害啦,我一定好好对她,也会好好孝顺您。” “最好是,别只有一张嘴甜…” 父女两个其乐融融地说着话,书房外,夜色黑沉。 次日一早,秦初便在酒阁静候宋夫人的到来,没想到来得却不止宋夫人一个,还有安国郡主。 安国郡主是宋夫人特意请来的。 雅间换了新门,三人落座后,宋夫人便起身跪到一旁:“草民宋氏拜见安国郡主,拜见皇女殿下。” 皇女是对着秦初说的。 秦初与安国郡主对视一眼,神色凝重起来。 “宋夫人快请起,你这是…” 宋夫人起身坐好,将她已逝娘亲的信拿出来,也就是上一任的楼上楼当家人。 “这封信是家母临逝前留下来的,两位一看便知。” 说是信,但也可以算是一份契约,立契双方是宋夫人的母亲,代表了楼上楼,另一方则是安国郡主的娘亲白贤妃,代表了当时的皇室。 但契约的内容却与她们二人无关,而是当时的长公主周萝,也就是后来化名白萝的秦初娘亲。 大致内容除了分红之外,还交代了秦初的身份,以及若秦初有难,楼上楼需护之,若秦初良善,楼上楼当协同安国郡主拥护秦初的皇女身份,助其认祖归宗。 宋夫人派人多番打听与观望之后,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安国郡主合上信,心知这便是她母妃当时许给白萝的好处,让白萝甘愿隐姓埋名离开京城,不去拆穿周姰并非皇室正统身份的好处。 也是白萝身为一个娘亲,为自己的子嗣所谋的一条出路。 “本郡主以为,是否认祖归宗,要看秦初的意愿,此时也非良机。” 秦初点头,面色严肃道:“我无意认祖归宗,宋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至于楼上楼的两成红利,也请收回,秦初受之有愧。” 她拿出昨天从秦老爷手中接过的那一纸契约,递给宋夫人。 宋夫人把她的神色看在眼里,笑着摇了摇头:“已经送出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再者这本就是娘亲生前许出去的承诺,楼上楼屹立数百年,靠得就是以诚为本,重诺守信,秦小姐就不要为难我了。” 她默默换了称呼,不再尊称秦初为皇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秦初不愿认祖归宗,她自然没有道理去做什么。 楼上楼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其余的事就不必管了。 安国郡主也笑着看向秦初:“我娘亲与宋夫人的娘亲是手帕交,早年曾入股楼上楼,被封了贤妃之后对楼上楼多次出手相助,后来也受过楼上楼恩惠,如今她既然把这份红利让给了你,你便收着吧,有钱好办事。” 当年局势混乱,皇位争斗不休,楼上楼富可敌国,自然是一块肥肉,白贤妃与宋夫人的娘亲算是互惠互利,又有多年情谊为根,才结下了善缘。 想到这,安国郡主不由感叹白贤妃和白萝的谋略,她的娘亲和皇姐好像在多年前就料到了许多事,所以才留下了这些后路。 所以,她真的不适合做皇帝,不仅费脑子,而且不如做个闲人自在。 秦初见推脱不过,仍旧没有把契约收起来,这是娘亲舍了一切求来的… 但她受之有愧,手心朝上求来的钱财,永远比不上靠自己伸手去赚来的安心。 “既如此,劳烦宋夫人将这两成红利所得都回馈百钺百姓吧,我知娘亲生前为人不善,也算帮她化解孽债了。” 【作话】 二更,下午6点见~? 第77章 雅间里, 宋夫人沉默片刻,将书信与契约都收回,微微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临出门时, 她淡淡道:“两位就当我没有来过这里, 若他日事情有变,楼上楼仍旧信守承诺,若两位无意此事, 楼上楼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珍重。” 她是个商人,祖上是前朝皇子, 最忌讳的便是与权势来往,娘亲与白贤妃是手帕交, 所以破了先例, 到她这里, 不能再破了。 否则楼上楼的数百年传承,顷刻间便断。 秦初不认祖归宗, 那她便永世不提及此事,即使有朝一日,秦初想认祖归宗, 她助其成事之后也会撇清关系。 眼下这情况好过她所有的预料, 如此正合人意。 待宋夫人走后, 安国郡主看向秦初, 问道:“真决定了, 一点也不想?” 秦初拧眉想了想:“若是做了皇帝, 不用被群臣架着留下子嗣传位, 也不用上朝批阅奏折, 还能天天带着瑾宁出宫玩乐, 那我就想一想。” “那你还是别想了。”安国郡主白了秦初一眼,想得倒美,她还想呢。 秦初笑笑:“所以,我一无治国之能,二无治国之心,还是做个商人自在。” “做商人自在?那丘瑾宁呢,她是个有抱负的人,恐怕不会随你这般自在。” 秦初喝了一口凉茶,头脑愈发清醒:“人各有志,我不喜欢吃梨子,但我不会否定梨子,因为总有喜欢吃梨子的人,只要我和瑾宁在一起,相伴到老,便足矣。” 她不仅不反对丘瑾宁入仕,还会倾力支持。 因为每一个人的追求都不一样,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就去强迫丘瑾宁放下自己的满怀抱负。 百钺朝堂需要丘瑾宁这样一心为国为民的人,丘瑾宁也甘愿鞠躬尽瘁,她清楚地知道丘瑾宁想做的、喜欢做的是什么。 正如她为了自在不去想皇位,丘瑾宁为了自己的志向也不会去想自在。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人生在世本来就是有舍有得。 待到丘瑾宁告老还乡,她会带自己心爱的人再去看看这天下,而不是现在。 安国郡主起身,走到窗前望着下面的朱雀街。 “当年我母妃算尽一切,却没料到我根本无心皇位,就像你娘亲筹谋多年,也没有想到女儿并不想要那个位子,世事便是如此,同样的东西,有人求之不得,有人毫不在意。” 她感叹几句,便听到秦初低低道:“我与瑾宁打算支持三皇子,他递了话,凰女属于天下,属于自己,不属于任何一位皇子。” 安国郡主闻言转身,缓缓挑眉,老三? 她若有所思,匆匆离开酒阁。 凉风吹来,秦初走到安国郡主方才站立的位置,望着街上的熙熙攘攘,在看到一辆马车停靠在酒阁门前,下来一道熟悉的身影时,神色变了变。 来者是威王妃。 外面很快传来敲门声,并着小丫鬟的禀告声。 “主子,威王妃来访。” 秦初走过去开门:“拜见王妃。” 威王妃亲切地扶她起来:“秦妹妹怎么还如此见外,唤我褚姐姐便可,无需多礼。” 秦初起身,唤了一声:“褚姐姐。” 威王妃笑了笑:“这才对,秦妹妹方才有客人?姐姐没有打扰到你吧?” 她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茶盏,来过两个客人。 听了这话,秦初不露声色道:“打算研制新酒,所以叫两个掌柜来商议一番。” 威王妃没有再问,坐下道:“本宫此番给秦妹妹带来一个好消息,五月末是陛下的寿辰,我们王爷求了个恩典,这万寿宴上所用酒水由秦家酒阁特供,你要是把这件事办漂亮了,以后秦家就是百钺第一酒商。” 秦初与丘瑾宁已经订亲,下月初便要成亲。 两个人等同于是一家,帮秦初便是亲近凰女,大皇子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在女皇面前增加自己的分量。 秦初愣了一下,随后便又跪地:“多谢王爷与王妃厚爱,但秦家只是寻常酒商,没经过此等大事,怕是要辜负你们的美意了。” 为女皇的万寿宴供酒,那就要进宫。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办妥了倒还好,一旦出了问题,秦家遭殃事小,连累丘瑾宁就事大了。 她深知丘瑾宁的凰女身份在女皇和大皇子眼里意味着什么,一步错就有可能万劫不复,所以不能应。 威王妃见她婉拒,冷了声音:“这是我们王爷特意求来的恩赐,陛下金口玉言已经准了,特让本宫来传达口谕,秦妹妹难不成要陛下收回成命?” 真是不知好歹,不感恩戴德便罢了,还敢推辞,真以为有凰女的身份挡着,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等王爷继位,她非要让这些人看看,什么叫知好歹。 秦初沉默片刻,拱手谢恩,既然无法拒绝,便只能应了。 威王妃兴致缺缺地站起来:“陛下的口谕传到了,本宫便不叨扰秦妹妹了,你可不要辜负了我们王爷的一番好意。” “秦初明白,恭送王妃。” 秦初把威王妃送出门,脸色沉了下来。 任何不被期待、不受欢迎的好意,都是麻烦。 她攥了攥拳,吩咐罐子:“去三皇子府送两杯奶茶,就说是三皇子订的,不必入门,送到便回来。” 这是她与三皇子约定好的,若是有事就送一杯奶茶过去,奶茶送得越多,说明事情越紧急,三皇子见了奶茶便会明白是什么意思。 入夜,三皇子一身便装,坐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来到秦家酒阁。 “出什么事了?还送了两杯来,刚好我和爱妃一人一杯。” 秦初把为威王妃的话转述一番:“说是陛下的口谕。” 离万寿宴只剩不到十日的时间了,她少不得要经常进宫,一想起来要跟皇宫里的人打交道就头大。 三皇子皱了皱眉:“看来大皇兄是铁了心要跟你们来往,宫中人多眼杂,操办万寿宴的人是贵妃(男妃),大皇子是他的独子,还有一人也需注意,那就是男后,二皇子被废,男后却相安无事,陛下对他尚有旧情,而且据我所知太监总管胡大总管也是二皇子的人,你在宫中千万要小心。” 这一遭,也不知是福是祸。 秦初看着三皇子,一脸求知欲:“然后呢,你的人呢?” 说半天,还没说到正题上,她一进皇宫就是个睁眼瞎,没有个可靠的人帮着看顾一二怎么行。 三皇子低头喝茶,嘀咕道:“我爹是普通农家子,无权无势,也无野心,只求平安无恙,我又是最不受宠的,哪能把手伸到宫里去,再者操办万寿宴这种事,我爹也掺和不进去,你自求多福吧。” 原身正是因为深知在宫中没有倚仗,才求娶了李侧妃,还要夹起尾巴做人,天天醉心酒色,假装无所事事。 她穿来后,怕被人看出破绽,更不敢乱来,就怕一个不小心,没收买到自己的人还撞枪口上去,所以只能苟着。 秦初见他嘀咕的一脸坦荡,嘴角忍不住一抽,没好气道:“我昨日问过瑾宁了,她说我若休了她,她便终身不嫁,孤独终老,李侧妃确实对你爱得不多。” 三皇子抬头,眉头紧皱:“净戳我伤疤,不过还是多谢你帮我问一句了,丘瑾宁对你用情至深,自然不会改嫁,哎。” 他好难,假装三皇子,整日演戏给别人看都没这么难。 秦初这一声‘谢’收得有点心亏,便安慰了两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你真心相待,李侧妃会被你打动的。” 况且李侧妃极有可能已经被打动了,只要这姐妹再努力努力,有情人自会终成眷属。 三皇子轻叹一声,习惯地伸手去搭秦初的肩。 秦初侧身一躲:“把你的爪子拿开,我家瑾宁说了,不许我跟别人有亲密举动,尤其是男子。” 三皇子委屈:“可我本来不是女的吗,再说了我在现代跟好姐妹都经常搂着的。” 他谨小慎微一年之久,遇到个姐妹容易吗。 秦初淡然道:“你现在是男子,私下里也该注意点,免得被人瞧见了,解释不清,你还没跟李侧妃交代自己的身份吧。” 三皇子失落点头,默默舍了凉茶,去喝酒。 不一会儿,外面就有人来寻他。 “殿下,李侧妃让卑职来问您今日回不回府,若是不回就关府门了。” 三皇子看了眼天色,这个点儿就关府门了,他怎么不知道王府还有这个规矩。 “回,现在就回。”算了,既然是李侧妃说的,那肯定是有这规矩,还是回府睡得香,他昨晚睡地上,骨头都快散架了。 待三皇子一走,秦初看了眼天色,吩咐罐子备马车去侍郎府。 这次不是让小丫鬟传话,而是直接进门求见。 她当然知道百钺有新人成婚前不得见面的旧俗,但这不是有正经事吗,想来丘侍郎和丘夫人也不会拦着。 丘侍郎一听是关于万寿宴,马上就派人去叫丘瑾宁来。 秦初看了眼稳坐如山的丘侍郎,眼睛眨了眨,其实这件事她跟丘瑾宁商议就可以了,老丈人大可不必在这盯着。 可惜丘侍郎不知她的想法,还很上心地帮她分析一番,大有参与全程的架势。 秦初默了默,大着胆子道:“丘伯父,这种事情在大厅聊,会不会不合适。” 让她去丘瑾宁屋里私聊吧,老丈人怎么没一点眼力见儿。 丘侍郎一想,点头道:“也对,别叫小姐来大厅了,我们一起去书房。” 秦初:“…” 我们? 她只想‘我’,不想这个‘们’。 【作话】 加更,明天中午12点见~? 第78章 夜风徐徐, 各府门前都亮起了灯笼,晕黄的、泛红的,隐约照着前行的路。 侍郎府后院的小书房里。 丘侍郎坐在桌前, 秦初与丘瑾宁坐两边, 气氛有些微妙。 听完万寿宴的事,丘瑾宁说出自己的想法:“宫中虽然有大皇子和男后的人,但更多的是女皇的人, 她既然许了秦家供酒, 又知我与秦初的关系,必然会派人留意一番。” 丘侍郎点头:“有道理, 所以也不必太过忧心。” 秦初:“对对对。” 丘瑾宁又继续道:“既然女皇会留意,想必他们不敢乱来, 至少不敢明目张胆地做什么动作, 所以, 我们什么都不要多做,只做好分内之事便可。” 丘侍郎点头:“瑾宁说得对, 做多错多,做好分内之事便可。” 秦初:“是是是。” 气氛静了一瞬,丘侍郎不由侧目看向秦初:“秦-侄女, 你有什么想法, 也可说来听听。” 他对秦初的印象还停留在九曲县时, 秦家的品酒宴上, 此女机智果决, 有些应变能力, 怎么今晚瞧着有些呆呢。 以前觉得此女挺有主意的啊, 莫不是来京城之后变痴傻了? 察觉到丘侍郎带着探究的打量, 秦初心里有些紧张:“那个, 我与瑾宁的想法一样,也认为不可轻举妄动,静观其变便好。” 丘侍郎顿觉无话,默默点头。 秦初便去看丘瑾宁,眼神轻轻眨了一下。 丘瑾宁接到她的眼神,不由问道:“可还有别的事?” 秦初心底叹气,今天她们的默契怎么不行啊,她这不是想跟丘瑾宁单独说会儿话吗。 她沉吸一口气,看向丘侍郎:“丘伯父,天色也不早了,您要不要早些歇息。” 丘侍郎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说起来,老夫倒是有件事要跟你们说一声,在九曲县时,瑾宁让我注意一下那个秦末,进京前,我吩咐了几个人小心盯着点,下午从九曲县那边传来了消息,秦末被一行人接走了,看方向是往京城来了,之后便失去了踪迹,你们觉得此事要不要紧。” 秦末? 秦初心头一跳,原本以为以后都不会跟坑货大哥打交道了,没想到被人接走了,还有可能来京城? 会是什么人? 丘侍郎见秦初和丘瑾宁面色都变凝重,补了句:“老夫后来询问秦末时发现他确实是受打击太大,脑子不顶用了,应该不会闹出什么事。” 昔日的秦家大少爷,进京一趟,就变成断了一条腿的傻子,想到这,丘侍郎莫名心有戚戚,他的长子也在京城断了腿,这京城的风水也太邪门了。 秦初看了丘瑾宁一眼:“丘伯父,您年纪大了,要不要先歇息,此事我与瑾宁商议便可。” 有些事还不宜让丘侍郎知晓,比如她的身份,比如她娘亲白萝的身份… “无妨,听你们说完再睡,年纪大了,瞌睡都少咯。”丘侍郎不动如山。 话说得这么理所当然,让秦初差点忍不住翻白眼。 丘瑾宁看着秦初的神色,微微勾了勾唇,淡声道:“没什么大事,爹爹早些回去歇息吧,一会儿我便送秦初出府。” 丘侍郎捋了捋胡子,隐隐觉得自己被嫌弃了,一个两个的都说让他赶紧去歇息,好像他多不招人待见似的。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秦家这小姑娘想跟女儿独处,大晚上的,还没成亲,想拱白菜都拱到他脸上来了,那怎么行。 他轻咳一声,看了女儿一眼,到底还是站了起来:“罢了,你们年轻人聊吧,为父就不打扰你们了。” 秦初与丘瑾宁一起送他出去,而后关上了书房的门。 丘侍郎回头望了一眼,兀自摇摇头,心塞地走了,女儿还没嫁出去了,就嫌他多余了,哎! 书房里,秦初长出一口气,总算是放松了下来,在老丈人面前,她总会莫名地感到紧张。 “秦末会被什么人接走,会来京城吗?” 丘瑾宁沉默了一瞬,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下一排名字,边划边道:“首先排除安国郡主与三皇子,大皇子是当初赶秦末出京的人,可能性也不大,至于二皇子,现在形同废人一个,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从九曲县把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剩下的就只有这两个了。” 她把笔一放,看着白纸上两个没有被划掉的名字。 一个是女皇周姰,一个是平乐郡主红芍。 秦初也盯着那两个名字,蹙眉道:“女皇周姰不知秦末并非是我娘亲生的,她若想带走秦末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知晓了我娘是长公主,以为秦末是长公主的长子,对皇位有威胁,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因为这样一来,我和秦末的威胁一样大,她没有理由去针对远在九曲县的秦末,而放任眼前的我不管。” 她娘亲是长公主的事,就和她的身份一样,知情者甚少,且都是信得过的人,应该不用担心。 那么就只剩红芍了! 丘瑾宁又提笔划去女皇的名字:“要么红芍已经知晓你娘亲是长公主,认为秦末的身份可以利用,要么就是红芍本就跟秦末有关系,我们不知道的关系,我认为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这样一来,或许就能解释红芍为何会效忠秦初的娘亲,为何会帮秦末给她下蛊,又为何恰巧在秦末出事后不惜自断一条腿,现身京城,搅云弄雨。 这一次,两个人想到了一起去,红芍与秦末必然有关系,而且关系匪浅。 丘瑾宁放下笔:“九曲县那边,我爹管辖多年,这件事我去找人查,你专心准备万寿宴的事。” “好。” 秦初应了一声,看着丘瑾宁,眼神温柔。 丘瑾宁抬眸与她对视一眼,神色一顿,语气轻了下来:“我送你出府,过几日休沐再去酒阁。” 见面前的人微微颔首,视线看向一边,秦初走过去抱住她。 “天色这么晚了,我今晚不回去了好不好。” 她好想丘瑾宁,好想这么一直抱着丘瑾宁,片刻也不分离。 丘瑾宁无奈地嗔了她一眼:“你若是不怕我爹和我娘知道,就留下试试。” 爹爹倒不甚在意这些小事,娘亲那边少不了要耳提面命念叨一番。 秦初长叹一声,亲了亲丘瑾宁的耳朵:“我到现在才知什么叫度日如年啊,真想我们今日就成亲。” 丘瑾宁微笑不语,伸出手指扯住秦初的衣领,把人拉到近前,轻轻在她嘴角落下一个吻。 “快回去吧,回去太晚,秦伯父会担心的。” “哎,好。”秦初摸了摸嘴角,笑得开怀。 等到她被送出侍郎府,上了马车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太容易满足了。 方才那种情况就应该把丘瑾宁抱紧,这样再那样,一个吻怎么够- 马车里,小丫鬟看着自家小姐傻笑出神的模样,嘴角抽了抽:“小姐,口水流出来了。” 嗯?秦初忙去擦嘴角,干净,没有一丝湿意,她反应过来被小丫鬟取笑了,便冷冷道:“回去把秦府的茅房打扫一遍,扫不完不许睡觉。” 声音冷漠,语气绝情,落在罐子耳中如晴天霹雳:“小姐-奴婢错了还不成吗?” 她都是要当大管家的人了,怎么还能去扫茅厕,太损威严了。 “不成。”秦初毫不留情,可恶的小丫鬟,连她都敢取笑了,看来是一阵时间不受罚,皮痒了。 罐子瘪瘪嘴,低头用手指画圈圈,扫就扫,大不了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扫,尤其不能被那个瘦丫鬟知道,不然肯定鄙视她。 京都路与宋府所在的后宋街就隔了一条朱雀街,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便到了。 秦初回府后没有直接睡下,而是去找了秦老爷。 “爹,我娘生前每月十五都会去城外的尼姑庵上香,这件事您知道吗?” 红芍待在县令府多年,丘瑾宁那边方便查,至于秦末,自幼长在秦家,自然是秦家人最清楚了。 秦老爷一愣,回想片刻:“是有这回事,好像是从收养了秦末之后才开始,每月十五都会去一回,之前你娘也没这喜好,怎么了吗?” 秦初一听,心底了然,那就对上了。 “无事,只是突然想起来了,娘亲每次去都是只带我和秦末吗?” 哪知秦老爷闻言摇了摇头道:“你那时候太小,一定是记岔了,你娘她每回都是只带上秦末,甚少带你一起。” 他的萝娘一定是可怜秦末那孩子是个无父无母的小乞儿,所以去给那孩子上香祈福去了。 爱妻看着对人冷漠,其实也有心软的时候啊。 秦初一听,顿觉脑海中一亮,如拨云见雾一般,所以红芍每次去见的不止是娘亲,还有秦末。 那红芍与秦末之间肯定有关系,而且年纪那么小,极有可能是近亲,秦末就是两人之间的关键。 是娘亲收拢红芍的关键,也是红芍为娘亲蛰伏在县令府多年,为奴为婢的关键。 秦初想通后,找到了新的入手方向。 次日一早就吩咐罐子赶紧去侍郎府,把从秦老爷那里打听来的消息传给丘瑾宁。 罐子扶了扶腰,苍了个天,她扫了大半夜的茅厕,才睡下啊。 小姐也太没人性了。 侍郎府外,绿药目送自家小姐去上衙,转头看向走路哎呦哎呦的罐子:“你昨晚上做贼去了,怎么累成这样?” 眼圈也黑黑的,活像一夜没睡似的。 “别提了,我-我训练府里买来的新丫鬟呢,这大管家也不好做啊。”罐子嘴一秃噜,差点说出来自己是扫茅厕累的,还好她反应快,及时改了口。 【作话】 下午6点加更~? 第79章 天色刚亮, 太阳才刚露出一个带着光晕的边缘,但依然不阻碍绿药的视线。 她眼尖地看到了罐子脸上那一闪而逝的尴尬和庆幸,当下便眯了眯眼睛。 好啊胖丫鬟, 有事情瞒着她。 清晨的光线还有些昏暗, 绿药不由走近罐子,盯着她的眼睛问:“胖丫鬟,你跟我说实话, 昨晚上干什么去了, 是不是陪你家主子干坏事去了,若是敢做对不起我家小姐的事, 看我不禀告老爷和夫人。” 罐子心里一突,忙转身就跑, 边跑边喊:“我家小姐昨晚上哪也没去, 我也什么都没干, 你咸吃萝卜淡操心,少打听本大管家的私事。” 绿药望着一溜烟跑远的胖丫鬟, 若有所思,难道真是胖丫鬟的私事? 她眼珠子一转,默默跟了上去。 秦府, 她熟得很, 在里面住了大半年呢, 才跟小姐搬出来没多久。 守门人也认识绿药, 知道她是丘瑾宁的贴身大丫鬟, 便热情地招呼道:“绿药姑娘来啦, 来找我们小姐的吧, 快请进。” 绿药将守门人的热络看在眼里, 矜持点了点头, 走进去。 进门后,她没有去找秦初主仆,而是去了丫鬟婆子们住的西侧院耳房,找到自己熟识的丫鬟问了问。 不一会儿便神清气爽地出了秦府,脸上的笑意有点憋不住。 哈哈哈,胖丫鬟又被罚扫茅厕啦,还说什么训练新来的下人,笑死个人。 什么未来大管家,依她看是专扫茅厕的茅厕大管家还差不多。 转头,丘瑾宁休沐,小丫鬟的兴致空前高涨,拉着自家小姐闷头就往酒阁里冲。 于是,两个小丫鬟一见面,绿药便幸灾乐祸道:“胖丫鬟,听说你前两天扫了一整晚茅厕,扫完洗澡了吗,别臭着我家小姐。” “你怎么知道-”罐子下意识地反问,而后猛掐自己人中,艹,不打自招了。 这下想不承认也来不及了,她真是个棒槌! 绿药一脸得意道:“别以为我搬出秦府就什么消息都收不到了,秦府里面发生的事,我了如指掌。” 罐子翻了个白眼,开始细想那晚打扫茅厕都被谁看到了,全部记小本本,等她成了大管家再算后账。 她当然不是公报私仇,这是为了小姐,为了肃清秦府的家风,既然是秦府的下人,怎么能跟外人通风报信呢。 雅间里,听到两个小丫鬟在门口的对话,秦初不由挑眉:“绿药这丫头可以啊,竟然对秦府的消息了如指掌,是个人才。” 丘瑾宁轻笑一声:“大概是和几个丫鬟婆子交情尚在,你不要多想。” 秦初扬唇笑了:“我多想什么,我巴不得丘小姐盯着我,看着我,寸步不离守着我呢。” 不过丘瑾宁应该没这闲工夫,八成是绿药那丫头自作主张。 得亏是丘瑾宁的丫鬟,要是换成别人打探秦府的消息,她一定教训回去。 看在丘瑾宁的份上就不追究小丫鬟的过错了,最好以后也多盯着她,好事无巨细地跟丘瑾宁交代她的日常。 丘瑾宁闻言又笑了笑,唇角的弧度变大,素来平静白皙的脸上染了一抹浓浓笑意,如皓月清霜洒落人间,勾人眼。 “胡言乱语,我哪有时间去盯着你。” 面前的人笑眼一嗔,温柔又风情。 秦初目光灼灼,情不自禁地起身绕到丘瑾宁身后扶住她的双肩:“瑾宁,我们去床上聊吧。” 丘瑾宁眼帘颤了颤,抬手握住那搭在自己肩头的手:“不许胡言乱语,说说你这两日进宫的情况。” 这个人真是… 大白天的就想去床上,一点也不知羞。 秦初拉过椅子坐到丘瑾宁身边,伸开一只胳膊把人搂着:“好,不胡言乱语,说正事…” 她在皇宫中,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甚至连男后等人的面都没见过,就连那个据说被二皇子收买的胡大总管见了她也是客客气气,一点也没有要为难的意思。 她提心吊胆几天,好像是多虑了。 丘瑾宁耐心听完,看向秦初:“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有女皇盯着,想做什么也不会傻到在这种时候,越是往后越要留心,千万不要大意。” 她担心的不是前头,而是后头。 这时,门外传来两个小丫鬟下跪行礼的声音:“拜见安国郡主。” 安国郡主应了一声,敲门进来。 “我猜你们一定在这里。”今天是丘瑾宁休沐的日子,依她对这俩人的了解,小两口肯定会在酒阁碰面。 安国郡主一点也不见外,直接坐到两人对面,继续道:“给你们说件事,安康伯请旨参加陛下的万寿宴,陛下准了。” 安康伯就是被贬的二皇子。 到底是女皇曾经最看重的儿子,还有几分母子之情在,不忍他连母亲的寿宴都不能参加。 “安康伯?二皇子!”秦初一脸错愕,都被贬了,还能进宫贺寿? 安国郡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秋后的蚂蚱而已,蹦跶不起来了,但你们还是小心为妙,小鬼难缠啊。” 她的母妃白贤妃,当初不支持禅位给周姰的原因便是女皇太重情,在皇家,身为帝王,重情是大忌。 一入宫门深似海,皇家哪有亲情在,可惜周姰哪里都好,哪一点都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唯一不足的就是这一点了。 大概是自幼便养在性情冷淡的白贤妃身边,对亲情多有渴望,做不来冷漠无情的人,也不知是福是祸。 不等秦初再问,外面又传来小丫鬟的声音:“主子,周三公子求见。” 周三公子说得是三皇子,两个小丫鬟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请进。”秦初望了安国郡主一眼,应声。 三皇子一进门就看到了安国郡主:“侄儿拜见皇姑母。” 皇姑母怎么也在这里,他这个冒牌货一对上皇家的人,总是忍不住心里发虚。 “起来坐吧,你这个时候来是为了什么事。”安国郡主沉着脸应了一声,示意他坐下。 三皇子扫了一眼,挨着秦初坐下。 丘瑾宁眼神微凛,又迅速恢复平静。 三皇子老实道明来意:“侄儿是听说母皇准了二皇兄进宫贺寿,所以来知会秦初一声。” 二皇子跟秦初和丘瑾宁之间的恩怨,众人心知肚明,他担心二皇子会别有用心,所以一收到消息,便赶紧来通知小姐妹一声。 安国郡主脸上这才有了笑意:“你有心了,我们正在说这件事。” 秦初看着他们姑侄俩说话,心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友军都到齐了。 安国郡主想起秦初之前说打算支持三皇子的话,瞥了丘瑾宁一眼,看向三皇子,不露声色道:“老三,你对丘瑾宁怎么看,说实话。” 她要听实话。 三皇子肃然道:“撇开凰女身份,丘爱卿是百钺状元,本就是储相人选之一,且丘爱卿才智过人,忧国忧民,在六部历练一番,可为百钺宰辅。” 一朝宰辅,便是百钺女相,这是他很早之前就有了的答案。 也是他让李侧妃来传那番话的用意,撇开凰女预言,只论君臣之谊。 安国郡主端详着他的神色,继续问道:“若你继位,老大和老二该如何处置?” “大皇兄自然还是威王,二皇兄还是安康伯,只要他们不动手,侄儿绝不会主动出手。” 他不是凶残暴虐之人,但也会派人盯着,只要大皇子和三皇子安分守己,他不介意让他们活着。 “不斩草除根?” “皇姑母,他们毕竟是侄儿的兄长…” 安国郡主听了这话,皱眉道:“若他们动手了呢?” 这里指的动手就是谋反了,若大皇子和三皇子对皇位不死心,谋反了呢? 三皇子沉默了一瞬,面露迟疑,吃不准这位皇姑母到底是什么意思。 安国郡主见状,沉沉道:“老三,我要听实话。” 三皇子心里一跳,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若他们动手,侄儿以为当以国法论之。” 谋反重罪,按律当斩。 安国郡主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若三皇子虚情假意还说放过,她就要慎重考虑一下要不要支持这个侄儿了。 若是真情实意不忍处置,就更不妥了,优柔寡断之辈,也不适合那个位子。 国有国法,按律行事,很好。 “既然如此,待你以后荣登大宝,莫要忘了今日所言。” 三皇子呆了呆,皇姑母这是打算支持他了?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人不敢置信。 要知道安国郡主的分量,在女皇面前,可比文武百官重要多了。 他忽然就有了最大的倚仗,心里不免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秦初戳了一下只顾发呆的三皇子,这种时候发什么愣呢。 三皇子回过神来,忙拱手道:“侄儿谢过皇姑母。” 安国郡主点点头,也是没料到看似最平庸的老三才是最有成算的。 想当初她刚进京,在三兄弟中最属意的是老二,后来出了老二为难丘瑾宁一事,她便又回到最初观望的状态,拿不定到底谁堪当大任。 造化弄人啊。 该说的话说完了,安国郡主起身:“我先回了,你们聊吧。” 说罢,她看了三皇子一眼。 三皇子心里一怵,皇姑母又看他是什么意思,他还要跟小姐妹闲聊呢。 当下便没有反应,只垂首道:“恭送皇姑母。” 安国郡主云淡风轻道:“老三,你还有事?” “侄儿无事。”三皇子应了一声,心里七上八下,难道是想让他也走? 正想着就见安国郡主往门口的方向偏了偏头,意思明确。 没事还在这里待着不走,打扰人家小两口干什么。 三皇子顿时福至心灵:“侄儿送您。” 姑侄俩这才一起离开,临出门三皇子还回头朝秦初挤了挤眼。 丘瑾宁的眼神又是一凛,待人下了楼,她看向秦初,平静问:“你方才戳三皇子胳膊做什么?” 忽如其来的问题让秦楚一怔:“我见他发呆,就提醒他一下。” 丘瑾宁抿了抿唇,沉默片刻,低声道:“男女授受不亲。” 就算这俩人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就算三皇子之前是女子,也不好太亲近,看了让人不悦。 她很不悦! 秦初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去牵丘瑾宁的手:“瑾宁,你是吃醋了吗?” 丘瑾宁抬手躲过,语气别扭道:“去净手。” 才碰过别的男子就碰她,可恶的登徒子! 秦初眼神一亮,想到了什么,忙起身出门:“我这就去后厨洗手,你先去里间的床上等我。” 脚步匆忙,噔噔噔就下了楼。 丘瑾宁站起来望着她的背影弯了弯唇,看向小丫鬟:“绿药,回府。” 于是,等秦初满怀期待地回到雅间,在桌前没看到人,便心头一烫,走向里间。 结果里间的床上也空无一人,满心火热骤然一凉。 “罐子,丘小姐人呢?” “走了呀,说是下次休沐再来。”小丫鬟从善如流地答道,丝毫没注意到自家小姐郁闷不已的心情。 秦初那颗火热的心霎时凉透:“你不知道拦着点人,等我来了再说啊,回去把茅厕再扫一遍。” 罐子:“…”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 【作话】? 第80章 主仆两个默默相对, 秦初看着一脸不服气的小丫鬟,不由乐了:“怎么,不想扫茅厕?” 罐子打量着主子的神色, 遥遥想起从前, 主子向来是恣意乱来的性子,高兴的时候,赏她几锭金子也是肯的, 不高兴的时候能拿藤条抽得她走不动道。 可是自打上元节那晚之后, 主子就变了,主子不打她了, 也不会因为看别人不顺眼就让她去收拾别人了。 这个变化让小丫鬟心生欢喜,唯一不太中意的就是, 主子虽然不打她了, 但老爱罚她去扫茅厕。 她可是未来的秦府大管家啊, 说去去太丢人了。 秦初的变化无形中给了小丫鬟胆气。 “小姐,你是不是想让丘小姐留宿?” 秦初挑眉:“继续说。” 罐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小姐你这不是傻了吗, 丘小姐都已经跟你订亲了,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可以留下她, 到时候只要你吩咐一声, 奴婢把门一锁, 谁也坏不了你的好事, 何必如此拐弯抹角?” 她守门最厉害了, 谁也别想闯进去。 秦初顿时哭笑不得:“若丘小姐不愿, 那怎么留, 强留吗?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你家小姐我是那种强人所难的吗?” 她不是原主秦大小姐, 也没有强人所难的爱好,尤其是感情上的事,最重要的便是你情我愿。 罐子不以为意道:“小姐你从前不都这样吗,再说了丘小姐也中意你啊。” 秦初嘴角抽了抽:“她是中意我,但她不会陪着我乱来,你还是老实去扫茅厕吧。” 什么馊主意,她要真听了才是傻子。 一听还是逃不过扫茅厕,罐子的脸色扭曲了一下,不甘心道:“小姐你还知道自己是乱来啊,那你还让奴婢去扫茅厕,己所不欲勿施于奴,有你这样迁怒下人的吗?” 她可是小姐最看重的大丫鬟啊,未来的秦府大管家啊! 秦初忍不住笑出了声,还己所不欲勿施于奴? 她轻咳一声,正了正神色:“罐子,我改主意了。” “真的,奴婢不用去扫茅厕了?”罐子一脸惊喜,她就知道小姐心软,什么事都要靠自己争取。 她这不就为自己争取到了嘛,守住了大管家的威严。 秦初慢声道:“今天不用了,明天开始你每天回府都扫一个茅厕,连扫七天。” 看她还镇不住这个小丫鬟。 罐子张了张嘴,满眼委屈。 坏心眼的小姐,亏她方才还高兴来着,还那么积极地出主意。 因为这个处罚,小丫鬟一路上都蔫蔫的,不拿正眼去看秦初。 下马车的时候恨不得伸出脚把主子绊倒,好在她忍住了,不然就不是扫七天茅厕的事了。 秦初看着横眉竖眼的小丫鬟,好心提醒道:“你若是不想连扫七天,今天都扫完也行。” “好嘞,奴婢这就去扫,小姐你真好。”罐子一听,顿时欢天喜地。 扫七天和扫一天相比,当然要选扫一天啊,多少能守住一点大管家的威严,不然见天的扫茅厕,还怎么活。 等全部打扫完,小丫鬟把扫帚放好,慢慢陷入自我怀疑。 小姐好像一开始就是让她扫一天茅厕来着,她争取了半天争取了个寂寞,怎么还觉得扫一天茅厕成好事了。 可恶,小姐蔫坏啊… 夜凉如水,有人睡得安稳,有小丫鬟不停腹诽着自家小姐。 晨曦初露,秦初收拾整齐,进了宫,仔细核对了万寿宴上所需酒水的数量,又因男女喜好不同,暂定了果酒与黄酒,还有少许白酒,她看了眼进进出出的宫女,揉了揉脖子,准备出宫。 红色的宫墙上铺着青色的瓦片,来往的太监与宫女目不斜视,个个谨守规矩。 秦初随意回头打量了一眼,视线微顿,看清人后,差点没站稳。 如果她没看错,与胡大总管说话的是二皇子。 仿佛察觉了她的打量,二皇子朝这边看过来,露出一个带着恶意的笑容。 仿佛秦初已经是他手里的蚂蚱,随时能捏死一样。 秦初心头一震,不明白已经被贬为安康伯的二皇子哪来的这种自信。 她忙收回视线,匆匆出宫。 一路回到酒阁,秦初心里不踏实,命人往安国郡主府送了一箱果酒,又让罐子去给三皇子送了十杯奶茶。 收到消息的两个人先后赶来。 三皇子离得近,先到一步,一见秦初便抱怨道:“你送那么多奶茶做什么,害得我耳朵都被扭红了,李侧妃下手也太狠了。” 嘴上说着抱怨的话,脸上却洋溢着乐在其中的笑容。 秦初翻了个白眼:“修成正果了?恭喜恭喜啊。” “嗯,应该快了。”三皇子笑得傻气,跟人前那个阴郁好色的模样判若两人。 正说着话,安国郡主到了。 秦初便言归正传:“今天我在宫里瞧见二皇子,他对我笑了。” 三皇子:“…”就因为二皇子对她笑了,这姐妹就送去十杯奶茶,害他被李侧妃扭红了耳朵。 他正要吐槽两句,忽地反应过来什么:“你说二皇兄进宫了,还对你笑了?他这会儿还笑得出来?” 不对劲,不对劲,一定有问题。 秦初面不改色道:“女皇既准了他参加万寿宴,许他进宫也不离奇,我看到他在跟胡大总管交代什么,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所以才请你们两位来。” 实在是二皇子那个笑太诡异了,满是恶意不说,还参杂着一些势在必得。 好似已经把她攥在手掌心了。 沉默了一会儿,安国郡主看向三皇子:“如果我记得没错,老三你府上的李侧妃她大哥是禁军副统领吧,且在御前行走,可有留意到老二跟谁有交集?” “皇姑母,您的意思是?”三皇子一惊,难不成二皇子想趁着万寿宴谋反? 皇姑母既然问到禁军,肯定是他想得那个意思吧。 安国郡主重重点了一下头:“老二那样的人怎甘心做个废人,他有胆子来一出鱼死网破。” 这也是她昨日问三皇子那一堆问题的原因,二皇子被女皇宠着护着长大,天之骄子一朝身陷泥泞,变成了普通人,怎会甘心。 秦初轻轻叹气,她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有的人从人上人沦为普通人或许会甘愿平庸,但有的人不会,会因为不能接受那种落差而不甘心,会背水一战。 尤其二皇子还有底气,有男后,有胡大总管等人,为了皇位冒险一搏,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我进宫一趟。”安国郡主面色凝重地站起来。 “皇姑母,我们只是猜测,母皇她…”女皇会信吗? 三皇子有些担忧。 安国郡主笑了笑:“周姰虽偏宠男后,偏宠二皇子,但并不昏庸,且英明睿智,有些事她比我们更清楚,只是不愿往那个方向想罢了,你们放心,就算有事,也是我一个人出事,我此番进宫不会提及你们。” “皇姑母,侄儿不是那个意思,您三思啊。” 安国郡主摆摆手:“不必多言,我心里有数。” 就像多年前决意禅让皇位给周姰一样,她相信自己的选择,相信周姰知道事情轻重,在某些时刻,不能徇私。 安国郡主离去,三皇子长叹一声:“我有时候会想,若是母皇有几个女儿,可能就没有我们三兄弟的事了,世事无常啊。” 女皇偏偏一连诞下三个皇子,没有一个皇女降生,不然依女皇的性子,恐怕偏宠的就不是二皇子了,而是某位聪慧过人的公主。 可惜天不遂人愿,仿佛一切都是注定。 冷静了一下,三皇子看向始终沉默着的秦初:“姐妹?怎么不说话,吓傻了?这才哪到哪啊,咱们在现代看的那些个宫斗剧,举兵谋反的事还少见了,当然那是在电视上,真发生在自己身上,有点怕也正常,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怕着呢。” 秦初白了他一眼:“我是在想事情,你说安国郡主这一趟进宫能成吗?” 若是女皇还属意二皇子,那安国郡主岂不危矣。 三皇子皱了皱眉:“成与不成,很快就能知道了,就看皇姑母她今日能不能全须全尾地出宫了。” 两个人静默无言,按着心里的焦急,坐在雅间里等待。 直到日落,安国郡主府的人来递了个信,说是安国郡主在宫中陪女皇饮了酒,有些醉,回府睡下了。 秦初与三皇子对视一眼,似劫后余生般长出一口气,成了。 如此一来,女皇那边既然得了信,那他们就不必担心了。 夜深,皇宫。 女皇周姰揉了揉有些发浑的脑袋,吐出一口酒气。 “胡大,扶朕去坤宁宫。” 坤宁宫里住着的是男后苏氏。 胡大总管垂首,伸出胳膊,搀着女皇出了御书房的门,他悄悄递给身旁的小太监一个眼神。 小太监便放慢脚步,落后一些,转身就小跑着绕过女皇的路线去坤宁宫报信了。 坤宁宫,男后苏氏面露沉痛之色,手指紧紧握了握,换上一脸淡然。 “陛下怎么饮酒了,来人,去端醒酒汤来。” 女皇扶住男后的手坐下,视线里,年近四十的苏氏仿佛还是初进宫时的那个俊美少年,气质淡雅,犹如寒冬里绽放的一支雪梅,不染世俗尘埃。 “爱妃,朕贬了老二,你心里怨不怨朕?” 苏氏面色淡然,站在女皇身侧为她揉着头,语气飘渺道:“陛下对我们父子如何,我都记在心里,老二做下糊涂事,是咎由自取,我哪敢怨陛下。” 女皇拍了拍他的手:“天色不早了,朕先回去了。” 原来是不敢,不是不会。 待女皇走后,苏氏脚下一晃,失魂落魄地坐下。 他知陛下待他极好,可是陛下还有别的男妃、女妃,还有两个儿子,他却只有一个儿子啊。 【作话】 明天中午见~? 第81章 坤宁宫里寂静一片, 苏氏揉了揉眉心,眼神变果决。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万事不由人哪。 五月三十, 女皇生辰,万寿宴如期召开,举国同庆。 文武百官, 重臣家眷, 坐满了大殿。 秦初没有资格入座,只负责上酒水, 她特意吩咐罐子伺候丘瑾宁那一桌,每一壶酒每一杯茶, 都要经小丫鬟的手, 绝不能出问题。 二皇子那个笑容让她不安心, 尤其对身为凰女的丘瑾宁不放心,生怕再出什么纰漏。 万寿宴进行到一半, 男后苏氏突然身体不适,提早回了坤宁宫。 女皇让胡大总管去找御医看一看,不一会儿, 胡大凑到女皇身边小声道:“陛下, 皇后中毒了, 御医说没治了, 您快去看看吧。” 女皇神色一变, 连手里已经空了的酒杯都忘了放下, 便匆匆离开了万寿宴。 坤宁宫内, 几乎不见宫女, 只有零星几个小太监守在里面, 宫门处站着几个守卫。 男后苏氏躺在美人榻上,望着女皇走近,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陛下,你来了。” 女皇深深凝视着躺在床上的苏氏,仿佛多年未见般,透着一股陌生。 她把空酒杯收入袖中,坐到了榻上:“胡大说你不好了,朕看你面色尚可,御医呢?传御医来。” 殿内无人应声,就连胡大也立着没有动。 苏氏扬眉看着她:“陛下,我还记得二十多年前初见您那回,雍容华贵,风姿卓绝,是百钺朝最尊贵的陛下啊。” 女皇静静看着他。 “可是百钺朝最尊贵的女皇陛下属于天下,属于后宫佳丽,不属于我,陛下,若是有来世,我们做一对寻常夫妻可好。”苏氏握住女皇的手,眼眸温柔。“陛下,再抱我一回吧。” 再让他抱一回陛下吧。 女皇微微动容,缓缓俯身,两人紧紧相拥。 下一瞬,女皇猛地侧开身子,睁着大大的双眼,瞪着苏氏,腹部鲜血直流。 她张了张嘴,嘴角也溢出一抹刺眼的鲜红。 “为何?” 苏氏坐起来,一扫方才的虚弱之态:“陛下,你传位给咱们的儿子吧,传位给老二,你便是太上皇,与我常伴于后宫如何。” 女皇攥紧袖中的酒杯,咬着牙道:“是你要杀朕,还是老二要杀朕?” 苏氏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这时,屏风后走出一个人来。 “母皇,你老了,早该退位让贤了,诏书已经写好了,玉玺在哪里。”二皇子一脸笑意,从屏风后走出来。 手里拿着明黄诏书,是胡大总管给他的。 女皇定定望着自己曾经最看重的儿子,袖中的酒杯攥得更紧:“老二,若朕交了玉玺,当真能活下来做太上皇吗?” 二皇子幽幽道:“母皇当然能活下来,毕竟您活着传位于儿臣,才能让群臣信服不是吗?” 至于他继位之后,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女皇盯着他,盯着他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杀机,沉沉地闭了一下眼睛:“皇位当真那么重要吗,让你不惜弑母谋反。” 二皇子冷呵一声:“不重要?不重要,你倒是传位于我啊,你扒着皇位不放做什么呢?啊?母皇你倒是说说看啊?” 他抽出一把长剑,直直指着女皇的脸,眼底闪过疯狂。 “皇儿,你说了不杀你母皇的。”苏氏心跳一窒,忙起身来挡在了女皇身前。 他突然有些后悔了,在看到儿子眼底的疯狂与杀机之后。 “爹,你让开,先让她把玉玺交出来再说。”二皇子手里的剑尖一送,抵在了苏氏的胸前,大有遇神杀神,无人可挡之势。 苏氏双手微颤,回头望了眼女皇,默默移开了身子。 也带走了女皇心底最后的温情。 这一刻,女皇忽然笑了出来,苦笑不止,手里的酒杯用力掷出,落到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二皇子心里一惊,下一瞬便见无数金甲护卫涌进坤宁宫,将他们团团包围。 不可能,他明明打点好了禁军统领,明明不会有人发现的。 胡大总管更是直接吓晕过去,心里一叠声地,完了,完了完了。 “贱人,你算计我。”二皇子反应过来,眼睛猩红,望着女皇。 手中的长剑就那么送了出去,不等刺到女皇,便被禁军一刀挑开,及时制止了他。 女皇被扶着站起来,扫了眼状若疯狂的二皇子,又看向一脸魂不守舍的苏氏,冷冷道:“坤宁宫所有人,就地格杀。” 话落,她便身子一倒,晕了过去。 “陛下!” “快叫御医!” 后宫里,御医匆匆,坤宁宫里血流成河,前殿的万寿宴上却歌舞升平,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直到万寿宴结束之时,女皇仍未露面,来宣旨的不是胡大总管,而是禁军统领,群臣才察觉出异样,心里齐齐响彻一个声音:陛下出事了。 等到圣旨宣完,禁军从宴上带走了皇后苏氏的家人,众人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皇后和二皇子密谋造反! 还刺杀了陛下! 更令群臣震惊的是,二皇子与男后苏氏已被当场诛杀,苏氏被诛九族。 诛九族啊,女皇自登基以来,还从未下过如此重罚。 天真的要变了。 万寿宴后,秦初守在宫门外,等着丘瑾宁出来,在看到被小丫鬟搀着走出来的人时,不由愣住。 “怎么喝这么多酒?”一脸醉态,脸颊红透,罐子也不知道劝着点。 罐子都快急哭了:“小姐,丘小姐就喝了两杯,一杯是跟着陛下共饮,一杯是平乐郡主红芍敬酒,就成这样了。” 红芍! 秦初一惊,忙去看丘瑾宁,眼前的人双眸迷离,满面桃红,哪还有清醒在。 情蛊! 那不成又让红芍给算计了。 她连忙扶着丘瑾宁上马车,急速往秦府赶,路上询问小丫鬟:“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盯着吗?” 罐子欲哭无泪:“奴婢是盯着啊,两杯酒都是奴婢给丘小姐倒的,酒都是直接从小姐您这里端来的,没有任何问题啊,一定是跟平乐郡主碰杯的时候出了问题。” “快去请韩御医来,再去酒庄取烈酒。”秦初顾不上别的,第一时间想的就是赶紧给丘瑾宁解蛊。 “秦初-是红芍。”丘瑾宁艰难找到一丝理智,话落,便胳膊一抬,缠上秦初的脖子,整个人都凑了过去。 罐子登时捂住双眼,手指错开几条缝,眼里泛着精光:“哎呀,奴婢什么都看不见了,小姐你们当我不在就成。” “停车,还不去找韩御医。”秦初叫停马车,把小丫鬟赶出去。 胆大的小丫鬟,竟敢偷看,当她瞎啊。 可恨的红芍,一而再地伤害丘瑾宁,绝不能放过。 红芍此刻正全身发抖跪在养心殿里,女皇已经醒来。 “平乐,老二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算计丘瑾宁,胆敢勾结他谋反。” 女皇敛着眉,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陛下明鉴,我没有算计丘瑾宁,也不曾跟二皇子有任何往来。”红芍抬头看了女皇一眼,忍不住又是一抖。 女皇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你不说,朕说,老二许了日后帮你的弟弟认祖归宗,封他为王,你那个傻子弟弟不是秦家的儿子,跟你一样,是长公主之子,对吗?” 自打安国郡主进宫与她密谈了那一场,她便派人严盯二皇子,所有来往人等都查了个干净。 红芍这一点秘密自然瞒不住她。 “陛下!”红芍一怔,知道事情已经败露,“陛下,我小弟本就是长公主之子,他虽然成了傻子,难道就不能认祖归宗了吗?” 那一年,她七岁,小弟三岁,逃难至九曲县,冰天雪地里,她把奄奄一息的弟弟放到路上,挡住了第一首富秦家的马车,祈求上天开开眼,秦家人能心善救弟弟一命。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祈祷,秦夫人不仅收养了小弟,还暗中照顾她,让她隐瞒年龄与生辰去县令府为奴为婢,去守着县令千金丘瑾宁。 秦夫人把小弟视若亲子,每个月都会让她见弟弟一面,虽然不能相认,但看着弟弟平安富贵,她便安心了。 直到秦夫人突然病逝,她一隔几年没有见到弟弟,再见便是上元节,小弟丢给她几锭银子,让她给丘瑾宁下蛊。 她应了,也知道是时候离开县令府了。 她本想隐姓埋名,默默无闻度过此生,可是小弟被人打断了一条腿,还变成了傻子,所以她来了京城。 红芍本就是胆大心细之人,从秦夫人的吩咐中堪破了一些真相,所以大着胆子冒认了皇女,成了郡主。 只有站得够高,才能将那些欺负弟弟的人死死踩在脚下。 既然她能以假乱真成为郡主,弟弟为何不能故技重施成为王爷。 可是弟弟偏偏傻了,皇家怎么会封一个傻子做王爷,这个时候,二皇子找上了她。 让弟弟成为王爷已经是深入骨髓的执念,红芍又拿出了当时留下来的情蛊,再一次给丘瑾宁种下。 二皇子要的是皇位,是丘瑾宁,而她要的是弟弟成为无人能欺的王爷,要大皇子那些伤害弟弟的人付出代价。 看着地上一脸不甘的人,女皇淡淡道:“拖出去,平乐郡主豢养私兵,勾结二皇子谋反,诛满门,所有相干人等,全部格杀。” 红芍的那一点人手想来是已逝长公主留给她的,一个都不能放过。 万寿宴刚过,女皇的圣旨一道接着一道,从平乐郡主到户部尚书,凡是跟二皇子有牵扯的全部以谋反之罪论处,动辄就是诛九族,灭满门。 一时间,京城人人自危。 可有些人罪不至死,甚至无辜被牵连,更有甚者只是跟二皇子喝过一次酒,便也被诛九族。 安国郡主想进宫劝导一番,第一次被挡在了宫外。 “陛下圣体欠安,谁也不见,郡主请回吧。” 安国郡主担忧地望了一眼皇宫的方向,一脸严肃。 随着二皇子与男后的死,女皇似乎再也不见以前的仁慈,天要变了啊。 皇宫内,御医跪了一排,个个心惊胆战。 “朕还有多久可活?”女皇咳出一口鲜血,她的伤口不见愈合,反而出现了溃烂,男后刺向她的那把匕首抹了毒。 事到如今,再去追究毒是男后抹的还是二皇子所为,已经不重要了,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意义。 她只恨自己不该心慈手软,不该对那个男人和她的好儿子抱有最后一丝幻想。 她恨不得回到万寿宴上那一天,绝不再以身涉险,就该直接把那些人全杀光,全杀光。 就不该留那一点念想,身为皇家人,有情真可笑,可笑又可怜。 她后悔了… 御医跪了一地,纷纷请罪,他们个个束手无策,女皇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女皇咳了两声:“都下去吧,就说朕不日便可痊愈,若有丁点消息传出去,太医院全部伏诛。” 御医们顿时提心吊胆,一个也不敢说实情,直言陛下圣体大安,不日便能痊愈。 群臣这才安下心来,但一想起那一道道诛九族灭满门的圣旨,又不安起来。 另一边,秦初把丘瑾宁带回秦府,小丫鬟却没能请来韩御医。 【作话】? 第82章 因为, 太医院的御医们都被留在宫里医治女皇,一个都没出宫。 秦初抱着丘瑾宁,左等右等, 等来一句:韩御医还在宫里, 没回府。 “罐子,去侍郎府说一声,丘小姐今日不回了, 等一下, 你守着门,让别人去。” 韩御医来不了, 丘瑾宁的情蛊一时无法解,只能她来压制了。 怀里的人神智恍惚, 确定抱着自己的人是心心念念之人, 便主动相迎。 不同于清醒时的羞涩, 眼前的丘瑾宁。 不再紧抿双唇,不再紧咬贝齿, 不再视线躲避。 动作大胆,眼神热烈。 红唇张开,发出声声惊呼- 房门外, 罐子百无聊赖地坐在石阶上, 听着身后传来的阵阵低吟, 她一边叹气, 一边揉了揉头。 艹, 突然想找个媳妇了怎么办? 正想着, 一身翠绿色的绿药小跑着冲了过来。 “胖丫鬟, 我们小姐呢, 怎么不回去了?” 府里刚收到信, 老爷和夫人就让她赶紧过来看看,接小姐回府。 罐子站起来,双手一挡:“丘小姐就是喝多了,我家小姐正帮她解酒呢。” 绿药不信:“解酒不应该喝醒酒汤吗,真当你家小姐是良药,包治百病啊。” 她说着,上前一步,秦大草包肯定拉着小姐做坏事呢,不行,夫人特意吩咐了,成亲前不能乱来。 就在这时,房间里传来一声惊呼:“秦初-” 是她家小姐的,声音有些反常,尖,细。 绿药脚步一顿,紧接着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道带着舒服的颤音:“秦初-” 她家小姐仿佛是打了个冷颤,舒服的冷颤。 她彻底呆住,再傻也听得出里边是什么情况了。 “那个,胖丫鬟,咱们坐远一点吧。” 太羞人了! 小姐啊- 怎么也不矜持一点,现在还是大白天呢! 两个小丫鬟的脸一起红透,找来两个小马扎坐到了院子里。 可即使远离了房间,也挡不住一声高过一声的惊呼。 仿佛隔了重重浓雾,雾深之处,纠/缠着两个灵魂,深邃,浩渺。 又好似是拨开了浓雾,雾里的人遇见天日,拥抱星辰,拥抱广阔,拥抱无垠。 罐子瞅了绿药一眼,默默搬起小马扎,做到了院门口,这下听不到了,心静了。 绿药红着脸瞥了她一眼:“胖丫鬟,你跑那么远干什么?” 留她一个人在院子里怪尴尬的。 “守着院门,免得有人过来听见动静。”罐子心里叹气,只守着门已经不行了,丘小姐那一声声,又像哭,又似叫的,得守着院门才行。 真是看不出来啊,平日里冷冰冰的丘瑾宁,竟然能发出那种声音,还不知收敛,太让人嫉妒了。 呜呜,没错,她嫉妒她家小姐了。 绿药当然知道罐子嘴里的动静是指什么,她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听着自家小姐影影绰绰的声音,不由手脚发麻。 于是,守在院门口的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俩小丫鬟面面相觑片刻,一起扭头看向远处。 实在是太尴尬了… 做丫鬟太不容易了… 房间里,秦初的心跳彻底被怀里的人牵引,被丘瑾宁牵引。 引着她经过风吹过的山巅,晒过海边的烈日,倒在漆黑的夜幕里。 丘瑾宁的手指扣在秦初的后颈上,留下一道道红痕。 她微微睁着双眸,眼尾泛红,带着轻轻点点的泪珠,伴着低声啜泣。 “秦初-” “乖,我在-” 丘瑾宁闭上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湿了鬓间的墨发。 “秦初-” 她只要她的秦初,要她的秦初夜夜入梦来。 萧萧春雨密还疏…浅涨涟漪欲动鱼… 引她心跳怦然… 夜风清凉,吹得院门口的两个小丫鬟愈发清醒。 下人开始掌灯,各院亮起了灯笼,晕黄的光线照下来,绿药打了个机灵:“胖丫鬟,几个时辰了?” 这都多久了,小姐不饿吗?不累吗? 罐子淡淡看了一眼天色:“五个时辰了吧,天都黑了,咱们要不先去吃点东西吧,我都饿了。” 还很渴,莫名地口渴… “你先去吧,吃完再来换我,这门不能给别人守着。”绿药重重一叹,担忧地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要不要去给小姐点上灯呢?黑灯瞎火的方便吗? 罐子闻言起身,锤了锤酸涩的双腿,去小厨房吃过饭后,还提来了一个食盒。 绿药早已饥肠辘辘,见状眼睛一亮:“胖丫鬟,没想到你这么好,还知道把吃的给我带过来。” 说着,她伸手去接,罐子却拎着食盒一躲。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这是给两个主子的。” 说罢,罐子提着食盒走到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小姐,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别饿着,饿着没力气。” 她可真贴心,去哪找她这样的贴心大丫鬟,未来大管家非她莫属。 绿药:“…”呸,惯会讨好主子的胖丫鬟,她也跟着守了一天呢,凭什么功劳都让胖丫鬟领了。 当下,她也顾不得去吃东西了,跟着敲了敲门:“小姐,要不要奴婢去备些热水来,洗洗再继续,啊不是,洗洗再睡。” 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不一会儿燃起了灯。 秦初点燃蜡烛,去看床上的人。 丘瑾宁鬓发湿/透,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抽走了灵魂,静静躺着。 眼角似有泪痕,红唇微/肿,露出来的颈侧印着斑/驳/红/痕。 她撑着疲惫的眼帘,顺着烛火去看屋内的人:“秦初-” 语调绵/弱,带着几分嘶哑,嗓音干涩。 秦初忙走到床前,手掌轻轻擦了擦她额间的薄汗。 “舒服些了吗?还难受吗?” 丘瑾宁眼睛轻眨,纤长浓密的睫羽颤了一下,缓缓咬/住唇角:“嗯-” 秦初低头,轻轻亲了她一下:“我去拿些吃的东西进来,再帮你洗个澡,明天再回去吧。” 丘瑾宁抿了抿唇,想说她自己可以洗,不用帮忙,但手指才动了动,就觉得全身无力,便没有出声拒绝。 只轻轻垂了垂眼帘,面颊绯红一片。 房门打开,两个小丫鬟各自殷切地望着秦初,等她吩咐。 秦初接过罐子手中的食盒,看向绿药:“去备些热水,你们也去歇着吧,晚上不必守着了。” “是。” 目送两个小丫鬟远去,秦初回了房,摆好饭菜,去看丘瑾宁,笑道:“能下床吗?要不要我喂你?” 她的目光落在丘瑾宁泛红的脸颊上,眼神不掩炽/热。 丘瑾宁微微起了起身,随后嗔了秦初一眼:“过来。” 秦初依言过去,乖巧地坐在床边。 “扶我起来。”丘瑾宁冷着脸,语气也不见波澜。 一双耳朵却悄悄染/红,声音喑哑低弱,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 秦初笑盈盈地扶着她坐到桌前,又是添菜又是倒茶,饭后又伺候着丘瑾宁沐浴。 丘瑾宁始终绷着神色,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视线不去看面前的人,仿佛被夕阳映满了全身,红透。 稍一碰/触,便是一僵,或是轻/颤,惹得秦初心头急跳,动作愈发温柔,小心。 翌日。 太阳高高挂起,房门却还没有打开,临近中午,秦初才一个人悠悠出了门。 看到早早守在门外的绿药,她忽地想起什么:“绿药,去给你家小姐请假了吗?” 绿药笑着道:“主子今天休沐呢,秦小姐怎么忘啦,是不是睡糊涂了?” 可恶的秦大草包,折腾的她家小姐到现在都没出门,别是下不了床吧。 老爷和夫人昨天专门派她来接小姐的。 结果倒好,小姐没接回去,她也没回去,只顾着守门了。 胖丫鬟误她啊,让她忘了自己的正事,竟然跟着守了一天的门! 秦初尴尬地轻咳一声:“哦,那没事了,去端些饭菜来。” 绿药站着没动:“我家小姐几时回府啊?” 几时回府?秦初想了一下床上慵懒虚弱的人,丘瑾宁起身都觉乏力,还在床上躺着呢。 今天怕是出不了门了。 “你家小姐今天不回府了,明早直接从这里上衙。” 绿药:!!! 她默默回身去准备饭菜,心道老爷和夫人千万别怪她,是小姐下不来床啊,她总不能把小姐背出秦府去吧。 有道是怕什么来什么。 午后,秦初正在床边盯着又睡过去的丘瑾宁,就听罐子大呼小叫道:“小姐,不好啦,丘侍郎来找丘小姐了。” 床上的人似被吵到,微微蹙了蹙眉,终是抵不住睡意,没有醒来。 秦初让小丫鬟噤声,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小点声,别吵到瑾宁,什么不好啦,来就来呗。” 等见到老丈人,她又有些心里发虚:“丘伯父,瑾宁昨天在万寿宴上太累了,还在睡,不如就让她在秦府歇下吧,明早我送她去上衙。” 丘侍郎板着脸,盯着秦初看了片刻:“无事就好,既然瑾宁还睡着,那就不用叫醒她了,我陪秦老哥喝两杯酒就走。” 都怪夫人,不就是一晚上没回家吗? 小两口在一块能出什么事,非让他来看看,看什么看,连女儿的面都没见到,徒惹尴尬。 秦老爷笑着点头:“对对对,丘老弟难得来一次,咱们好好喝几盅,小孩子们的事,随她们去。” 闺女真争气,还没成亲呢,就让丘瑾宁舍不得回家了,有他当年的风范。 丘侍郎看着一脸乐呵呵的秦老爷,脸上陪笑,心底直叹气,女儿不争气啊,怎么就被秦家的小姑娘拿捏住了呢? 秦初见他们两个气氛融洽,便回房继续陪丘瑾宁,同时打发罐子去寻韩御医。 结果跟昨天一样,说是韩御医还在宫里呢,两天没回府了。 【作话】 萧萧春雨密还疏…浅涨涟漪欲动鱼… 《春雨》唐-李建勋 不是不间断五个时辰,中间累了就睡会儿,因为审核原因,所以有时候会从小丫鬟的第三视角描写…? 第83章 随着御医们全部被留在皇宫里, 百官连续三日不用上朝,群臣顿时议论纷纷。 陛下真的大好了吗? 文武百官心里没个底,宫里的消息又透不出来, 一时间, 拜访安国郡主的大臣们多了起来。 毕竟,往年陛下最信赖安国郡主,这位郡主的分量可重着呢。 可随之而来的是安国郡主连着三天都被挡在宫门外。 威王府, 大皇子将父妃悄悄递出来的纸条撕碎, 扔到烛台里。 上面只写了四个字:大厦将倾。 大厦将倾啊,看来母皇的身子不好了, 随时都有可能驾崩, 大皇子这两日便热衷于私下拉拢朝臣, 皇位, 指日可待。 不同于大皇子的爹是宫中的贵妃(男妃), 这么多年打点了一些人脉。 三皇子的父妃什么消息都没传出来,他甚至都不知道女皇的身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所以三皇子什么也没有做, 照常去工部当差,偶尔换上便装去秦家酒阁找小姐妹聊聊天。 六月初二,阳光大好, 秦初在酒阁清点着账上的现银, 吩咐罐子:“都换成铜钱, 明天迎亲的时候, 从后宋街到京都路一路撒过去, 可劲地撒。” 明天就是六月初三, 是她跟丘瑾宁大喜的日子。 三皇子见她一脸喜气, 笑道:“明天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了, 身为姐妹, 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你也知道,皇子的月俸不多,就祝你旗开得胜,明天能顺利把新娘子接回府吧。” 秦初闻言瞪了他一眼“闭上你的乌鸦嘴,当然会顺利,没有贺礼别来吃席。” 她的瑾宁才不会为难她。 秦家上下,喜庆的气氛越来越浓,皇宫里却笼罩在一片残云之中。 在被拒了不知几次之后,安国郡主终于见到了女皇,一同来的还有林丞相和六部尚书。 女皇被宫女扶着,勉强坐起身。 “都来了,平身吧。” 众人对视一眼,看着女皇面无血色的脸,心底惊慌不已。 这哪是圣体大好,分明是大不好了。 女皇扫了他们一眼,视线落在林丞相身上:“林爱卿,你来写旨,朕若归了天命,责安国郡主监国,决定皇位归属。” “陛下!臣惶恐!” “陛下,臣惶恐!” 随着林丞相这一跪,安国郡主与六部尚书都跪了下去。 女皇轻咳一声,一旁的宫女忙用锦帕擦去她嘴角的血渍。 她喘了两口气,沉声道:“写!” 已经上了年纪的林丞相,在惊慌之下颤颤巍巍地起身,拿起毛笔。 待他写完,女皇亲手在明黄的圣旨上盖下玉玺。 “若有谁不遵圣旨,格杀勿论。” 话落,她身子猛地一震,连咳不止,右手缓缓抬着,指向安国郡主。 安国郡主忙上前两步,握住女皇的手:“周姰,你怎会这样,御医呢,御医呢?” 言语急切,眼角含泪,一脸悲切。 女皇紧紧握住她的手,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皇姐,朕对得起-朕-朕-” 话未说话,她便闭上了眼睛,她对得起皇位。 “陛下!” 六月初二,女皇周姰殡天,举国缟素,百钺婚嫁喜事暂停三月,不得举办。 大皇子与三皇子一起守灵,随百官一起聆听遗诏。 入夜,宫里的钟声突然敲响,沉闷,长鸣,响彻京城。 京中百姓纷纷上街,朝着皇宫跪拜,女皇驾崩了。 秦初也随着众人跪了跪,一脸忧愁,她是真的愁,都怪三皇子那个乌鸦嘴,明天是真的接不来新娘了,直接不用接了。 红绸撤下,全都换上了白布,想成亲,要再等三个月。 次日,六月初三,明明是六月,烈日炎炎,京城却仿佛被蒙上一层暮色,到处都是沉沉的白色。 丘瑾宁下了衙,便来到秦府,今天本该是她们大喜的日子。 “秦初-” 秦初扬唇笑笑:“怎么不高兴?丘小姐这么想嫁进来啊?” 她牵起丘瑾宁的手,轻轻把人拉进怀里,直勾勾地盯着怀里的人。 丘瑾宁抬眸嗔了她一眼:“怎么,秦小姐不想娶?” “想,日思夜想。”秦初面露怅然,她们一路不易,可上天好像喜欢跟她们作对,每每好事将近,便会出事。 好似不乐意看见她们成亲。 秦初微微愣了愣,现代的记忆好像隔了很多很多年,她恍然想起自己是穿进了一本小说里,丘瑾宁是主角,而她是残疾大反派。 女主自然是不能跟反派女配在一起的,难道这就是天意吗? 丘瑾宁见她出神,揪了揪她的衣领:“想什么呢?” 秦初眼神闪了闪,握住丘瑾宁的手抬到嘴边亲了两下:“在想怎么违抗天命,怎么娶你为妻,我一定要跟你成亲,谁都拦不住。” 她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天意难违。 丘瑾宁侧头靠在她的肩窝,纤长白皙的手指勾着她的衣领:“没有人能拦住。” 她这辈子只要秦初,除非身死。 女皇驾崩,是人力不可为,她们的婚期只得延后,若三月后还有事端,她哪怕不嫁,少了红妆嫁衣,也要与秦初相守。 秦初抱紧她:“女皇驾崩,韩御医已经回府了,明天就找他来给你解蛊吧。” 丘瑾宁点了点头。 秦初想起情蛊,不由想到了什么。 “瑾宁,若没有情蛊,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丘瑾宁抬头,伸手抚//摸着她的眉眼,察觉到秦初眼底的那一抹不安,认真道:“没有如果,秦初,不要多想,情蛊左右的是我的身体,左右不了我的心,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们之间是因情蛊所起,却也是她在相处中对这个人怦然心动,她想要的是秦初。 一句话,安抚了秦初莫名不安的心。 是啊,纵使丘瑾宁是女主,是情蛊作祟,但解蛊之后的日子做不得假。 丘瑾宁若没有动心,依她的性格怎会主动议亲。 秦初轻轻笑了笑,把怀里的人抱紧:“所以,丘小姐很早就喜欢我了,对吗?” 丘瑾宁的脸色红了几分,垂下眼帘:“也没有很早。” 秦初握住她的手,莹白的指腹落在她的掌心,轻轻摩挲。 “今天本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晚上就不回去了吧。” 一听这话,丘瑾宁的身子瞬间紧绷了一下,双膝莫名发软,手指便用力握住了秦初的手。 秦初见她如此紧张,不由失笑:“我知你明日还要上衙,丘小姐公务繁忙,耽误不得,我什么都不做,只想抱抱你。” 只想抱着丘瑾宁安静地睡一觉。 在她们本该大喜的日子。 丘瑾宁神色犹豫了一下,缓缓点头。 她也想抱抱秦初。 晚饭后,夏夜多星辰,明月高悬,月色似是给大地镀上了一层模糊的银光。 两人牵着手在后花园散步。 秦初抬头望着满目繁星:“其实,有时候我挺想认祖归宗的,不为别的,多了那么一层身份,至少能多护住你一些,你一个人行走官场,要多当心。” 丘瑾宁站定,在朦胧月色下打量着秦初的脸:“上一个认祖归宗的是红芍,她已经死了,五马分尸。” 她不希望秦初做什么皇女,牵扯进皇室中去,那样,她更没有能力去护住秦初了。 她不想在这个人出事的时候,自己却无能为力。 秦初一滞:“三皇子应当不会那样对我吧。” 话虽这么说,她心里却没多少自信,人心易变。 丘瑾宁攥紧她的手:“若你认祖归宗,坐实了皇女身份,还娶了我这个预言中的凰女,你觉得三皇子会怎样对你,秦初,我不希望你冒险,也不需要你冒险,你的身份天知地知,我们与安国郡主知,这世间不能再多一人知晓。” 诚然,三皇子与秦初是来自同一个地方,曾经是女子,但做了皇帝之后的三皇子呢? 她看得出来,不同于秦初只图自由自在,三皇子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不然也不会在来到此间之后,除了做戏便是学习如何治国,他大可以去做别的,说到底,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野心,他首选的是皇位。 秦初哑然,想起了三皇子,想起三皇子提起得到皇位便两眼放光的神色。 她的老乡确实与她不同,这就叫人各有志吧。 平庸有平庸的活法,野心勃勃有野心勃勃的活法。 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这一生过得便也不一样。 她沉沉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往后我再也不提身份的事了,任何时候都不会对三皇子提起。” 她知道丘瑾宁担心什么,所以她开口保证。 丘瑾宁盯着秦初,忽地伸出另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微微倾身,吻住了她的唇角。 一吻毕,她松开秦初的手,回眸笑道:“你明白就好,往后无事少和三皇子来往。” 秦初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追上去,从后面拥住丘瑾宁:“丘小姐怎么亲了人就跑,你未婚我未嫁,可不能随便亲。” 丘瑾宁挣了挣,语气低弱道:“秦初-还在外面呢。” 借着朦胧月光,秦初的视线捕捉到丘瑾宁泛红的耳朵,不由笑道:“在外面,丘小姐还亲我,亲了我是要负责的。” 说着,她松开怀抱,牵起丘瑾宁的手快步回房。 进门后便把人紧紧抱入怀中,秦初低头,压向丘瑾宁的唇角,绵绵长吻过后,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满足的喟叹。 “瑾宁,我好爱你。” 丘瑾宁眼帘一颤,手指戳了戳她的衣领:“说好话也不成,你答应了我今晚什么都不做的。” 秦初低笑出声,亲了亲她的耳朵,低声耳语:“一次?你的一次,应该不打紧吧?” 丘瑾宁抿唇,看向秦初,双眸澄澈,似水波流转。 她没有应声,直接仰头,胳膊勾住秦初的脖子,缓缓吻了上去。 【作话】 七月:这个,那个,婚期延后也是没有办法,算了不解释了(抱头狂跑,溜了溜了)感谢在2022-11-13? 第84章 夜空, 星子闪烁,围绕着月亮。 房内,烛火摇曳, 倒映着烛台。 丘瑾宁躺在床上, 夏被单薄,盖在身上。 薄被里,秦初往下。 舌尖轻轻试探两下, 躺在床上的人便打了个冷颤。 秦初无奈的掀开被子, 坐到枕边轻轻抚着丘瑾宁的脖子:“我感觉你不喝酒的时候,越来越不行了。” 丘瑾宁侧过头去, 面上绯红,双眸迷惘, 唇角紧紧绷着, 心跳声半晌平复不下来。 秦初躺倒, 把人搂进怀里:“在我们那里有一个计时单位叫秒,就是眨一下眼睛的功夫, 知道你用了几秒吗?” 丘瑾宁忍着还未平静的呼吸,揪着秦初的衣领,低语道:“不许说-” “三秒, 算了, 大方点给你算五秒, 咱们成亲那晚, 你不如喝几杯酒吧, 丘小姐在这方面实在是太敏感, 我建议你-唔。” 秦初的话还没说完, 一只手便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丘瑾宁仰头, 羞恼地咬了一下她的下颌:“闭嘴, 再说,我就回府。” 两人无声对视,秦初眨了眨眼睛,轻轻舔了舔她的掌心。 丘瑾宁便如触电一般拿开手,直接背过身子,似是被气到了,不去看身后的人。 秦初搂住她的腰,小声哄:“我不说了,睡吧。” 丘瑾宁闷着没有动。 片刻后,她低声呢喃一句:“我去洗漱一番,不许再乱来了。” 秦初笑笑:“好,我陪你一起去。” “不许,你在这里等着。”丘瑾宁用胳膊肘顶了一下背后的人,语气似羞且急。 “好,我哪也不去,就在床上等你。” 夏夜短暂,仿佛才睡了一会儿的功夫,天就亮了。 听到小丫鬟的敲门声,秦初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去看枕边人,丘瑾宁已经不在床上,只有两根发丝遗落在枕边。 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穿戴整齐出了门:“瑾宁呢?” “丘小姐天不亮就醒了,已经上衙去了,特意吩咐奴婢不要叫醒小姐。”罐子端来清水,笑盈盈道。 丘小姐太贴心了,主子真是太贪睡了,媳妇走了都不知道。 秦初扬了扬唇:“干得不错,以后瑾宁的话就是我的话,让府里上下都听吩咐。” “好嘞。”罐子面露得意,小姐又夸她了呢,夸她干得不错。 此时的朝堂上,安国郡主监国。 她并没有坐龙椅,而是命人把搬来一把椅子,坐在龙椅下方,面朝文武百官。 “国不可一日无君,本郡主受先皇所托,持遗诏择储君,今日便把这件事定下来吧,也好早安民心。” 此话一出,朝堂上顿时静默了一瞬。 随后便有人站了出来,文臣大多拥护大皇子,武将则拥护三皇子,一时间争执不休。 “大皇子知人善用,贤名在外。” “立储当立长,大皇子众望所归。” “大皇子…” 文臣嘴皮子利索,纷纷列举大皇子的优点。 武将们说来说去就一句:“末将愿拥三皇子为君。” 这时,安国郡主轻咳一声,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是了,遗诏在安国郡主手里,女皇遗命是让安国郡主选定储君,他们争再多也没用,能拿主意的是这位。 安国郡主见他们都安静了,淡淡道:“本郡主以为三皇子可当大任。” 大皇子扬着头,一脸得意地跪谢:“多谢皇姑母,本王一定励精图治,不负母皇,不负天下。” 大殿里静得骇人,有臣子给大皇子疯狂使眼色,跪错了,说得是三皇子,不是你。 安国郡主扫了大皇子一眼,看向三皇子:“老三,上来接遗诏,择日登基吧。” “谢皇姑母。”三皇子上前接旨,没有多言,也没有去看愣在地上的大皇子。 大皇子怔怔回神,不敢置信道:“不可能,皇姑母,您是不是说错了。” 一定是错了,明明是他的呼声更高,也是他的爱妃经常去拜访安国郡主,交情尚可,一定是错了。 “林丞相,诸位尚书,本郡主接遗诏的时候,你们都在,先皇临逝前吩咐了,若有人胆敢不从,格杀勿论,退朝吧。” 安国郡主一脸严肃,说完便离开大殿。 她只管把后事安排好,才不喜欢掺和朝堂上的事。 大皇子深吸一口气,起身看向三皇子:“老三,你何德何能…” “殿下,慎言…。”有文臣及时制止了大皇子的话,若有不从,格杀勿论,这个时候可不能乱来。 大皇子眸色沉沉,冷冷看了三皇子一眼,甩袖离开。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他才是众望所归! 三皇子则一脸泰然,回到王府后才露出一分忐忑来:“爱妃,你说大皇兄会不会生事。” 李侧妃接过他手里的遗诏看了看,缓缓勾唇:“他不敢,也没有二皇子的底气。” 三皇子点了点头,眼神冰凉:“但愿他能安分守己,不然谁也保不住他。” “臣妾恭喜殿下了。”李侧妃望着三皇子,眼神闪烁,似是在期待着什么。 而三皇子也没有辜负她的期待,牵住她的手道:“即日起便把后院的那些人都好生打发了吧,朕只会有一个皇后,只要爱妃你一个人。” 李侧妃牵了牵唇,依偎在他怀里,轻轻应了一声:“嗯,臣妾听陛下的,大皇子那里,不必太过忧心,派人留意着就好。” 不同于二皇子有男后和胡大总管等人,大皇子只有一干文臣,若想谋反,没有人手怎么能成。 三皇子看似什么都没有,却兵权在握。 回过神来的文臣们也想到了这一点,想想朝堂上的那一堆武将,个个拥护三皇子,又有安国郡主亲口择定,赐下遗诏,大皇子根本无力回天啊。 威王府,大皇子一进门,就看到了等在院子里的威王妃。 “王爷,朝堂上的消息可是真的。” “是真的,爱妃,本王大势已去啊。” 威王妃登时脸色惨白,她握住大皇子的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王爷,还有机会,我们还有机会。” 大皇子一脸颓丧:“什么机会,求老三饶本王一命的机会吗?” 他原本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想到输得一塌涂地。 所谓的机会,难道是学老二那样谋反吗?三皇子不似女皇,对男后对二皇子尚念旧情。 老三对他又没多少兄弟情谊在。 “凰女,我这就去找丘瑾宁,带着她去找皇姑母,说不定还有一线机会。”威王妃盯着大皇子,提出一个人。 大皇子握住她的手,神色变了变:“本王去,你安心待在府里。” 对啊,还有凰女,那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即使渺茫也要试一试。 大皇子来到户部,却被告知丘瑾宁出衙办差去了,要傍晚才回来。 他看了眼刚到正午的日头,心里有了另一个方向,转身去了秦家酒阁。 酒阁里,秦初看着不请自来的大皇子,下跪行礼。 “秦小姐快请起,本王来寻你是想做一个交易。” 他的时间不多了,老三马上就要举行登基大典,他只有放手一搏了。 秦初面色平静:“王爷请讲。” 大皇子面沉如水:“本王知你与丘瑾宁情深意重,但女子之间到底不是正道,只要你今日退婚,什么条件都可以提,你喜欢女子,往后京中贵女随你挑选,你想要权势,半壁江山给你也未尝不可。” 他心神慌乱地夸下海口,仿佛自己真的能给秦初一切。 秦初嘴角微抽,这位威王殿下不觉得可笑吗,这种话他自己说出来敢信吗? 还给她半壁江山,事成之后怕是会削她半个人头吧。 “殿下,即使我退婚,丘瑾宁也不会嫁你,所以您还是请回吧。” 大皇子稍一冷静,皱了皱眉:“待你退了亲,只要本王真心待她,许她皇后之位,届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为何不嫁,你到底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就是。” 秦初神色转冷:“殿下请回吧,我不会退亲的。” 她又不是傻子,何必跟犯傻的大皇子周旋。 大皇子现在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把自己急得团团转,说话根本不用脑子。 可是别人有脑子啊。 大皇子面色沉了沉,咬牙道:“秦初,女人不过一朵花而已,折了这朵还有下一朵更漂亮的,你当真要为了丘瑾宁得罪本王。” 秦初忍不住笑了:“殿下说错了,花不是用来折的,是护它盛开的,况且她不是花,也不是任何人的花,她是丘瑾宁。” 是有血有肉有心的人,不是用来交换的物件。 世间只此一人的丘瑾宁,别说什么半壁江山了,就是拿天下也换不来。 再说得罪,不是早就得罪了吗。 大皇子握紧拳头:“你是不是怕本王秋后算账,你大可放心,我可以赐你免死金牌…” “罐子,送客。”秦初懒得跟大皇子费口舌,直接叫小丫鬟进来。 大皇子的话被打断,看着虎视眈眈冲进来的胖丫鬟,变了变脸色:“不知好歹。” 大皇子被罐子请出门,心头划过一丝绝望,秦初不肯退婚 ,丘瑾宁那边怕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一直以来都让他引以为豪的皇子身份,在这个时候却没了一点自信。 他脚步沉重地下楼,抬眼就看到丘瑾宁走进酒阁。 丘瑾宁刚走进酒阁,就见一个人突然冲了过来,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丘瑾宁,本王有事相求。” “王爷先放手。”丘瑾宁挣扎了一下。 大皇子死抓着不放,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旦放手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丘瑾宁蹙眉,看向大皇子身后跟过来的罐子。 一迎上丘瑾宁蹙着眉的眼神,小丫鬟顿时意会,袖子一撸,一脚踹到大皇子的胳膊上。 “哪里来的登徒子,还不离我家少夫人远一点。” 大皇子吃痛放手,怒道:“大胆刁奴。” 这时,酒阁大堂里的人都朝这边张望起来,大皇子见状,忙低了低头:“丘瑾宁,随本王来。” 他说完,转身出了酒阁。 在外面等了半晌,却不见丘瑾宁的人影,他正想再进去找,却被小丫鬟直接拿了一个条凳往门口一挡。 “我家主子说了,疯狗不得入内。” 装什么大尾巴狼呢,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德行,上一个敢强迫丘瑾宁的还是二皇子,现在连个渣都不剩了。 真是不知所谓。 大皇子的脸一阵扭曲,黑成了锅底:“你们好样的,好样的,你们等着。” 罐子朝着他气急败坏的背影啐了一口,等什么等,外面热死了,她才不等。 酒阁内,秦初一见丘瑾宁,便握住她的手,视线落在她红了一圈的手腕上:“是大皇子干的吗,这个混蛋,我带罐子去教训他一顿。” 丘瑾宁牵住她的手:“不必理他,病急乱投医,垂死挣扎罢了,他若安分,还能有条活路,若再这样不安分地闹下去,落不了好下场。” 她回到户部,一听说大皇子曾来找过自己,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秦初这里,怕大皇子为难秦初,所以才匆匆赶来。 好在秦初看着没事,大皇子还没有蠢到直接在酒阁里乱来。 秦初心疼地揉了揉她的手腕:“疼不疼,罐子,快去拿些消肿祛瘀的膏药来。” 丘瑾宁看着她一脸紧张又担心的神色,缓缓笑了:“不碍事,你等下回府之后便不要出门了,待三皇子登基以后再说,我怕大皇子胡来。” 大皇子如今无路可走,唯一能挣扎一下的机会就是她这个预言中的凰女了,而能掣肘住她,让她就范的是秦初。 她担心眼前这个人。 秦初跟着笑了笑:“没事,他还能绑了我不成。” “这人一旦成了丧家之犬,什么事做不出来,不可大意。”丘瑾宁轻轻摇头,她在来这里时也跟户部告了假,在三皇子登基以前,她都不打算出府了。 倒不是怕,而是没有必要去冒险,再成为别人手里的筹码。 【作话】 痛经重度晚期患者,坐在电脑前一天,就码出来一章QAQ? 第85章 另一边, 三皇子派去盯着大皇子的人及时传回了消息。 “看来,他是不死心了。”还敢跑去为难他的小姐妹,真是不知死活。 李侧妃沉默了一下, 提醒道:“秦府和丘侍郎府都增派些人手, 免得他狗急跳墙,再伤着她们两个。” 这些人啊,为了皇位, 为了那一层天潢贵胄的身份, 什么事都敢做,什么险都会冒, 不能不小心。 三皇子闻言轻笑一声:“爱妃不是说让我少往秦家酒阁跑吗,这会儿怎么跟着担心了?” 他说着, 把李侧妃揽进怀里, 心思浮动。 怀里的人粉衫蓝裙, 比天上的骄阳还要明媚,还要动人, 让他忍不住低了低头。 “王爷,大事为重,臣妾先退下了。”李侧妃面色微红, 神色不自然地闪了一下, 侧身躲过。 袖中的手紧紧握着又松开, 握紧又松开, 心里一片复杂。 三皇子望着她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脸上闪过一抹复杂, 还是不行吗? 他深呼一口气, 不急不急, 他会一直等, 等到李侧妃愿意的那一天。 三皇子很快就派了人手去守着秦府和丘侍郎府。 登基是三天后,他不允许自己身边的人出任何意外。 所以,他又下了一道密令给禁军副统领,也就是他的大舅子李家大公子。 李大公子面露迟疑:“这样妥吗?”会不会太着急了,妹夫看着不怎么中用,没想到是个狠人啊。 三皇子眉目沉沉:“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要出手,那就一击毙命。” 免得再让那些朝臣掺和,掺和来掺和去再放虎归山,他才不给那些人机会。 不出三皇子所料,登基前一天的晚上,宵禁以后,一行黑衣人摸到了丘侍郎府外。 李大公子想起三皇子的吩咐,轻轻挥了挥手,一队禁军便冲了过去,在黑衣人没来得及闯进去侍郎府的时候,便尽数拿下。 而他则带着另一队人去了威王府,直接闯开了府门。 “所有人,遇大皇子当场斩杀。” 这是三皇子的意思,禁军发现大皇子意图谋害朝中重臣,当场拿获,大皇子殊死抵抗,被乱剑杀死,好过把人抓起来再让三皇子论罪。 至于府中女眷,全部贬到皇陵。 次日,新皇登基,登基大典过后,三皇子便把大皇子的罪状与死讯诉诸朝堂:“皇兄糊涂啊,禁军的刀下也不长眼,来人,把禁军副统领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命其闭门思过半月,以儆效尤。” 这种时候,只能象征性地惩罚一下大舅子了。 李大公子被脱去金甲,结结实实地挨了板子,这跟说好的不一样,说好的论功行赏呢。 好在妹夫还有点人性,给了他放了半个月的假养伤,不然他非得去找小妹好好说道说道。 朝堂上,众臣沉默,这是演戏给谁看呢。 李副统领是李家人,是新皇自己人,皇帝不发话,他敢斩杀大皇子吗。 这时,礼部褚尚书给身边的人递了个眼色,一直盯着他的三皇子便在那名官员出来之前,语气随意道:“大皇兄虽然糊涂,好在众爱卿没有跟着他胡来,若是有人胆敢勾结,朕决不轻饶,此事到此为止,散朝。” 礼部褚尚书是威王妃的生父,嫡女被贬去了皇陵,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管,而且他还不能亲自出面,毕竟新皇还没有发落褚家。 没想到新皇一句话就堵住了他们的路,此事到此为止,意思是不追究褚家了? 褚尚书愣神片刻,心底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时也命也。 平时跟大皇子亲近的一众文臣顿时生出一股庆幸来,新皇还是仁慈的。 实在是女皇驾崩前那一阵铁血手段把他们吓怕了,只要跟二皇子有点关系就诛九族,那他们这些跟大皇子关系匪浅的呢? 好在新皇没有那么冷酷无情。 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隔日上朝,新皇便来了一句:“林爱卿年事这么高了啊。” 一句话惊得林丞相回府思虑再三,主动告老请辞。 文臣之首瞬间空了出来,新任宰辅是户部的侍郎丘瑾宁,破格提拔,连跳三级,且不许任何人反对。 这还没完,短短一个多月,他们就发现,那些跟大皇子交好的臣子,贬得贬,辞得辞。 朝堂上很快就只剩褚尚书一家跟大皇子交好的旧臣。 群臣这才发现,这位新皇哪是仁慈的,分明是杀人不见血得狠啊。 这日,好不容易等到丘瑾宁休沐,秦初眼巴巴的在酒阁等人,却等来一句丘丞相公务繁忙,今天不来了。 秦初长叹一声,看向一旁的小丫鬟:“罐子,你之前说得对,走,去御街。” 罐子一头雾水,她说哈了,什么对不对的。 守到夕阳西沉,秦初看着才出宫门的丘瑾宁,直接跳下马车。 “哎呦,小姐你小心点。”腿脚不利索还跳马车,就不怕真把腿摔断啊。 丘瑾宁看到秦初,快走了几步:“怎么到这里守着来了。” 她们多日未见,此时相对,竟有种恍若经年的感觉。 秦初牵起她的手:“听罐子的,来抢人,强留你一晚。” 罐子:“…” 她没有,她没说,小姐自己想留人,怎么还污蔑她呢。 马车里,丘瑾宁神情疲惫,轻轻靠在秦初怀里:“新皇突然提拔,要忙的事情太多了,今天便没有去酒阁。” 她何尝不想念秦初,但身为一朝宰辅,又是刚上任,有太多庶务需要了解。 她不想辜负新皇的信任,也不想辜负自己的抱负,不想辜负百姓。 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所以秦初被排在了后面,是轻,是缓。 因为把心上人排在了后面,所以在秦初提出留她在秦府过夜的时候,丘瑾宁没有拒绝。 但还是柔声说了句:“不许乱来。” 秦初把人抱紧,笑道:“是是是,不乱来,丘丞相日理万机,草民哪敢耽误你的宝贵时间。” 丘瑾宁戳了戳她的衣领:“胡言乱语。” 说罢便闭上眼睛,安心睡去。 等到马车一停,秦初看着怀里还在沉沉睡着的人,有些不忍心叫醒。 她轻叹一声,忽地想到了什么,低头吻住丘瑾宁的唇角,双手向下。 衣带散开,带来一阵清凉。 丘瑾宁忽地打了个冷颤,双腿一紧,压住了秦初的手。 她睁开眼睛,一脸羞恼:“登徒子,不许乱来。” 秦初扬眉轻笑:“快抬腿,手要被你压折了,丘丞相莫不是只喜欢‘口’,所以想谋害我的手不成。” 丘瑾宁嗔了她一眼,咬住唇角,轻轻抬开了腿。 秦初便帮她系好衣带,衣服怎么解的,再怎么穿回去。 “乖,我不乱来,就是想让你吃点东西再睡。” 她扶着丘瑾宁坐起,自己先下马车,而后转身去接丘瑾宁。 一如多日前的秦府门外,丘瑾宁先下马,自然而然地回身扶她一样。 两人相携进门,温馨地用过晚饭,秦初便搂着丘瑾宁一起睡下。 月夜温柔,丘侍郎府上,看着独自回来报了口信就转身想走的小丫鬟,丘夫人唤了一声:“绿药,你去哪儿?” 绿药随口答道:“去秦府给小姐守门。” 不然,什么功劳都被胖丫鬟一个人占去了。 丘夫人嘴角一抽,摆摆手,让小丫鬟离去:“还没成亲呢,瑾宁就见天的往秦府跑,传出去可怎么办?” 丘侍郎轻拍她的肩头:“夫人多虑了,若不是因为女皇驾崩,她们现在已经拜堂成亲了,瑾宁心里有数。” 丘夫人瞪了他一眼:“有什么数,这小年轻独处一室,还是眼瞅着就要成亲的人,能有什么数?” 丘侍郎笑道:“年轻人嘛,可以理解,老夫我当年还翻过你们家的墙呢,她们这才哪到哪儿啊。” 都是他玩剩下的。 想当年,他跟夫人订亲后,那叫一个度日如年啊,不仅翻过窗,还钻过狗洞呢,人不轻狂枉少年啊。 “老不正经,瑾宁就是随了你,看着老成守礼,实际上也不叫人省心。”丘夫人想起当年,也忍不住笑了笑。 她何其有幸,嫁了个言出必行的男子,陪着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丘侍郎大笑几声:“哈哈哈,瑾宁随老夫有什么不好,咱们百钺出过几个女宰辅,瑾宁是第二个,随我,都是随我啊。” “呸,就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瑾宁明明是随我,想当年还不是我告诉你哪里有狗洞,不给你开窗,你进得来门吗?”丘夫人又瞪了他一眼,眼底流淌着笑意。 夫妇两个笑谈当年,没有再去提夜不归家的女儿,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啊。 年少情起,总是忍不住想念心上人,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待在一起,他们都理解。 只愿此去多年,那份深情仍在,不负彼此。 眼瞅着又过了一个月,丘瑾宁的日子也步入了正轨,休沐的时候又能和之前一样来酒阁了。 一同而来的还有三皇子,不,应该说如今的陛下。 “朕观你们的婚期就要到了,所以给你们带来了凤冠霞帔,还有赐婚的圣旨,这次可以去吃席了吧。” 他笑着看向秦初,还惦记着小姐妹当初的那句话‘没有贺礼,别来吃席’。 秦初笑笑:“当然,陛下到时候别忘了带李侧妃一起来。” 三皇子眨了眨眼睛,面露得意:“马上就不是侧妃了,三个月丧期一过,朕就封爱妃为后,比你们早一天,到时候你别忘了和丘爱卿一起进宫来喝酒,不拿贺礼不许来啊。” 把小姐妹的话原样奉还回去,他顿觉心清气爽。 秦初淡笑不语,贺礼? 她倒还真准备了,就是不知道小姐妹顶不顶得住。 【作话】 明天大婚,中午12点更新,不见不散~ 感谢大家的关心,这会儿已经不怎么疼啦,所以又码了一章,爱你们~? 第86章 封后大典的前一天, 皇帝罢朝一日,百官休假。 清晨,秦初猛地睁开了眼睛, 糟了, 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了。 “罐子,快去请韩御医来。” 吩咐小丫鬟一声,她便亲自去接丘瑾宁, 因为万寿宴之后, 便没有饮过酒,她差点忘了丘瑾宁又中情蛊了。 把丘瑾宁接进马车, 秦初一脸后怕道:“我总觉得心里忘了什么事,幸好想起来了, 不然情蛊未解, 明天的封后大典上, 你身为百官之首又不能不饮酒,到时候可怎么办。” 丘瑾宁揽着她的胳膊, 靠在她肩头,眼神闪了闪:“无碍,这次中蛊, 似是与上次不同, 我去酒阁闻到酒气, 也没感到任何不适, 许是我们多虑了。” “还是找韩御医看一看, 毕竟你上次那情况跟情蛊发作一样。”秦初微微蹙眉, 难道真是她想多了, 没中蛊?只是情蛊后遗症? 那也不太妙啊! 这时发作时不发作的, 让人无法安心。 韩御医来得很快, 几乎在她们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到了。 简单寒暄之后,韩御医为丘瑾宁把脉之后,点点头:“确实是又中了情蛊,但这次不用解了。” “何意?”丘瑾宁神色平静地问道。 韩御医摸了摸胡子,扫了丘瑾宁一眼,语气微妙道:“此蛊名为情蛊,重在一个‘情’字,人若还未曾动心,它便猖狂,鼓动心神,人若已经心有所属,它便没了生机,尤其丘丞相曾中过一次,随着上次解蛊已换过心头血,这玩意儿也就濒死挣扎一下,如今已经死透,早就随汗液排出了体外。” 秦初听完松了一口气:“有劳韩御医,我送您出府。” 一并送出的还有一袋金叶子。 韩御医已经从一开始的心潮澎拜变成了如今的面不改色,金钱之物,见得多了,也就没那么稀奇了。 这几番进秦府的门,他连养老的钱都攒够了,就等着告老还乡回去享清福了。 回到马车上,韩御医才长长叹了一口气,心绪复杂。 丘瑾宁有着敏锐超凡的洞察力,连自己的心也看得通透,百钺有此女为相,是天下之幸啊。 可惜了,天下之幸总是短暂的,如此才更显珍贵。 秦初送走韩御医,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韩御医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快到她没能捕捉到。 回到房间里,看见丘瑾宁,她隐隐约约抓住了一丝头绪:“韩御医说只要你已心有所属,情蛊便没了生机,那之前呢,瑾宁,你不会在上次解蛊之前,心里都没有我吧。” 这个想法让她既喜又失落,喜的是丘瑾宁是在解蛊之后才钟情于她,失落的是,那么长久的相处,她早早就动了心,这个人却在解蛊之后才接受她。 丘瑾宁神情坦然,弯唇笑道:“莫要胡思乱想,情蛊未解之前,我便对你有意,只是想着你或许是因为情蛊才不得已那样对我,才会心下多犹豫。” 秦初闻言顿时笑开:“说起来我那时候也整日惶恐,生怕你是因为情蛊才不得已与我待在一起,天天担心你解了情蛊就会毫不留情地离开。” 情之所起时的心情总是妙不可言,酸楚伴着甜蜜。 丘瑾宁眸中闪动着某种情绪,她缓缓扯开秦初的衣领,在她肩头用力咬了下去,唇/齿用力,似带着某种决绝的心绪。 “嘶-疼疼疼。”秦初嘴上叫着疼,人却一点没有躲,忍着疼痛抱紧怀里的人。 她也挺想咬丘瑾宁一口的,有时候甚至想把怀里的人融入自己的骨血里,可她怕丘瑾宁疼,所以不舍得,所以动作总是痴/缠温柔,不舍得用力。 想起封后大典一过,她们便会成亲,秦初心头又暖又甜,肩上也不觉得疼了。 丘瑾宁仿佛是用尽了必生的力气,咬了许久才松口,看着秦初肩头的咬/痕,隐隐泛着血红,似是再用力一点就咬破了。 她伸出舌/尖轻轻在那处舔/了/舔,埋首在秦初怀里,闷闷道:“下辈子也要记得来找我,这一生太短了。” 短到她觉得远远不够。 秦初抚了抚她的发顶,笑道:“好,我一定会找到你,不管你在哪里,我们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封后大典当天,百官朝贺,天下大赦。 入夜,三皇子(为方便称呼,还是叫他们三皇子、李侧妃)看着小姐妹送来的一个大木箱,想起秦初神神秘秘地告诉他:“我的这份贺礼不要在外面打开,也不要登记在册,待到夜深人静,你们独处时再一起打开。” 也不知道是卖什么关子。 不过,想起小姐妹带着几分揶揄的眼神,三皇子觉得应该是有利于他和爱妃交流的东西。 于是,他便拥着李侧妃,拥着自己的皇后,一起把木箱上的锁头打开。 看清大木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后,三皇子的表情当场裂开。 李侧妃弯腰,一件一件拿起又放下:“这是镣铐?铁链?蜡烛?皮鞭?这个匣子里的几片布料又是什么?” 三皇子看着她手里那用料极少的衣物,艰难吐出几个字:“那是给爱妃穿身上的,亵/衣。” 呵呵,真是贴心的小姐妹,他真的会谢。 李侧妃看着手里的几片布料,亵/衣?! 手一抖,又丢回木箱子的小匣子里,脸色登时红得滴血,这么几块布料穿身上,跟没穿有什么两样? 她回眸,瞪了三皇子一眼:“那这些个跟审犯人一样的刑具呢?也是用在臣妾身上的?” 这个人之前到底是干什么的,一个姑娘家怎么接触这些个羞人的玩意儿,实在是-无耻,无耻之极。 三皇子脸色讪讪,赶紧把木箱合上:“不是,朕怎么舍得对你动邢,这是用在朕身上的,没错,是给朕用的,真的。” 他一脸正经,还煞有介事地举起手,状似发誓。 李侧妃瞥了木箱子一眼,视线落在满腹忐忑的三皇子脸上,意味深长道:“是吗,原来是给陛下用的。” 三皇子连连点头:“是是是,都是给朕用的。” 小姐妹的贺礼也太刺激了,他才抱得美人归,哪敢上来就这么玩。 李侧妃望着他,眼眸弯了弯:“那陛下今晚就都用来试试吧,臣妾很好奇这些玩意儿都是怎么用的呢。” 三皇子表情再次裂开:“爱妃…还是不了吧…” 要了命了… “陛下不愿?那臣妾先回坤宁宫了。”李侧妃面色转冷,语气冷然,转身便走,在衣袖被扯住的时候,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哎,别走,朕--朕愿意。”三皇子老脸一红,赶紧扯住李侧妃的衣袖,把人拉进怀里。 他狠狠吸了一口气,好一个用心的贺礼,他不好好给秦初准备一份回礼,就对不起小姐妹。 这叫有福同享。 不多时,龙榻上,突然传来一道男子的哭声。 “爱妃对不起,朕没经验,朕以后能行的。” “陛下早点歇息吧。” 李侧妃哭笑不得,这个混蛋的身子明显是之前折腾坏了,哪怕是换了个干净的灵魂,身体还是不行。 三皇子羞愤欲死,他哪知道原主的身子这么不中用,才被李侧妃碰了一下就直接弹尽粮绝,艹。 这可是他期待已久的良辰啊。 不一会儿,房间里又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这次不是我们英明神武的陛下的,是李侧妃的。 “陛下…” “爱妃,朕的手比那里行…” 几条街外的宋府,秦初激动的一整晚都没睡,满怀期待着第二天的大婚,她和丘瑾宁的大婚。 十里红妆,圣上赐婚,特携皇后亲临,喜钱洒满了两条街。 罐子和绿药在马车上一人抱着一个箩筐,使劲撒着铜钱,感觉胳膊都麻了。 看着前方骑着高头大马的秦初,还有跟在后面的红/鸾/轻轿,她们默默挥舞着胳膊,继续干活。 为什么成亲的是主子,受累的却是她们啊! 夜深,大红蜡烛映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秦初颤着手掀开丘瑾宁头上的红盖头。 原本总是一脸淡妆的人,描了黛眉,点了胭脂,唇色抹了口脂。 一双眼睛含羞带笑,美伦美焕,摄魂夺魄。 秦初看呆了一下,眼睛都忘了眨。 丘瑾宁笑着嗔了她一眼:“怎么发呆了,该喝合卺酒了。” 秦初回过神来,傻笑一声:“对对对,你多喝两杯。” 喝了酒的丘瑾宁不似平常那么敏感,良辰美景方能尽兴。 丘瑾宁垂眸笑笑,什么都依着她,多饮了两杯酒。 门外,月亮东升西落,房内的啜泣声一直不见停下。 伴着秦初不知餍/足的声音。 “瑾宁,再来一次-” “嗯-” “瑾宁,最后一次-” “嗯-” “再最后一次-” “秦初-” 次日,太阳从东边移到了正南,床上的人才悠悠醒转。 两个小丫鬟又是备饭菜又是备热水的,一阵忙碌。 房门一关,秦初倒了一杯温水,端到床前,扶着床上的人坐起:“瑾宁,先喝杯水润润嗓子,昨夜你的嗓子都喊哑了。” 话落,她的手指失控般的一抖,水洒了半杯,茶杯差点没握住。 秦初:!!! 丘瑾宁:“…” 两人对视一眼,秦初恨不得捂脸:“那个,我还行的。” 丘瑾宁嗔了她一眼:“让你不知节制,不知羞。” 秦初干脆把茶杯往床头的小木桌上一放,把人抱住,凑到她耳边道:“白天,手可以节制,但我还这里还可以-” 耳朵被人轻轻/舔/了/舔,丘瑾宁眼帘一颤,顿觉全身发//烫,她抬起胳膊想把秦初推开,手上却提不起一丝力气。 “还没给爹爹敬茶呢。” 语调低缓,弱,哑。 【作话】? 第87章 秦初扬唇, 视线在丘瑾宁的脸上流连:“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罐子方才说爹爹一早就去酒阁盘账了,过两天再喝你敬的茶。” 丘瑾宁淡淡点头, 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叫过两天才喝她敬的茶。 直到入夜, 又被秦初蛊惑着要了几次,她才沉沉睡去。 次日,她才醒, 还未来得及看一眼窗外的日光, 眼前一暗,春//情再起, 时间转瞬又到了夜晚。 夜色中,秦初弯了弯嘴角, 起身。 小姐妹很贴心, 不仅给她送了一份重礼, 还特许丘瑾宁休了七天婚假。 眼瞅着已经过了两天,她怎舍得辜负这大好时光。 昏昏沉沉中, 丘瑾宁的双手被人轻轻抬起,有什么东西箍在了手腕上,凉凉的沉重感, 也绑住了脚腕。 她锁着眉头, 缓缓睁开眼睛, 看着近在眼前的人, 不由露出一抹安心的笑意:“秦初, 几时了?” 烛光摇曳下, 秦初眼里晃着氤氲的光, 幽深, 暗芒流转。 “乖, 天还没亮呢。” “唔-秦初-” 泪水很快沾/湿了眼角,手脚被禁锢的无力,放大了人的五感。 啜泣声响彻屋内,停/停/缓/缓。 丘瑾宁沉沉闭上眼睛,日月交替,不知今夕何夕。 院子里,罐子坐在小马扎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感叹道:“瘦丫鬟,少夫人都五天没出门了啊。” 这几天除了一日三餐照常送进去,不时更换一下热水,进门出门的都是她家小姐,丘瑾宁连个面都没露。 成亲的日子这么好吗? 搞得她有点向往… 绿药白了她一眼:“反正还有两天假呢,主子知道日子,你瞎操什么闲心。” 罐子回头望了一眼,陷入自我怀疑,主子或许知道是几时,少夫人都没见下过床,真的知道吗? 第六天,中午。 丘瑾宁撑眼皮,看向枕边还在睡着的人,柔柔一笑,手脚已经恢复了自由,她心底轻叹,真是不能纵着这个人,没日没夜地不消停。 她起身,穿好衣服,下床。 脚下却发虚地晃了晃,腰间传来一阵强烈的酸楚,伴随着身子的不适感。 她深吸一口气,站稳,回头瞪了一眼还在熟睡的人,默默揉了揉腰,走到门前。 清凉的空气带着太阳晒过的干燥,清新。 让人生出一股久违之感。 阳光洒在脸上,暖融融的,映着她久不见日光的双眸。 丘瑾宁眨了眨眼睛,唤绿药过来:“收拾一下东西,三天了,该回门了。” 婚后三日回门,都正午了,爹娘该等急了。 绿药嘴角抽了抽,得了,胖丫鬟还真不是闲操心,主子这是睡糊涂了,真不知道时辰。 她领了吩咐就去准备回门礼,体贴的没有去提回门的日子都误了两天了,好在老爷和夫人也没计较,只说哪天有空再回去。 她怕一提日子呀,小姐,不是,少夫人会羞得不行。 她家主子的脸皮一向都薄… 马车上,秦初一会儿给丘瑾宁揉揉肩,一会儿给她揉揉腰:“我一个人去就行,让你别跟着,这么累。” 她真想和丘瑾宁一生一世都待在床上,不去想任何人任何事,只去想怀里的人。 丘瑾宁垂了垂眼帘,“嗯”了一声,又缓缓睡去,她确实是疲累极了。 这个人整整三天都折腾不休,今晚回去一定不能再由着秦初胡来了。 进了门,丘夫人拉着女儿回房说话,留丘侍郎在大厅招待秦老爷和秦初父女二人。 “瑾宁啊,不是娘说你,这成亲后也不能由着身子胡来,别觉得年轻就不当回事,日子要慢慢过。” 丘瑾宁脸颊一红,轻轻应了一声:“嗯。” 丘夫人握住她的手,视线不停打量:“有没有缓过劲来,明天就该上朝了,今天就在家里歇下吧,陪陪娘亲。” 上朝?明天? 丘瑾宁神色迷茫了一下,她不是休了七天婚假吗?难道朝堂上出了什么事? 不等她细问,就因为丘夫人接下来的话愣在了当场。 “秦初也是个没计较的,三天回门生生拖到了今天,哪有六天回门的,你以后可不能由着她的性子,该管的时候要管,没有规矩可不成。” 丘夫人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女儿,没发现垂首的女儿神色恍然,只当女儿新婚回门是害羞了。 丘瑾宁抿着唇角,面上尴尬莫名,心底羞恼一片。 竟是第六天了… 那个人真是,真是乱来… 可即使乱来,也是她纵着的,也是她不舍拒绝,次次依了秦初… 当晚,丘夫人还是没把女儿留下,实在是秦初的小眼神太委屈了,一朝女儿看来,女儿便没出息地改了主意。 心软成这样,可怎么行啊,以后怎么拿捏的住人啊。 回秦府的马车上,秦初心有余悸道:“一听你娘要留你过夜,我都担心死了,生怕你同意,我们才成亲啊,怎么能分开呢,哎呦-” 话还没说话,一只耳朵便被人用手指捏着扭了扭。 “明日就上朝了,你怎得--你这个登徒子,以后不许这样,连回门的时辰都误了。” 责怪的话含着柔情,手指还是不忍用力。 丘瑾宁轻轻松开,又帮着秦初揉了揉被扭红的耳朵。 秦初低笑一声,抱着她亲了又亲:“瑾宁不知道是第六天了吗,这可怪不得我,你来时又没问,我哪晓得你连今天是哪一日都不知道。” 丘瑾宁咬了咬唇角,埋头不语,满脸羞赧。 她真是拿这个人没办法。 好在秦初知晓她明天要上朝,晚上难得老实。 这一日,上完朝离开金銮殿,丘瑾宁看着守在宫门口等候自己的韩御医,面色怔了一下。 韩御医递给她一个药瓶,拱手道:“丘丞相珍重,若是觉得不舒服便服一粒,在下告辞了。” 他转身摇摇头,脚步沉重。 想起封后大典的前一天,丘瑾宁突然到访,听完他的诊断,拜托了一番话。 “韩御医,请您不要将此事告知任何人,若是秦初问起,便告诉她情蛊已死,多谢了。” 哎,多么光风霁月的女子啊,连上天也妒,不想留她贪恋人间。 丘瑾宁望着韩御医的背影,默默握紧手里的玉瓶,小心收好。 宫门外的御街上,秦初站在马车前等着丘瑾宁,自打成亲后,她每天都会算着时辰来这里接人。 “我方才看到韩御医跟你说话了,他找你没事吧。” 丘瑾宁垂眸,眼神轻闪,平静道:“无事,刚巧碰上了,打个招呼。” 她握紧秦初的手,上了马车便深深窝进秦初怀里。 “秦初,我想你了。” 秦初嘴角轻扬:“我也想起你了,乖,我们马上就回家。” 成亲之后到底是不一样了,丘瑾宁变得格外依赖她,夜夜纵着她,仿佛也不舍得离开床,恨不得时时刻刻痴/缠在一切。 回到府里,丘瑾宁简单用过晚饭便去了书房。 秦初在房间等到昏昏欲睡,最后干脆起身去书房找人。 “瑾宁,再要紧的事也不能一蹴而就,慢慢来,我们的丘丞相知不知道身体最重要啊。” 她走过去,伸手给丘瑾宁揉着太阳穴,温言相劝。 丘瑾宁缓缓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过了一会儿,她握住秦初的手:“好了,你先回房等我,我写完这一点就来。” 她想做的事太多太多,可时间太少了… 见她还不停笔,秦初故意露出一脸幽怨:“丘丞相忙什么公务,连自己的爱妻都冷落了。” 丘瑾宁停笔,定定望向身边的人,若有所思道:“你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怎么样?” “不怎么样。”秦初脱口而出,紧接着又补了句,“我知它本意并不是用来贬低女子,但世人多以讹传讹,沿用至今就只剩字面意思,用这样一句脱离本意的话赞扬女子,实在是不怎么样。” 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禁锢女子的眼界,拴住女子的脚步,让她们无法读书识字,安于后宅,一生只知以夫为天,以子为贵,满脑子男尊女卑,简直可恶之极。 丘瑾宁轻轻勾唇:“幼时初闻,我尚不懂太多,后来读的书多了,明白的事情多了,更觉得什么女子需安分守己,女子有才而伤妇德那些话不仅有失公允,且言之无理,然而那时的我即使什么都知道,却也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发奋读书,一心致仕的初心便是为了推翻这句被曲解的话,生而为人,世上本不该有谁尊谁卑,尤其不该以性别论高低。” 秦初点头:“是该这样,都是些陈年糟粕之言,就该把提出这种话的人绑起来吊树上,天天让罐子抽鞭子。” 丘瑾宁笑笑:“所以,第一步便是让天下女子都能读书识字,而不是只有权贵人家,富家小姐才能有书读,陛下已经准了拿出一部分税收免去幼童束修,不论男女,读满十四岁方可,但推行起来还有些难度,尤其是穷苦人家的女儿可顶一个寻常男子的劳作之力,大多都认为让女子读书没有用。” 她闭了闭眼睛,面露一丝愁容。 “别愁了,一步一步来,你不就是活招牌吗,谁说女子读书无用,不照样治国平天下吗?说起来,我倒是有个想法,可以设置一个奖励,每次考试都颁发一定数额的赏银,女孩子的脑子又不比男人差,用功用心读书的女子倘若能拿赏银回家,再无知的父母也不会强迫她们回家劳作吧。” 就跟现代的奖学金差不多,至少能令一部分因为家中贫困,而苦于无银钱继续读书的人,免受此忧。 丘瑾宁脑海中闪过什么,忙提笔疾书,边写边道:“此法可以一试,不过百钺官学数众,这笔支出也不是小数目。” 秦初看着她写完,才提议道:“不一定全部都由朝廷出钱,京城这边可以先找楼上楼牵头,我的那两成红利全部捐出来,我们秦家也可以为附近两个府城的学堂提供这笔赏银,只要朝廷象征性地嘉奖一番,各地豪绅为了讨个人人称羡的名头必趋之若鹜。” 这种事情,现代常有,今天你捐楼,明天我设立奖学金,朝廷省银省心,富人为名为善,两全其美。 丘瑾宁眼神微亮,有了思路,事情急是不来,但可以慢慢推着走,循序渐进,大环境终有一日会被改变,变成她们所期待的样子。 秦初在一旁安静陪着她,添墨倒茶,直至夜深,两人才牵着手回房。 躺到床上,她亲了亲丘瑾宁的眼角:“快点睡吧。” 身边的人却钻进她怀里,纤细的手指扯着她的衣领,低声蛊惑道:“秦初,明日休沐。” 秦初握住她的手,心疼道:“你不累么,乖,好好歇一歇。” 丘瑾宁埋首在她胸前,似是在脑海里争斗了许久,揪着秦初衣领的指节微微用力,泛白。 她撑起双臂,罩在秦初上方,脸颊泛着一抹羞红,两眼含情,迷离又勾人。 “秦初-我想-” 一声呢喃落在床上,击垮了秦初所有的神智。 两人瞬间换了个位置,原本躺着的人弓起身子,俯视向下。 而方才在上面的人则仰躺在床上,眼帘轻/颤/着合上,红唇/翕/动间,压不住破碎呜咽,啜泣声起。 秦初心疼她最近劳累,点到即止,可怀里的人却反常地想要更多。 丘瑾宁搂着她的脖子,一次次回应。 “秦初-我要-” 语调婉转,夹着一丝隐忍哭腔。 简单几个字,比给秦初下了几重情蛊都管用,让她停不下来。 让她恨不得死在当下,死在丘瑾宁的怀里。 丘瑾宁想要- 她便舍不得放手- 舍不得这个人低语相求- 夜,更深了。 房间里红烛轻晃,燃尽最后一丝光亮,随着大地陷入一片昏暗。 而床幔之内,啜泣低语,还在继续。 不休,不止,不见停歇。 【作话】 提前加更,明天见~? 第88章 谁能想到, 在朝堂上冷面无私、不近人情的女相丘瑾宁,私下夜夜红着双眸,揪着秦初啜泣求饶… 日上三竿, 门外的院子里, 罐子不停吐着瓜子壳,绿药拿着扫帚,一边扫一边吐槽:“你能不能不吃了, 一会儿主子们该醒了, 看你整的这一地瓜子壳。” 罐子翻了个白眼:“放那里,一会儿我自己打扫, 放心吧,少夫人今天休沐, 以我的经验来看, 不到正午, 这门是不会开的。” 主子哪回不折腾到正午,要不是肚子饿, 明天还有事忙,恐怕会跟刚成亲那几天一样,根本不出门。 这才什么时候, 瘦丫鬟真是杞人忧天。 绿药无语, 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一脸老成地叹气:“现在的年轻人啊, 真是不像话。” 罐子听乐了, 随手递给她一把瓜子:“得了吧, 你年纪还没主子大呢, 绿药老姐姐说说, 年轻人怎么样才像话啊。” “你才是老姐姐, 你全家都是老姐姐,胖老姐姐。”绿药气极,掐着腰怼回去。 “嗨,怎么急眼了呢,我懒得理你。”罐子拿起扫帚,默默打扫自己制造的垃圾,也快到正午了,还是早早收拾吧。 免得主子出门吩咐什么,再让这瘦丫鬟抢了风头。 绿药瞪她,不服气的又嘀咕了一句:“呸,谁爱理你,胖老姐姐。” 房门在此时打开,秦初牵着丘瑾宁的手走出来,柔情深深,尽在不言中 。 时间悄无声息地溜走,五年后。 百钺一千零三年,丘瑾宁在任五年间,致力于改革教育,肃清官场,女相贤名天下传。 中秋夜,秦丘两家一起在酒阁里吃团圆饭,丘侍郎拉着秦老爷一通长篇大论,总结下来就是他女儿如何优秀,是朝廷栋梁,是百年不出一个的女宰辅。 秦老爷乐呵呵地喝着酒,听丘侍郎变着花样夸丘瑾宁,一点也不嫌腻。 这么厉害的女相是他闺女的妻子呢,四舍五入也是他的女儿。 听别人夸自己的女儿,当然开心啊。 丘夫人嫌弃地掏了掏耳朵,听着俩老头子不相互炫耀,最大的功臣明明是她好不好,女儿是她生的,她还没说什么呢,好话都让这俩老家伙抢着说完了。 饭后,秦初与丘瑾宁一起出门看花灯,信步走着。 “瑾宁,你喜欢什么样的花灯,我给你买一个。”秦初看着各种形状的花灯,有些看花眼。 见不时有姑娘拎着花灯走过,她便拉着丘瑾宁站在一个卖花灯的摊位前。 丘瑾宁驻足,视线扫了扫,手指对着一个圆滚滚的花灯道:“就那个圆月花灯吧。” “咳咳,要不要换一个”秦初轻咳一声,以前没发现丘瑾宁审美有问题啊,那么多可爱好看的花灯不挑,偏挑一个大圆球。 没角没棱的,光秃秃一个。 跟旁边的小动物花灯比起来,真没瞅出来哪里好看。 丘瑾宁已经弯腰拿起了那盏圆月花灯,身后的两个小丫鬟抢着付钱。 她举着花灯,光影落在皓月如玉般的脸上,浅浅一笑:“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圆月寓意好,我喜欢。” 秦初跟着笑:“有道理,这个花灯真好看,瑾宁的眼光就是好,我也喜欢。” 丘瑾宁淡淡瞥了她一眼,低头去看花灯,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尽,眸底黯然。 若她们也能如这盏花灯一样圆满,相守一生该多好。 许是心绪太过压抑,她突感心头不适,又生生忍住。 “秦初,我想喝酒阁里的桃子酒了,你带罐子去拿几壶来好不好,我与绿药去马车上等你。” 秦初不疑有他,欣然应下:“好,我马上回来。” 丘瑾宁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转身回到马车上,却让绿药在外面等着,自己先上去了。 马车里,她掩下车帘,外面的行人熙熙攘攘,花灯会上一片热闹。 她闭了闭眼睛,顿觉一阵耳鸣目眩之感。 丘瑾宁轻轻睁开眼睛,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玉瓶,倒出米粒大小的药丸在手心里,仰头服下。 待到秦初归来,她已面色恢复如初,笑着接过桃子酒道:“我们回去共饮两杯,如何。” 秦初哪会拒绝,连连点头。 回到府里,两个小丫鬟布置好桌椅,守在花园里的凉亭外,亭下,两人举杯对饮。 丘瑾宁喝了一口,放下酒杯:“陛下封了秦家为皇商,特批秦家的酒为宫廷御酒,你一定要小心对待,不要出什么差错。” “你放心,我会的。”秦初点头,秦家的酿酒生意蒸蒸日上,总算不负她的用心打理,不管是给宫里供酒还是售给散户,她都会用心。 丘瑾宁抿了抿唇,意有所指道:“你喜欢酿酒,喜欢经商,无论将来发生什么,都要好好做自己喜欢的事,一直做下去,才不负此生。” 哪怕她不在了,也要好好生活… 秦初笑开:“当然,瑾宁也是,如今天下皆知百钺的丘丞相,美名远扬,我们一起努力,为了自己喜欢的事,为自己喜欢的人。”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丘瑾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 脑海中拂过四个字:岁月静好。 丘瑾宁心头酸涩了一下,移开视线:“我去书房里拿本书,一会儿就回来。” 她起身,离开凉亭一段距离,才抬头去看月亮,眼角似有晶莹滑落。 秦初坐在凉亭里,望着她纤细的身影,心道瑾宁好像又瘦了,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人吹走,让她遍寻不见。 她晃了晃头,无声笑笑,抛开脑子里莫名飘过的想法,她的瑾宁在眼前,夜夜在身边,哪里也不会去,怎么会遍寻不见。 入冬这晚,秦初笑着端来一碗汤来到书房,坐下看丘瑾宁伏案写字。 “瑾宁,事情忙不完就放一放,身体要紧,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我抱怀里都嫌硌手。” 丘瑾宁偏头,定定望着她片刻,笑了笑:“很快就抱不到了,陛下命我北上巡查百官,没个一年半载是回不来了。“ 她最近吃药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很快就避不开这个人了。 秦初走过去揉着她的肩头:“北上?你是一朝宰辅,跑去巡查百官做什么,那不是吏部的事吗,你几时去,我陪你一起。” 小姐妹太不地道了,派丘瑾宁出远门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她都没个准备。 丘瑾宁手指握紧,心底莫名一疼,脸上仍旧笑着:“我一人去便可,陛下派了护卫,此番是为了公务,你在家中等我便好。” 秦初蹙了蹙眉:“我悄悄跟着,不打扰你公办也不行吗?” 她们虽然已成亲五年有余,但仍不想分离,她想天天陪着丘瑾宁。 丘瑾宁眼帘颤了一下,垂眸道:“你跟去,我会分心。” 秦初一听,只能歇下心思,把丘瑾宁搂进怀里,亲吻她的鬓发:“那我不跟去,你专心办差,早些回来。” “嗯-” 很快就到了出行那一天,秦初给丘瑾宁塞了银票,带上厨娘,恨不得把秦府都搬去:“让罐子跟着你,路上有什么粗活,都交给她,有她跟着,我也多放心些。” 丘瑾宁望着她不停叮嘱的模样,眼角倏地一红:“秦初-我-” 秦初轻轻拥住她,小声哄道:“只是分开个一年半载,我们的丘丞相怎么还哭鼻子了,乖,我会每个月都给你写信的。” 丘瑾宁紧紧抱着她,到底还是难敌私心:“秦初,不要忘了我。” “说什么胡话呢,快走吧,不然天晚了,就要露宿野外了。” “嗯-”丘瑾宁微微仰头,亲了亲秦初的嘴角,才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远去,车帘一直掀开着,马车里的人回头痴望,好似要把秦初望进心里去。 秦初笑着挥挥手,待马车转弯,顿时一脸沮丧。 这才刚离开,她就开始想念了,接下来的一年半载怎么活。 好在,每个月都可以收到丘瑾宁书信,寥解相思之苦。 “秦初,我这里一切都好…” “秦初,北方下雪了,很大的雪…” 秦初坐在酒阁里,反复翻看着丘瑾宁的两封书信,手指摸着丘瑾宁写下的字,唇角轻扬。 两个月了啊。 她却仿佛觉得过了两年那么久…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 秦初一看来人便要跪下,被及时制止。 “快别跪,咱们又不是外人,丘爱卿来信了吧。”三皇子脸上端着笑意,小心打量着秦初的神色,自打丘瑾宁一走,他都不敢来见小姐妹了。 可是前日的折子,却无人送来,他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所以才来见秦初。 秦初把信收好,笑着点头:“刚送来,都两个月的了,陛下你也太狠心了,瑾宁这两年来越来越瘦,在北方酷寒之地待久了,万一再病了怎么办。”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三皇子,赶紧把人召回来吧,她太想念。 三皇子干笑一声,打开话茬:“就快了,你没事也多出去走走,别总想着丘爱卿,人到底是要为自己活。” 他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看着秦初期待含笑的神色,心里难受得厉害,便早早回宫了,这一走,便半年都没敢再来秦家酒阁。 他实在是看不得小姐妹那一脸幸福等候的模样,看的人心酸。 半年,又是六封信,秦初仔仔细细地看着,回信的时候,写满了思之如狂的话。 这次的回信却不是丘瑾宁执笔,看字迹是绿药的,但语气是罐子口述。 “小姐,少夫人最近好忙,让我们告诉你一个喜讯,我和瘦丫鬟在一起啦,等我们回去,你要为我们主婚啊…” 【作话】 七月发四:是甜文,结局He,小虐一下就转场,大家稳住,稳住QAQ? 第89章 京城外的青石观, 罐子叹气:“只剩四封了,瘦丫鬟,我心里难受。” 绿药已经小声抽泣起来:“小姐, 呜呜呜…” 她家小姐本想写满十二封信, 写满一年,却只完成了十一封,就提不起笔了。 刚好秦初这一封信写满了痴/缠的话, 没有一封适合回信的, 所以她们便主动代丘瑾宁回了一封。 秦初的信一送出,就会被陛下安排好的人接手, 送到青石观里来,回信的时候, 还特意准备了北地的各种印信, 算着日子送往秦府。 可是这一封满是痴/缠之情的信, 丘瑾宁却看不清晰了,只能由两个小丫鬟在床头, 一遍一遍读给她听。 丘瑾宁轻咳一声,听着那些不知羞的话,无声笑了笑:“登徒子-你们莫哭, 人终有一死, 我走之后, 你们要陪她好好活下去” 绿药止住了哭声, 可泪水还是啪嗒啪嗒地落个不停。 丘瑾宁也无声湿了眼角, 她好想见一见那个人啊, 可是她如今这形销骨立的模样, 如何去见。 她要让秦初死心, 如此那个人才能在她走后, 好好生活。 罐子看着她们主仆两个,默默咬了咬牙,脚步踌躇半天,坐着没动。 主子吩咐了,丘瑾宁的话要听,她不能做一个背主的人,要听。 可是… 又三个月过去,秦家酒阁,秦初看着最新的两封书信,皱紧了眉头。 “秦初,我遇到一个跟你很像的女子,她有着比你更自由的灵魂…” “秦初,原来一眼惊艳的感觉是这样的,她张扬又肆意,就连情话都是热烈的…” 秦初盯着纸上的字,是丘瑾宁写的。 她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东西悄然发生着改变,而这些改变的源头,她不知道。 她远在千里之外也无能为力。 秦初猛地把信扣下,不可能的,不可能,她的瑾宁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绝对不是。 可是心里到底还是忍不住患得患失起来。 她的瑾宁怎么忍心在一封封书信中去夸赞别的女子,一句也不提想念… 青石观里,绿药拿着最后一封书信,里面叠着一封休书。 “胖丫鬟,你去送吧,我陪着小姐。” 罐子接过信,紧紧抿了抿嘴:“瘦丫鬟,我-” 绿药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脸哀伤道:“胖丫鬟,我们都要听主子的话,可你家小姐也是我们的主子呢。” 罐子登时笑了笑:“你去守着少夫人,这封信我一定送到,亲手送到。” 少丫鬟说得对,丘瑾宁是主子,可秦初也是主子,这样怎么能算背主呢。 秦府。 一大早,秦初刚出门,就看到骑马而来的小丫鬟。 “罐子,你怎么回来了?瑾宁呢?” 秦初脸上又惊又喜,眼神一直往小丫鬟身后瞧,却没看到她日思夜想的人。 在青石观里一滴泪没有掉的小丫鬟顿时大哭,手里拿着信泣不成声:“小姐,少夫人她,她…” 秦初忙接过信来,看完后脸色突变:“不可能,瑾宁不是那种人,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罐子哭够了,才说出完整的话来,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讲出来。 “韩御医说少夫人只有五年可活,你们成亲五年,少夫人她怕自己不行了,怕你伤心,怕你做傻事,就扯了谎…” 秦初听完小丫鬟的话,直接骑上罐子来时的马,朝城外的青石观赶去。 青石观的厢房里,丘瑾宁躺在床上,孱弱不堪。 模糊的视线里,有人凑到床前,她以为是绿药,便问道:“信送出去了吗?告诉爹娘和陛下,一定要瞒好,莫要让她知道。” 视线里的人没有应声,直接脱鞋上床,把她抱在了怀里。 “绿药?” 丘瑾宁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被人珍重又小心地抱紧。 “不让我知道什么,为了真正喜欢的人辞官吗,抛弃一切去和你信中的女子浪迹天涯吗?你以为我会信吗,丘瑾宁,你以为我会信吗?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瞒着我?” 秦初红着眼睛,牙齿打颤,那是最后一封信的内容,伴随着一纸休书。 听着一声声带着悲痛的质问,丘瑾宁唇畔上挂着笑:“你来了呀,最终还是没瞒住啊。” 秦初仰头,想把泪水逼回去,可是却管不住自己的眼睛,长泪夺眶而流。 丘瑾宁伸手,轻抚她的眼角,满手泪水:“秦初,别哭,答应我要好好生活,你别怪我,我真后悔,我不该与你成亲的,原谅我的私心好吗。” 在她得知自己只有五年可活的时候,就该离开这个人的,不该自私的用自己的五年去绑住这个人的一生。 成亲后的每一日,她都在饮鸩止渴,都在后悔和私心里徘徊、争斗不休。 脸颊上的手指骤然滑落,秦初痛哭出声:“丘瑾宁,我不会原谅你的,你醒醒,你不醒来,我是不会原谅你的,你醒醒啊…” 这一天,厢房的门都没有打开,秦初亲吻着怀里的人,抱着冰凉的丘瑾宁一天一夜没有出门。 隔日,她擦了擦已经哭不出来的眼角,把人小心放到床上,走出门去。 “瑾宁,她走了。” 秦初脸上无悲无喜,低声吩咐着小丫鬟,两眼空空。 “小姐…”罐子看着她鬓间的斑白,失声痛哭。 秦初笑笑:“人有悲欢离合,早一步晚一步也没有区别,去忙吧,我还要回酒阁查账。” 她神色如常,仿佛只是睡了一晚醒来,没有发生任何事,像她和丘瑾宁成亲五年间的每一个清晨那般,笑着出门。 可是,她要等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袖中的手指紧紧攥着,掐进掌心,却感受不到任何痛意。 女相病逝,举国大丧。 秦初守在丘瑾宁灵前,木着脸迎来送往。 韩御医走到她身边:“世人只知情蛊弄情,却不知人这一生只能承受一次,若再种下,就是无解的毒药,丘丞相对你用情之深,你莫要辜负了她。” 秦初轻轻笑了笑:“我明白,我会好好活着的。” 用情之深啊,她肩膀颤着笑出声,眼眶红透。 秦初没有寻死觅活,比从前的每一天都活得认真。 她夜夜抱着丘瑾宁的书信,抱着丘瑾宁的衣物,抱着丘瑾宁的牌位,独自一人,送走了年事已高的秦老爷,送走了双双离去的丘侍郎夫妇,一个人在这世上彳亍独行,独行了十八年。 “秦初,秦初,你还有气没有啊,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就算是周末也不能这么放纵啊,被窝是青春的坟墓啊。” 熟悉的声音响彻耳边,秦初睁开眼睛,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是她的室友小江。 她轻轻“嗯”了一声,伸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日期是她穿越后的一天,整整过了二十四小时。 她怔愣半晌,二十四个小时啊,她却过了整整二十四年。 小江见她醒了,手里挥舞着两本漫画,大叫道:“醒了就快起来,隔壁美院的丘学姐今天开签售会,陪姐妹去多要一个签名。” 秦初把漫画接过来,翻开一页,盯着作者那一栏的半身照,唇角抿了抿:“丘学姐是谁?” 小江白了她一眼:“你整天除了实验就是睡觉,除了睡觉就是实验,连丘瑾宁学姐都不知道,她是隔壁美院的校花,比我们高一届,人家都已经出版好几本漫画了,有《古代女相日常》、《古代丫鬟日常》、《古代侍郎日常》,这次的新漫画是《古代酒商日常》,真绝了,不仅画得好,情节也引人入胜,就跟她真的在古代生活过一样。” 室友的话絮叨不停,秦初翻着画册,眼角悄悄湿了湿。 就像真的在古代生活过一样啊,有多像呢? “走吧。” 小江一呆:“去哪?” 秦初扬了扬手里的画册:“不是要去这个丘学姐的签售会吗,帮你多要一个签名。” “好姐妹,够意思,今天的午饭我请了,去校门口的兰州牛肉大酒店(拉面)。” 秦初笑笑,起床洗漱一番,狠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对着镜子露出一个甜笑。 签售会的地点是一家书店,排队等签名的人从店里排到了店外。 秦初遥遥望着那个低头签字的人,头发一丝不苟地扎起,精致的妆容,戴着一副窄边金框眼镜,气质矜傲,笑容疏离。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不停鼓动的心跳,耐心等待着。 小江在她前面,先领到了签名,回头朝她眨了眨眼睛,小声道:“别忘了,也签上致小江。” 秦初点点头,把书放到丘瑾宁面前的桌子上。 丘瑾宁握着钢笔,头也不抬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秦初低声道:“麻烦丘学姐再签上,致秦初,秦朝的秦,初遇的初。” 钢笔一顿,丘瑾宁猛然抬头,双眸满是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不自觉地张口轻唤:“秦初-” 一旁的小江嘴角抽了抽,姐妹不地道啊,说好的帮她要签名呢,漫画还都是她出钱买的呢,不行,今天的午饭她不请了,让秦初请,她要吃两碗拉面,加满牛肉。 秦初扬眉笑笑:“丘学姐,怎么了吗?” 丘瑾宁手中的钢笔紧握,缓缓起身:“我就知道你会找到我的,秦初。” 话落,她两眼一红,在众人的注视下,落下眼泪来。 秦初面露疑惑:“丘学姐,你怎么了,我是来找你签名的,麻烦你签快一点,我还要赶着去吃午饭呢。” 丘瑾宁一怔,眼里有疑惑有迟疑,她动了动唇角,喃喃道:“秦初,你不记得我了吗?” 秦初的眉头这次皱得更深,丘瑾宁不自觉地松开钢笔,想去帮她抚平紧皱的眉头。 却不料,面前的人后退躲开,伸手把桌子上的画册抽走,语气冷漠道:“丘学姐不想签就算了,再见。” 说完,头也不回地扯着室友离开。 丘瑾宁想追上去,又看了眼排成长队等着领签名的人,低头跟身边的助理说了几句,坐回去继续签名。 只是,视线总忍不住朝着秦初的背影看去。 小江被秦初扯着走远:“怎么看着丘学姐认识你?你们不会有过什么吧,嗯?好姐妹,跟我说说,你跟丘学姐是不是有过一段?” 秦初喜欢女生,宿舍里的人都知道,大家也见怪不怪,就等着她这个百年孤寡脱单了,什么时候领个女朋友回来。 结果这姐妹倒好,整天都是实验室,宿舍,食堂,三点一线,没一点动静,都急死她了。 秦初用力吐出几个字:“是有过一段,有过一段仇。” “什么仇?你怎么丘学姐了?” “始乱终弃之仇。” 小江大惊:“你对丘学姐始乱终弃了?艹,姐妹你怎么能这样,那可是丘学姐啊。” 那可是隔壁美院连续两年登上榜首的校园女神啊,这姐妹怎么舍得对人家始乱终弃的。 秦初咬牙:“是她始乱终弃了我。” 相识一年,成亲五年,弃了她十八年。 【作话】 避雷:对,秦初记仇了…(不要骂我啊,抱头鼠窜)? 第90章 秦初的话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但语气咬得格外重,可见是情真意切地记仇了。 小江震惊。 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小姐妹一眼,嗯, 瞧着眉清目秀的, 跟丘瑾宁学姐那种天生美人比起来还是有点距离的,但美人就能随便始乱终弃吗。 尤其受害者还是她最好的室友兼姐妹,必须不能忍。 “没想到丘学姐是那种人, 我以后再也不买她的漫画了。” 提起丘瑾宁, 秦初脸色怅惘,眼底却难掩温柔:“她为人不错, 是一个很好的人。” 对得起天下,对得起那一身官袍, 却对不起身边的人。 最后竟然对她说什么后悔成亲了, 只有五年时间怎么就后悔了, 秦初深吸一口气,哪怕只有一天, 她也会和丘瑾宁成亲,义无反顾。 她只后悔自己知道得太晚,没能在最后的日子里时刻陪着丘瑾宁。 所以, 丘瑾宁怎么忍心瞒着她, 怎么狠得下心去… 哪怕是在现代重逢, 哪怕对方还记得她, 感情犹在, 秦初仍觉得心口发闷, 庆幸之后便是无尽的闷。 小江见她一脸郁郁, 轻叹一声安慰道:“姐妹别难过, 不就是女人吗, 这个不乖,下一个更好。” 怪不得这姐妹天天三点一线,前任是丘瑾宁那样的人,谁能忘得了啊。 秦初也跟着叹气:“不说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下一个好不好,在她心里都无人能及她的瑾宁啊。 这时,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年轻女人走了过来:“你好,请问你们哪一位是秦初?” 来人是丘瑾宁的私人助理姜绿药,平时负责帮丘瑾宁校订画稿,偶尔会安排一些小型签售会。 她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两个女孩,都是寻常大学生打扮,青涩,充满朝气。 一个眼睛明亮,看着乐观一些,另一个嘛。 她看着神色间布满冷淡的秦初,直觉丘瑾宁要找的人应该是这个看起来有些不好接近的女孩。 小江闻言,下意识地看了眼秦初,这人不是站在丘瑾宁身边的那个助理吗? 难道丘学姐又见故人,后悔始乱终弃了?想吃回头草? 她挽住秦初的胳膊,眼神暗示,姐妹挺住啊,不要轻易原谅那个始乱终弃的渣女。 从她们的眼神交流中,姜绿药心里有了答案,她直接看向秦初,伸出手:“你好,秦初,这是丘瑾宁学姐的名片,请问你今天下午有空吗,丘学姐想约你见个面。” 秦初默默接过名片,塞进口袋里:“没空,再见。” 她语气冷漠地拒绝,也没有去握姜绿药的手。 至于为什么留下名片,废话,要是以后联系不到人怎么办,就算现在不想原谅丘瑾宁,以后总归要再见面。 她哪里舍得真的跟丘瑾宁做陌路人。 哪里舍得啊… 看着她们走远,姜绿药耸耸肩,无功而返,等到签售会结束,她才八卦问道:“瑾宁,那个秦初是什么人,她虽然接了名片,但说没空跟你见面。” 丘瑾宁虽然是给她发工资的老板,但两人相处之间就像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没有什么上下级之分。 丘瑾宁在签售会上那失态落泪的模样,她还是第一次见。 直觉告诉姜绿药,那个叫秦初的学生跟自己的好友关系不一般。 下一秒,她就听到丘瑾宁落寞道:“她是我的爱人,可是她好像不记得我了,绿药,她不记得我了怎么办。” 她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那个人,可那个人把她忘了。 丘瑾宁眼中闪过痛苦。 她拿下眼镜,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低声抽泣了一下。 姜绿药瞬间石化,爱人?还失忆了?这是什么狗血戏码? 她拍了拍丘瑾宁肩:“瑾宁,别难过了,既然她之前是你的爱人,就算失忆了,也还会再爱上你,你可是丘瑾宁。” 多少人想约都约不到的天才美女漫画家丘瑾宁,可惜,刚刚想约别人却被拒绝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 丘瑾宁深呼一口气,冷静片刻:“绿药,你帮我打听一下她是哪个系的学生,我想见她,现在就见。” 从前找不到人,尚没有这么急切,可一旦见了人,她连一秒都不想等了。 她想念那个人,想念秦初,思之入骨。 姜绿药点点头,很快又去而复返,带回来一个坏消息,秦初并不是她们学校的学生,哪个系都查无此人。 丘瑾宁鼻尖一酸,仿佛连眉梢都布满了哀切。 “绿药,你说她会联系我吗?她万一不联系我怎么办,我该去哪里找她。” 姜绿药叹气,不知道说什么好,现在主动权在那个叫秦初的学生手里,她们找不到人,就只能被动等待。 从天亮等到天黑,丘瑾宁第一次盯着手机不撒手,她很快就要毕业了,已经有了自己的工作室,未来规划得简单明了,唯一不可测的就是,能不能找到秦初。 现在终于找到人了,她又开始担心秦初不联系她,当她是无关紧要的路人。 入夜,手机在桌子上充电,丘瑾宁调出铃声,每一次响起,她都忐忑又期待,可没有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连一条短信都没有。 同一时间,秦初窝在宿舍的床上,拿着一张名片,盯了半晌。 名片上的内容很简洁。 左上方是一个简单的镂空心型图标,下面印着三行字:丘瑾宁,情初漫画工作室,最后是一串手机号码和一个地址。 秦初拿出自己的手机,心跳声顿时加快,热意涌上脸,原来过了那么久,她还会因为一个电话而激动成这样。 一如当初第一次把丘瑾宁抱进怀里那般,让人难忘。 手指轻轻落在手机屏幕上,点下那一串数字,拨打。 拨通的声音只响了两下,对面便传来一道柔声询问:“你好,我是丘瑾宁,是-秦初吗?” 秦初沉默片刻,笑了笑:“丘学姐你好,我是秦初,你的助理说你想见我,不知道有什么事?” 话落,对面便接道:“我有很重要的事,你明天早上有时间吗,可以来我的工作室找我吗,不,我去找你,你在哪里,你把地址告诉我,我一早就去找你。” 语气急切,带着浓浓的不安与忐忑。 秦初淡淡道:“不好意思丘学姐,我明天有早课,中午见吧,我去找你,晚安。” 不等对面反应,她利落地点击挂断,眼底幽深难测。 另一边,丘瑾宁抱着手机,忍不住对着秦初的号码笑了笑,保存到通讯录以后又眼眶一酸,脸上似哭带笑,一片复杂。 次日,她来到工作室,坐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从早上便开始等待。 临近中午,丘瑾宁对着镜子照了照,思考片刻脱下了身上的正装,换上一袭红裙。 她深呼几口气,在时间快要到十二点的时候,拿起手机。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打过去问秦初什么时候过来的瞬间,前台的电话响起:“丘总,有一个叫秦初的人找您,说是预约好时间了。” “快让她进来。” 丘瑾宁起身,来到磨砂玻璃门前,又深吸几口气,坐了回去。 房门被轻轻叩响,她抿了抿唇:“请进。” 秦初推开门走进来,一身休闲服,随意又自在。 “丘学姐,你好,我是秦初,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熟悉的声音,却是陌生的语调,透着一股子淡漠。 丘瑾宁望着近在眼前的人,神色一黯,又飞快扬起一抹笑容:“请坐,不用客气。” 她起身给秦初接了一杯水,也坐到了几步之外的沙发上,坐到了秦初身边。 秦初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眼,看着轻轻坐下的人,一寸一寸挪着,缩短着两人的距离,紧紧挨近。 她忽地侧身,双手一撑,凑近丘瑾宁,把人罩在沙发上。 丘瑾宁靠在沙发上,身子微仰:“秦初-” 语调带着一丝颤意,一丝期待。 秦初扫了一眼她的长裙,下摆一侧露出一截小腿,白皙,匀称,直到膝盖的位置。 “丘学姐,你再靠近,我会以为你是在勾//引我,还是说,丘学姐你本意便是如此。” 丘瑾宁一怔,看着轻挑眉毛,一脸探究的人,呼吸滞了滞。 她偏了偏头,意有所指道:“若我说是呢。” 秦初低笑一声:“那要看丘学姐给的价格合不合适,我不介意在课余时间,赚点外快,而且-” 她语气停了停,凑到丘瑾宁耳边:“而且,我技术很好,丘学姐应该不会失望的。” 丘瑾宁眼睛睁大,睫毛颤了颤,眸底里明明灭灭,手指紧紧攥着垂在身侧,半晌没有说话。 秦初见她不吭声,脸上露出一丝无趣:“看来是我想多了,那就不打扰丘学姐了,回见。” 脚步声起,要离开的人没有丝毫犹豫。 就在秦初的手要推开玻璃门时,身后传来一道轻唤:“秦初-” 秦初转头,笑意浅淡:“怎么?丘学姐改主意了?” 丘瑾宁咬了咬唇,面色红地滴血:“你说价格。” 她的秦初好像不一样了,难道真的把她忘了吗。 丘瑾宁心口发疼,心跳却乱成一片,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思绪完全被秦初牵着走,仿佛什么荒唐的话都应得下来。 秦初挑眉,真是出息了,竟然还让她出价,好啊,真不错。 她勾唇笑了笑:“我不接长期的活儿,先试一次感觉吧,五百一次,周六见,温馨提示,丘学姐最好把周天的时间也空出来。” 说完,她转身又去推门。 “秦初,我送你。”丘瑾宁急忙站起来。 秦初脚步缓了缓,等着她走近,没有拒绝。 【作话】 秦初:呵呵,丘瑾宁你真是出息了。 丘瑾宁:你听我说,我不是,因为是你,我才都愿意…? 第91章 车里, 秦初报出学校的地址,丘瑾宁专心开车,等红绿灯的时候, 眼角的余光总忍不住去打量身边的人。 原来是在隔壁学校。 秦初似是在闭目养神, 一脸倦意。 丘瑾宁嘴唇动了动,又无声抿紧,心里乱得厉害。 她不知道该怎样靠近这个人, 怎样让这个人再心悦于她。 待到车子一停, 秦初睁开眼睛,潇洒下车:“谢了, 周六见。” “秦初,你今晚有空吗?”丘瑾宁跟下车来, 身姿瘦削, 白皙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哪怕穿了一袭夺目的红裙,依旧如晨间霜露, 给人一种清冷感。 但此时说话的语调却格外柔和,甚至隐隐夹杂着一丝祈求。 秦初心里蓦地一疼,丘瑾宁太瘦了, 来到现代也不会照顾自己的身体。 她希望丘瑾宁因为十八年的那个决定能得到警醒, 能改变爱人的方式, 但又不想看到丘瑾宁为了她折了自己的骄傲。 两种情绪在心里纠葛, 让秦初皱起了眉头。 见她不吭声, 丘瑾宁不由心里一提, 走近两步:“秦初, 学业为重, 周六见吧, 是我太心急了,你不要为难,我可以等。” 善解人意的话说出来,却没有让秦初开心几分,可以等吗? 她曾经翘首以盼等了一年,最后却等来了什么。 等来了十八年彳亍独行,她活得那么认真,又那么煎熬。 一股闷气从心底升起,秦初闭了闭眼睛,睁开眼便是一笑:“好,周六见。” 到底还是不舍得啊,不舍得再说什么令人难过的话,不舍得看丘瑾宁难过。 她忍住想拥丘瑾宁入怀的冲动,转身进校门。 丘瑾宁站在原地,目送她远去,身边来来往往的学生不时拿出手机对着她拍照,她恍若未觉,仿佛淡化了四周的一切,眼里只看得到秦初的身影。 她寻了那么久的身影。 “瑾宁,你怎么在这儿。” 身后一声轻唤,是丘瑾宁的助理兼好友,姜绿药。 丘瑾宁回神,看向自己的好友:“绿药,我来送人。” 姜绿药朝校门望去,没看到什么人,她便挽着丘瑾宁上车:“刚好,顺路带我回工作室吧,我跟你说,我找到了那个叫秦初的学生了,就在这个学校,学生物统计的,还遇到一个有意思的人。” 丘瑾宁淡淡点头,她已经知道秦初在这个学校了,如此便安心了许多,至少不会像从前那般不知道去哪里找人。 她听好友说着那个有意思的体育生,思绪不由自主的又飘到了秦初身上。 她们阔别多年,早已物是人非,成亲那几年的恩爱不移似是被一面镜子隔开,明明近在眼前,却触不可及。 她不怕秦初想不起来,她更怕的是秦初想起来却不认她。 怕那些旖旎情愫被时间冲淡,怕那个人对她已不甚在意。 “瑾宁,你想什么呢?”姜绿药晃了晃好友的胳膊,坐车里半天也不知道走,明显是出神了,有心事。 丘瑾宁又看了校门一眼,驱车离开。 回到工作室,姜绿药又想起什么,纳闷地看了丘瑾宁一眼:“瑾宁,我查过很多资料,正常人失忆的几率很小,我打听了一些那个秦初的情况,没有什么异常,她不会单单是忘了你吧,你可不要被糊弄了。” 丘瑾宁神色一顿,没办法对好友解释,她一梦六年,尽是前尘事。 不过,绿药也提醒了她,秦初真的不记得了吗? 若是记得还这般冷漠相待,甚至提出那样羞人的交易,丘瑾宁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隐约想起了临逝前,耳边回荡着:“丘瑾宁,我不会原谅你的。” 她心里一疼,秦初记得却不愿认她,那样的事实更令人难过。 时间很快就到了周五晚上,秦初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短信。 “方便今晚过来吗?来我家…” 后面是一串地址。 她无声笑了笑,回复一个“好”字。 随后便收拾东西离开实验室,回到宿舍背上自己的包出了校门。 地址离丘瑾宁的工作室很近,是一个环境不错的小区,秦初打车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丘瑾宁在小区门口站着。 见秦初下车,丘瑾宁忙迎了上去:“秦初,你来了。” 秦初点点头,没有说话,跟上丘瑾宁的脚步。 电梯里,秦初看着视线不敢看过来的人,默默牵起了丘瑾宁的手,十指相扣。 丘瑾宁身子一僵,手指颤了一下,言不由衷道:“有监控。” “哦,那又如何。” “不如何。”丘瑾宁垂眸,缓缓握紧秦初的手,眼睛依旧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心神紧张。 进门后,秦初便松开手:“丘学姐不介意我在你这里洗个澡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自己的换洗衣物,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纸盒。 丘瑾宁忙摇头道:“不介意,我这里有没用过的新牙刷、拖鞋,睡衣…” 她幻想这一天太久,早就把需要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什么都有秦初的一份。 引着秦初去了浴室,丘瑾宁回到桌前,看向秦初带来的那些东西。 视线一愣。 指//套?按//摩-? 甚至还有凉感和热感之分! 丘瑾宁眼神复杂,手指微微握了握,这个人好像经验很丰富的样子,难道还和别人有过… 一想起那种可能,她心里便针扎般地疼起来。 待看着秦初擦着头发出来时,她没来由地感到一股慌张,如坐针毡。 “秦初-我叫你来,不是-不是为了那个,我就想和你说说话。” 秦初淡淡瞥了她一眼,自顾自地吹干头发,而后将桌子上的小盒子拿起来:“去床上说。” 丘瑾宁亦步亦趋地走向卧室,坐到床边,秦初把东西放到床头柜上,抱着肩坐到一旁。 “丘学姐有什么话,说吧。” 丘瑾宁沉默了片刻,气氛有一瞬间的沉闷。 她抬眸,语气迟疑:“你那些…” 秦初知道她说什么,随口答道:“我是一个有底线的人,既然谈钱,自然要为丘学姐的健康负责,为了卫生,也为了让你满意。” 丘瑾宁顿时没了话,想问秦初是否也和别人这样过,但她好像没有立场去问。 秦初看着沉默不语的人,心底叹了叹:“丘学姐叫我来应该不是为了说这个吧,还有什么问题,你问吧,我知无不言。” 丘瑾宁低头,盯着地毯:“秦初,我不想与你是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 “金钱关系,我想和你正式在一起,想和你是交往的关系。” 丘瑾宁似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说出这一番话来,她抬眸看向秦初,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 秦初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笑了:“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吧,丘学姐不要告诉我什么一见钟情,你不觉得说这种话太随意了吗?” 气氛顿时一静。 丘瑾宁抿了抿唇:“可以听我讲个故事吗?” “讲。” “其实,我们不是第三次见面,六年前,我便梦到了你。”丘瑾宁从六年前那一梦说起,说起梦中的六年,说到百钺九百九十七年的上元节那晚,说到她们一起进京,说到情蛊,说到成亲,再说到成亲五年后的死别。 秦初安静听着,脸上的神色沉了沉:“所以,丘学姐认为我便是你记忆中的那个秦初,那也太可悲了。” 丘瑾宁愕然,可悲? 秦初直言道:“就当你这个故事是真的,也就是说,你觉得自己时间不多,却还是借由私心瞒着那个秦初,和她成亲后又后悔,最后独自离开,如果我是你故事中的人,对丘学姐的做法实在是不敢苟同。” 丘瑾宁神色怅惘:“我知自己太过自私,一开始成亲是舍不得她,后来那样做也是为了她今后能好好生活。” 她处理任何政务都游刃有余,不徇私情,唯独都对上那个人,私心难抵,找不到一个正确的方法。 秦初嗤笑一声:“如果是我,我会希望陪自己的妻子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分开我们的只有死亡,而不是什么我为你好,我就要独自死去,丘学姐可曾想过,若那个秦初真的爱你,没能在最后的日子里陪着自己心爱的人该有多痛苦。” 她信奉的是活在当下,人生短短几十年,谁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为何不能好好在一起,珍惜每一天,为何偏要远远躲开。 她不能接受。 丘瑾宁默了默,看秦初像一个置身事外的人评价她从前的所作所为,心里不由五味杂陈。 难道她做错了吗? 秦初坐近一些,握住她的手,幽幽问道:“丘学姐,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那么做吗?” 还会旧事重演吗? 丘瑾宁用力握紧秦初的手,认真思考了一下:“你说得对。” 秦初眼神一亮,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下一秒,就因为丘瑾宁接下来的话黑了脸。 “我不该那样自私,不该与她成亲,若重来一次,我希望不要与她纠葛,希望她能找到一个相守终生的人,好好生活。”而不是去承受那么多痛苦。 秦初握着丘瑾宁的手暗暗用力,心底陡然升起一抹戾气,她猛地把丘瑾宁压//倒:“丘学姐,故事讲完了,是不是该办正事了,我改主意了,一千一次,你要是能接受,我们现在就开始,你要是嫌贵,我马上就走,绝不纠/缠。” 去他的好好生活,她现在就把丘瑾宁生吞了。 丘瑾宁呼吸一滞,看着眼前一脸戾气的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的秦初真的回不来了吗? 记不起她的秦初,还是从前的秦初吗? 秦初低头凑到她耳边,宛若恶魔私语:“丘学姐不否认,我就当你默认了,身为一个合格的工作者,我会努力让雇主满意的。” 【作话】 ~ 丘瑾宁:秦初,我只想你好好的。 秦初:去你的好,先给我躺好了。? 第92章 充满挑//逗和暗示的话, 落在床上。 丘瑾宁身子一僵,仿佛全身上下每一处的关节都在发麻。 秦初与她对视一眼,拿开她脸上的眼镜:“近视严重吗?这样能看清我吗?” “看得清-唔。” 丘瑾宁话刚出口, 就被尽数吞了回去。 唇角被人用力含//着, 仿佛是久渴多年的恶魔,终于找到了能令自己解/渴的甘霖,想一口一口把她吃光。 丘瑾宁慌忙伸手, 按下床头的开关, 房间顿时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丘学姐原来喜欢关着灯吗?” “秦初-别-” 初秋的夜晚,清凉, 似水。 房间里的人却似被扔到了烈阳下,没有一处遮挡, 没有一寸阴凉。 “秦初-” 一声嘶哑惊呼, 房间里蓦然一静。 秦初舔/了/舔嘴角, 凑到丘瑾宁耳边:“丘学姐,我是按次收费, 你这样是不行的,会花很多钱的,一千了。” 紧紧攥/着床单的人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浅浅的泪水滴落- 一声声啜泣求饶- 却换不来一丝一毫的心软- “两千。” “三千。” 丘瑾宁的大脑持/续空白着, 仅存的神智里只剩下恶魔的一声声低语。 “四千。” “五千。” 微微的痛意伴随着不带一丝尊重的索/取, 却让她心甘情愿, 付出什么都愿意。 声音逐渐嘶哑- 求饶声被断/断/续/续的啜泣取代- 她试图反抗, 却被恶魔扣住手腕。 “丘学姐, 才五千, 你心疼钱了吗。” “秦初-” 黑暗中, 秦初的眼里的戾气不减, 十八年的想念与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仿佛在此刻得到了疏/解。 “瑾宁, 你逃不掉的-” “秦初-” 丘瑾宁沉沉闭上眼睛,她没想过逃- 舌/尖轻抬- 床上的人却没了动静,似是昏了过去。 秦初长叹一声,借着月色来到卫生间,白色的灯光照下来,映着她手指上的血渍。 她神色一愣,盯着沾了几抹鲜红的食指、中指… 嘴边仿佛也后知后觉地品尝到了血液的味道… 秦初打开水龙头,冲洗着手指,眼底划过深深的懊恼。 她掬了一把清水,用力揉着眼睛,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清水,脸上布满水渍。 “丘瑾宁-丘瑾宁-” 床上的人睡得昏沉,听不到卫生间里一声声压抑的哭声。 压抑又痛苦- 还有失而复得的喜悦- 镜子里的人双手捂着脸,肩膀抽/搐不止,泪水很快顺着下颌落入颈间。 “丘瑾宁-” 秦初抬头,看向镜子里的人,满是泪水的人扬着唇角,哭笑难辨,双眸暗红。 清晨,丘瑾宁醒来便慌忙看向身边,在看到睡着的秦初时,心里顿时安定。 她寻到秦初的手指,紧紧握着,抬到嘴边,轻轻亲了亲。 “丘学姐,生产队的驴也该休息一下了,今天就不来了吧。” 秦初睁开眼睛,抽回手,顺势把人搂进怀里,满脸揶揄。 丘瑾宁神色尴尬了一下,在她怀里蹭了蹭,没有说话。 秦初坐起来,轻轻给她揉着腰,想起昨夜手指上的血渍,忍不住言语责怪道:“受不了就说,丘学姐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她若是知道丘瑾宁还是第一次,一开始必不会要得那么狠。 丘瑾宁抿了抿唇角,心道她都哭着求了多少次不要了,这个人反而愈挫愈勇,哪里会停下。 见秦初面色平静,她往下缩了缩身子,闷头道:“秦初,我们交往吧,像恋人一样,不要这样好吗?” 头上传来一阵安静,长久地没有回应。 让丘瑾宁的一颗心缓缓坠入谷底。 她还是太心急了吗? 这时,秦初起身,一边穿衣服一边把手机的收款二维码界面调出来扔到丘瑾宁面前:“扫一下付款吧,六次,一共六千块,丘学姐若是觉得满意,我随时愿意效劳,毕竟你的钱太好赚了。” 还是那么敏感,一如当年。 丘瑾宁心头一酸,秦初没有回应她提出交往的话,只谈交易,只谈钱。 她默默拿过自己的手机,扫码,付钱。 “秦初,可以加一下好友吗?方便联系。” 秦初把手机拿回来,没有吭声,收拾一番,出了门。 丘瑾宁定定看着她离去,千言万语都在嘴边,却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 因为怕得不到回应,因为怕秦初转移话题不理会… 走出小区,秦初回头望了望,长叹一声,她的瑾宁那么聪明,却又那么固执。 一厢情愿地为她好,便能狠心不在一起吗? 她不接受。 丘瑾宁休息了一上午,下午便来到工作室,手机里始终没收到那个人的信息。 她无声叹了叹,反手向后揉了揉腰。 刚好走进来的姜绿药也揉着腰,满脸疲惫。 “瑾宁,老娘发誓,再也不跟体育生玩了,太没人性了。” 话落,她看着丘瑾宁跟自己一模一样揉腰的动作,嘴角一抽:“瑾宁,你昨晚?” 丘瑾宁缓缓勾唇,红着脸开口:“嗯,她昨晚来找我了。” “可以啊,看来你们进展不错,破镜重圆指日可待啊,不对,是旧情复燃,好像也不对,总之你开心就对了,看不出来啊,那个秦初瘦瘦弱弱的,在床上表现是不是还不错,瞧你这满面春光的模样,啧啧啧。” “她一向不错-”丘瑾宁随口接了一句,而后愣住。 为什么一向都不错,那个人不是忘了吗? 昨夜的场景又浮现在脑海,那个人仿佛对她的身体了如指掌,知晓她的敏感,动作总是不急不缓,纵使用力也细心照顾着她的感受… 丘瑾宁面色微变,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想问个清楚。 可是… 那个人记得她,为何要装作忘记,为何不与她相认。 她怔怔握着手机,眼神茫然又难过,心底慌乱不已。 “瑾宁?发什么呆呢?” 丘瑾宁回神,眼底恢复清明:“她好像记得我,却不肯与我相认,绿药,我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才好? 姜绿药眨了眨眼睛:“这还不简单,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我帮你。” 她刚好要去秦初的学校一趟,便主动请缨,满腹斗志地出了门。 丘瑾宁这边,给秦初发了一条信息:我的助理有事去你们学校,我托她给你带了点吃得,12点在你们学校门口见。 中午12点,秦初来到校门口,一眼就看到姜绿药在跟一个人高马大的的女生争执着什么。 她淡淡瞥了一眼,神色微妙了一下。 那个女生的样子好像有点眼熟,这么一瞅,好像丘瑾宁的这个助理也挺眼熟的。 秦初脑子里闪过一个荒唐的想法,朝着那两人走了过去。 “秦初,这是瑾宁让我带给你的,说是你最爱吃酸口的了。” 秦初心神一动,默默接了过来:“丘学姐可能记错了,我爱吃辣的,不爱吃酸的。” 话落,不理会姜绿药充满探究的眼神,她看向一旁的那个女生,伸出手:“你好,我是秦初,秦朝的秦,初遇的初,可以认识一下吗?” 人高马大的女生握住她的手,一脸高冷道:“唐罐,唐朝的唐,罐子的罐,很高兴认识你。” 秦初心里生出一股果然如此的念头,嘴角上扬道:“以后我可以叫你罐子吗,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看着一脸热络的秦初,唐罐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啊,去食堂吃,我请你。” 秦初给她的感觉很面善,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两人便松开握着的手,一起转身回校。 姜绿药愣在原地,看着那俩人一见如故,越聊越投机还挽住了彼此的胳膊。 反应过来,她连忙拨通好友的电话:“瑾宁我对不起你,呜呜呜,秦初跟那个小狼崽子勾搭到一起去了,好像没咱俩啥事了。” “你先回来再说。” “嗯嗯,我马上回来。” 这边,食堂里,秦初与唐罐相对而坐。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刚刚才认识的新朋友,满眼笑意。 “你老盯着我干嘛,吃饭啊。” “我不太饿,你跟丘学姐的助理是朋友?” 唐罐狠狠咬了一口馒头:“谁跟那个瘦子是朋友,一个酒鬼,喝醉了拉着我睡觉,醒了一会儿翻脸不认人,一会儿又喊着让我负责,神经病。” 秦初嘴角抽了抽:“罐子啊,做人还是要负责任一点,我觉得那个助理人不错,她是不是叫绿药?” 会是她猜测的那样吗? “是叫什么姜绿药,莫名其妙,还说以后要养我,让我去她们工作室做什么安全顾问,艹,我可是练铅球的,是有大志向的人,怎么能去给她守门。”唐罐想起来就气,她是个有追求的人,自己养自己才最可靠,才不要那个瘦子烂好心。 再说了,她都打听过了,那个工作室统共就聘请了两个保安,就管两个人,算什么安全顾问,是保安大队长还差不多,这不是糊弄人吗。 她才不去呢。 看着一脸气鼓鼓的罐子,秦初笑开:“说得对,咱们要有志气,才不要让她们养。” 话虽这么说,她心里却塞成一团。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丘瑾宁主仆俩早早就事业有成,反观她,是一个前途未知的孤儿,而罐子,呃,罐子食量很大。 这么一会儿就吃掉四个馒头了。 大有没吃饱,还想再吃四个的架势。 秦初默默把自己的馒头递了过去:“我真的不饿。” 唐罐嘿嘿一笑,接了过来:“扔铅球费力,所以我吃得多,昨晚上又被那个女人拉着折腾了一宿,更饿了,姐妹够意思,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秦初笑笑,正想再说些什么,手机便震动起来。 她看了眼来电号码,备注是:吾妻。 【作话】? 第93章 “秦初, 你今晚可以再过来一趟吗?”手机另一端传来丘瑾宁的声音。 仿佛是怕秦初不答应,丘瑾宁又飞快补了句:“只是说说话,我可以付钱。” 秦初微微挑眉:“只是陪聊啊, 我是没问题, 就是不知道你行不行。” 手机另一端的丘瑾宁愣了愣,说话还需要行不行? 她不由想到什么,面色倏地一红, 语气慌乱道:“我可以, 秦初,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秦初轻轻笑了笑:“好, 那晚上见。” 电话挂断,唐罐咬了一口馒头, 口齿不清道:“丘学姐?是隔壁美院那个高冷女神丘学姐吗?” 什么行不行的? 秦初盯了罐子片刻, 没有瞒着:“是丘瑾宁学姐, 她是我的爱人。” “啊?真假?”唐罐嘴巴长大,差点一口把馒头喷出来。 秦初认真点头, 是真的,是她的妻子丘瑾宁。 唐罐顿时顾不上吃馒头了,惊喜道:“早说啊姐妹, 我正愁明年毕业不知道去哪儿发展呢, 这保安大队长我当定了, 啊呸, 这个安全顾问我当定了, 老板是你爱人, 你可要罩着我。” 其实姜绿药说的条件, 她挺心动的, 工资高, 又清闲,没事还能练练铅球,就是心里有一点小别扭,面对才跟自己春/风/一/度的女人提出的条件,她有些不好意思。 她正愁不知道怎么办呢,没想到台阶就来了。 秦初这个朋友,交对了。 哪知秦初瞬间就给她浇了一头冷水:“我和丘学姐还没有在一起,即使在一起了,我也不会私自干预她的工作,这件事你还是靠自己吧,我无能为力。” 唐罐傻眼:“你不会是暗恋人家吧,姐妹醒醒,追丘瑾宁学姐的人,从隔壁美院都能排到咱们学校食堂了,没结果的。” 搞半天,这姐妹是一厢情愿,还说人家丘学姐是她的爱人,怕不是梦里的爱人哦。 得了,空欢喜一场,果然什么事都要靠自己。 两人吃过午饭,交换了联系方式,便一起离开了食堂。 秦初来到实验室,和几个学姐一起做实验前的数据统计,学姐们都比她年长,最大的孙巧巧学姐已经年近三十,因为结婚又离婚等各种原因影响,一直延毕,整个人显得有点阴郁。 秦初因为成绩比较优异,被杨导师破格吸纳进这个研究项目。 杨导师知道她是孤儿,一直以来对这个学习用功,做事认真的学生印象都很好,平时对秦初多有照顾。 因而看到她的时候总是笑容和肯定居多,至于跟在自己身边时间最长的学生,杨导师看了一眼低头发呆的孙巧巧,微微叹了叹气。 明明也是个聪慧的姑娘,偏偏走不出一个男人的坑,就这么一直耽误着学业。 “秦初,巧巧,你们两个手上停一停,一会去帮我送份材料,就回去休息一下吧,明天再来。” 她给这两个人放假,是看秦初天天扎在实验室里,太累了。 至于另一个,是想让孙巧巧静静心,总是这么恍惚着,也不是个事儿。 秦初站起来,甜甜笑了笑:“谢老师,您也多休息,别累着。” 说罢,又看向孙巧巧:“孙学姐,我们一起走吧。” 嘴甜,处理好人际关系,是她给自己的必修课。 孙巧巧看了秦初一眼,点了点头,把手上的资料一放,跟着秦初出门。 秦初知道这位孙学姐不爱说话,便安静地下楼。 送完资料,两人走到楼梯的拐角,孙巧巧突然身子一晃,扶着墙停了下来,脸上有些恍然,头脑发昏。 “孙学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孙巧巧用力喘/了/喘/气,缓缓摇了摇头,她扶着墙想继续走,结果身子一晃,差点跌倒。 幸好秦初及时扶住了她:“孙学姐,还是去医务室吧。” 孙巧巧这次没有拒绝,闷着没有吭声。 检查一番过后,医生皱了皱眉:“怀孕三个月了,有严重的低血糖,平时多注意休息,按时吃饭。” 拿了一些药,秦初又扶着孙巧巧走出医务室。 孙巧巧推了推扶着自己的秦初:“不用管我,秦初你去忙自己的事吧。” 秦初也听杨导师说过这位学姐的情况,抿了抿唇没有松手:“学姐,我送你回宿舍吧。” 一路上,两人沉默着。 走到宿舍楼下,孙巧巧突然停住脚步,看向秦初:“你可以陪我去医院吗?我想把孩子打掉,我跟他已经离婚了半年了,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秦初迷糊了一下,离婚半年了,怀孕三个月,这是还在藕断丝连? 见秦初不说话,孙巧巧突然嘴角一瘪,失声哭了起来,好似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压力。 秦初看着来往的学生,扶着她往校门走,算是默认了陪同。 她无权去干预别人的生活和决定,但对于一个相处半年多的同门学姐,在这种时候也做不到完全袖手旁观。 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秦初见时间还早,便陪孙巧巧去了学校旁边的附属医院。 结果到了医院,孙巧巧又反悔了。 “秦初,我想把这个孩子留下来,你说我能不能留下来。” 秦初默然,心道这种事怎么能跟她商量呢,她硬着头皮道:“学姐,你要不要跟家人商量一下。” 孙巧巧便又是一阵失声痛哭,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哭得肆无忌惮。 秦初蹙了蹙眉:“孙学姐,我晚上还有事要忙。” 话说得含蓄,但意思很明确,她没有时间陪着孙巧巧在这里犹豫不决。 也不想在这里看孙巧巧一个劲地哭。 毕竟她只是一时好心,对孙巧巧的任何决定和遭遇都不好说什么。 孙巧巧抽泣了几下,声音哀求道:“你可以等我一下吗,我想一想,就想一想。” 秦初又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默默坐到一旁。 心底隐隐有些后悔自己的好心了。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是:吾妻。 秦初看了眼孙巧巧,起身走远几步接电话。 “秦初,我在你们学校门口,你下午几点忙完?”丘瑾宁坐在驾驶座上,望着校门,眼底一片期待。 “我在医院,一会儿就回学校。” “医院?你怎么了吗?要不要紧?哪个医院?我来找你。”一连串的问话响起,带着数不清的关切。 丘瑾宁握着手机,心底满是担忧,怎么去医院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秦初笑道:“我没事,是陪一个学姐来的,就在学校旁边的附属医院,一会儿就回去。” 她挂断电话,回头便看到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后的人。 孙巧巧似是已经做了决定,脸上带着一丝释然:“秦初,谢谢你,我们回学校吧。” 秦初点头,见她还有些站不稳的样子,便跟来时一样扶着她的胳膊。 医院离学校很近,走路只需要十分钟左右。 秦初把孙巧巧扶到校门口,道别。 而后便四下望去,马路对面的一辆车里,车窗摇了下来,丘瑾宁招了招手。 来到丘瑾宁面前,秦初没有多言,直接上车。 车上,在经过两个红绿灯后,丘瑾宁忍不住问道:“你那个学姐不要紧吧” 听到秦初说在旁边的附属医院后,她就驱车去了医院大门外,默默跟在秦初身后。 跟了十多分钟,看着秦初小心温柔地扶着别的女人。 心里酸楚莫名。 秦初想起孙巧巧,轻叹一声:“她怀孕了,想打掉孩子。” 那位学姐八成是想留下孩子,看来这个学期又不打算毕业了。 “孩子是你的?”丘瑾宁脱口而出,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后,面色尴尬了一瞬。 秦初:“…” 丘瑾宁忙解释道:“我是说她怎么找你陪着,这种事不应该让孩子爸爸陪着吗?” “她离婚了。”秦初不想八卦孙巧巧的私事,但既然是丘瑾宁问起,还是交代了一句。 丘瑾宁仔细打量着秦初有些黯然的神色,心底一紧,试探道:“你跟她关系很好?” 连这种事都找秦初陪着,关系应该很好吧。 这个人还那么小心体贴地扶着人家走了一路… 连孩子都有了,虽然不是秦初的,但万一秦初喜欢孩子呢,她们之间好像还没有探讨过这个问题,丘瑾宁心里顿时紧张不已。 秦初淡淡看了她一眼,提醒道:“绿灯了。” 丘瑾宁便专心开车,直到进了家门还在惦记着自己的那个问题。 秦初又没有回答她,又转移了话题… 反锁上房门,丘瑾宁看着面色淡然,坐到沙发上去的人,眼神委屈了一下。 她坐到秦初身边,随手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机。 平时都是一个人,电视机好像是个摆设,鲜少打开。 屏幕一亮,就是卖货广告,主持人声调激昂地介绍着商品。 丘瑾宁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心里想着接下来该怎么问,怎么样才能确定秦初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记得她了。 这时,拿着遥控器的手被人握住,遥控器被抽走。 秦初摸着丘瑾宁的手指,像是在把玩着什么古董摆件一样。 丘瑾宁身子一僵,随后便被人拉进怀里,她眼睛微微睁大,抬头望着朝自己压来的人。 秦初面上无波,眼神幽深道:“丘学姐这么早就把我接来,是为了一起看电视吗?我以为你急不可耐呢?” 说话间,握在一起的手松了手,手指去解丘瑾宁的衬衫纽扣。 丘瑾宁呼吸一滞,扣住秦初的手:“秦初,别这样-” 昨晚太过纵着这个人,她的身子仍有些不适。 而且,她接秦初来是为了问清这个人是否真的忘了她,不是什么急不可耐。 【作话】 晚上零点见,周末两天日万加更~? 第94章 房间里寂静无声, 窗帘开着,夕阳悄悄洒进来。 秦初看着一脸紧张的人,心底一疼, 又坐回到沙发上。 “丘学姐想找我聊什么?” 丘瑾宁坐直身子, 系上被解到一半的衬衫纽扣,才抬眉看向秦初:“秦初,你还记得对吗?” 还记得她对吗? “忘了。”秦初回答得干脆。 丘瑾宁打量着她略显不耐的神色, 目光深沉。 “我还没有问你记得什么?” 这一刻她脑中风云急卷, 那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秦初没有忘记, 却不愿想起。 不愿认她。 一想到这种可能,丘瑾宁心底便止不住酸楚, 泛疼。 秦初深吸一口气, 眼底沉寂。 她忽地笑了笑, 她的瑾宁是那般聪慧的女子,百钺朝第二位女相, 果然是不好糊弄的啊。 “秦初,你还记得对吗?”丘瑾宁握住她的手,眼神忐忑。 “忘了。”秦初揉了揉眉心, 抽回手。 她心口疼得厉害, 仿佛又回到了百钺, 回到了没有丘瑾宁的那十八年, 每一日都那么漫长, 漫长, 难熬。 丘瑾宁的心缓缓变冰凉, 这个人还记得, 却不愿认她… 两人各自沉默着。 良久, 秦初站起身,不冷不热道:“丘学姐早点休息吧,我先走了。” 丘瑾宁伸手,扯住她的衣角,哑声道:“秦初,今晚留下好吗,我都依你。” 秦初闭了一下眼睛,睁开眼,语气轻挑道:“丘学姐的钱太好挣了,没什么挑战性,下次再说吧。” 昨夜丘瑾宁是第一次,她却没控制住自己心底的戾气要得那么狠,懊悔又一次涌上心头,让秦初想逃离这里。 那是她的瑾宁啊。 她失去了十八年的瑾宁啊。 可是她的瑾宁说,如果再来一次,依然宁愿不跟她有纠葛。 丘瑾宁的手指被掰开,衣角滑落,面前的人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眷恋。 她仓皇起身,追到门前,却没敢追出门去。 外面似是响起了细微的哭声,丘瑾宁心底一紧,慌忙回到沙发上,拿起手机,调出了门上的监控画面。 一门之隔的摄像头下,秦初捂着脸,背靠着墙,肩膀不时发颤,哭声低不可闻,压抑又沉痛。 她好想抱抱她的瑾宁,可她更怕抱紧之后,又失去。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心里怨,就像她在十八年前嘶喊出来的话一样,她不想原谅。 可是她又抛不下,只能推开,仿佛这样心里才好受些,才没有那么提心吊胆。 冰冷席卷全身,似那无数个孤身一人的夜晚,折磨得秦初几欲发狂。 丘瑾宁看着手机里的监控画面,心疼地像被刀割一样,让她喘不上气来。 她放下手机,冲到门前,把门打开。 倚着墙的人哭声一滞,扭头走向楼梯口,似是不愿再等电梯,打算走下去。 “秦初-” 背对着她的人,脚步一顿。 丘瑾宁心里一提,走过去从后面抱住秦初的:“秦初,我们好好在一起好吗,我知道你怨我抛下你两年,这两年来我也日日夜夜在想你。” 自从两年前一梦醒来,记起那些前尘往事,她没有一日不在想念。 想念她的秦初。 “不是两年,是十八年,十八年。” 丘瑾宁一怔,手指再次被掰开,秦初的脚步也没有再停顿,疾步下了楼。 十八年… 秦初一个人在百钺活了十八年… “秦初-” 她追到楼梯口。 楼下却只传来没有间断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丘瑾宁眼眶一红,靠到了墙边,她以为的两年分离,是秦初的十八年… 自那天起,她们没有再联系过。 一个有心躲,一个内疚不敢去追。 学校的操场上,唐罐朝着秦初招呼一声,朝着她方向的另一侧,扔过去一个铅球。 秦初望着铅球,恍惚迎着铅球而去。 “艹,秦初,你疯了!” 唐罐大惊,跑过去扯着秦初的胳膊一阵晃:“让你捡铅球,不是让你接铅球,你找死啊。” “对不起。”秦初低低道歉,视线又落在地上的铅球上,眼底划过一丝暗沉。 找死… 好像不止一次地想过呢,在那十八年的每一个日夜,她抱着丘瑾宁的灵牌,不止一次地想追随而去。 可是她的瑾宁要她好好活着,她便好好活着。 惶惶不可终日地活到在现代醒来。 “你吓死我了,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唐罐把铅球抱起来,也没心思练习了,一想起秦初方才直愣愣地冲着铅球的模样,她就一阵后怕。 真怕一不小心,给这姐妹来个脑袋开花。 秦初默了默:“罐子,我好想和她在一起,但我又怕和她在一起,我好怕。” 她看着恍若还是前世那个小丫鬟的罐子,一脸痛苦。 可是眼前的唐罐已经不是那个整天嚷嚷着“小姐小姐”的胖丫鬟了。 唐罐锤了一下秦初的肩,见把人锤得后退了几步,讪讪收回手:“你也太弱不禁风了,真是的,什么跟什么呀,想在一起就在一起呗,怕什么,真没出息。” 话说到这,她也有点郁闷,那个姓姜的,好久没找她了。 女人都是大猪蹄子,前些天还嚷嚷着让她负责,这阵子连个影子都没了。 呸,始乱终弃的坏女人,八成已经把她忘了。 姜绿药此时正忧心忡忡地盯着自己的好友:“瑾宁,稿子不是都校对完了吗,怎么都撤回来重画了。” 不分昼夜地赶稿还是工作室刚成立那段时间才有的事,她不明白丘瑾宁为什么推翻了之前所有的画稿,执意要重画。 丘瑾宁盯着满桌的画稿,不发一言。 新漫画是《古代酒商日常》,从秦初的算学天赋崭露头角,到进京后被封为皇商,故事到这里就完成了。 可是那个人却又继续了十八年。 丘瑾宁一想起那天在楼梯口的场景,心头就闷痛得厉害。 她长叹一声:“这一本的内容从头改吧,不和之前那几本一样走无cp大女主的路线了。” 她在那个叫秦初的酒商身边多添了一个人,把她自己画上去,画到她们成亲,画上她们死别,画上秦初踽踽独行的十八年。 姜绿药凑到桌前,看清内容之后,挑眉道:“这是双女主?有感情戏?会不会太冒险了?” 当今社会的包容度还没那么高,万一遇冷,之前的努力可就全都白费了。 “绿药,我后悔了。”丘瑾宁抬起头,眼睛里含着泪光。 她后悔了,她不该在最后的一年里离开秦初,她好心疼。 那个人在百钺独自撑了十八年,而她却在最后只留下十二封自以为是的书信。 让那个人连点多余的念想都没能留下。 “瑾宁,你别哭,你想改就改,我陪你一起加班。”姜绿药有点慌。 她还没见过好友这个样子,无助,脆弱。 丘瑾宁忍了忍泪水,呜咽一声:“绿药,她不肯原谅我怎么办,她怨我狠心。” 姜绿药叹了一口气,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别哭了,不就是女人吗,她不原谅你是她没眼光,咱们找个比她好的,让她后悔死。” 丘瑾宁哭着摇头,她要秦初- 要她的秦初- 见好友这么难过,姜绿药看得心里堵得慌,便拉着丘瑾宁找了个安静的小酒屋去喝酒。 没想到,丘瑾宁睹物思人,喝了没两杯又红了眼:“绿药,她往常就爱研究酿酒,她酿的桃子酒最好喝了,可是我好久没有喝到了。” 姜绿药听着她的话,手里的酒杯刚送到嘴边,便视线一顿。 酒屋门口走进来两个人,她都认识,是秦初和唐罐。 秦初找到手机上的地址,一进门便看到了靠窗喝闷酒的孙巧巧。 “孙学姐,你还怀着孕,既然打算把孩子留下来,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孩子负责,别喝了。” 她拿过孙巧巧面前的酒杯,把人扶起来,结果没扶动。 一旁的唐罐见状,绕到孙巧巧另一边,直接把人托起来,两个人各站一边,架着烂醉如泥的孙巧巧往外走。 罐子边走边吐槽:“我真是闲的,大晚上不睡觉,陪你出来找人。” 秦初也无奈,她都已经回宿舍了,结果收到了孙巧巧的短信,说让她来接一下。 好像从上次陪这位孙学姐去过医院之后,孙巧巧便时不时地给她发信息。 有时候是抱怨前夫无情,有时候是感谢她相助。 秦初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想到孙巧巧是一个孕妇,又独自一人在外面喝酒,不免担心出什么事。 她不是大发好心的善人,但也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所以就跟杨导师打了个招呼,结果杨导师让她先把人接回去,第二天再说。 贸然联系学生的家长,杨导师也有些担心,所以想着第二天跟孙巧巧好好沟通一下再决定。 秦初便约了罐子来找人。 走出酒屋的门,秦初让罐子扶着人,转身去结账。 就在这时,身边传来一声轻唤:“秦初-” 声音熟悉,语调委屈。 秦初付账,回头看向丘瑾宁。 丘瑾宁从方才就把一切看在眼里,知道她是在为别的女人买单,幽幽道:“钱够用吗,要不要再挣点。” 这个人从她这里赚的钱竟然花到了别的女人身上。 秦初愣了愣,下一秒就彻底呆住。 丘瑾宁的泪水啪嗒啪嗒落个不停,语气执拗地问着:“钱够吗,够用吗,还想挣吗,要不要多挣一点…” 挣了她的钱好去养别的女人。 秦初深吸一口气,蹙眉道:“丘瑾宁,你喝多了,早点回去吧。” “你跟我一起回去,你不是谈钱吗,你加价啊,你去养别的女人啊。” “丘瑾宁,你清醒一点,不要胡言乱语。” 丘瑾宁眼神里满是委屈,她戳着秦初的衣领,哭着控诉:“你凶我,你又凶我…” 秦初:“…” 【作话】? 第95章 气氛安静了一瞬。 秦初见丘瑾宁似是醉了, 便看向跟在她身后的姜绿药。 姜绿药轻咳一声:“那个,我想起还有急事没处理,瑾宁就拜托你了。” 酒后互诉衷肠, 如此良机, 当然不能错过。 她实在是心疼丘瑾宁啊。 这世上有那么多人,那么多爱而不得的人啊… 走出酒屋,姜绿药瞥了一眼路边的唐罐, 没好气道:“走, 我陪你把人送回去。” 罐子瞪眼:“秦初呢?你跟去干嘛?”这个女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秦初要陪瑾宁,我跟着干嘛, 你说呢,赶紧把人送回去, 你好送我回家。” 唐罐:“…” 她回头看了酒屋一眼, 认命地扶着孙巧巧跟上姜绿药的脚步。 真是个任性的女人, 她迟早要把这个姓姜的收拾一顿。 她们这边打了车先回学校,秦初那边也扶着丘瑾宁回到了家。 一路上, 秦初的衣服都被丘瑾宁扯着,像小朋友找到了自己最爱的玩具,一下也不舍得松开。 进了门, 秦初看着跟个小尾巴一样的人, 眼神温柔:“瑾宁, 先松手。” “你不要走, 陪我好不好, 秦初-”丘瑾宁身子一软, 钻进了秦初的怀里。 埋头不再是醉眼迷离的模样, 眸光冷静、清醒。 这个人方才叫她瑾宁, 不再是那一声冷冰冰的丘学姐。 秦初拍了拍怀里的人, 语气温和:“我不走,留下陪你,乖,你先去洗澡。” 丘瑾宁抬头,眼眶微微红着,迷离,惑人。 她轻轻咬了一下秦初的下颌,软声道:“不要,我要和你一起洗,秦初,刚成亲那会儿你都和我一起洗的。” 话落,她心底忐地盯着秦初。 秦初低头,两人无声对望。 丘瑾宁眼帘颤了一下,眸光起了水汽,透着数不清的委屈和期盼。 一双眼睛像温柔的星河,徜徉着绵绵深情,让人不忍拒绝,无法拒绝。 秦初轻叹一声,抱紧她:“乖,你先去洗,我还要给导师打个电话,我不走。” 丘瑾宁似是被说服了,一步三回头地走开,生怕一转头,身后的人就消失不见。 水声响起,秦初走到客厅的窗前,拨通电话。 “杨导师,我是秦初,对,我朋友已经把孙学姐送回去了,嗯,好。” 挂断电话,她坐到沙发上,怔怔出神。 丘瑾宁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她丢开毛巾,拿着吹风机坐到秦初身边,眼底又浮起一抹依赖和迷惘:“秦初,帮我吹头发好不好。” 声音温/软,透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秦初不作声,默默接过吹风机。 柔顺的长发,迎着暖风,绕在指尖。 等到头发差不多干了,秦初放下吹风机,下意识地用十指的指腹,轻轻按揉着丘瑾宁的头。 仿佛回到了她们成亲五年的那些日子里,丘瑾宁在书房伏案工作,她总忍不住凑过去,给丘瑾宁揉揉肩,按按头。 动作熟稔又轻柔,让人享受到一阵久违的舒服。 丘瑾宁微微闭上眼睛,一阵困意袭来,她并没有喝多少,还不至于醉。 但并不妨碍她借着那一丝浅淡的醉意做些什么,她要秦初。 “秦初,我们回房歇息吧。” 熟悉无比的话,往事一幕幕仿佛就在昨日,秦初慌忙收回了手。 原来有些事情即使过了很多年,可那时的习惯却早就刻进了骨子里。 不自觉地就让人恍惚了岁月,分不清此时还是彼时。 丘瑾宁见身后的人没有动作,眼神轻闪了一下,语气又放低了许多:“秦初,抱我去床上好不好。” 秦初在心底深深叹气,她上辈子、这辈子,都狠不下心拒绝丘瑾宁。 记忆中的场景再次重现,不同于在古代时瘸着一条腿,抱着人的时候总要小心撑着,此时的她,抱着丘瑾宁,走起路来毫不费力。 怀里的人太瘦了… 秦初抱着丘瑾宁回到卧室,把人放到床上,转身,上衣外套便被扯住。 “秦初,你答应了我不走的。” 丘瑾宁眼眶一红,声音里带着哭腔。 一面对这个人,她好像很容易就能落泪,那些心酸和想念仿佛占据了全身,让她无措,让她想哭。 “乖,我去洗澡,我不走。”秦初转身,揉了揉她的头发。 丘瑾宁这才缓缓松开手。 她躺到床上,双手摸了摸眼角,心底一会儿安定,一会儿空荡。 所以在秦初回到床上的时候,她的双手便攀到了秦初的肩头,整个人陷进秦初的怀里,柔若无骨。 “秦初,我想-” 醉了的人好似柔成了脉脉流动的清泉,嘴角挂着一抹笑意,神色旖旎,语调勾人。 与百钺众人眼中无论何时都身姿风雅的女宰辅完全联系不到一起去,像变了一个人,独属于秦初的妻。 秦初深深地看着她,低声道:“乖,老实睡觉。” 丘瑾宁嘴角的笑意隐去,声音怯怯道:“秦初,你不想我了吗?” 往常这个人对床笫之欢总是热衷的,对她总是占有无度。 如今她借着淡淡酒意如此主动,却只换来一声老实睡觉。 丘瑾宁心底萋萋,眼角倏然一红,泪意又涌了上来。 她的秦初好像真的变了。 秦初笑了笑,语气宠溺道:“乖,好好睡一觉。” 再次被拒绝,丘瑾宁闭了闭眼睛,泪水终于忍不住,顺着眼角流下来。 面对突然梨花带雨的人,秦初心里一疼,把人搂住:“怎么哭了?我不是不想,我的瑾宁那么美好,我时时刻刻都在想,你看你回到现代也不知道照顾自己,还是那么瘦,我怕你受不住,上次,对不起。” 她因为久别重逢,因为那十八年的怨与悔,因为心底的戾气,失了分寸。 把自己珍之爱之的人折腾到累昏过去才停,这些天一直懊悔不已。 提起上次,丘瑾宁便想起那一千块一次的交易,想起秦初让她付了六千块钱,想起在酒屋里,这个人为别的女人买单。 登时连羞恼都顾不上了,心里只有委屈。 她揪起秦初的衣领,找到锁骨一口咬下去。 秦初被咬得直抽凉气,却还是和之前一样,忍着没有躲开,任由怀里的人宣泄着情绪。 嘴边尝到了血液的咸意,丘瑾宁才松开后,她用手指轻轻摸着自己咬过的地方,红着眼质问道:“你和别人有过吗,为什么要给那个学姐买单,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红着眼的人像被惹怒的小猫,露出了自己并不锋利的爪子,张牙舞爪地虚张声势。 秦初被问的一愣,不确定道:“酒醒了?” “不要转移话题,秦初,你回答我的话好不好。” 这个人又转移话题,又避开她的话,难道真的回不去了么。 丘瑾宁心头一疼,像被人捏住了心脏,窒息感伴着疼痛袭来,让她打了个冷颤,泪水落得更多了。 秦初看得心疼,低头吻着她的泪水,小声哄道:“我跟她只是普通同学关系,她都醉成那个样子了怎么付钱,我和别人也没有过,丘丞相对自己的魅力还不知道吗,我恨不得生生世世都和你腻在床上。” “登徒子。” 丘瑾宁嗔了她一眼,眼泪总算是不落了,嘴角又有了浅淡的笑意,羞恼兼具。 一声‘丘丞相’安抚了她慌乱发疼的心。 记忆中,两人在床上时,秦初也会这样调/笑着唤她“我的丘丞相”。 秦初轻笑一声:“瑾宁这是吃醋了?” 真是稀奇,从前她经营酒阁,迎来送往的贵女数不胜数,还从未见丘瑾宁如此在意过。 “嗯。” 出乎意料的,丘瑾宁没有否认,从前的秦初能给她百分百的安全感。 如今阔别多年,又一再被推远,她如何不彷徨。 她走后,秦初在百钺继续生活了十八年,她希望秦初能找到陪伴找到幸福,而不是孑然一身。 可是一想到秦初真的和别人在一起,把那些对她的温柔和占有给了别的女人,心底便满是酸楚和悲痛。 人到底是没办法做到无私的,她在感情上也是个自私的人。 嘴上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心却骗不了自己。 秦初一看她复杂的表情,就知她在想什么,那个问题便又问了出来:“瑾宁,你知道我最后悔的是什么吗,我不可惜那十八年的孤独,我只恨自己太迟钝,没有发觉你身体有恙,没能在你病重的那一年里好好陪着你,我真的好想你。” 想到抱着丘瑾宁的牌位便能入梦,梦到她的爱妻。 可是梦醒,却只有满怀空,只有无尽的想念。 “秦初,不要想了,不是你的错,是我太自私了,我们好好在一起,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丘瑾宁亲着她的嘴角,一下一下,视若珍宝,缱绻不休。 秦初心里一软,忍着心动,忍着贪恋,平静道:“瑾宁,其实那天去医院,不仅是孙学姐,我也病了。” 见丘瑾宁一脸担忧,她狠了狠心,继续道:“医生说我时日不多,所以我想着不能耽误你,你应该好好活着,我们就到这里吧。” 刀子没有落在自己身上,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什么病,我们去看好不好。” “看不好的。”秦初面色镇定,眼神打量着丘瑾宁的神色。 心病唯有心药医,而她的药是丘瑾宁的选择,她希望听到的选择。 “秦初,你不要吓我,不要离开我,不管你还有多少日子,我们都要在一起。” 丘瑾宁呼吸发抖,紧跟着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害怕,无助。 秦初竭力忍着自己的情绪,抱紧她:“那你当初为何要离开。” 离开了一年,三百多天的等待,最后换来一句‘你要好好活着’。 “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丘瑾宁再也控制不住,失声哭了出来。 秦初长叹一声:“别哭,我骗你的,我身体好着呢,所以再来一次,你还要为了我好吗?。” 可是怀里的人却没有停止哭泣,呜咽了半晌又狠狠咬了一口。 “嘶,别咬了,疼,瑾宁,我疼。” 话落,她似笑非笑地呵出一声,也落下泪来,她好疼,好疼啊。 房间里响彻压抑的哭声,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仿佛要把这么些年的委屈与分离都哭干净。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才先后平复下来,相对而笑。 “丘丞相什么时候成了小哭包,这要是被别人看到了,还不威严尽失。” 说着,秦初伸手摸了摸丘瑾宁的睡衣纽扣,手探进衣服里,游移抚//摸。 丘瑾宁腾地红了脸:“往后不要吓我,明早我们还是去医院一趟吧,做个体检。” “我真的没事,故意吓你的,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离开。” “那也要去看看,我心里不踏实。” “好,都听你的。” 临睡前,丘瑾宁紧紧抱着秦初的胳膊,凑到她耳边问:“秦初,我们又在一起了对吗,不是金钱关系。” “嗯。” 【作话】 码这一章的时候,莫名奇妙哭了出来,可能是因为感冒,可能是感同身受,大家一定要遇到好的人,牵手到头发花白仍有爱意,当然,我们也要做一个对感情负责的好人,做一个可靠的爱人~? 第96章 秋高气爽的九月, 秦初和丘瑾宁一起去医院做了体检。 联系方式都是留丘瑾宁的,所以几天后收到电子报告的也是她。 秦初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了解,所以没有太过担心, 这一周都在用心功课。 情初工作室。 丘瑾宁滑动着手机屏幕上的电子报告, 缓缓蹙了蹙眉头。 她打开浏览器,输入:PTSD。 看着上面的的名词解释,怔怔出神。 创伤后应激障碍… 主要表现是再体验症状、警觉性增高、常伴有回避症状, 轻生… 超半数患者终身不愈… 仔细咨询了一番, 她匆匆出门,驱车来到医院, 拿到了两份纸质体检报告。 她的那一份没有任何问题,那个名词出现在了秦初的体检报告上。 醒目又揪心。 丘瑾宁攥紧手里的体检报告, 想起那一天, 秦初在门外捂着脸失声痛哭, 想起秦初一次次把她推远,心底蓦然发疼。 再体验症状, 回避… 她的爱人在那十八年里一再地沉浸在她离去的悲痛里吗,体验了多少次,才会把症状带到了现代… 傍晚, 丘瑾宁来到秦初学校, 踌躇再三, 把体检报告拿出来。 “秦初, 我们去看医生吧, 我不放心。” 秦初安慰道:“没事, 一点心病罢了, 再说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那十八年里, 她是有过轻生的念头, 但现在,她哪舍得死,她舍不得丘瑾宁。 丘瑾宁就是她的药,一辈子的药。 听着秦初的话,丘瑾宁心口一酸,想说什么还是忍了忍。 她握紧秦初的手,这辈子再也不会松开了。 两人温馨地吃过晚饭,牵着手走在校园里,完全不顾行人的打量。 丘瑾宁不着痕迹地观察着秦初的神色,柔声道:“还说自己不喜欢吃酸的,改吃辣的了,看看你辣得汗都出来了。” 这个人明明吃不得辣,不仅辣得脸色发红,额头还冒汗,不知道喝了多少水才压住。 “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我还是挺爱吃辣的,尤其喜欢和你一起吃。”就像丘瑾宁看出来她爱吃酸一样,她也知道自己的爱人喜欢吃辣。 任何不喜欢的事务,一旦和喜欢的人挂在一起,就没什么不喜欢了。 这叫爱屋及乌,当然,她自己还是鲜少吃辣,和丘瑾宁一起吃又是另一种状况了。 丘瑾宁感叹一声:“世事真是奇妙,我们的喜好差那么多,竟然能走到一起去。” 或许这就是书上常说的互补吧。 适合的人不一定是相似的,也可以是互补的。 喜欢又适合的人,更是世间难寻。 芸芸众生,那么多人,她寻到了。 何其有幸。 秦初也心生感叹:“是啊,说起来你知道我们在百钺朝的时候,是一本言情小说里的人物吗?” 丘瑾宁嫣然一笑,好看的眉眼被落日余晖笼罩在黄昏里,神情不再清冷,如朗月,如疏风,让人心头一跳。 她笑着嗔了秦初一眼,眸光清澈动人:“我猜你还没看过那本小说,不妨回去看一看再说。” 秦初望着丘瑾宁,若有所思。 回到宿舍,她就找室友小江借了那本小说,盯着封面上的几个大字回不过身来。 《百钺女相回忆录》! 小说是以第一口吻展开的,女主是九曲县的县令千金,新科女解元,上元节中蛊,跳入冰冷的秦河里,阴差阳错地上了秦家大小姐的船… 秦初急忙往下翻,书中的写到女主与秦家大小姐成亲,被封为女相后便结尾了。 没有成亲后的六年,也没有六年后的死别。 作者那一栏里只有简单两行字。 第一行是作者的名字:情初。 第二行简介写得是:我记得你说过无论到哪里,你都会找到我。 秦初愕然,看向自己的室友:“小江,我记得你当时看这本小说的时候嚷嚷着书里的残疾反派跟我同名同姓?还说是一本狗血言情小说?” 怎么跟她理解的不一样? 跟她同名同姓的反派分明是也是女主啊! 小江随口道:“对啊,跟你同名同姓,睡了女主还不赶紧负责,就是个残疾大反派,古代女女言情文,另一个女主竟然跟丘学姐同名同姓,我都怀疑是你暗恋丘学姐了写出来的了,文里的那个丘瑾宁完全就是按照丘学姐本人造的人设嘛,也不知道是谁写的。” 秦初无声失笑,没有去纠正室友的话。 谁写的,当然是书中的另一个主人公,丘瑾宁,百钺女相,她的丘学姐,她深爱的妻子。 发行时间刚好满两年。 原来她的瑾宁在两年前记起前尘,就在找她了,还有那一本本漫画,心思细腻,用心良苦。 秦初连忙拿起手机,拨通号码。 “秦初,怎么了吗?想我了?我去接你。” 万语千言到了嘴边,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秦初笑道:“好。” 见面后,秦初不时打量着丘瑾宁,让专心开车的人忍不住耳根一热,唇角上翘。 到家后,丘瑾宁便揪着她的衣领,一下一下戳着:“路上为什么总盯着我看?” 秦初抱紧她,声音放轻:“原来在二皇子出现之前,你就心悦我了,为何不早些说,让我彷徨了那么久,生怕你离开。” 丘瑾宁闻言,顿时脸颊一红。 “看过那本书了?” “嗯。” 丘瑾宁眼神忸怩了一下,埋头在她怀里:“其实我那时候也看不清,不知道是因为情蛊,还是因为你,不确定那些心动是从何而来,现在想想,依然找不到缘由,只知道每次遇险,每次惶恐,只有见到你在身边才能安心。” 最不能确定的是眼前这个人是否和她一样早早心动,还是因为情蛊… 所以她不敢冒险,她为了清白敢得罪皇子。 却不敢因为心动去搏一个机会,不敢去听秦初的答案。 生怕听来一句拒绝,生怕因此失去陪伴的机会,甚至不止一次生出不想解蛊的心思来。 后来,她隐约看出了秦初的心意,所以才迫切解蛊,迫切想和这个人成亲。 秦初无声笑笑,捧着她的脸颊:“或许你知道一句话吗?叫做‘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喜欢是没有缘由的,但若细究,也能堪破一些真相来。 那个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总能牵着自己的心,牵出想要厮守一生的妄念来。 丘瑾宁抬眸看着秦初:“那你呢?可知情为何而起?” 秦初又笑,笑而不语,一脸高深莫测。 她弯腰把丘瑾宁抱起来,往卧室走去。 丘瑾宁呼吸一滞,心跳纷乱。 被轻轻放到床上,她仰着头,感受着落在颈/间的细/密/亲/吻,忽地推开秦初。 秦初一愣:“瑾宁-” 丘瑾宁神色羞恼,盯着她问:“你的情起是因为在床上?” 这个登徒子!厚颜无耻的混/蛋! 秦初眨了眨眼睛,把人箍在枕边,轻咳一声道:“胡思乱想什么,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你是,你就是,你这个登徒子。” 丘瑾宁越想越恼,搂着秦初的脖子微微起身,一口又咬在她的肩头。 秦初忍着痛,等到丘瑾宁解气松口才捂了捂肩头,无奈道:“旧伤还没好,新伤就来了,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丘瑾宁认真点头,语气羞恼:“浅薄,急色,不知羞,厚颜无耻,登徒子-唔-” 没说完的话尽数被堵在了嘴边,很快便只发出隐忍的哑声啜泣。 “秦初-” “说-” “登徒子-” “再说-” “肤浅-不要-” 丘瑾宁紧抿唇角,又克制不住张开嘴,吐出一声声低低的哭求。 弯月高悬,却不及城市里的霓虹明亮,掩盖了那动人的清冷月光。 秦初抱着丘瑾宁下床,尽心尽力地伺候着她洗澡。 “刷牙。” 她递过去挤好牙膏的牙刷,两个人并肩站在洗手台前,在镜中含情对视。 丘瑾宁轻咬了一下嘴角,刷过牙后便胳膊一张,软语道:“抱我回去。” 回到床上,她又拉了拉秦初睡衣的衣领,不依不挠道:“你说是因为什么,你这个登徒子。” 秦初无声笑笑,亲了亲她的眉头:“其实我也说不清楚,或许因为是你吧。” 只因为是你。 理由很简单,却让人甘愿用一生去解读。 因为是你- 这个答案无疑取悦到了丘瑾宁,她勾唇笑笑,窝进秦初怀里,藏起脸上的甜蜜与满足。 时间不紧不慢地度过。 很快就到了秦初毕业的日子。 秦初毕业前夕,丘瑾宁终于校订完了《古代酒商日常》的画稿,崭新的故事,属于她们的故事。 她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走出电梯便看到了站在门外的人。 秦初倚着门,脚边放着一个行李箱,还有几摞绑好的书。 丘瑾宁心头一动,脚步顿了顿走过去,一边开门一边问:“你明天就毕业了,今后打算住哪里?” 秦初笑着接话:“明知故问,丘丞相那么聪明,不如猜猜我搬去哪里,猜对了奖励你今晚不睡。” 她把行李箱和书都搬进门,拥着丘瑾宁走到沙发上,目光灼灼。 丘瑾宁微微低头,答非所问道:“谁知道你要去哪儿,明天新书发行,我今晚要早睡。” 她垂着眸,视线盯着秦初的行李箱,唇角缓缓上扬。 过往的记忆与伤痛虽然还在,但却化成了醇香的酒,酿造着她们的每一天,浓烈,不减芳香。 她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相处,有一辈子的时间去治愈。 秦初握住她的手,放到胸前:“我已经来了自己最想去的地方,瑾宁,我来找你了,你可愿收留?” “不愿,谁收留你这个登徒子。” “口是心非。” “哼-” 瑾宁,我来找你了- 秦初,我知道的,你一定会找到我- 《正文完》 【作话】 番外避雷: 1、计划写两个番外。 2、第一个番外以三皇子的视角展开,女穿男。 3、第二个是秦初和丘瑾的平行时空,修真背景小番外。 4、十二月新文《夫人带球跑GL》开更,我们不见不散吧,抱紧紧~? 第97章 番外一 “殿下” 一声刺耳尖叫, 让周鲤缓缓睁开眼睛,思绪停了停,她好像是在山里夜爬来着, 结果不小心坠崖了。 这里是哪儿, 昏黄的烛光里,两个衣衫清凉的女人躺在床上,满脸惊恐。 不待周鲤反应过来, 开门声响起。 走进来一个宫装美人, 一身古代女子的打扮,眉目如黛, 白衣胜雪。 美人淡淡看了呆愣的周鲤一眼,嘴角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都退下。” 跟在她身后的几个侍女便把周鲤身//下的那两个女子裹了罩袍拖走。 房门关上, 只剩下回不过神来的周鲤, 还有发话的那个美人。 美人是兵部尚书李大人的嫡女, 也是当今三皇子的侧妃。 李侧妃坐到床边,淡淡道:“殿下, 如今已是百钺九百九十七年,二皇子已经从九曲县迎凰女回来了,你以后千万不要再胡来了, 该警醒一些了, 不为别的, 也该为自己的身子着想。” 殿下?百钺?凰女? 周鲤回不过神来:“你-” “殿下往常都是唤臣妾爱妃的。”李侧妃盯着她茫然又清澈的眼睛, 似是不经意地提醒。 周鲤皱了皱眉头, 没有说话。 视线不时打量着四周, 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脸色瞬间崩裂。 她好像变成了他, 在一个男人的身体里。 !!!什么情况, 坠崖没摔死?重生了?还是穿越了? (为方便描写,之后都用男他) 李侧妃见他不说话,从袖中拿出一本册子:“殿下常年耽于酒色,恐怕什么事都记糊涂了,不如先看看这本册子吧,这是臣妾分析的当下局势。” 把册子递过去,她状似随意道:“殿下喝了那么多酒,不会连字都不认识了吧?” 周鲤接过册子,看了眼上面的繁体字:“认识,那个,爱妃,我有些累了。” 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谁来救救他! 李侧妃眼眸一转,起身:“那殿下早些歇息吧,臣妾明早再来看你,对了,殿下虽然还没封王,但也是迟早的事,往常总是自称‘本王’下面的人都习惯了,殿下不用改口。” 留下这么一番话,李侧妃走到快要燃尽的烛台那里换了个崭新的蜡烛,才施施然离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把手里的那一截蜡烛用匕首切碎,埋进了花盆里。 而后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语气落寞道:“真的成功了啊。” 从前的三皇子一见到她是又恨又怕,恨她有个兵部尚书的爹做靠山,从来不让他碰,在这皇子府中说一不二。 怕她被惹恼了不再借娘家的势来支持自己的夫君,所以一直对她敬而远之。 表面上对她的态度虽然谦和,眼底却难掩嫌恶,却又总想着染指一二。 不像方才的三皇子,神情茫然,目光澄澈,果然如秘术中所说,换了一个干净的灵魂。 另一边,周鲤仔细翻看着手里的册子,字迹娟秀的繁体字。 简略介绍了百钺朝的历史,以及三个皇子的势力与行事风格,还有当今女皇,他的母皇。 册子上所写的内容很贴心,不仅都备注了称呼,还有一些好意提醒。 “殿下在外应当仍旧装作沉迷酒色的样子,回府当一心向学…” 细心周到的分析和描述,让周鲤了解了当下的状况,心安许多。 原来他穿越到了一个历史上不曾出现过的朝代:百钺。 如今执政的是女皇周姰,他是女皇最小的儿子三皇子,刚出宫建府,还未封王。 方才那个美人是他的侧妃,姓李,也是皇子府中名副其实的女主人。 次日,周鲤虽然不习惯,但还是绷着神色,让侍女服侍他洗漱穿衣。 身为一个现代人,穿越守则都不知道在多少小说里看过了,第一条就是能苟则苟,谁都不能信任,永远不要低估古代人的智慧。 他想起那本册子里的内容,脸色凝重,第一步就是不要让身边的人察觉出他的异样,慢慢摸清自己的处境。 “殿下,该用早膳了。” 李侧妃按照她昨天说得那样,一早就来寻周鲤。 “呃,本王,爱妃…”周鲤张口,只知道两个称呼,接下来不知道说什么了,言多必失,还是多听多看吧。 李侧妃挽住他的胳膊,柔声劝慰:“殿下以后还是少与后院的女人胡来,把书本都捡起来吧,再不抓紧,就真没机会了,若是夺嫡失败,满府上下都难有活路。” 周鲤心底一喜,正和他意。 “爱妃说得对,本王也有此意。” 他正不知道该怎么跟原主的那些女人保持距离呢,李侧妃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李侧妃垂眸,无声勾了勾唇。 饭后,周鲤有些紧张地看向对面的李侧妃,不自觉地笑了笑问:“依爱妃之见,本王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个女人显然是个有谋略的,从那本册子上的内容便可见一斑。 如此行事,应当与原主的关系不错,分析得面面俱到,看口吻,原主之前应该很信赖这个李侧妃。 李侧妃看着他,喝了一口茶,轻声道:“殿下在外面莫要笑得这么纯良,别忘了你在外面做戏的样子,沉郁,好色,难成大事。” 周鲤顿时脸色一肃,试探道:“本王面对爱妃,一时忘了,往后一定注意。” 见李侧妃点头,他悄悄松了一口气,看来原主在李侧妃面前是不用做戏的,比较随意,那就还好。 随意些就好。 李侧妃放下茶杯,说起正事:“一会儿臣妾会陪殿下去二皇兄的贤王府,他迎来的那个假凰女顾三举办了赏花宴,殿下届时只需喝酒,多看些美人,别的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 周鲤已经了解凰女是什么,知道了百钺皇室流传的那则预言,但还是问道:“爱妃为何断定那个顾三是假凰女?” 李侧妃沉默了一瞬:“殿下想事情要三思,若是真凰女,藏起来还来不及,怎会把人推出来。” 这种事情一想便知,二皇子如此行事,或许是仗着女皇宠爱,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随意糊弄。 也或许是别有用心。 至于顾三就是真凰女,二皇子反其道而行之这种可能,李侧妃直接否决。 这兄弟三人,没一个有那种魄力的。 周鲤点头,暗暗提醒自己要更加小心些,多想多看,少说话。 出发去贤王府,他看着直接和自己同乘一辆马车的李侧妃,默认原主也是这样,便没有说话。 皇子府的下人顿时心思急转,以前李侧妃说一不二,那是仗着娘家撑腰,如今似乎还得到了三皇子的看重。 昨晚的事已经在府里传开了,李侧妃处置了三皇子最喜欢的两个侍妾,直接给了些银钱逐出府去了,说是冲撞了她。 往常,三皇子把那两个侍妾当成眼珠子疼,天天胡来,一句重话都说不得。 如今李侧妃说处置就处置了,三皇子却连一句话都没有,可见李侧妃是真的得宠了啊。 两个主子刚上马车,没走出多远就被拦下。 拦马车的是昨夜那两个侍妾。 “殿下,殿下,妾离不开您啊。” 周鲤看着拦在马车前的两个女人,心里一惊,不由去看李侧妃。 李侧妃幽幽看了他一眼:“若她们对殿下是真情实意,留下也不无不可,臣妾来处理吧。” 说罢,她看向扑倒在地的两个女子,沉声道:“殿下昨晚由着你们胡来,差点离了魂,此事不用本宫多说吧,若你们就此离去,可以再给你们一些银钱傍身,若再做纠缠,差点害死皇子之罪,就交给律法处置吧。” 两个侍妾对视一眼,都想起了昨夜。 她们两个正在伺候三皇子,三皇子却突然断了气,吓得她们放声尖叫,引来了李侧妃,还好三皇子后来又没事了。 一想起这茬,她们假意哭着,都不说话了。 李侧妃明白她们这是做了选择,便命人又给她们各支了三百两银子,摆摆手。 马车里,她看向沉默中的周鲤。 “殿下势薄,最不受看重,府里的女人对你是否真心,殿下心里也该有数,若你不舍得,想留下就留下。” 周鲤忙道:“舍得,舍得,都送走吧。” 李侧妃脸色一顿:“先养着吧,话给她们传到,谁想走就好好送走,不走就留着锦衣玉食,也好掩人耳目。” 周鲤默默点头,想起昨夜刚醒来时的场景,难以冷静。 原主也太胡来了,他实在是顶不住那刺激的场面。 搞不好就又死在床上了… 沉默了一会儿,李侧妃忽地一脸严肃:“殿下。” “嗯?爱妃怎么了?” 两人对视,李侧妃打量着面前的人,语气认真的道:“臣妾一直忘了问,殿下想要那个位子吗,若你不想,臣妾可以帮你隐姓埋名,自此去逍遥天下,不再理会这些事。” 周鲤一愣,想要那个位子吗?做皇帝啊,他心里莫名激动了一下,在古代做皇帝。 他握了握拳,心里冒出一个压也压不住的念头:既然有这个机会,为何不想,他要做千古一帝。 但李侧妃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他把李侧妃的话记到了心里,遇事三思,三思啊。 想到这,他看向李侧妃:“爱妃觉得本王想要吗?” 李侧妃注视着他的眼睛,没有错过那一闪而逝的野心,她抿了抿唇道:“臣妾明白了,只要殿下想做一个好皇帝,臣妾和李家将不留余力。” 不留余力地支持。 他的夫君虽然换了个人,但野心却没有变,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时日还长,她还有时间去仔细斟酌。 若此人心性不坏,那是她之幸,是百钺之幸,若此人心性不妥,一切也来得及。 周鲤听完李侧妃的话,忍不住扬唇,随后想起之前的话,又压了压嘴角,露出一脸阴鸷之色。 “本王不会辜负爱妃的。” 辜负?李侧妃眼神一闪,心底划过一丝复杂。 年少成亲,她也幻想过自己的夫君是个良人。 定亲后,她曾悄悄去偶遇过自己未来的夫君,想着传言不可尽信,眼见才能为实。 却不料,只是一次碰面,满腹少女心事就再也没了期待。 那个男人和传言中一样沉迷酒色,一脸病态苍白,眼神浑浊,举止轻浮,言语无状,哪里是装出来的,分明就是骨子里的样子。 所以,大婚当日,她没有让那个男人上//床,那个男人却叫来几个侍妾和男宠架住她,好似有一堆手,男的、女的,争相去扯她身上的嫁衣… 若不是爹爹不放心,让她带了几个护卫进府,那一晚不知会是怎样的恶梦。 李侧妃心底一颤,闭上了眼睛。 她不后悔动用那样的秘术,因为二皇子迎来了凰女,那个男人急了,慌了,竟想利用爹爹和大哥手里的兵权去谋事。 竟想对她用强… 李侧妃攥着手指,既然不能自保,还要累及全家,不如放手一搏,大不了鱼死网破,好在她搏对了。 这时,一双温暖的手落在了手背上。 “爱妃,你怎么了,没事吧。” 周鲤看着面色突变、一脸绝望悲痛的人,迟疑再三,握住李侧妃的手。 把那紧握的手指掰开,轻轻摸/了/摸她的手心。 这个女人是原主的侧妃,如今也是他的侧妃。 他知道该保持距离,以免自己露馅,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疼。 看着李侧妃这般痛苦又无助的样子,他心疼。 周鲤心底轻叹,大概因为自己本就是女子,心思细腻些,能感知到李侧妃那些沉痛的情绪。 李侧妃咬了咬唇角,抽开手,摇头道:“臣妾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过往。” 她用了那样的秘术,为了自保,为了家人,夺去了那个男人的命,换来了一个崭新的人。 却又忍不住心生歉疚,怕伤害无辜,伤害如今的周鲤。 她虽有意引导,却也尊重周鲤的想法,所以她问周鲤是否想要那个位子。 若周鲤不愿,她自会安排好一切,给这个人一生富贵,无忧度过。 她不知道的是,周鲤在现代本就已死,勉强算是无辜牵扯进来,却也是新生。 周鲤拍了拍她的肩膀,犹豫片刻道:“爱妃,本王会好好待你的。” 他在现代也没有喜欢的人,情窦未开,如今占了原主的身份,自然该揽下原主的责任。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不排斥李侧妃,甚至隐隐有些期待,期待下半生。 期待和李侧妃在一起的日子。 周鲤在心底哭笑不得,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直女来着,怎么这么快就弯了。 可李侧妃总给他一种缱绻难离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穿越到此,就是为了这个女人,来自一股莫名奇妙的直觉。 千年外的寒山寺下,老住持看着搜救人员进进出出,默默念着佛号。 生者已逝,非是薄命,而是姻缘不在此间,宿世羁绊难断,是还那段情去了。 贤王府外,马车停下。 周鲤与李侧妃浅浅对视一眼。 百钺各式宴请,大多男女分席,女客在后花园,男客都在前院大厅。 李侧妃走远几步,又回过头来,定定看着他:“殿下,不喜欢的人不用理会。” 说罢,便转过身去。 周鲤沉思了一会儿,心里了然,这是在告诉他,不用主动去招呼任何人,喝酒看美女就成了。 他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李侧妃的背影,心底一沉。 怎么觉得李侧妃知道他的情况,方才那是有意提醒吧。 坐到宴席上,不时有人来见礼,周鲤都只是淡淡点头,酒杯不离手,一双眼睛一直落在来往的侍女身上,神色迷离。 大皇子看了眼这个没出息的弟弟,坐到他身边,懒得搭理。 直到二皇子朝着他们走来,笑着招呼道:“大皇兄,三皇弟。” 周鲤这才看了眼身边的男人,原来是他的大皇兄威王,那这个来打招呼的就是此次宴会的主人了。 二皇兄,贤王。 确定了他们的身份,周鲤才开口应了一声:“大皇兄,二皇兄。” 【作话】 ~ 周鲤:我怎么觉得爱妃什么都知道呢? 李侧妃:哦,殿下想多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98章 番外一 周鲤这边还好, 两个兄长都不把他当回事,众人见他只顾喝酒看美人,也没人不识趣地凑上来。 凑上来干嘛, 一个不受宠、不被看重, 且自身又不努力的皇子,离得远一点才是上策。 周鲤端着酒杯,小口喝着酒, 视线落在载歌载舞的少女身上, 思绪不自觉地飘远,李侧妃那看似提醒的话, 到底是凑巧,还是有意为之呢? 李侧妃那边也已经见到了二皇子带回来的那个所谓凰女, 顾三。 顾三一身珠光宝气, 样貌娇俏, 眼里有些小精明,但也只限于此了。 李侧妃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就见来了两位面生的新客,两个年轻的女子,一个看着冷冷淡淡, 姿色上乘, 风华无双。 一个有些难以形容, 清秀逼人, 神色随意, 周身气度与众人格格不入, 行走间似有不便, 左腿有些跛。 顾三叫那个冷淡的女子“丘姐姐”, 听着关系不错。 至于另一个, 顾三叫她“秦瘸子”,还是个未出阁便养面首的,倒是个有趣的人。 眼瞅着顾三对那个姓秦的姑娘有敌意,那些个想奉承二皇子的见竿就爬,这不,户部尚书之女已经带头发难了。 李侧妃的视线在丘瑾宁和秦初脸上来回,最后落在秦初的左腿上,眼神变了变。 九曲县,跛了一条腿,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呢。 就在户部尚书之女对秦初出言不敬之后,威王妃走了出来,主动向秦初示好。 李侧妃微微挑眉,看来大皇嫂也想到了。 这世上蠢人不少,也不乏聪明人,显然威王妃就是个脑子快的,当下就反应过来,且出手极快,先人一步。 李侧妃看了眼威王妃和秦初的方向,目光扫过神色始终冷淡的丘瑾宁。 见丘瑾宁先一步离去,她望了一眼某个方向,也早早告退。 出了贤王府,李侧妃坐在自家马车上等着周鲤,车帘被掀起一角,看着二皇子追随丘瑾宁的马车而去。 她兴致恹恹地放下车帘,吩咐道:“去叫殿下,就说本宫乏了。” 周鲤一听,便匆匆离席。 “爱妃,可是饮了酒?” 李侧妃摇摇头,闭目养神。 回到府中,她看向周鲤:“殿下,臣妾见到两个奇怪的人,也来自九曲县,其中一个还跛了一条腿。” 周鲤神色一怔:“难道…” 李侧妃无声点头,看了眼大厅门外,忽地提高了声音:“殿下是三位皇子中最英俊的,这种事应该手到擒来才是。” 周鲤瞬间意会,配合着笑了一声:“不过一个瘸子,本王纳了她就事。” 李侧妃见他反应极快,聪敏过人,不由笑了笑,凑近道:“陛下那边肯定也知情,哪能由着你纳人,此事需谨慎。” 说着,她朝周鲤眨了眨眼睛。 周鲤思索片刻,耸耸肩:“本王知道怎么做,来人…” 他叫来原主器重的门客,吩咐一番,让人去秦府送去重礼。 吩咐完,他看向李侧妃:“爱妃要不要陪本王说说话。” 李侧妃淡淡点头,两人便离开大厅,回了卧房。 一进门,周鲤便让下人守到院外去,一副急色的样子。 下人们见怪不怪,纷纷退下。 周鲤这才反锁房门,看向李侧妃:“爱妃,本王方才说得可对?” 他应该没有领悟错吧。 李侧妃听他这么问,神色柔和了一下:“殿下天资过人,当然不会行错。” 这个人的脑子转得很快,适应得也快,真是意外之喜。 周鲤见状便笑开:“我猜那个秦初一定会收下礼物,而且大皇兄和二皇兄也会相继送去,她如果不傻,会照单全收,对我们兄弟三人一视同仁。” 见他一脸自得,李侧妃心中一动,引导道:“殿下派人去的应当最早,等门客回来,该如何。” “赏。” “若接下来你又猜对了呢?”若是那个秦初果真把三个皇子的礼物都收了呢? 李侧妃突然心生期待,就像是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锦盒,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一层层打开,一层层惊喜,每一层都让她满意。 周鲤没有辜负她的期待,自信道:“当然是生气了,最好再摔几个杯子发发火。” 李侧妃轻笑一声:“依殿下之前的性子,是该如此,半分没有差错。” 这个人的智力、心力,完全不输于她。 美人含笑,引人侧目。 周鲤却心里一紧,那个念头又浮现在脑海,李侧妃莫非知晓他不是原主? 思及此,他状似感叹道:“爱妃好像在教本王做事,说起来本王这些年嗜酒成性,也确实忽略了许多事,忘了许多事。” 说着,他拿眼神去打量李侧妃。 李侧妃收起嘴边的笑意,闪烁其词道:“是吗?臣妾就是怕殿下忘了,所以才想着该提醒一二。” 聪明人做伙伴,固然让人放心,但太聪明的人,也让人不安。 让她不安。 看来以后要小心行事,现在还不是开诚布公的时候,她还没有摸准这个新夫君是什么样的人。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至少是个聪明的人。 周鲤见她含糊过去,也没有追问,只把怀疑埋在心底。 不要急,他初来乍到,要慢慢来,一步一个脚印,才能稳妥。 说完正事,李侧妃便转身出门,推开门前,她随意拿下自己的发簪,扯了扯衣服,扶着腰出门。 周鲤默默看着她的动作,嘴角抽了抽,这位李侧妃也太善解人意,太配合了。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这位却好似被他极快地摧残了一遍似的。 周鲤莫名也扶了扶自己的腰,又想起昨夜刚穿过来时的场景,身上的某处却毫无反应。 他想起纵//欲/过度的原主,转身上床,试图验证自己的猜测。 研究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周鲤彻底瘫倒在床上。 完了,穿成一个跟他同名同姓的男人就算了,这个男人竟然是个不行的。 他走到镜子前,摸了摸自己的脸,仔细一瞧,原主跟现代的他长得也好像。 长得一样,同名同姓,难道是自己的前世?他前世是个男人? 那也太离谱了,他跟原主才不是一种人。 周鲤围着桌子踱了几步,又安静下来,不行正好,省得她头疼。 然而,当晚,他更头疼了。 看着打扮得花枝招展得侍妾们一个接一个登门,这个送汤,那个送茶,还有偷偷给他塞药的。 周鲤脸色一黑,把人都哄出去:“本王今晚要陪李侧妃,你们都回去。” 话放出去,李侧妃那边很配合,很快就命侍女来请他。 来到李侧妃房里,周鲤莫名紧张了起来:“爱妃,本王不是那个意思,本王是为了打发她们找的托词。” “天色不早了,殿下歇息吧。”李侧妃言简意赅,扫了他一眼,便自觉上床。 周鲤大感尴尬,站在床边手足无措。 李侧妃背过身去,语气平静道:“臣妾知晓殿下近来都是靠吃虎狼之药,饮鸩止渴不是良计,殿下往后多休养生息吧。” 周鲤脸色更尴尬了,原主到底是个什么奇/葩,自己不行就算了,怎么瞧着府里的女人一个个都心知肚明似的,他不要面子的吗。 他忍不住脸色一红,轻咳几声:“本王晓得。” 话至此,李侧妃没了声音,始终背对着外面。 周鲤深吸一口气,忍不住问:“本王今晚…” “今晚便歇在臣妾这里吧。” 他们是夫妻,眼下不管是不得已配合,还是各取所需,往后都少不了要应付这种情况。 李侧妃翻过身来,面色冷凝,一双眼睛里仿佛带着刀子,只要他敢轻举妄动,随时就会把刀子招呼过来。 周鲤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吹熄了灯,心里乱糟糟地上了床。 李侧妃便又背过身去。 周鲤勉强松了一口气,两人背对着背,各自睁着眼睛,等身后的人睡去。 房内寂静,初夏的月色明亮。 周鲤借着月色盯着没有放下来的床幔,脑子里不停想着昨夜到现在的事,一件又一件左思右想,总觉得自己被李侧妃看穿了。 可是李侧妃如果看穿了他不是原主,为何不拆穿,还步步引导? “殿下还没睡吧。” “啊?我睡了。” 话落,周鲤恨不得一棒子把自己锤晕过去,这是什么蠢话。 李侧妃似是也不在意他的失言:“忘了跟殿下说,臣妾今日身体污秽,恐怕有些晦气,还是唤人再拿床褥进来,臣妾睡床下吧。” 身体污秽,晦气? 周鲤呆了一下,反应过来:“无事,本王不介意。” 李侧妃是来月事了吧,今天在赏花宴上说不定还饮了酒… 他胡思乱想着,缓缓翻过身去,伸手揽住了李侧妃的腰。 李侧妃身子一僵,像突然失去了生机一般,变成了无知无觉的木头,身子僵硬得厉害。 枕下明明藏着匕首,她却恍若又回到大婚那天,被那些男宠、侍妾困住手脚,呼吸艰难,动弹不得。 心里生出无尽的恐慌,无尽的惊惧。 “爱妃疼吗,本王帮你暖暖吧。”周鲤的手掌落在李侧妃的小//腹/上,动作极其轻柔地揉着。 怀抱也贴着李侧妃的背,像冬日里的暖炉,源源不断地温暖着又冷又僵的人。 李侧妃陡然放松下来,没有躲开,也没有去摸枕下的匕首,只无声闭上了眼睛。 这个人不是那个男人… 这是她自己殊死一搏用秘术换来的干净灵魂,干净的灵魂啊… 这一晚,李侧妃睡得很沉,梦里反反复复都是那个男人的脸,是她的夫君,又不是她的夫君。 那个人的眼神干净,不染纤尘,笑得纯良无害。 耳边似有开门声,李侧妃悠悠醒来,便感到周身暖融融的,原本在这几天总会发冷泛疼的身子前所未有的舒服,温暖。 她转过身,便看到坐在床边的人,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正认真。 “殿下该去书房,臣妾这里不便。” “没什么不便的,我让厨房给你煮了红糖姜茶,刚送过来,爱妃趁热喝了吧。” 周鲤放下书,把姜茶端到床前。 李侧妃的心情有些复杂,她轻叹一声,没有去接:“臣妾还没有洗漱,殿下放桌上吧。” 这个人对女子的月事不仅不避讳,还如此贴心,从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男子会如此细心又温柔。 周鲤闻言,便把姜茶放下:“爱妃这几日不要碰凉的,多吃些温补的东西,多歇息,本王已经吩咐下去了。” “殿下不觉得臣妾污秽不堪吗?”李侧妃到底是忍不住,把心里的话问出了口。 周鲤回头,笑盈盈道:“爱妃想岔了,本王觉得此事并不污秽,每个善良的女子在这种时候都是圣洁的,一点也不晦气。” 在这重男轻女的古代,世道对女子多有不公,来月事乃造物使然,是母体伟大… 不说她本就是女子,哪怕她变成了男人,也不会有那些个乌七八糟的想法,她有的是心疼,是感同身受。 李侧妃专注地望着他,言语试探道:“殿下跟寻常男子的想法不一样,臣妾还是第一次听这种说法。” 说来月事不晦气,说这个时候的她是圣洁的。 房间里洒进来柔和的日光,周鲤神色一顿,回应她的试探:“那怎么办,时间久了,爱妃会发现本王跟那些寻常男子有很多不同。” 话里意有所指,把收到的试探又原路奉还回去。 假如李侧妃真的看穿了他,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呢?是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还是继续装傻糊弄过去? 李侧妃坐起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臣妾觉得很好,殿下这样甚好。” 没有开诚布公,也没有糊弄,而是说这样很好。 周鲤若有所思,没有再试探,拿着书去了书房。 李侧妃梳妆一番,端起桌上的姜茶,茶温,刚好入口。 有姜的辛辣,有红糖的甜味,一如她此刻复杂难言的心思。 想起方才的那一番对话,她心头一动,和那些寻常男子不一样? 那些?所以她的新夫君不是寻常男子,甚至于不是男子… 李侧妃若有所悟,扶着腰出门。 侍女忙迎上来扶着她,心道主子也太能折腾了,把侧妃折腾得睡到现在。 几个侍妾瞧见她这模样,不由酸了酸:“都说殿下身子骨大不如前了,还是得看人啊,看咱们侧妃,啧啧啧。” 李侧妃在皇子府里虽然说一不二,是名副其实的女主人,但对她们总是宽厚容让的,平时也不争宠。 当然也不怎么搭理她们。 李侧妃罕见地笑了笑,没有冷着脸不理会,而是笑道:“是啊,殿下折腾了本宫一整夜,诸位妹妹若是聪明,还是早寻后路为好。” 早点出府,尚能得到一些厚待。 不然万一夺嫡失败,再想撇清就晚了。 至于她,在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就决意搏到最后了。 几个侍妾面面相觑,目送她扶着腰去往书房的方向,如弱柳扶风,身姿才貌皆盖过她们这些人。 她们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共同的真相,李侧妃似乎是打算争宠了,她们还能得到殿下的宠爱吗? 显然是不能的。 自这一天起,周鲤再也没有踏足过后院,时不时的都宿在李侧妃房里。 有聪明的宠妾早早收拾行李,领了银子自请离去。 在这皇子府里,得不到宠爱的女人是什么下场,与其浪费青春,不如趁着年轻另谋出路。 没多久,后院的侍妾就少了一半,男宠更是走了个干净。 周鲤感概地摇摇头:“都说患难见真情,这还没患难呢,他们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书房里,一片敞亮。 李侧妃坐在椅子上,神态慵懒:“殿下这是可惜了?要知道你的心只有一颗,后院的男宠,侍妾几十个,不是谁都有那个野心和痴心等着你的专属宠爱。” 假设这个人没有来,后院的那些人对原来的三皇子也没有多少情分,不过是为了锦衣玉食,为了名利和依仗罢了。 一旦有人得了专宠,聪明人自然明白意味着什么。 毕竟人心只有一颗,还能装下几十人不成? 色衰而爱迟,傻子才会在这府里浪费光阴,如今有机会领那么多银子去另寻出路,自然不能错过。 至于那些没走的,要么是迫于家里施压,要么是舍不得锦衣玉食,若说真心。 李侧妃敢断言没有一个,那样的男人,怎配得到别人的真心。 周鲤笑笑:“爱妃说笑了,本王不觉得可惜,本王的专属宠爱都是你的。” 说着,他挑了挑眉,神色俏皮又天真。 李侧妃垂眸,心中波澜不惊,也笑道:“臣妾的一颗心也都寄在殿下身上呢。” 不就是说好话吗,她也会。 当真?谁当真谁傻子。 周鲤看着满眼笑意的人,心里叹气:“安国郡主回京了,她是本王的皇姑母,明日去楼上楼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他自然也不会把李侧妃的话当真。 这些日子,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女人看着柔和软弱,实际上是个心冷志坚的,不管是对原主还是对他,都进退有度,守礼知趣,但也只有这些了。 “殿下放心,安国郡主往年都没见过你几面,有你那两个皇兄在前面顶着,想来也不会把你当回事。” 周鲤:“…”扎心了,这百钺朝有把他当一回事的人吗? 宴上,果然如李侧妃所言,不管是进京赶考的举子,还是安国郡主,还真就没人把他当回事的。 只要他不说话,就跟一隐形人似的。 眼瞅着安国郡主离席,周鲤也适时离开。 朱雀大街上,他带着两个侍从一边看京城繁华,一边走路消食。 这时,一辆马车急急驶来,紧接着又一辆马车冲过来,直直地撞上了前面的马车。 前面的马车好像是二皇兄的,被撞了也没停。 下一瞬,周鲤眼睛睁大,看着从二皇子马车上跳下来的人,好像是那个来自九曲县的女解元丘瑾宁。 而另一辆马车上下来的人是秦初。 他观望了片刻,吩咐身后的两个侍从:“你去把巡街的士兵引过来,你去街上嚷嚷,就说二皇子强抢民女,招来的人越多越好。” 说罢,周鲤转身,隐在人群里继续观望。 侍从办事很利索,巡街的士兵来得快,闻讯而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可是事情却更棘手了,刑部那个领头的士兵好像是个认识二皇子的,眼瞅着要徇私,把小丫鬟带走,周鲤不由往前两步。 这时人群中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老夫乃御史台王御史,今日便与众位护送这位姑娘去顺天府喊冤…” 周鲤脚步一顿,转过身嘴角轻轻扬了扬,看来不用冒险保人了。 【作话】? 第99章 番外一 周鲤回到府中便去寻李侧妃, 将自己在朱雀街上遇到的事讲来。 “依本王看,九曲县那两位似是有意要跟二皇兄撇清关系,甚至于鱼死网破。” 他皱着眉, 神情疑惑, 想不通之前看似要和二皇子合作的两人,为何转瞬就换了立场。 在他看来,三个皇子中, 贤名在外且最受女皇看重的二皇子无疑是最容易被凰女选择的。 可是丘瑾宁似乎对二皇子无意。 李侧妃淡淡道:“殿下觉得二皇子做了什么会把丘瑾宁推到他的对立面, 臣妾现在觉得真凰女未必是那个秦初,而是她, 这样一来二皇子那边就能解释通了。” 丘瑾宁才是真凰女?得凰女者得天下。 周鲤眼神一凛:“二皇兄想娶她?” 李侧妃抿唇一笑:“我猜那个丘瑾宁已心有所属,二皇子最先找到她, 若知晓她有心上人, 必会除之, 丘瑾宁进京绝不会理会他,如今看来, 除非丘瑾宁的心上人对二皇子造不成威胁,或者是让所有人出乎意料,无人知晓那人就在身边。” 她想起在之前的赏花宴上, 顾三为难秦初之时, 丘瑾宁冷凝的眼神, 隐藏的极好却总是落在秦初身上的担忧。 直到威王妃出面解围, 丘瑾宁好似才放心离去。 身边人?周鲤想起那辆不管不顾撞向二皇子的马车, 马车上下来的人是秦初, 抱着丘瑾宁离开的秦初。 他恍然大悟道:“丘瑾宁的心上人是秦初, 是个女子。” 凰女的心上人是个女子, 确实挺出人意料的。 见他想通, 李侧妃幽幽道:“所以,臣妾以为丘瑾宁不会选任何一位皇子,她一看就是个情专志坚的,且一身才学,怎会甘于一生都困在宫墙之中,所以殿下若是也有那个心思,趁早收了吧。” 周鲤见她脸色稍冷,下意识地解释道:“本王绝没有那个心思,天下是百钺的天下,也是万民的天下,不是谁一人的天下,得凰女者不一定非是某一个人,也可以是天下之得,若她有真才实学,本王自会给她提供一切可以施展抱负的机会与空间,绝不会有别的想法。” 他保证地太快,话也说得合情合理,李侧妃的视线在他脸上落了落,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周鲤顿了顿,鬼使神差地问道:“爱妃对两个女子相爱,怎么看?” 李侧妃拧眉,随意道:“不怎么看,人之常情罢了。” 只是一个人心悦另一个人,人家两情相悦的事,旁人有何资格评判。 不过,她扫了眼明显神色紧绷的周鲤,心底的那个猜测又确定了几分。 这个人原本竟是女子吗? “爱妃说得对。”周鲤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那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李侧妃是接受的,若有朝一日他坦白身份,是不是也有可能… 会有可能吗? 他看了眼神色淡淡的李侧妃,心底忐忑。 察觉到他的打量,李侧妃不由问道:“殿下还有何高见?” “没有,就是看看你。” 一句话答得随意又引人多想。 李侧妃不由抿唇,神色又冷了些:“二皇子可能会被处置一番,我们接下来便按兵不动吧,让鹬蚌先争,至于丘瑾宁和秦初那边,碰得上便示好,碰不上便罢了。” 她没有谈/情/说/爱的心思,至少现在没有。 听到她说正事,周鲤眼神认真地点了点头。 不出李侧妃所料,二皇子被禁足了。 少了二皇子这个劲敌,大皇子开始在朝堂上活跃起来。 随着入冬,皇室中又出了一件大事,已逝的先长公主之女红芍认祖归宗了,被封为平乐郡主。 天色昏暗,庆祝平乐郡主认祖归宗的宴席一散,李侧妃便找到周鲤,扯了扯他的衣袖。 两人一起离席,回府。 “那个红勺穿红衣,只有一条腿,爱妃怎么看?” 听周鲤提起在宴席上的见闻,李侧妃脸色一肃:“她肯定不是真凰女,殿下无需理会,跳梁小丑罢了。” 李侧妃猜得很对,因为他们当晚就接到了来自宫里的密诏,真凰女是丘瑾宁。 周鲤不解:“母皇为何要告知我们这件事。” 太奇怪了。 李侧妃看了眼密诏,轻轻勾唇:“同样的消息应该也传到了大皇子和二皇子那里,看来母皇终于知道她有三个儿子了。” 这意思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公平竞争。 周鲤很快便想通,随后又犯了难:“本王该怎么去和他们两个争。” 太明显,恐怕会被针对,什么都不做,又会失去先机,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两人站得极近,见他皱眉,李侧妃不自觉地想伸手,又生生忍住。 她面色微变,垂了垂眼帘:“此事,殿下不宜出面,臣妾去吧。” 下雪天,李侧妃来到秦家酒阁,见到了秦初与丘瑾宁。 浅浅寒暄几句,她开门见山道:“丘小姐不会选择嫁给任何一位皇子对吗?” 对面的两人眼底皆划过一丝惊诧,对视间是默契,也是信任。 李侧妃心里顿时有了数。 果然,就听丘瑾宁答道:“臣女已心有所属。” 李侧妃闻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她笑了笑:“我是来替殿下传句话,凰女属于天下,属于自身,丘小姐不必选择任何一位皇子…” 说着,她深深地看了眼秦初,其中意味,不必言明。 她相信这两位也是聪明人。 李侧妃将事先想好的话说出来,她的殿下心系黎民,对丘瑾宁只求君臣之谊。 回到皇子府的时候,雪还在下。 周鲤算着时间,等在大厅前,见李侧妃回来,便迎上去。 牵起她冰凉的手,塞过去一个手炉。 “冷不冷,快进屋暖暖。” 看着只顾关心自己,连正事都没顾上问的人,李侧妃心里划过一丝陌生的悸动。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都不排斥这种感觉。 被周鲤珍视的感觉。 她不自觉地笑了笑:“话已经带到了,殿下今后暂时可以把她们当作一条船上的人,和我们一条船。” 在酒阁里,她没有提出任何约定,也没有随意许诺。 但从丘瑾宁的神色中,她知道合作已经达成了。 “那就好。”周鲤笑吟吟道。 他就知道李侧妃出马,肯定能成事,他的爱妃那么聪慧,足智多谋。 房间里生着暖炉,很是暖和,李侧妃鬓间的雪花无声地融化,湿了额间的碎发,就连脸颊上也似有了湿气。 周鲤呼吸一紧,拿出锦帕,缓缓抬手。 洁白柔软尚带着几分体温的锦帕落在李侧妃的额间、鬓间和脸颊上。 动作仔细又温柔,还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试探。 试探着靠近。 李侧妃站着没有动,任由周鲤帮她擦去脸上的湿意,而后握住周鲤的手,缓缓靠进他的怀里。 “殿下,等雪停了,寻御医来为你看看吧?” 周鲤紧张地立在原地,双手垂在两侧,克制着想把人抱紧的冲动,茫然道:“看什么?” 李侧妃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殿下莫要讳疾忌医,身子要紧。” 周鲤神色一怔,醒悟过后便是一阵憋屈。 这是说他不行的事? 呸,他才没有不行,不行的是原主。 周鲤顿时尴尬不已,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就在这时,李侧妃伸手,落在他的胸口,手指轻轻刮了刮衣服:“殿下今晚不如试一试,若还是不行再找御医。” 若眼前这个人是个男子,这种话自然是不便说的。 但她已经确信九成,这个人原本是个女子,一个女子的灵魂,干净,纯善。 有些话似乎就没那么难说出口了。 周鲤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伸手把人抱住。 他呼吸滞了滞,语调不稳道:“爱妃,爱妃愿意和-愿意和本王试一试吗?” 是这个意思吧。 李侧妃沉默下来,半晌之后,侧开身去。 最终还是拒绝了。 “臣妾有些乏了,今晚就不伺候殿下了,殿下去后院吧。” 周鲤神色一黯,心里和刚刚落空的怀抱一样,呼呼荡荡地让人难受。 入夜,他来到书房,没有去后院,也没有吩咐人去寻御医。 冬日里的月光格外疏淡,透着彻骨的寒意。 李侧妃站在廊庑下,望着主院的方向,状似不经意地朝身边的侍女吩咐道:“去看看殿下今晚去了哪个侍妾那里?” 侍女一愣,打量了一眼主子的神色,忙转身去问。 最后带回来一句:“殿下没去后院,这会儿正在书房看书。” 李侧妃忽然长出一口气,心里莫名舒坦了不少。 她扬了扬唇,转身去了厨房,端来一盘易消化的小食。 书房的门被轻轻扣了扣,便被人推开。 周鲤放下书,看着走进来的李侧妃,心里莫名紧张起来,难道又愿意跟他试了? “爱妃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李侧妃放下食盘,目光看向周鲤,一片复杂。 见她不说话,周鲤走过去,手迟疑地举了举,又放下来。 “爱妃,你-” “殿下为何不去后院?” 周鲤没料到她问的这么直接,眼神一怔,而后低低道:“本王对她们没有感情,怎可随意去试。” 那样不仅不尊重别人,也不尊重自己,她可是个自尊自爱的五好青年。 “那殿下想跟谁试?”李侧妃听周鲤如此说,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话落,又觉得有些不自在,便默默偏过头去,视线盯着窗户。 她才不在意这个人想跟谁试,对谁有感情,她不在意的。 心底一遍遍否认着,耳朵却悄悄红了红。 周鲤也紧张的不去看她,盯着书桌道:“本王…本王想与爱妃…” 【作话】? 第100章 番外一 “殿下, 天色不早了,臣妾先回去歇息了。” 周鲤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李侧妃打断, 语气慌乱又匆忙。 看着一向端庄稳重的人落荒而逃。 周鲤低叹一声:任重而道远啊。 年底, 许是女皇的态度让人投鼠忌器,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安分了许多。 周鲤看了眼桌上的线报,看向李侧妃:“新年一过就是会试大考, 母皇却在这个时候重新启用二皇兄, 我这心底不踏实。” 李侧妃笑着摇摇头:“臣妾打赌,二皇子还会被贬, 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静等便好。” 有时候不争也是争。 在二皇子的起复宴上, 她看出二皇子仍旧有意为难丘瑾宁, 也看出了安国郡主的态度。 安国郡主保凰女。 只这一条, 三个皇子谁蹦跶谁死得快。 “爱妃此言怎讲?” 李侧妃笑而不语,果然没多久, 二皇子就被贬了,这次直接被剥夺了皇子身份,会试如期举行。 会元不出意料是丘瑾宁, 殿试的状元也是她。 周鲤不免感叹:“丘瑾宁才冠京城, 此人若一心报效朝廷, 是天下之幸啊。” 他想做千古一帝, 自然是爱才惜才的, 仅凭这一点, 丘瑾宁也要保。 不管今后能不能做皇帝, 这样的人能留在朝堂上, 对百钺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在琼林宴上, 看到丘瑾宁顶撞女皇,他比谁都紧张,好在是虚惊一场。 看来李侧妃推测得对,安国郡主是站在凰女那边的。 也就是说,谁得到了丘瑾宁的支持,等同于也得到了安国郡主的支持。 每次想到这里,周鲤都忍不住庆幸。 庆幸李侧妃的运筹帷幄,早早就与秦初、丘瑾宁二人结下善因。 这天,周鲤从衙门回来,途径朱雀街,突然脚步一顿,拦住了一个年轻女子。 “请问姑娘,你手中的是何物。” 竹制的木杯,上面插着细细的竹木吸管。 让他想起了现代的一样东西。 “这是秦家奶茶。” 听到答案,周鲤愣了愣,过往那些来不及细究的一切在脑子里走马观花一般绕了几圈。 表格记账法,起泡果酒,奶茶… 他知道百钺历史上肯定出现过穿越人士,因为有些本不该在古代被普及的东西偏偏出现了。 正如此刻他看到的奶茶。 站在秦家酒阁观望许久,周鲤让属下去买了两杯奶茶带回去。 熟悉的味道让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隔日,他趁着休沐换上一身便装,出现在秦家酒阁。 见到秦初后,他便把事先准备好的一页纸拿出来,仔细打量着秦初的神色。 只是短短一瞬,周鲤捕捉到了秦初眼里的错愕和心惊。 他顿时心安下来,没想到,古代有他的老乡啊。 一番主动示好和坦白,见秦初不再否认。 周鲤喜极而泣:“姐妹啊…” 他搂着秦初的肩膀,只觉得无比亲切,仿佛回到了现代,回到了宿舍,跟自己的好姐妹坐在一起,无话不谈。 秦初僵了僵身子,翻了个白眼,任由他一诉衷肠。 话说得多了,酒也跟着喝了不少。 周鲤有些头昏,仍打起精神道:“姐妹,今晚我要与你促膝长谈。” 秦初心里叹气,缓缓点了点头。 酒到浓处,周鲤想起李侧妃,心里拧巴得不行。 “我得回府一趟,你等我啊。” 回到府里,他收拾好所有的金银细软,来到李侧妃这里。 “爱妃,我们和离吧。” 开口就是和离的话,让李侧妃愣了一下。 他怕李侧妃误会,忙解释道:“本王想了想不能连累你,我们可以假和离,若没有成事,至少能保住你。” 李侧妃神色一顿,可是那样一来,她就不安心了啊。 所以,她沉默了一瞬,缓缓道:“若殿下决意和离,李家不会再支持你,臣妾也会另嫁他人。” 若事成,她要陪着这个人一路坦途。 若事败,她便陪着这个人共赴黄泉。 无论哪一种结果,都不能是和离,艰险或荣华,她都不允许自己中途退出自保,她要陪着她的殿下一条道走到黑。 周鲤顿时心塞,他好像自作多情了,李侧妃根本不会等他。 完犊子了。 看着怎么来又怎么去的人,李侧妃无声笑了笑,当晚却没等到那个人回府。 她蹙了蹙眉,吩咐下去:“去看看殿下在哪里。” 不等侍女出门,一直跟在周鲤身边的小侍从回了府:“回娘娘,殿下他在秦家酒阁,说是今晚不回来了。” 李侧妃抿唇,还知道派人回来知会一声,看来是不用过度担心了,既然是在秦家酒阁,应当平安无事。 却不知,她以为平安无事的人此时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次日,周鲤醒来发现自己是躺在隔壁雅间的地上。 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小伙伴不厚道,他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头,去寻秦初。 见秦初一脸失落地回来,他一想便知晓缘由,这是在丘瑾宁那里碰壁了? “殿下要不要喝酒?” “昨夜,王府的人有没有来寻我?”他才不喝,昨天喝那么多,酒劲还没过去呢。 周鲤现在最关心的是李侧妃有没有派人来找他,这可是他穿越过来这么久,第一次夜不归宿。 李侧妃一定很担心。 结果,秦初凉凉道:“没人来找你,一个问的都没有。” 周鲤一呆,心塞不已:“来,姐妹,我们喝酒。” 还是喝酒吧,他就不信李侧妃能一直不来找他。 两个都在心爱之人那里碰壁的人,陡然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从现代聊到古代,越聊越投机。 就跟现代的好友一样,坐到一起,搂着肩喝酒碰杯。 三皇子府,李侧妃看了眼天色,淡淡问道:“殿下回来了吗?” “没有。” “说几时回来了吗?” “也没有。” 李侧妃脸色转冷,等到天黑还不见周鲤的人影,叹着气起身:“去秦家酒阁。” 她倒要去看看这美酒是有多好喝,竟然连家都不回了。 来到秦家酒阁,李侧妃刚下马车,就遇到了一脸沉沉的丘瑾宁。 看着丘瑾宁的神色,她恍若是在照镜子,明白了,自家殿下是跟秦初在一起。 秦家那个胖胖的小丫鬟很懂事,见她们来了便交代道:“小姐跟三皇子在房间里一天了。” 李侧妃眼神一缩,下意识地去叫门,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她轻吸一口气看向丘瑾宁。 在秦家酒阁,她是客,丘瑾宁是未来主子,谁的地盘谁说了算,她相信丘瑾宁此刻的心情和她一样。 虽然相信里面的俩人不会胡来,但到底还是有些不快,有些气恼。 丘瑾宁见状便看向那个胖丫鬟:“罐子,把门撞开。” 李侧妃不由莞尔,门一开,看清里面的情形后,她嘴角的笑意瞬间收了回去。 视线落在周鲤搂着秦初的手上。 李侧妃稳了稳心神,淡笑道:“殿下,今晚还回府吗?” 周鲤登时起身,满脸醉态,语气乖巧道:“回府,回府,爱妃你来找我啦。” 像看到肉骨头的小狗崽,眼神亮晶晶的,布满欢喜和依赖。 李侧妃扶住他,走过丘瑾宁身边的时候,小声说了句:“丘小姐,要管好自己的女人啊。” 丘瑾宁轻声回了句:“娘娘也要管好自己的男人啊。”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把人带回去一定要好好收拾一番。 上了马车,周鲤借着酒意抱住李侧妃:“爱妃,你刚才都跟丘瑾宁说了什么?” 声音那么低,跟说悄悄话似的,他都没听清,什么女人男人的? “殿下跟秦初都说了什么?”李侧妃不答反问,坐直身子,离开周鲤的怀抱。 心里还在想,该怎么收拾这个人呢? 周鲤眼神失落了一下,又把她抱住:“说了好多,本王今天好开心。” 他找到老乡了,找到小伙伴了。 “是吗,那殿下不如把你跟她说的话再说一遍,一字不漏,说上个一天一夜。”尽管知道这个人跟秦初之间不会有什么,李侧妃心里仍旧有些不是滋味。 跟别的女人说了一天一夜,连家都不知道回,还说好开心,呵。 周鲤看着怀里的人:“爱妃…” 说一天一夜,不得累死他。 李侧妃忽然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凑到耳边,压低声音:“殿下若是一五一十的都复述一遍,臣妾今晚就跟你试。” 说到这,她脸色一红,又推开周鲤的怀抱。 周鲤眼睛一亮,脸上流露出惊喜,隐隐带着一丝女儿家的羞涩:“当真?” 李侧妃低头,声音低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嗯。” “那我说,现在就开始说。”周鲤顿时心喜,刚好他也有意道明自己的身份。 便将自己与秦初相认的事一一道来。 李侧妃安静听着,果然如此,果然是女子,没想到还和秦初来自同一个地方。 见她一点也不惊讶,周鲤眼中浮现怀疑,目光直直地盯着。 李侧妃回神,笑道:“殿下为何这样看臣妾?” 周鲤也跟着笑:“爱妃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早就看出我不是原来的三皇子了。” “臣妾不知,方才听殿下说这么离奇的事,吓了一大跳呢。” 周鲤嘴角一抽,还能装得再像点吗?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种事的时候。 “爱妃,本王都说完了,是不是可以…” 李侧妃笑得温柔妩媚:“可以啊,殿下先去沐浴一番,就来试。” 于是,周鲤便火速去洗完澡,心猿意马地来到李侧妃门外,手推了推,门却没有推开。 “爱妃…” 这时,一个服侍李侧妃的侍女走了过来:“殿下,这是侧妃亲手给您缝的手套,让您试一试大小。” 周鲤:“…” 这个试不是他想的那个‘试’吧? 【作话】 李侧妃:哼,还收拾不了你。? 第101章 番外一 不是吧… 周鲤呆住, 可是看着紧闭的房门,显然是的。 他不死心地推了推门,低声道:“爱妃, 本王说的‘试’不是这个‘试’。” 房间里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只要微微摇曳的烛火。 他说得是那个‘试’啊! 难道李侧妃会错意了? 周鲤皱眉想了想,直接排除这个可能性,他的爱妃那么聪慧, 怎会听不懂? 这明显就是还在躲他啊! 他在心底又发出一声长叹, 任重而道远啊! 门没进去,周鲤接过手套正要离开, 身后的门却在此时打开了。 他登时攥紧手里崭新的、等着他试一试的手套。 明明没有生命的一双手套,此时却有些烫手, 烫得他呼吸发紧, 耳根发热。 李侧妃看着怔怔望向自己的人, 拢在袖中的手也轻轻握了握。 “殿下进来吧。” 她神色淡淡,刚刚沐浴过的脸上不施粉黛, 长发柔顺地散在肩头,玉白似的脸颊在这黑夜中,皎皎胜明月。 周鲤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感觉手里的手套更烫人了, 像握了一团火苗, 烫得他呼吸一窒, 仿佛烧到了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 李侧妃面色无波地催促:“殿下不进来?” “啊, 进, 进进进。”周鲤忙抬脚进门, 语调难掩颤抖。 门又被合上, 房间里一片寂静。 进了门, 周鲤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直接步入正题?还是再闲聊几句?他没经验啊。 “殿下?”李侧妃坐到床边,脱去外袍,缓缓躺到里侧。 被喊的人却还在胡思乱想,一时毫无反应。 李侧妃不由失笑,又唤了一声:“殿下,该歇息了。” 她掩了掩被子,三月的天还有些冷,夜里仍有几分寒意,所以她多添了一床锦被。 以防自己心软… 周鲤回神,这才看清床上铺着两条被子,床很大,两床锦被各自单薄,中间隔着几寸距离,井水不犯河水。 见此情景,他心里又不确定了。 顶着李侧妃的视线来到床前,人才刚坐下,便听到一声提醒:“殿下,灯还没熄。” “哎,好。” 周鲤又去熄灯,借着月色来到床前,自觉地睡在外面。 被窝冰凉,也凉着他的心思,那个念头逐渐没了再提起的勇气。 可若是就这么睡,又觉得有点不甘心。 他犹豫片刻,翻过身去,和李侧妃面对面。 “爱妃-”期期艾艾的语气,透着一丝试探。 李侧妃看他一眼,露出一抹笑意:“怎么了?” 周鲤又闭紧了嘴巴,怎么了,他想怎么… 见周鲤又没了声音,李侧妃嘴角的笑意更深:“早些睡吧,殿下不要着急,莫要伤了身子。” 身子? 周鲤一愣,下意识地去感受,他此刻的心里渴望到了极致,可身下却连丁点反应都没有。 他脸色一僵,顿觉尴尬,尴尬又哭笑不得。 忘了原主是个不行的了。 苍了个天,没法活了。 咦?等一下,周鲤动了动手指,掀开锦被,钻进李侧妃的被窝里。 李侧妃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木着身子和他紧紧/贴着。 两个人的呼吸瞬间纠缠到一起。 李侧妃摸了一下有些发痒的耳边,淡定翻过身去,留给周鲤一个后脑勺。 周鲤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摸到李侧妃的腰间,把人抱住。 心跳快得吓人,感觉自己随时都会飘起来。 他凑到李侧妃的发间,吻了吻那露在外面的耳朵:“爱妃,本王的手可以…”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身体不行,他的手又没废。 李侧妃不发一言,轻轻侧了侧身子,似是不习惯这样亲密的靠近。 周鲤冷不丁的一僵,在这一瞬间,他好像行了一下,又瞬间不行了。 身体陡然软透,连手指都提不起劲来。 夜色中,无人看到他的神色。 周鲤直接原地裂开,方才那是什么鬼东西,也太不行了吧。 李侧妃似是感受到了他那一瞬短暂的颤栗,两人顿时一动不动,一起沉默半晌。 周鲤的脸在夜色中红透,声音无奈又委屈:“爱妃,本王该怎么办啊?” 李侧妃握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温声道:“殿下,睡吧,什么事都不急于这一时,明日就找御医瞧瞧,乖。” 周鲤把脸埋在她的背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嗯。” 李侧妃闭目养神,身后的人很快就没了动静,似是睡去。 她这才睁开眼睛,转过身来。 看着蜷成一团的人,她心底一柔,把人抱进怀里,用下巴蹭了蹭周鲤的发顶,唇角微微勾了勾。 这个人啊,让她如何是好… 琼林宴后,很快就到了女皇的寿诞。 万寿宴定在了五月下旬。 女皇对二皇子到底还是不忍,准了他在宫中行走,得以参加万寿宴。 周鲤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觉得不安,见秦初送来那么多的奶茶,心里一惊,匆匆来到秦家酒阁,找自己的小伙伴。 这是他跟秦初商量好的,有什么急事就送奶茶来。 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一进雅间却发现不止秦初在,他的皇姑母安国郡主也在。 周鲤顿时警醒起来,虽然现在跟小伙伴相认了,约等于也得到了丘瑾宁的支持,但站在秦初和丘瑾宁背后的安国郡主,还没有明确表态过。 果然,没说几句话,安国郡主便问,他若是继位,对那两个皇兄怎么处置。 明显是考验他的话题。 周鲤简单思索片刻,从善如流地答了。 “依律法处置。” 不徇私,不徇情,只言公道。 这也是他要成为千古一帝的目标,世上难有公道,那他就尽力,尽此生,去给天下万民一个公道。 这样的回答显然让安国郡主很满意。 安国郡主淡淡点了点头:“你们聊吧,我这就进宫。” 目送安国郡主离去,周鲤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这情形算是得到这位皇姑母的认可了吧。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秦初,你说,皇姑母能说动母皇吗?” 女皇一向看重二皇子,偏爱男后,能相信安国郡主的话吗? 秦初摇摇头:“我也不知,先等等看吧。” 等到夜幕西垂,总算是等来了安国郡主平安出宫的消息。 两个人齐齐放下心来。 周鲤回到府里就去寻李侧妃,把跟安国郡主会面的消息告诉了她。 李侧妃见他一脸求夸的表情,无声弯了弯唇:“殿下答得很好,有了安国郡主支持,我们已经成功了一半。” 周鲤如愿听到夸奖,忍不住心喜道:“本王能有今日,都要归功于爱妃天天耳提面命,多谢爱妃。” 他挽住李侧妃的胳膊,用脸颊蹭了蹭李侧妃的肩头,神情依赖,动作间宛若是在撒娇。 李侧妃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殿下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 时不时地撒娇,卖乖,还需要人夸。 是她的殿下,也是她的小姑娘啊。 周鲤静静盯着李侧妃:“爱妃,本王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 他要封李侧妃为皇后,他要遣散后院的人,他要一生一世守着他的爱妃。 一生只爱一个人的念头在周鲤心里早已根深蒂固。 在此刻幻化成了具体的样子,是他的爱妃。 “口无遮拦。”李侧妃耳根一红,嗔了他一句。 周鲤抱紧她,一本正经道:“向心爱的人诉说爱意,怎么能是口无遮拦呢,本王不说,爱妃你怎么知道本王有多爱你呢,就像爱妃你,话都藏在心里,本王怎知你到底爱不爱我…” 说着,他便低头凑近,亲了亲李侧妃的眉眼。 转而向下,想去吻那诱人的红唇… 李侧妃眼帘一颤,轻盈避开:“殿下该去看书了。” 周鲤亲了个空,怀里也落了个空荡荡,心头划过一丝失落。 他的爱妃还是不肯说一句心悦他的话出来,每每情浓时总会躲开。 到底是他自作多情还是一厢情愿啊! 李侧妃见他神色黯然,轻咬了一下唇角:“殿下,身子要紧,莫要为了一时之欢…” 接下来的话,她羞/于/启//齿,便只留给周鲤一个深深的眼神,转身离开。 周鲤叹气,长长叹气,御医倒是给他开了药。 只说是早年在那方面不知节制,多养养就好了。 可是他都吃那么多副药了,也不见好,原主个色令智昏的,小小年纪不学好,天天胡来,把自己折腾没了吧。 哎… 任重而道远啊,道远啊… 女皇那边相信了安国郡主的话,便开始着手安排,所以御林军也很容易就被二皇子打通了关节。 李侧妃的大哥是御林军副统领,在万寿宴的前一晚悄悄给妹妹传了个口信。 万寿宴上恐怕不太平了。 李侧妃收到信,便来找周鲤。 “殿下,明日万寿宴上,什么都不要做,只管静等便好,酒也少饮一些。” “本王明白,爱妃放心。”周鲤点头,他知道不能轻举妄动,越是关键时刻,越要沉住气。 就像他的身子一样,要沉住气啊。 御医说了,多休养生息就会好的。 次日,女皇的万寿宴如期举行。 宴上歌舞升平,百官齐贺。 不多时,男后似是身子不适,离了宴席。 女皇很快也离开。 周鲤与李侧妃遥遥对视一眼,心知该来的就要来了。 这一天,二皇子刺杀女皇未遂,当场被擒获。 向来仁爱宽和的女皇一改往日行事风格,把二皇子和男后等人该杀得杀,该贬得贬,毫不留情。 一个又一个问罪抄家的旨意从宫里送出来,被推到午门斩首的人染红了大理石砖。 周鲤不免有些心慌:“爱妃,你说母皇她到底如何了。” 一连多日不上朝,宫里的消息被严密封锁,众人心里都没个底。 生怕那屠刀落在自己身上。 望着一脸不安的周鲤,李侧妃握住他的手:“殿下莫慌,就快过去了。” 人都是能狠下心来的,往日宽厚是因为没被伤到心,一旦被伤透了,心自然就狠起来了。 一如此时的女皇,悔不当初,恨不得把乱臣贼子全都打杀干净。 【作话】 ~ 周鲤:呜呜呜,我没脸见人了。 李侧妃:殿下乖,早晚能行的。? 第102章 番外一 周鲤握住李侧妃的手, 目光灼灼。 下一瞬,他大着胆子靠近,轻轻把人抱住:“爱妃, 本王不慌, 这夺嫡之路本该如履薄冰,但只要有你在,本王就无比安心, 一点也不觉得怕。” 他说的是真的。 怀里的人眼神温柔, 神色沉静,平平淡淡的安慰, 仿佛有令人心安的力量,让他心安的力量。 周鲤收/紧胳膊, 珍重地亲了亲李侧妃的额头, 心底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他真的一点也不怕。 李侧妃弯唇笑笑, 窝在他怀里没说话。 她有预感,很快就能云开见月明了, 宫里如此封锁消息,女皇大概伤得不轻,且极有可能危及性命。 她也不怕, 大不了就是共赴黄泉。 从成亲那天起, 从那噩梦般的一幕开始, 她就有这个念头了。 可此时此刻, 她却心生眷恋, 生出诸多不舍。 李侧妃抬头盯着眼神干净的周鲤, 她现在想与这个人长长久久。 所以, 什么共赴黄泉, 都见鬼去吧。 她要长命百岁, 和她的殿下,和她的小姑娘一起长命百岁。 周鲤见她难得娇//软地依偎在自己怀里,下意识地挺直了背,一双手老老实实,什么都不敢做。 他看得出来,李侧妃对情//事有些躲避,似是藏着什么心结。 想来应该是原主的锅。 周鲤心疼地搂着她,在心底给自己打气,总能等到李侧妃解开心结的那一天,他可以等,他愿意等,心甘情愿。 时间没多久就到了五月末。 周鲤看了眼乌云密布的天,来到秦家酒阁。 明天就是小伙伴秦初的大婚之日了,他也来沾沾喜气。 结果小伙伴一点也不讲情面。 秦初斜了他一眼:“没有礼物,别来吃酒。” 周鲤翻了个白眼,佯装可怜:“姐妹啊,你是不知道皇子的月饷有多低,我那点钱还不够给你塞牙缝的,人到了心意就到了,我们之间谁跟谁啊。” 秦初的视线在他脸上扫了一眼,脸上尽是向往和甜蜜:“明天要真敢空手来,罐子肯定不让你进门,殿下好自为之。” “瞧你那样,我带贺礼还不行吗?” 周鲤笑着和秦初聊了几句,见天色越来越不好,赶紧回府了。 却不料,宫里陡然响起一声声丧钟,女皇驾崩了。 周鲤与女皇没有多少母子情分,毕竟他不是原主,但想起这位女皇也是难得的明君,心里不免有些沉痛。 在守灵的时候比起心思都在皇位上的大皇子,他倒显得更情真意切了些。 女皇驾崩前召了朝中重臣,留下遗诏。 言明储君之位由安国郡主决定。 周鲤的心彻底安定下来,比起上蹿下跳到处打点的大皇子,他只安心戴孝,什么都不做。 爱妃说得对,静等便好。 国不可一日无君,安国郡主很快就有了选择,把遗诏传给周鲤。 接过遗诏的周鲤心底平静,到了这种时候,他反而淡定下来。 可是大皇子就不淡定了,眼瞅着到嘴的鸭子竟然飞了,他怎么甘心。 周鲤捧着遗诏回府,这会儿最想见的人就是李侧妃。 “臣妾恭喜殿下。”李侧妃道了一声贺,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周鲤脸上,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周鲤把遗诏收好,牵起她的手:“爱妃把后院里的人都打发了吧,本王的后宫只会有一个皇后,只有爱妃你一个人。” 两人温情相拥,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李侧妃靠在他怀里,轻声提醒:“大皇子那边还是派人盯着,免得他狗急跳墙。” 已经走到最后一步了,不能出任何差错,尤其是凰女那边。 想必大皇子唯一的机会就是凰女丘瑾宁,以及丘瑾宁背后的安国郡主。 一定要盯好了。 周鲤郑重点头,马上安排人手。 派去的人很快就传来消息,大皇子果然去寻了秦初和丘瑾宁。 “看来,大皇兄不死心啊。” 周鲤一叹,他不是心狠手辣之辈,但也绝不会心慈手软,既然大皇子不死心,那他就送一程。 李侧妃沉默了一瞬:“再多派些人手吧,别伤着秦初和丘瑾宁,想来她们两个也明白是紧要时期,不会轻易出门,派出去的人守着秦府和丘侍郎府就可以了。” 周鲤低笑一声:“爱妃往常不是让我少往秦家酒阁跑吗,眼下怎么又担心起她们来了。” 说着,他把李侧妃揽进怀里,眼底星光熠熠。 一时心动,便低下头,想去亲吻怀里的人。 李侧妃却轻轻躲过:“殿下,大事为重…” 她之前让周鲤少去秦家酒阁,一来是为避人耳目,免得这个人天天去见秦初,被人撞见,再生事端。 二来也是因为自己的那一点小心思。 她的殿下天天不陪着她,总去见别人,那怎么行呢。 转过身走远,李侧妃驻足,回头望了一眼,手指缓缓紧握。 时间离她刚嫁进三皇子那天已经过去了许久,那个男人也早就不在了。 可是那一双双伸向她的手却仿佛还在眼前,让她不由自主地紧张,心惊,恐惧。 她深吸一口气,不要怕,她的殿下早就不是那个男人了。 她的小姑娘这样好,不要怕… 没一会儿,周鲤又来寻李侧妃:“爱妃,本王要派大舅兄去办一件事,你觉得这样妥当吗?” 他把自己的想法讲出来,大皇子既然不死心,必然不能留了。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这个道理他懂。 李侧妃呼吸沉了沉,主动抬起周鲤的胳膊,钻进他怀里:“殿下思虑妥当,就这么办吧,大哥他行事稳重,不会有差错的。” 她的大哥是御林军副统领,文武双全,行事果决。 去处理大皇子的事,再合适不过了。 周鲤看着主动靠近自己的人,心情激动地捧起李侧妃的脸:“爱妃,本王-本王可以吗?” 怀里的人没有说话,只伸出双手搂住了他的腰,简单的动作,胜过任何话语回应。 周鲤呼吸一滞,抱起她就往床边跑。 结果到了床前,李侧妃却抬手抵在了他的胸前,低声道:“殿下,等到封后大典那天好吗?臣妾想再穿一次嫁衣,嫁给你。” 她抬着眉,眸底烟波流转,藏着紧张,也藏着期待。 周鲤笑着点头,老实坐到床边,乖乖巧巧道:“好,本王都听你的,爱妃想怎样就怎样。” “殿下今后要自称‘朕’了,堂堂帝王怎能听臣妾的,要知道后宫不可干政。” “好,那朕以后都听爱妃的,后宫是不可干政,可朕的事,爱妃都可以管,什么都管得住朕。” 李侧妃弯唇,嗔了他一眼:“口无遮拦。” 她的小姑娘啊,总是这么让人心软,心痒。 周鲤凑近她,两人额头相抵:“朕就爱口无遮拦,爱妃若是不喜欢,便来堵住朕的嘴。” “唔-” 话落,李侧妃眸光一凝,眼帘轻颤了一下,又缓缓闭上眼睛。 她紧紧抱住周鲤的脖子,身子微微后仰,直至被人轻柔地放倒在床上。 绵长的一吻过后,周鲤抱着她轻轻呼气。 这还是他的初/吻,原来和喜欢的人接//吻,这样让人贪恋。 让人不想停下来。 恨不得把他的爱妃吞进心里去。 李侧妃也在平复着呼吸,目光前所未有的柔和。 两个新手第一次交锋都尝到了那令人意/乱/神/迷的滋味。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闭上眼睛,再一次探索… 周鲤登基后,第一步就是清算,把大皇子的势力从朝堂上剥离干净,他不是优柔寡断的女皇。 相反,有着千古一帝野心的他,手段凌厉,行事绝不徇私。 铁腕手段很快就震慑住了群臣。 第二步便是兑现他的诺言,力排众议,封丘瑾宁为宰辅。 也是百钺历史上第二个女相。 女皇的丧期一过,周鲤期待已久的封后大典终于到了。 按照礼部的步骤,举行完仪式之后,周鲤越过众人来到秦初和丘瑾宁面前。 “秦初,丘爱卿,来参加朕与皇后的大典,空着手可不行。” 话语亲近,态度和善,让群臣再次衡量了一下丘瑾宁在新帝这里的地位。 看来这位女相不可小觑啊。 丘瑾宁背后没有任何势力,也少与群臣结交,可是新帝就是她最大的靠山。 尤其新帝在百官面前如此行事,明显是在给这位新封的女丞相扯大旗。 那意思是:女相是朕钦封的,人是朕罩着的,谁敢不服! 秦初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压低声音道:“我们当然备了厚礼,一定让陛下满意,不过这份贺礼最好不要在人前打开,陛下等到夜深人静,陪皇后娘娘一起欣赏才最好不过。” 她贴心着呢,特意去做了那么多小玩意,一定让姐妹满意。 周鲤挑了挑眉,笑着去看秦初带来的那个大木箱,厚礼?还包他满意?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珍贵的贺礼。 结果,箱子一打开,周鲤嘴边的笑意瞬间僵住。 呵呵,真是厚礼,真是让他满意,不愧是他的小伙伴,玩得真花。 看着李侧妃从木箱里拿出镣铐,又扬起皮鞭… 周鲤呆住,无语,尴尬,又隐隐有些期待,有些刺激。 李侧妃放下手里的东西,眼神幽深:“这些跟审犯人一样的刑具,陛下打算用在臣妾身上?” 周鲤忙去盖上木箱,干笑道:“怎么可能呢,朕怎么舍得对爱妃这般,这些都是用在朕身上的,真的。” 求生欲满分的回答,让李侧妃的视线变得意味深长。 “是吗?既然是给陛下用的,那今晚不如都试试,臣妾很好奇这些东西是怎么用的呢?” “爱妃,往后有的是时间去试,我们今晚有更重要的事。” 周鲤笑意僵了僵,扶着木箱的手有些抖,他稳了稳神,牵着李侧妃往床边走。 李侧妃配合着他的动作,没有再闪躲。 明黄色的龙袍和正红色的凤袍被丢到了床边。 李侧妃眼睛紧紧闭着,羞红满布。 她心里期待又有害怕,在周鲤靠近的时候,不自觉地抬了抬手,轻轻一挡。 手只是轻轻地挡了一下… 周鲤便仿若泥塑,满眼的欲哭无泪。 他好像又和上次一样,极短地行了一下。 周鲤捂了捂脸,可怜巴巴道:“爱妃,朕…对不起。” 啊--让他尴尬死算了,这算什么事啊。 李侧妃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心底也哭笑不得,这个人啊。 “爱妃,爱妃…” 周鲤无言以对,把脸埋在李侧妃颈/侧,一声声带着懊恼的轻唤。 李侧妃拍了拍他的头:“陛下以后唤臣妾锦儿吧。” 周鲤闷着不抬头:“锦儿?” 李侧妃露出一抹回忆的神色:“臣妾姓李,名遇锦,娘亲说她生我之前曾梦到自己落水,在梦里被两只锦鲤所救,所以便取名李遇锦。” 周鲤猛地抬头,也顾不上尴尬了,不敢置信道:“爱妃-锦儿,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周鲤吗?因为我母亲生我的前一晚也梦到自己落水,也被两只锦鲤所救,所以给我起名周鲤,这也太凑巧了吧。” 相隔千年,在不同的时空,她们的娘亲做过相同的梦,仿佛一切都是命定。 两人无声对视,齐齐无言,神色都有些惊异。 周鲤先回过神来:“锦儿,以后在无人时叫我阿鲤可好?” “阿鲤。”李侧妃柔柔一笑,眉目含//情地叫出他的名字。 周鲤闻言笑了,方才的心情转了个弯,又有了信心:“锦儿,其实我可以的,两个女子之间也可以的。” 李侧妃呼吸一滞,默默闭上了眼睛。 “阿鲤,轻些…” 【作话】 评论区绝了,药罐组后之后,锦鲤CP也有了,爱你们~? 第103章 番外一 盛夏风燥, 角落摆满冰桶的房间却不减炎热。 龙床上的明黄色床幔彻夜晃动,溢出一声声破碎惊呼:“阿鲤-阿鲤-” 新皇登基三个月,每次早朝都精神抖擞。 封后大典的第二日罕见地露出倦意, 但嘴角上却时不时地挂上笑。 告诉众人, 新帝今天的心情各位好,对比之前三个月的冷面肃容,亲切了许多。 这一亲切, 就有人按捺不住小心思, 请新皇扩充后宫。 如今皇后专宠,后宫里连个争宠的都没有。 可见之前的传言都是假的, 什么三皇子沉迷酒色,沉迷的只有皇后一个女人吗? 这算哪门子的沉迷, 分明是清醒专情。 周鲤当时就冷下脸来, 仿佛一点也不顾及什么男人的尊严, 什么皇家颜面,直接把御医的诊断甩出来。 “朕龙体欠安, 不可纵欲,否则子嗣艰难,众爱卿难道要绝了朕的子嗣, 意图谋反不成。”他不行, 怎么地吧。 “臣不敢, 陛下恕罪。” 众臣齐齐跪下, 都在骂提出扩充后宫主意的新任户部尚书虞大人。 这个二愣子看不出新皇对皇后情重吗, 就是想送女儿进宫也要等等啊, 等到皇后怀孕, 陛下还能忍得住吗? 虞尚书诚惶诚恐地告罪, 还好新皇仁慈, 没有在这点小事上发落他。 下朝后,众人不由提点几句:“虞尚书,莫要心急啊。” 知道你有个国色天香的女儿待嫁闺中了,可是这种事急不来啊。 虞尚书神色郁郁,他本是江中府的知府,走了大运被调来京城,任户部尚书,长女虞眠年方十六,以前是江中府第一美人,现在是京城第一美人。 新帝后宫只有皇后一人,能不妄想一下吗? 就凭女儿的姿色,入宫后肯定能得宠封妃,他就是国丈了啊。 被训斥一番,虞尚书暂时歇了心思,女儿才十六,再等几年也等得起。 这一等就等了三年,女儿十九岁,芳华正盛,皇后终于有孕了。 于是朝堂上旧事重提,没想到又被新帝训斥了一顿。 周鲤漫不经心道:“朕龙体未愈,御医言,此生只有这一个孩子,再扩充后宫,恐伤寿数,众爱卿又意图谋反不成。” 至于御医那边,他说不行就不行,御医什么话都不敢说。 这位陛下可不是好相与的。 “臣不敢,陛下恕罪。” 周鲤冷笑,扩充后宫? 皇后才刚怀孕,他休养生息三年才总算是行了,必然不能辜负他的锦儿。 这一生都不能辜负,不管皇后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都是下一任新皇。 他也不打算多生几个孩子出来。 不说会让锦儿受罪,就是夺嫡之争也让人头疼。 所以只要好好养育这个孩子长大,什么后顾之忧都没了。 虞尚书心里流出两行老泪,等了三年,女儿都十九了,再不嫁出去就成老姑娘了,还能等吗? 周鲤下了朝就来到坤宁宫。 “锦儿,身子舒服吗,御医瞧过了吗?” 看着一脸关切的人,李皇后(侧妃)笑了笑:“瞧过了,一天能来八回,陛下今日又在朝堂上发火了?” 周鲤什么事都不瞒着她,朝堂上有什么动静都会知会她一声。 所以群臣又劝他扩充后宫的事,李皇后已经知晓了。 “朕早晚把那两个挑头的给收拾了,尤其是户部虞尚书,锦儿就瞧好吧,今后谁也不敢再提此事。”周鲤凑到李皇后身前,轻轻给她揉肩,一脸享受。 李侧妃弯了弯唇:“臣妾已经有孕,陛下不如依了他们吧。” 带着笑意的话,一句就让周鲤露出满脸委屈。 他走到李皇后身前,抱住她的腿:“锦儿,你不爱朕了,朕心里好难过。” 怎么能让他纳妃呢,他的锦儿太坏了。 李皇后揉了揉他的头,无奈道:“臣妾跟阿鲤说笑的,快去忙正事吧,不用日日陪着我。” 周鲤抬头,握住她的手在脸颊上蹭了蹭:“没事,有丘爱卿在,朕有时间,丘瑾宁真是个良臣啊,她这三年又是改革教育又是整顿吏治的,百钺女相的贤名天下传,倒是比朕这个千古一帝先成名了。” 他莫名地有些羡慕,丘瑾宁也太能干了,跟时间不多似的,恨不得天天处理政务,对百钺,对万民,鞠躬尽瘁。 李皇后面色微沉,语气怅惘道:“丘瑾宁确实大才,但也太不爱惜身体了,陛下无事派几个御医去瞧瞧吧,万一把丘丞相累坏了,你就有的忙了。” 她总觉得丘瑾宁太反常了… 不曾想,她一语成谶,百钺一千零五年,丘瑾宁任丞相的第五年初,在御书房长跪不起。 周鲤沉痛不已:“丘爱卿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联合韩御医糊弄朕,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明明身体有恙,却瞒了四年之久。 丘瑾宁跪在地上,沉声道:“臣知罪,求陛下开恩,莫要告知秦初。” 周鲤心里一闷,偏偏又不忍降罪,甚至连句重话都说不出来了。 “起来吧,你就打算一直瞒着她?” 丘瑾宁没有起身,抬头,脸色苍白,眸光坚定:“求陛下成全。” 成全个Pi,周鲤差点骂出一句脏话来。 他揉了揉眉:“丘瑾宁,这样对她来说会不会太残忍了,她能迎接新生活吗?” 痛失所爱,能振作起来吗。 想起用情至深的小伙伴,周鲤深吸一口气,心底犹豫不决。 丘瑾宁面色凄怆:“我只想她好好的,离开我也能好好的。” 可是离了她,秦初真能好好的生活吗? 没有人知道答案。 周鲤长叹一声:“朕准了,你去城外的青石观静养吧,秦初那边,朕会安排妥当。” 丘瑾宁谢恩:“陛下若有折子可送往青石观,臣想在最后的日子里,再为百钺做点事。” 也再为秦初做一点事,她不忍心,她忍不下心,却只能狠下心来。 让时间去淡化一切,淡化秦初对她的情谊,只求秦初能好好生活。 可是真能好好的生活吗? 周鲤自从准了丘瑾宁的请求,一连半年连秦家酒阁都不敢去了。 他怕看到小伙伴满脸期待,痴心等候的样子,也怕听到秦初笑问:“何时让瑾宁回京?”的话。 年末,按时从青石观送来的折子却没有送进宫来。 周鲤心中一惊,无力地靠在龙椅上,这一年里第一次来到秦家酒阁。 “秦初,丘爱卿又给你写信了?” 秦初把信收起来,笑道:“陛下什么时候让瑾宁回来,都快一年了,巡查百官的事派谁去不行?” 周鲤心里不是滋味,忍着心底的沉闷,勉强笑笑:“此等要事,朕只信得过丘爱卿,只能劳烦她受苦了。” 回到宫里,周鲤便来到坤宁宫。 “锦儿,朕心里难受,你说秦初她能受得了吗?” 李皇后低叹一声:“丘瑾宁用心良苦,若是臣妾,恐怕会跟她一样,只求陛下能好好生活,莫要情深不寿。” 她心里也没有答案,却能理解丘瑾宁的做法。 有时候,她甚至也回想,自己和丘瑾宁应该是一类人。 一旦认准了什么事,对自己都狠得下心。 丘瑾宁独自待在青石观里,恐怕也是夜夜煎熬,饱受相思之苦。 周鲤闻言抱住她:“朕不许,不许你离开,你若敢离开,朕就陪你一起,同生共死。” 李皇后无奈笑笑:“所以,这就是丘瑾宁会那样做的原因,也是臣妾会跟她一样选择的原因,生死与共,多好的话啊,可是臣妾怎么舍得呢。” 怎么舍得她的阿鲤因此离世,她希望周鲤好好活着,哪怕自己不在了也能好好活着。 就像丘瑾宁希望的那样,希望秦初今后能好好生活。 “父皇,母后,我想吃糖糖。” 一岁多的太女周见鲤迈着小短腿扑到李皇后怀里。 冲散了一些沉闷的气氛。 周鲤把她揪出来:“来,让父皇抱抱你,看看我们的小公主多重了。” 李皇后含笑望着他们父女,眼底柔成一片。 百钺一千零五年,春节没有过去,就传来女相病逝的消息。 陛下念其功劳,亲手写了悼词,举国大孝三天。 周鲤坐在金銮殿上,看着百官递上来的举荐名单,一个都不满意,都不是他想要的宰辅,都不如女相丘瑾宁。 于是百钺朝迎来开国千年,首次让相位空悬的局面。 周鲤也第一次把女儿抱出了宫,来开导自己的小伙伴。 “秦初,来看看朕的小公主,以后让她认你做义母如何?” 秦初一身黑袍,好似从丘瑾宁故去之后,她身上除了黑色,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别的颜色。 给人一种黑沉沉的感觉,肃穆,哀伤。 秦初淡淡瞥了眼有些怕生的小公主,勉强露出一个笑脸:“陛下有心了,我无事。” 小公主在父皇鼓励的眼神下,大着胆子走到秦初身边,扯住她的衣袖:“秦姨姨,要抱抱。” 父皇和母后是这个意思吧。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出宫,可是肩负着重任的,只要能哄这个不开心的姨姨多笑笑,她以后就可以经常出宫玩耍了。 这个任务一定要完成。 三岁半的周见鲤小太女在心底暗暗给自己打气,小胳膊抱住秦初的腿,一脸可怜巴巴地求抱抱。 秦初低头,轻轻笑了笑,把小家伙抱起来,看向周鲤:“陛下早些回去吧,我真的无事。” 她口口声声说着没有事,眉间的忧愁却似结成了浓雾,让人见之哀切。 周鲤笑笑:“知道你身残志坚,朕和皇后最近想过几日二人世界,小家伙就留给你照看几天了,天色不早了,朕先回去了,过几日再来。” 说罢,他也不容秦初拒绝,摆摆手便回宫。 【作话】 QAQ大家看一下评论区,征集个文名,我脑细胞不够用了呜呜呜~? 第104章 番外一 周鲤离开得潇洒, 一点也不留恋自己的宝贝女儿。 小家伙天天缠着皇后,他想跟皇后独处的机会都少了,这下好了, 一举两得。 把女儿交给秦初, 他放心,一如他放心把朝政交给丘瑾宁去决断一样。 这两个人是除了皇后之外,最让他放心的人, 可惜现在只剩秦初一个了。 天妒英才啊! 周鲤叹气摇头, 打定主意让女儿多陪秦初几天。 小太女看了眼自己的父皇,想起自己的任务, 仿佛看到了未来无数个能出宫玩耍的日子,抱紧了秦初的脖子:“姨姨要多笑笑哦。” 多笑笑, 父皇就准她出宫玩儿了。 秦初看了怀里的小家伙一眼, 脸上扬起笑意:“乖, 去跟罐子姨姨玩好不好。” 说罢,她看向罐子。 罐子马上捂住肚子:“哎呦, 奴婢突然肚子疼。”说着扫了眼一旁的绿药。 瘦丫鬟赶紧跟我一起跑啊,主子好不容易露出个笑脸,千万别坏事。 绿药接收到她的的信号, 忙走过去:“哎呀, 胖丫鬟你要不要紧, 我扶你去找大夫, 千万别是什么大病。” 两个小丫鬟自导自演地走远。 小太女似是知道秦初想把她交给别人带, 一脸委屈道:“我要跟秦姨姨, 我不要别人抱。” 秦初抿了抿唇, 抱着小家伙回了房间。 房间里的装饰和摆设一样都没有变动, 和丘瑾宁在的时候一模一样。 唯一改变了的就是床上多了一块没有温度的牌位, 还有几件放在枕边的衣服。 叠放整齐的,丘瑾宁的衣服。 小太女虽然年纪小,但很会察言观色,见秦初不想说话,便乖乖的自己玩,时不时看秦初一眼。 心里疑惑,这个秦姨姨为什么总是不开心呢。 夜深,秦初给小家伙讲了个小故事,哄着她入睡。 随后便起身,抱着丘瑾宁的牌位来到书房。 书房里也没有任何改变,唯一多出来的东西就是墙上的一幅肖像画。 秦初抱着牌位席地而坐,抬头盯着丘瑾宁的画像。 她的瑾宁让她一个人也要好好活着,那么温柔又那么残忍。 可是没有丘瑾宁的日子好难啊,好艰难,她不知道靠什么才能一日日地撑下去啊。 书房门紧闭,烛火晃动,映着画像上眉眼含笑的人,映着地上无声落泪的秦初。 秦初抱紧怀里的牌位,肩膀颤抖。 “瑾宁-瑾宁-我好想你-” 压抑的哭声响起,让正要推门喊主子早点歇息的罐子停住了动作。 罐子后退几步,坐到石阶上,望着星空,仿佛能看到遥远星河外的另一个人:“瘦丫鬟,我心里好难受。” 绿药用手帕擦了擦泪湿的眼角,坐到罐子身边,挽住她的胳膊:“别哭,我家小姐看到一定也会难过的,咱们要振作起来,好好守着主子。” 这样,小姐才能放心。 罐子揽住她的肩膀,慢慢点头:“还说我呢,是谁一听主子哭就跟着呜呜咽咽的。” 她现在是秦府的大管家了,可是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因为少了一个主子… 她们要好好守着秦初,好好看着,才不枉丘瑾宁一番苦心,一番狠心。 三日后,周鲤来接女儿回宫,小家伙看着神色淡淡的秦初,小手指戳了戳秦初的下巴。 “姨姨,要多笑笑哦。” 秦初便去笑,却仿若没有灵魂一般,笑意不达眼底,只是在完成笑这个动作。 小家伙叹气,这个姨姨好难哄啊,父皇和母后,宫里的所有人,哪个见了她都是开心的。 只有这个秦姨姨,不是真的开心,呜呜呜,姨姨坏。 小孩子对情绪的感知总是最敏感的,在秦初这里受挫的小公主,回宫后的头几天也虎起了脸,看着老成又可爱。 这天,周鲤照常听着下属的禀报,包括但不限于,秦初有三次走路不看马车,差点被撞到,两次站在窗前愣神,差点跌下来… 他揉了揉头,沉声吩咐:“把人给朕看好了,若是伤着一点,你们都不用回来了。” 侍卫抱拳领命而去,继续去盯着秦初,生怕这个人犯傻。 周鲤便来到坤宁宫,皱眉发愁:“锦儿,她看着是振作起来了,整天忙碌秦家的生意,好似不知道累一样,可是怎么看都不像是真的走出来了,好像随时都会追随丘瑾宁而去,朕该怎么办啊。” 他就这一个小伙伴,也许诺过丘瑾宁一定看好秦初,可是好难啊。 若是丘瑾宁知道自己离去后,秦初这么痛苦,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离开一年的决定。 李皇后低眉思索,最后无奈摇头。 这种事要靠当事人自己走出来,旁人无解,希望时间能淡化一切吧。 周鲤眼神一转,有了一个主意,隔日,他把秦初召进宫,指着一排面貌娇俏的少女道:“秦初,看朕够不够意思,你多看看,世上又不是只有丘瑾宁一个女子。” 若是秦初能喜欢上别的女子,大概能开心起来吧,也是丘瑾宁希望看到的吧。 秦初淡淡扫了一眼,垂眸道:“陛下,瑾宁会难过的。” 周鲤神色一顿,笑笑道:“怎会,丘爱卿看到你过得顺心顺意,开心还来不及。” “她会难过的。”秦初抬头看天,仿佛能看到她的瑾宁躲在云后。 瑾宁会难过的,她也会难过的,她只有一颗心,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周鲤面色一滞,摆摆手让人都退下。 “秦初,你要好好生活…”话说到一半,他自己都觉得残忍,死者已矣,可生者却痛失所爱,该是何等地难熬。 他劝不下去… 秦初深吸一口气,笑道:“陛下的好意,秦初心领了,派来守着我的那些人都撤了吧,我今后会好好生活的,只要是瑾宁希望的,我就会做到。” 努力去做到,不让她的瑾宁失望。 周鲤见她如此郑重地保证,也宽下了心,但派去守着的人还是没有撤回来。 女儿一天天长大,像他的皇后一样,聪敏过人,行事沉稳,十几岁便已经在朝堂上游刃有余,担起了储君之责。 周鲤把奏折都推给女儿批阅,美其名曰锻炼。 青石观后山的一处墓前,绿药看了眼抱着牌位和墓碑守了一整晚的秦初,回头去寻罐子。 半路上,罐子带着两个下人,拖着几箩筐纸钱正往这边走。 “胖丫鬟,你买这么多纸钱做什么,烧这么多想熏死谁啊。” 罐子瞪了她一眼:“这不是一家棺材铺开业,买一筐送一筐,正好赶上祭日就多买了点。” 这样,丘瑾宁在天上也不缺钱花。 虽然本来就不缺,毕竟她家主子隔三岔五就来烧香烧纸。 买一送一! 绿药帮着抬起箩筐:“那你怎么不再买几筐,真不会过日子。” 两个小丫鬟吵吵嚷嚷来到墓前,便看到倚着墓碑似是睡过去的秦初,一脸安详。 “主子,主子醒醒,别受凉了。”罐子叫了一声,见秦初没醒来,便伸手去推了一下。 睡着的人毫无反应,怀里的牌位默默滑落。 “主子!主子!” 墓碑前顿时响彻小丫鬟的哭声… 一大早,周鲤上完朝便来到坤宁宫,端起茶杯一阵感叹:“时间一恍,离丘爱卿去世都十八年了,再过几年就把皇位传给咱们的小公主吧,朕带你去游山玩水,也叫上秦初,一起去快意江湖。” 李皇后看着他笑而不语,满目眷恋。 周鲤低头喝了一口茶,就见一个小太监匆忙跑进来。 “陛下,秦初她…” 啪- 手里的杯子落了地,周鲤猛地起身,因为用力过度差点没站稳:“你说什么?秦初怎么了?再说一遍。” “回禀陛下,派去守着秦初的人来报,秦初抱着牌位在丘丞相墓前枯坐了一夜,早上…早上才发现人已经去了。” 周鲤扶着头坐下,喃喃道:“瞧朕这脑子,连昨天是丘爱卿的祭日都忘了,忘了去陪秦初,她昨夜一定很孤独吧。” 孤独地撑了十八年,再也撑不下去了。 李皇后起身,走到周鲤面前,把他搂进怀里。 周鲤埋头,语气颤抖:“锦儿啊,看来今后只能咱俩去快意江湖了,秦初那个不地道的,她怎么能…怎么能…” 怀里的人少有地带上了哭腔,为他唯一的伙伴,也为许给丘瑾宁的承诺,不知是解脱还是悲伤。 李皇后拍了拍他的肩,低叹一声:“陛下别难过了,她们一定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会再相遇,再相爱,我们应该感到高兴,秦初她一定是去找丘瑾宁了。” 周鲤擦了下眼角,抬起头来:“你说得对,秦初一定是去找丘瑾宁了,她要是不去找丘瑾宁,朕绝不饶她,她一个人那么苦…” 那么苦… 苦苦撑了十八年,爱意至死不休… 秦初离世后,周鲤就歇了早早退位的心思,带着女儿一起治理朝政。 百钺国力达到空前的昌盛,万邦来贺。 又一年中秋,周鲤带着李皇后来到青石观外的墓碑前。 墓前的松树已经长成两人高,围着墓碑,守护着着同宿一穴的两个人。 周鲤打开酒壶,往地上撒了又撒,红着眼喝光壶里的酒。 “秦初,朕又来陪你喝酒了,你和丘爱卿在另一个世界一定要好好的,下辈子不要这么苦了。” “陛下,节哀…”李皇后扶住周鲤的胳膊。 周鲤放下酒壶,牵起李皇后的手,缓缓离去。 暮色西沉中,周鲤回头望了望那即将被黄昏吞没的松树。 秦初也走了,而他将用一生去实现千古一帝的抱负,用一生去爱他的锦儿。 《番外一完》 【作话】 明天开始更秦初和丘瑾宁的平行修真时空和现代日常,计划本月全文完结,爱你们。? 第105章 番外二 暮春三月, 这个月的最后一天是丘瑾宁的生日。 刚好赶上周六,丘瑾宁临时被叫去了工作室,秦初便打开手机, 买来所有调料和食材, 一个人在家里练习做菜。 她的瑾宁爱吃辣的,所以她这次学习的菜单都是川菜。 蛋糕放进烤箱,一道道菜肴也出炉了。 秦初尝了一口, 味道尚可, 看着满桌子的川菜,她给唐罐打了个电话。 “罐子快来, 请你吃饭。” 唐罐一脸感动,吃几口便要喝可水压一压辣意:“姐妹你太够意思了, 做这么多菜招待我, 就是下次能不能淡一点, 太辣了。” 她虽然是个大胃王,这么多菜也吃得下, 但太辣了,有些费水。 秦初欣然答应:“好,下此一定单独请你吃。” 唐罐疑惑地打量了一下房间, 也没别的客人啊:“这次不是单独请我吃吗?你还请了谁, 不早说, 我都快吃完了。” 说着, 她又拿米饭拌了拌汤汁, 嘶, 真辣, 痛并快乐着。 秦初笑笑:“没请别人, 今天瑾宁生日, 这些都是她喜欢吃的,我请你来试试菜。” 主要是学习过程中做了这么多,吃不完浪费。 唐罐翻了个白眼:“亏我方才还感动得不行,敢情你是把我当收拾残局的实验品,太过分了。” “那我下次不请你了。” “别啊,为姐妹两肋插刀,我义不容辞。” 两个人又打趣了几句,时间已经到了下午。 秦初看差不多了,便给丘瑾宁发了个赶紧回来吃饭的信息,开始做菜。 宫保鸡丁,水煮牛肉,辣子鸡和酸菜鱼,四菜一汤,再搭上一瓶红酒。 灯光调暗,拿出蛋糕,点上蜡烛。 丘瑾宁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她不由得勾唇一笑:“哪需要这么隆重,忙了一天吧,累不累。” 秦初走过去帮她脱下外套:“不累,就忙了一会儿,快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两个人住在一起之后,秦初白天要上课,大多都是在学校食堂吃,丘瑾宁要忙工作的事,是在公司餐厅吃饭。 只有周末的时候,两人才一起跟着教程学做菜,虽然味道尚有些差强人意,但因为是和喜欢的人一起做的,怎么都觉得好吃,且配合默契。 氤氲的灯光,给这顿晚餐增添了一抹别样的氛围,温馨又悸动。 饭后,两个人一起收拾了碗筷,秦初看着剩了一杯的红酒,喝了一大口,抱住丘瑾宁。 “干嘛,唔-” 口感温润的红酒带着一丝涩意,涌入口中。 唇/齿/相/接,舌/尖/纠/缠… 秦初抬头,眼底晶亮,盯着丘瑾宁目不转睛。 丘瑾宁微微仰着头,没能完成转移的红酒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流到下颌,隐在颈间。 秦初扶住她的脸颊,轻轻一抬,伸/出舌/尖将那抹浅淡的红酒渍tian干净。 “别-秦初,痒-” 丘瑾宁扭头挣扎了一下,埋首在她颈间的人便将她打横抱起,往卧室里走去,脚步匆忙。 她搂住秦初的脖子,柔声道:“还没洗澡…” “一会儿再一起洗。” 克制不住的惊呼骤然响起,最后演变成一声声啜泣。 “秦初-慢--” 慢一点… 氤氲的灯光亮了一整夜。 直到清晨,天色初亮,秦初才抱着丘瑾宁从浴室里走出来,顺手关上了灯。 这一觉就睡到了她们错过午饭时间。 秦初忽地睁开眼睛,把身边的人抱紧。 “怎么了?做噩梦了?”丘瑾宁的神色有些忐忑,眼底划过一丝忧虑,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属于她和秦初的梦。 难道这个人也梦到了? 秦初盯着她,目光黑沉:“丘师姐,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丘师姐? 丘瑾宁轻咬唇角,看来是和她一样,做了同样的梦。 “秦初,你听我说,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秦初沉眉,愤恨又无奈地咬了一下丘瑾宁的脖子:“丘师姐的在一起,代价也太大了,我真想一口咬死你算了。” 梦里… 秦初身处修真界,是御刀宗的小师妹。 修真界有两大宗门,一个御刀宗,另一个是天剑宗。 两个宗门之间争斗不休,各种比试不断。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灵石矿的争夺。 每每发现新的灵石矿,便会举行新弟子之间的灵石争夺战。 每个宗门派出六名新弟子,一共有三场比试,期间只可更换一名弟子。 规则是把三枚灵石分别放在凡界山的山顶、山腰和山脚。 哪个宗门率先夺得两枚灵石,既可获胜,如此进行三轮,三局两胜。 秦初是御刀宗的替补弟子,等着更换上场。 而丘瑾宁是天剑宗新弟子中天赋过人,修为最高的大师姐,也是御刀宗最需要防备的人。 第一场,弟子们两两分组,丘瑾宁和天剑宗的绿药火速打败山脚的御刀宗两名弟子,便加入山腰的混战中,轻松拿到了两枚灵石,天剑宗胜。 御刀宗见状便调整了战术,把最强的弟子安排在山脚,使出了一个损招。 这名弟子带了两个人,山腰那边只有一个修为较高的弟子去跟天剑宗争,山顶那边则派了最两个最弱的,直接放弃最高处的那枚灵石。 他们这次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把丘瑾宁拖下水,玉石俱焚,也要让丘瑾宁不得再上场。 人数的优势很快就凸显出来,御刀宗这边修为最高的弟子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和丘瑾宁双双重伤。 他带的那两名弟子便二打一,抢了山脚的灵石直冲上山腰,再取一枚。 至此,两场下来,御刀宗与天剑宗打成了平局。 御刀宗这边修为最高的弟子受了重伤,无法再上场,秦初便替补进去。 宗主摸了摸胡须,沉声吩咐道:“任谁也猜不到,我御刀宗的替补弟子实力可比丘瑾宁,秦初你带上唐罐直取山顶,然后再折回山腰,天剑宗少了丘瑾宁这个劲敌,此战必胜。” 秦初慎重点头,可令他们措手不及的是,天剑宗出战的弟子里仍有丘瑾宁。 宗主便紧急调整战术:“秦初,你带两名弟子去山脚,牵制住丘瑾宁后,让他们去山腰,那个丘瑾宁已经受伤,不必怕。” 可尽管丘瑾宁已经受伤,依然逼得御刀宗派出三名弟子在山脚。 想来天剑宗打得就是这个主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丘瑾宁再受伤,也能牵制住敌方三个人。 山脚,秦初一出手就打倒了跟在丘瑾宁身边的绿药,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便吩咐自己的队友:“罐子,你们直接去山腰,我一个人对付丘瑾宁便可。” 丘瑾宁一身白衣,迎风而立。 她面色无波地拔出长剑,不等动手,嘴角就溢出一抹鲜血。 秦初不由得惊呼:“丘师姐你疯了。” 这明显是深受重伤,强弩之末还要逞强,怎会是她的对手。 果然,不出几招,丘瑾宁的剑就被打落在地。 秦初执剑而立:“丘师姐,认输吧。” 此话一出,几乎是胜负已定。 结果丘瑾宁不退反进,直接冲着秦初的剑飞身撞来。 秦初心里一惊,手里的剑偏了偏,下一瞬,怀里就扑进来一个人。 丘瑾宁紧紧搂着她的腰,仿佛在借力站稳,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秦师妹,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秦初耳朵一红,轻轻推了一下,手上没有带几分力气:“美人计也是不成的,我可是坐怀不乱的人。” 她虽然私底下一直喜欢丘瑾宁,但宗门荣誉为大,就是美人计也不行,也太小瞧她了。 思及此,秦初眼底闪过一丝恼怒,手上便用了力,又去推开怀里的人。 丘瑾宁被推得脚下不稳,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便不再争夺灵石。 此次比试,不出意外的是御刀宗胜了。 秦初带着众弟子迎接宗门的奖赏,视线却总是不自觉地去扫那一抹白色的身影,丘瑾宁为什么要跟她说对不起呢? 丘瑾宁也在遥遥望着她,目光深沉,幽暗。 到了晚上,秦初总算是明白丘瑾宁为什么要跟自己说对不起了。 因为她正睡得好好的,床边就突然多出来一个人,一个白天才见过的人。 “秦师妹,对不起。”丘瑾宁低着头,眼底泛着雾气,神情有些迷离,跟白天冷冰冰的模样判若两人。 秦初猛地坐起来,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身子,惊到:“先别说对不起,你是怎么进来的?” 她可是御刀宗内门弟子,从山门到外门再到内门,那么多守门弟子是瞎了还是脑子进水了,大晚上的竟然把天剑宗的大师姐给放进来了。 她们两大宗门可是竞争对手。 “秦师妹,我-”丘瑾宁一咬唇,坐到了床边,面色迟疑。 好似在跟自己做什么艰难的思想斗争。 秦初心跳如雷,看着自己一直默默喜欢,却是对手身份的丘瑾宁,强壮淡定道:“丘师姐有什么话就说,别想再使美人计,不管用。” 其实是管用的,只要不涉及宗门利益,不影响彼此的立场,私底下是很管用的。 秦初在心底默默想,莫名有些期待丘瑾宁接下来会干什么。 丘瑾宁抿唇,半晌无言,眼底的波澜起起落落,在清醒和混沌之间苦苦挣扎。 秦初看得拧了拧眉,鬼使神差地掀开被子:“冷不冷,困不困?要不要上来。” 要用美人计就快点啊,真是的,她定力也可以很差的,尤其是对自己暗恋已久的人。 丘瑾宁神色一怔,似是没料到秦初会让她上床。 迟疑了片刻,她缓缓脱去鞋袜和外袍,竟然真的上了床。 真的坐到了秦初的被窝里,两人紧紧挨挨着。 秦初陡然有些心惊肉跳:“丘师姐,你不会是来暗杀我的吧,那些个比试都是宗门之间的恩怨,我们私底下大可不必以仇敌自居。” 丘瑾宁无声摇头,眼底明明灭灭,满是复杂难言。 “白天,我在你怀里给你种下了定位符。” 所以她很轻易就能找到秦初的位置,避开众人,深夜来访。 秦初心底惊疑,脸上则严肃道:“丘师姐来寻我到底是为了何事,如果事关宗门,恕我不能奉陪,如果是私事…” “是私事会如何?” “私事,我可以考虑一下,先说是什么事吧。” 丘瑾宁莞尔一笑,语气平和道:“是私事,我生来便身负往生蛊,此蛊来得没有缘由,却让我活不过二十年,还有一个月,就是我二十岁的生辰了。” 秦初又惊住:“往生蛊?”那是什么东西,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而且这个人只有一个月可活了! 秦初心里蓦然一苦,她还没表白心迹呢,喜欢的人就要噶了,这算什么? 丘瑾宁垂眸,轻声道:“师父说,此蛊无解,只有在生命的最后一个月可以借命,向天借命,而借来的寿数长短则取决于往生蛊发作之时在我身边的人,白天,往生蛊突然发作,所以那个人是你,也就是说你能活多久,我便能活多久。” 从此,她们同生共死。 “丘师姐,你觉得我是三岁小孩子吗?”秦初的心跳逐渐平复下来,冷静思考着丘瑾宁的话,越听越觉得离谱。 莫不是欺她孤陋寡闻,故意来哄她玩的吧! 【作话】 106番外二 丘瑾宁定定望着秦初:“秦师妹,虽然此事听来匪夷所思,但字字属实,我此来是有一事想求你。” 她眉眼镇静,仿佛有使人信服的力量。 “你先说什么事。”,秦初有些消化无能. 才刚听喜欢的人只剩一个月了,还没来得及难过,转头就又跟她同生共死了。 反转也太快了。 她虽然自问是个经历大场面也能面不改色的人,但这种事有点超乎她的想象啊。 丘瑾宁沉默片刻,默默握住秦初的手 秦初一僵,呼吸仿佛都凝滞了一般,这也大刺激了吧 苍了个天 谁来一棒子锤晕她,心要炸飞了。 可是,没人听到她的心声。 至少丘瑾宁没听到.不仅握住了她的手,还慢慢靠在了她的肩上。 秦初目不斜视,呼吸沉了又沉,最后差点窒息.失控大/喘//气。 “那个,丘师姐,你有什么事就直说,美人计是不成的。 啊,成成成,再来点……. 秦初在心底尖叫,脸上努力绷着,不能慌,不能慌,还能再刺激一 点,她顶得住!! 这一次,丘瑾宁好似听到了她内心的呼唤,握着的手一松,变成了抱住她的胳膊。 秦初顿时握紧了手指,恨不得马上翻身把丘瑾宁压倒,可她才说了自己是坐怀不乱的人啊。 所以只能端着样子,不把心思流露出来。 这时,丘瑾宁才轻声道:“秦师妹,我的往生蛊阴差阳错在与你交手时发作,非我所愿,也非你所愿,但这蛊解了之后,还需多与你接触,所以我今后可以时常来 寻你吗?” 难以启齿的话,虽然平静地说了出来,却让丘瑾宁悄悄红透了耳朵,哪有什么阴差阳错,她一直以来最想靠近的便是秦初。 所以在那一刻,她才牵动了往生蛊:若非要与一人同生共死,她才能向天借命,她要秦初。 从第一次参加两个宗门之间的新弟子大比开始,从看到秦初少年意气的样子开始,她就总忍不住在众人中寻找这个人的身影。 所以她说对不起,因为不是什么机缘巧合,而是处心积虑。 处心积虑地想靠近秦初。 秦初愣了一下,仍日僵着身子:“丘师姐,需要时常碰触是指哪种,这样够吗?” 只是抱着她的胳膊够吗? 要不要再过分一点,她很乐于助人的,尤其这个人还是丘瑾宁。 这算哪门子的有事相求,算哪门子的阴差阳错,这简直是来自上苍的厚爱。 丘瑾宁低了低眉:“秦师妹,你若不愿,我必不会再打扰,你不要勉强自己。” “我愿意,不勉强,你想怎么碰就怎么碰。“秦初忙不迭地应声,生怕应得晚了,这厚爱就没了。 斤瑾宁:“”这个人,难不成? 秦初也察觉自己的反应太不含蓄了,便干笑一声补救道:“那个我是说,助人为乐是-种美德,我最喜欢友爱相助了,丘师姐大可不必在意,尽管来就是。 她乐意之至,她求之不得。 丘瑾宁抿唇,默默躺了下去,抱着秦初胳膊的手也松开。 秦初深吸一口气,也躺好,规规矩矩地平躺着,眼睛盯着床幔。 房间里静默了一瞬。 ”多谢。“丘瑾宁低低吐出两个字道谢,她最怕的是这个人拒绝自己荒唐无礼的请求,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 秦师妹她真的很好,简单纯善,让人向往, “不用谢。,秦初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很想翻身看着丘瑾宁,很想问‘要不要再接触-下?, 这样就够了吗?要求也太少了,她完全可以再多给一点帮助的。 可是话在嘴边绕了绕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幸福来得太突然,她怕自己一个不矜持再把幸福吓跑了。 那就真没地儿哭去了。 盯着床幔的丘瑾宁也在犹豫,要不要再近一点,秦师妹好像一点也不抗拒的样子。 她稳了稳心神,暗吸一口气,语气保持着平静道:“秦师妹,可以抱抱我吗,我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往生蛊的缘故。” 才不是,是她想努力争取,想离这个人更近一点。 她自打知晓自己中了往生蛊,就早早做好了在二十岁时孤独离世的准备。 若不是心悅之人,何谈同生共死,何必向天借命。 可是上天偏偏让她在最后一年里遇到了秦初,每每看到秦初清澈明朗的笑容,她便心头悸/动,有了对生的渴望,无限的渴望。 秦初没说话,直接翻身把人搂进怀里。 两颗心脏如战鼓,各自响彻耳边,让人大脑空白。 就这么安静地相拥了一会儿,秦初到底是忍不住开了口:“丘师姐,舒服些了吗,要不要再近点?, 丘瑾宁抿唇不语,眼帘轻颤了一下,闭上眼睛。 秦初深呼一口气,这个时候再坐怀不乱就是傻子,面对喜欢的人,她想要更多。 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拥丘瑾宁入怀。 见怀里的人不作声,她微微低头,寻到丘瑾宁的眉眼,落下一个颤抖的轻吻。 啊- 秦初觉得自己魂都没了,嘴唇紧张地发抖。 丘瑾宁仍旧闭着眼睛,没有躲开也没有迎合,没有任何动作,只有纤长的睫羽在颤,好似无声地回应,默许。 秦初见她这般,脑子里天人交战,还要再近一些吗? 会不会趁人之危了? 丘瑾宁是被往生蛊所困,所以才求她相助,若是再发生点什么,会不会太随便了。 嗯,她是个矜持守礼的人。 不能乱来。 所以,秦初忍住自己的心里的念头,没有再继续。 夜色里传来无声的低叹,不知是谁的期待落了空 次次日一早,秦初醒来,枕边已经不见丘瑾宁的身影。 她有些失落地来到修道场,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领取自己昨日在比试中获胜的奖励。 唐罐笑着恭贺道:“秦初恭喜恭喜,没想到天剑宗的那个丘瑾宁这么不中用,根本不是你的对手,若说两大宗门新弟子中最厉害的,还得是你。” 秦初原本带着笑意的脸绷了起来,面色认真道:“别这么说,丘师姐那是受了重伤,我胜之不武,乃是侥幸,不然还不一定是谁赢呢。” 她想起昨夜那轻轻地一个吻,心里不由期待,丘瑾宁今晚还会来吗? 她愿意夜夜相助! 如果可以的话.能跟丘瑾宁结为道侣就更好了。 对啊,结为道侣就可以不用顾及的亲近了,就可以更进一步了。 秦初眼底一亮,她本就心悦丘瑾宁,为何不结为道侣。 下一瞬,她的眼神又暗淡下来,可是丘瑾宁对她呢? 只是往生蛊所困,迫不得已靠近,还是有那么一点好感?只要有一点,她就可以努力去把那一点变成很多点。 感情的事,也需要努力尝试,才知道行不行啊。 唐罐见秦初自顾自地出神,悄悄碰了碰她的胳膊:“听说宗主要挑几个新弟子去天剑宗交流切磋几日,你最好避开,免得过去了被人打,毕竟伤了他们的大师姐。 丘瑾宁在天剑宗众弟子心目中的地位可不低啊。 秦初都把人逼得吐血了,肯定招人恨了。 秦初挑眉.去天剑宗切磋几日?她必然要去啊,这样就不用丘瑾宁跑那么远来御刀宗了,还随时有被发现的危险。 于是,秦初便主动去求了宗主。 宗主犹豫了一下答应了,弟子想多与人切磋是好事,修为一道,不与人交手,都是花架子,只有打得多了,才是硬本事。 见秦初这么上进.他很欣慰得到首肯,秦初第一次早早离开修道场,跑得比兔子还快。 回到房中,她便将角角落落都打扫了一番,又准备了崭新的枕头,满怀期待着 夜晚的到来,期待着丘瑾宁的到来。 结果丘瑾宁人是来了,一起来的还有个坏消息 〝秦师妹,我过两日就会来御刀宗交流切磋,届时还望多指教。”她说完,见秦初一脸郁闷的不吭声不由蹙眉。 难道秦初反悔了?不喜欢她靠近? “秦师妹,你是不是不愿… “我愿意,没事,赶紧睡吧。”秦初欲哭无泪,整半天她去天剑宗,丘瑾宁来御刀宗,根本就没离得近一点,白折腾了。 因为这个缘故,她一晚上都有些心不在焉,抱着丘瑾宁仍时不时地出神。 丘瑾宁紧紧抿了抿唇,心底黯然,这个人心底纯善,到底是她强人所难了。 第二天,秦初就急匆匆地去找宗主,她不去天剑宗了,她要留下来。 “名单已经定下来了,岂可儿戏。”不出意料的被拒绝,秦初恹恹地回到修道场。 “秦初,宗主怎么回事,明知道你去天剑宗会被针对,还派你带队,你此行可要小心点啊。” 唐罐一连担忧,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一看到名单,她就为好友担心。 秦初苦笑一声:“去天剑宗是我主动求来的,但我现在后悔了。”哎,她算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唐罐无语,面色沉重地拍了拍她的肩头:“姐妹,多保重,打不过咱就跑,千万别逞能。” 秦初点头,昨晚还想着求一求宗主再跟丘瑾宁说此事,如今不去不行了,今晚还是主动说一下吧,免得丘瑾宁来了再找不到她人。 结果她左等右等,直到离开宗门,也没等到人来。 去往天剑宗的路上,秦初的心情都有些沉闷,待看到群情激愤的天剑宗弟子时,她更郁闷了 “弟子请求与秦初一战。” “弟子也想领教一二” 天剑宗这边,一众弟子都虎视眈眈地盯着秦初,卯着劲想为丘瑾宁出一口恶气。 什么,秦初不是重伤丘瑾宁的人,只是刚好捡了个便宜? 御刀宗那个伤了丘瑾宁的师兄没来,把这个捡便宜的收拾一顿也没差。 另一边,御刀宗。 丘瑾宁自那晚发现秦初有此不愿之后一连几天没有来,再次来到御刀宗, 她不经意地扫了众人一眼,想见的人却没有见到。 于是,她看向那个似乎跟秦初关系不错的弟子,待到安顿下来之后,找了过去。 唐罐一听她是来问秦初的,如实道:“秦初主动去天剑宗交流切磋了,打伤你的那个师兄也还没痊愈呢,丘师姐你想寻仇 是没机会了。” “我不是来寻仇。”丘瑾宁低低留下-句,心里蓦然一疼,那个人果然是后悔了,主动躲着她…. 也对,两个没有关系的人,凭何夜夜相拥,到底是她痴心妄想了。 如果她与秦初能结为道侣就好了,可是那个人好像不愿…… 唐罐望着丘瑾宁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还说不是来寻仇的,一听秦初不在,那个师兄也不能出战,失望都写到脸上了。 什么天剑宗光风霁月的大师姐,口不对心的大坏蛋,幸好秦初聪明,主动避开了,不然少不得一场恶战。 107番外二 两大宗门交流切磋的日子很短,这其中秦初是最累的,天剑宗的新弟子个个想跟她交手,她几乎每天都要打几场。 而丘瑾宁是最轻松的,御刀宗的弟子都知道她之前受了重伤.所以默契的没有找她切磋。 天剑宗这边,秦初化郁闷为斗志,打得风生水起,但也顶不住这些新弟子的车轮战。 最后一天.她体力不支被打了个正着,受了一点轻伤. 天剑宗的李宗主想起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丘瑾宁,深深地看了秦初一眼,挥手让她上前。 “秦初,你与瑾宁可是故交?,李宗主直视秦初问道。 秦初一怔,迟疑了一下点头:“是。 是吧…… 她旱就认识丘瑾宁.旦对丘瑾宁心生欢喜,所以丘瑾宁是她的故交,没错,是这样。 李宗主笑了笑:“我们两大宗门虽然争锋不断,但老夫更期望弟子之间能和平共处.你对瑾宁有心了。” “是。”秦初心底茫然,李宗主怎么看出来她对丘瑾宁有心的? 这话的意思是不反对? 李宗主想起丘瑾宁的话,善解人意道:“你这几日很用功,就早一天回去吧,回去陪瑾宁一天,也好早日解蛊。” 秦初心里更疑惑了,当下就开口问道:“前辈的意思是,丘师姐的往生蛊还没有解?” 丘瑾宁不是说已经解了吗? “解了一半,待你们结契,便可解下一半了,老夫希望你们慎重行事。” 解了一半是何意?,秦初云里雾里地听不明白,丘瑾宁是不是瞒了她什么? 李宗主皱眉:“瑾宁难道没跟你说明白?” 秦初看着面色和善的李宗主,再三犹豫下,又点了点头 李宗主的神色凝重了起来:“你随我来。” 两人来到天剑宗的宗主峰大殿上,李宗主才缓缓道:“往生盅消失几百年,瑾宁却生来就有,仿佛是被烙印在了神魂里,带着往生蛊一起转世,此蛊说来也不难 解.” 往生蛊若是不解,中蛊者活不过二十。 若是想解,需寻一心意相通之人,只要对方愿意相助,中蛊者便能与对方寿数相同,自此同生共死。 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解蛊这一,中蛊者需向天借命,借来的时间与相助者寿数相同,也就是秦初活多少年,丘瑾宁便能借多少年。 而借来的东西是要还的,此生借来多少年,来世便要还多少年之所以要寻心意相通之人,还因为这往生蛊循环往复,一旦解蛊,两人便会生生世世羁绊在一起 所以要心意相通,要两厢情愿。 丘瑾宁在比试中牵动了往生蛊,只是自己单方面认定了秦初,只解一半,剩下的一半则要看秦初愿与不愿。 不然此蛊还是不能解,且丘瑾宁已经失去了再选择的机会。 秦初拧了拧眉头,面色震惊道:“也就是说斤师姐希望牛牛世世与我羁绊在一起,只要我愿意就可以解剩下的一半?” 丘瑾宁把唯一的机会用在了她身上,是真的阴差阳错,还是早就打定了主意。 一想到第二种可能,秦初便心头震动,丘瑾宁喜欢她? 她不是在做梦吧.. 李宗主沉眉道:“是这个意思,你若不愿,她此生便无法解蛊,不仅活不过今年,还会带着往生蛊继续转世。极有可能世世都是短命,活不过双十 年华。” “我愿意,前辈,我愿意。”秦初郑重道,她愿意,愿意与丘瑾宁生生羁绊。 李宗主微微笑了笑:“你可想好了,若一旦解蛊,瑾宁今生与你在一起多少年、来世便要还多少年,而你除了她也难以与别人发生羁绊,来世必然要独身多年,其至孤老一 一生,往后才能生生世世相守。” 看来瑾宁的担心是多余的,根本不勉强嘛,他看这个叫秦初的也用情匪浅啊。 原来是两心相许,那事情就好办了。 秦初点头,若是能与喜欢的人生生世世相守,她自然愿意,千愿万愿。 “可是,丘师姐她愿意吗?”李宗主笑开:“她与你的担心一样,你不如自己去问问。” 与你的担心一样? 也就是说丘瑾宁担心她不愿意? 反之就是匠璍宁一样心悦干她! 秦初心头狂喜,当下便匆匆赶回御刀宗去寻丘瑾宁。 御刀宗这边,丘瑾宁仍旧无人挑战,她看了眼天色,早早回了房。 来到院中,却发现门前站着一道蓝色的身影,颀长,笔挺,尽显少年风姿。 是秦初。 秦初见到她,便扬唇一笑:“丘师姐,别来无恙啊。” 从李宗主那里知道了丘瑾宁的心思,秦初此时满心欢喜,嘴角的笑意更甚,压也压不住。 “秦师妹。”丘瑾宁淡淡应了一胜,神色疑惑,这个人不是有心躲她吗? 还笑这么开心来找她? 平白让她又生出那一丝不可能的妄想。 秦初轻笑出声,主动牵起她的手进门。 丘瑾宁盯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默默垂眸,没有说话。 难道这个人又愿意相助了? 她又可以慢慢靠近,慢慢努力去争取和这个人在一起了吗 进了门,秦初的手也没有松开,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丘瑾宁:“丘师姐,我都知道了,我愿意,愿意和你生生世世羁绊在一起,我也喜欢你。” 早就喜欢了。 仿佛是命定,她与许许多多的人初遇过,相识过,但唯独只记得第一眼看到丘瑾宁的那一幕,恍若昨日。 一身白衣的天剑宗大师姐站在高台上,眉眼宁静,神色浅淡,却让她一眼进了心里去。 望进了心里,再也忘不掉。 因为两大宗门的对立关系,她将那一份喜欢深深掩藏,悄悄在心底生根发芽,开出花来,只有她一人知晓, 许是苍天怜她念念不忘,给了她回响。 把丘瑾宁推到她身边,不,是丘瑾宁主动走到她身边。 “你喜欢我.…”丘瑾宁喃喃失语,心底复杂又欢喜.半晌回不过神来, 这个人喜欢她。 也喜欢她啊. “嗯,从刚拜入宗门,第一次在比试时见你开始。”丘瑾宁怔住,她也是。 第一次在比试台上看到秦初之时,原本早就做好赴死准备的那颗心,就那么生出了对活着的渴望。 就那么生出了想要解蛊的渴望,与这个人解蛊。 见她面色恍然.一直发愣,秦初忍着狂跳的心,一字字道:“所以,丘师姐你愿意吗?你也心悦我吗?” 虽然李宗主说得笃定,但她还是想听丘瑾宁亲口说,说那不是阴差阳错,说那是有心相求。 丘瑾宁玉白的脸色骤然一红,神情变幻不停,最后难掩羞赧。 她低下头去,缓缓道:“我也是。 语调又轻又缓,明明只说了三个字,却仿若说尽了绵绵情意,胜过千言万语。 “什么?我没听清,你不愿意?“秦初眼神一转,故作惊诧。 丘瑾宁抬眸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羞恼:‘你是不是还想再听一谝?” 秦初连连摇头:“不是啊,我真没听清,丘师姐你是不是不愿意啊,你不愿意就算了。” 丘瑾宁手指微握,两人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她盯着秦初的眼睛,默默抿紧了唇角,这个人…这个人真是…登徒子… “丘师姐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如果不喜欢就直说,我可不是纠缠不体的人,不愿意就算了,我会祝福你的…” “秦初。”丘瑾宁制止了她的喋喋不休,心头生恼,面色紧紧绷着,却掩不住脸颊上那一抹羞红。 秦初张了张嘴,满眼委屈,怎么还凶人呢 她就是想听个明白,想多听几次而。 “喜欢。”丘瑾宁偏过头去,看向一边,声音哑弱。 “没听清。”秦初扬头,一脸不好哄的样子。 丘瑾宁呼吸一滞,轻轻咬了一下唇角,缓缓抬头。轻轻的一个吻,一触即离,不等她躲回去,头就被人用双手固定住,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压了过来,带着狂 风过境不可阻挡的气势,不容她闪避。 起初含/着她的唇/角,小心翼翼地试探,温/柔地伸/出舌/尖,抵/开那微闭的齿关。 漫长的一吻过后.丘瑾宁才得以换气呯/昅。 她埋首在秦初肩头,眼眶里氤/氲着薄薄的潮/水,眸光凝/滞。 秦初抱紧她,胳膊缓缓收力,仿佛要把人揉进骨血里。 丘瑾宁缩在她胸前的手退开,换作搂住秦初的背,无声回应,紧紧相拥。 “秦初,若我今生借命与你在一起,来世你哪怕孤独终老也可以吗?” “可以。”秦初答得极快,丝毫没有犹豫,如果一世孤独,能换来生生相守,她愿意。 总好过此生 看着丘瑾宁早亡,她却爱而不得,那样抑/郁一生与孤独终老有何异 丘瑾宁抿了抿唇:“秦初,对不起。” 对不起,她如此自私,明明不能一直相守,却忍不住私心前来招惹。 明明可以不把秦初牵扯进来,她却情难难自抑,克制不住自己的心,妄想靠近。 已经动了的心,如何再收回来啊… “丘师姐,没有什么对不起,是我心甘情愿,能与你从此牵绊不体,我高兴还来不及。” 秦初眼带笑意,满心欢喜。 丘瑾宁呼咬紧唇角,默默红了眼角:〝秦初,对不起,对不起…” 她失声啜泣,为自己的情不自禁,也为秦初的心甘情愿。 何其有幸,何其有幸能与你相拥。 秦初轻轻捧起丘瑾宁的脸,注视她泛着水汽的双眸,像晨间滚/动在枝叶间的露珠,清透,干净。 “丘师姐,我们结契吧,结为道侣吧。” 那些能在一起的时间,她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了。 “嗯,!” 108番外二 丘瑾宁应了一声,轻轻颔首。 秦初恨不得抱着她原地转几个圈,来表达一下心中激荡的欢喜,但想到丘瑾宁一向内敛的性子,她还是忍住了。 两个人各自向宗主提出了结契之请,过程很顺利,两大宗门的宗主对此都乐见其成,毕竟秦初是御刀宗天赋最高的新弟子,而丘瑾宁是天剑宗修为最高的新弟子,这叫强强联手。 就是听到消息的一众弟子有些震惊.有些不敢置信。 这俩人才打了一架吧,秦初都把匠瑾宁逼得当场吐血了,怎么转头就在一起了,还这么快就结契成道侣?! 一时间,两大宗门之间刮起一阵向心上人挑战的邪风,每每都把人打得吐血才,结果不仅没能抱得美人归,还都被骂得狗血淋头,一个个情场失意。 这其中就有受害者唐罐,不仅被天剑宗的那个绿药小师妹打得爬不起来,还被骂得吐血。 人比人简直气死人。 御刀宗修道场上。 “秦初,你跟丘师姐是不打不相识吗?到底怎么在一起的?”罐子问出了众弟子的心声,为什么他们跟心上人打一架,不仅能得偿所愿 还被骂得差点哭死。 众弟子闻言纷纷侧目,不自觉地竖起耳朵,想听取当事人的一点经验。 秦初轻声笑了笑:“因为在打那一场之前,我就心悦她了。” 众人心塞:“……” 他们也是,在打之前就有意了,可是结果怎么差那么大。 而后,就见秦初满脸甜笑地接着道:“丘师姐也一样,在动手之前就心悦我了。” 所以不是什么不打不相识,而是带着爱意的双向奔赴。 众人:!!! 找到关键原因了,原来是他们喜欢的人还没有动心,这个真相还不如不知道,知道以后更心寒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结契那天,秦初将事情告知宗主后,便来到天剑宗。 往生蛊一解,她的寿数便会显现,那也是她今生能跟丘瑾宁相守的日子。 秦初按照天剑宗李宗主的吩咐闭上眼睛,坐到了八卦阵中,对面是丘瑾宁。 秦初闭着眼睛,满心期待,下一瞬便失去意识,仿若置身于无边的云雾中。 一个时辰后,丘瑾宁睁开眼睛,她抱着昏迷不醒的秦初,看向自己的师父。 李宗主长吸一声:“你自己看吧。“ 一声长叹,让丘瑾宁心生慌乱,她忙去看八卦阵中多出来的那两个字:十八。 秦初只有十八年可活,也就是说来世的她,将有十八年不能陪在自己心爱的人身边。 李宗主沉声道:“天命不可违,福祸相依啊。” 祸是,爱徒心悦之人此生是个短命的,丘瑾宁也只能活十八年。 福是,秦初来世不必孤苦一生,只有十八年不能相守,不然若是此生长命百岁,秦初就有得苦了 对修真者来说,十八年很短,但对普通人来说,十八年很长。 谁也料不到轮回之后的事,此时的丘瑾宁心里也说不出是喜是忧。 若来世仍旧在修真界,她的秦初便能很好地撑过去十八年,闭关十几年并不难熬。 修真岁月总是漫长又迅速。 但若是轮回到凡界... 丘瑾宁心中缓缓发疼,不知该如何是好。 所以,待秦初醒来,一脸期望地问道:“丘师姐,我们此生能长命百岁吗?” 丘瑾宁眼底一闪,点了点头。 “真的,太好了。”秦初抱住她,满脸惊喜。 她可以和丘瑾宁相守百年了,至于来生,只要有这一世相守,再难熬的日子,她也能熬过去。 丘瑾宁抱紧她,眼底复杂,什么都没有说,所有的心酸与遗憾,让她一个人受着吧,只要怀里的人能开心就好,只要秦初能像此刻一样开心度过接下来的日子便好。 秦初在十八年后结丹,第一次迎来了雷劫,她坦然受之,满心以为可以安然度过,却再也没有醒来,一同离去的还有丘瑾宁。 两大宗门天赋最高的两名弟子,一同陨落。 前尘梦回,现代。 秦初把丘瑾宁按在床上,语气低沉:“丘师姐,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十八年怎么就是长命百岁了。“ 这个女人原来不止在古代瞒了她,甚至在更久远的时空就瞒过她一次。 丘瑾宁却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眼含热泪道:“秦初,我们今后生生世世都能相守在一起了,再也没有生离死别。” 再也没有分别,只有同生共死。 秦初的眼眶也红了红:“少转移话题,你今后若是再敢瞒我,我宁愿生生孤独终老,都不会再原谅你,你听到没有,丘瑾宁。” 她忍着鼻酸,忍着泪水,语气发狠。 生怕怀里的人下一秒又消失不见,生一切都是一场梦,生怕自己又傻呵呵地活在没有末来的梦中,最后却只有一场。 “对不起,秦初,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想你好好的,只想你开心。” 丘瑾宁情绪失控,两世梦境都是她负了白首之约,她不知道该怎么懊悔,怎么道歉。 她好怕失去秦初…… 秦初沉默了一下,伸手擦去丘瑾宁眼角的泪水:“乖,不哭,有时候我真想离你而去,让你也尝尝那种痛失所爱的滋味.但我又舍不得,我可没有丘师姐、丘丞相那么狠的心肠。” 她理解丘瑾宁的每一次选择,如果换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唯一能做的或许跟丘瑾宁一样,只希望心爱的人能开心,能好好的。 除此之外,她别无所求。 但心底还是少不了有些患得患失... 好在那十八年已经熬过去了,好在她们兜兜转转还是好好地在一起了。 丘瑾宁失声痛哭,抱着秦初泣不成声,她突然好难过,为秦初难过,也为自己当时无助又自私的决定难过。 “乖,不哭了,我们再也不分开了,我又没怪你,乖啊” 秦初顿时手忙脚乱地给丘瑾宁擦泪,一声声哄着。 她的瑾宁啊,明明该委屈的是她,结果现在只剩心疼了。 丘瑾宁哭了许久,才平复了心情。 她搂着秦初的脖子,哑声道:“秦初,要我。” 秦初瞪了她一眼:“明天不想下床了?别怕,我在的,我一直在的。” 丘瑾宁咬了一下唇角,又哭了出来,她真的好怕。 说不清道不明的怕,怕秦初怪她,怕秦初离开她,怕自己再去面临那些艰难又痛苦的选择。 “怎么又哭起来了,丘丞相,丘师姐,我的好夫人,乖,不哭了啊。” 秦初无奈又好笑的一次次哄着怀里的人,心里再也想不到别的,只有满怀的失而复得,只有庆幸. 她亲了亲丘瑾宁眼角的泪水,轻轻拍着怀里人的发顶:“都过去了,不哭了,我不怪你,这也是好事,不然若真的长命百岁,我在百钺朝岂不是要熬个几十年.” “秦初-”丘瑾宁心里更难过了,最后哭得声嘶力哑,睡了过去。 秦初看着睡着的人,满眼宠溺。 她下床去拿了温热的湿毛巾来,轻轻擦千净丘瑾宁被泪水打湿的脸,才抱紧怀里的人,一起睡去。 周日的午后,从凌晨睡到下午的人还没有醍来。 秦初轻轻唤了一声,见丘瑾宁没有反应,便翻了个身。 丘瑾宁眼帘一颤,缓缓睁眼,她轻轻咬了一下唇角,不甘示弱地去解秦初的睡衣。 秦初失笑,按住她不乖的手:“起来吃饭,还想不想下床了。” 丘瑾宁抿唇,不语,眼底布满执拗。 秦初知她心底尚有不安,便躺好,闭上眼睛。 “累着自己可别怪我。” “秦初。” 丘瑾宁先是不解,而后终于明白了。 “秦初,你怎么…” 秦初瞥了她一眼,把人往怀里一按:“老实一点。“ 所以到最后哭的还是丘瑾宁,像从前很多个夜晚一样,仍不敌秦初爱意,啜泣哭求不止。 这下好了,真的不用下床了。 傍晚,秦初饿着肚子起来做饭,一边切菜一边摇头叹气。 她的瑾宁不行啊。 不管是在上面还是在下面都不行啊。 好在她很行..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秦初切着菜,头也不回道:“粥已经熬好了,菜马上就好,乖,先去放好碗筷等我。” 丘瑾宁没有应声,走到秦初身后,从背后把人抱住。 她在秦初背后蹭了蹭额头,低低唤了一声:“秦初……” 声音低缓,语调软糯,像是撒娇的小猫,伸出爪子在主人手心里轻轻挠了一下。 挠的秦初心头发痒。 “乖,我马上就好。” “秦初-秦初-” 丘瑾宁不乖,抱着秦初不撒手,一声声念着秦初的名字,心底安宁又满足。 秦初忍不住用胳膊戳了一下身后的人,绷着脸道:“赶紧去准备碗筷,不然我马上把你按在这儿,体验一下在厨房的感觉。“ 丘瑾宁身子一僵,这次乖了,她依依不舍地望着秦初,端着碗筷去了客厅。 没有人打扰,秦初一边炒菜一边打量了一下厨房,嗯,在这里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好像客厅的沙发也可以… 而且,都是现代人了,她的瑾宁是不是九可以试着放开一点, 如果丘瑾宁不配合…… 如果不配合,那就让她没有反击之力,不得不配合。 秦初意动,在心底里暗戳戳地寻思着自己的幸福大计。 于是,饭桌上,丘瑾宁看着不停打量自己又面露沉思的人,柔声道:“秦初-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在想怎么要你,怎么让你配合。 秦初目光沉沉,落在丘瑾宁脸上的视线,像黄昏下的一缕炊烟,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 109章我爱你 丘瑾宁心头一跳,莫名地感到一丝危险。 好像自己已经被猎人盯上了一样,到处都是陷阱,无路可逃,无处可退。 她耳根一热,闷头喝粥,不敢问了。 这个人真是不管过了多少年,还是个登徒子。 爱意直白,想要得也直白。 让人心悸 让人无法抗拒, 秦初看着乖巧吃饭的人,轻轻挑眉,或许可以再多准备些东西。 比如她曾经送给三皇子的那一箱礼物,比如现代科技日益发达下的各种助//兴小玩貝 己经被盯上的丘瑾宁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临的是什么狂风暴雨。 她她小口喝着粥,不时看秦初一眼,满心甜密与安定。 秦初深深地看了丘瑾宁一眼-默默拿出手机,打开购物软件,心动不如行动,下单完成。 这一天.是《古代酒商日常》发售的第七天.丘瑾宁看着后台的订购数据.从忐忑到心安。 姜绿药看着一脸凝重的她,不由笑了:“没想到从大女主无CP改成双女主之后,这么畅销,看来形势比我们预想得好很多。” 丘瑾宁微笑点头:“—切都会越来越好的,签售会就定下个月一号吧。” “好,我这就去安排,今天晚上的公司聚餐,要给你家那位安排位子吗?”姜绿药一脸八卦,自从好友与秦初在一起后,从前那个冷淡的老板仿佛就不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嘴角常挂着一抹笑意的人,温柔仍不失冷静的丘瑾宁。 丘瑾宁抬眸,想到秦初,无声勾了勾唇:“安排一下吧。” 她的心上人那么好,她虽然想私藏,但也想让身边的朋友都知道,她的爱人可靠又优秀,是她的骄傲。 秦初因为成绩优异如今被留校任教,是学校里最年轻的助教,也是实验室里功不可没的中流砥柱。 姜绿药看着好友一脸沉浸又向往的神色,悄悄退了出去。 对此,她已经习以为常。 只要一提起秦初,好友就这副模样,跟揣了什么世间珍宝似的,珍贵,回味。 入夜,情初工作室的众人终于见到了他们老板的爱人。 是一个年轻朝气,看起来有些肆意飞扬的女孩。 举手投足问又透着沉稳大气,视线里藏满爱意,跟他们的老板很般配。 众人看着语笑嫣嫣给秦初倒洒的丘瑾宁,默默咋舌,老板之前那么冷淡的人,没想到还有这么温柔小意的样子。 秦初笑着给丘瑾宁夹菜,动作宠溺,默契又自然。 时间匆匆,转眼就到了月初。 签售会这天是周末,丘瑾宁特意问了下秦初要不要一起去。 秦初摇头拒绝了,借口实验室还有事要忙,今天加班。 送丘瑾宁出门以后,她便去楼下取了快递,把房间里布置一番,给唐罐打了个电话:“罐子,我这边好了,你那边搞定没 有?” “放心,全部搞定,有绿药做内应,绝对会惊吓到,不对,惊喜到丘瑾宁。”那边,唐罐的声音昇常兴奋。 求婚啊! 好姐妹要求婚了,还是跟丘学姐,她不仅全程参与还是见证人,想想就刺激。 签售会现场,依旧是上次那个古朴安静的书店,签完最后一本,丘瑾宁放下笔。 “瑾宁等一下,还有几个人来晚了。”姜绿药看了眼手机,悄悄朝背后的助理打了个手势。 助理会意,按计划让工作室的人一个个拿着书排队。 丘瑾宁见都是熟悉的人,收下他们的好意与支持,又拿起笔,埋头签字。 “老板,就签祝你幸福。” “老板,就签祝你快乐。” “老板,就签祝你百年好合…” 秦初捧着一本新书站在最后面,轮到自己时,轻声道:“老板,就签我愿意嫁给你。” 熟悉的声音,让丘瑾宁提前抬头,看向不知何时来到面前的人。 她她不由得弯唇一笑:“你怎么来了,实验室那边忙完了?” 秦初从身后拿出一捧花,朝着端坐的丘瑾宁眨了眨眼睛:“丘学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丘瑾宁嗔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翻开书,认真写下:我愿意嫁给你,嫁给我的 爱人秦初。 落款:丘瑾宁。 签完,她把书递给秦初,笑道:“给你。” 话落,同时接过了秦初手里的鲜花,笑而不语。 秦初郑重地把花收好,绕过桌子抱住她:“白纸黑字,答应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不等丘瑾宁说话,旁边就爆发一声大喊:“啊-丘学姐答应嫁给秦初了,让我们掌声恭贺。” 工作室的众人听到唐罐起头吆喝,纷纷鼓掌。 秦初:“……” 这个拖后腿的罐子,说好的等到丘瑾宁亲口说“我愿意”呢! 她反应过来,忙问道:“瑾宁,你愿意嫁给我吗,快说你愿意。” 丘瑾宁轻轻笑出声,靠在她怀里:“好,我愿意。” 秦初望着怀里的人,忍住想马上把人抱回家的冲动,把早就准备好的戒指拿出来.给丘瑾宁戴好。 丘瑾宁眉眼含笑,柔情万种。 秦初这才领着她看向众人,清了清嗓子道:“介绍一下,我的爱妻丘瑾宁。” 丘瑾宁难得有兴致,配合她道:“介绍一下,我的爱妻秦初。” 两人相视而笑,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离开书店。 姜绿药开车,唐罐坐在副驾驶座上,一直回头看着后座的两个人:“秦初,丘学姐,你们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可一定要叫上我啊,我给你们当伴娘。” 秦初握紧丘瑾宁的手,十指相扣:“都听瑾宁的,我随时准备着。” 丘瑾宁定定看着她,柔声道:“那就还在六月如何。” 和在百钺成亲时一样.一样的日子。 唐罐闻言,不解道:“还在六月?我知道你们从前有过一段,你们不会是已经结过婚了吧,在哪里办的?领证了吗?肯定不是国内...” 她自言自语地猜测不停,后座的两个人默契对视,都想起了百钺的那个六月。 她们一身嫁衣,红鸾轻纱,高头大马,喜钱洒满了朱雀街,红烛照亮了洞房夜。 她们大婚的那一日…… 唐罐问了半天,见秦初和丘瑾宁只顾含情脉脉地对视,没人理她,不由看向正在开车的姜绿药::“喂,你打算什么时候求婚,要有创意一点啊,不然我可不答应。” 姜绿药白了她一眼:“怎么不是你求。想得倒美。” 唐罐也翻白眼:“我才不求,你不求婚就别想嫁。” “合着我求婚,还是我嫁,好事都被你占了,做什么大头梦呢,不嫁就不嫁,你也别想娶。” “嗨,还硬气起来了,晚上看我怎么收拾你。” “呸。” 两个人在前面拌着嘴,宛若回到了多年前,回到了百钺朝的秦府,两个小丫鬟谁也不让谁,最后却结发为妻妻,就这么你一言我一句,欢乐地相伴一生。 车子停在了楼下,秦初牵着丘瑾宁的手,给唐罐使了个眼色,意有所指道:“那个,你们先回去吧,我和瑾宁就不请你们上去坐了。” 姜绿药挑眉:“人都送到家门口了,也不请我们进去喝口茶,瑾宁你也不管管她。” 真小气。 丘瑾宁微微红了脸,笑道:“那就一起喝杯茶再走。” “不可以.那个我是说今天不太方便,改天-改天。”秦初出声制止,开什么玩笑,现在房间里可是少儿不宜,各种十八/fin的布置,哪能放人进去。 说着,她又给唐罐使了个眼色。 唐罐若有所悟,终于机灵了一回:“那个,你们先回吧,我们就不坐了,下次再来蹭饭。”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秦初比了个放心的手势,拖着姜绿药的胳膊回到车上,没见人家小两口正你依我侬呢吗,还想上去做大灯泡,这个女人还是跟之前一样,真是没眼力见。 咦? 唐罐愣了一下,她为什么会想到之前?之前也这样过吗? 见她们驱车走了,丘瑾宁才犹豫问道:“秦初,房间里-你不会” 不会还准备了什么惊喜吧? 不然怎么一脸慌乱拒绝的样子,都到楼下了,也不请人家上去坐一坐。 秦初露出一脸高深莫测的神色:“等到进去你就知道了。” 见她这么说,丘瑾宁心底生出无限憧憬,果然还准备了惊喜,这个人啊,总是这么贴心。 等到进了门,看到满屋子的蜡烛,沙发上的铁链、镣铐… 以及摆满桌子的各种助/兴物品,丘瑾宁脚下一顿,站在门前没有动。 她真的太单纯了,这哪里是惊喜,这是要命. 秦初換好拖鞋,回头笑道:“怎么了,怎么不进来。” 难道她准备得太充分,把人给吓到了? 丘瑾宁呼吸一滿,抿了抿唇,她该怎么说自己是迈不动脚步了,腿有些发软…. 见她一直扶着门不动,秦初直接把人抱起来,抬脚带上房门,把人圈在门后,凑到耳边低声哄问:“瑾宁是怕了吗?都是现代人了,怎么还这么不中用,嗯?” 丘瑾宁攥了攥手指,稳了稳心神,强做镇定道:〝我没怕,就是想起工作室还有点事情没有忙完,可能- 可能需要回去一 趟,唔” 秦初堵佳了她的唇角,锁上房门,把钥匙丢远。 想逃?晚了 丘瑾宁眼帘轻颤,缓缓闭上眼睛,后背抵着门,抓住了秦初的衣领,像抓住了满是光的朝阳。 “秦初。” “乖” 丘瑾宁仰头,在陷入光芒里之前,缓声道:“秦初,下辈子,我们一定要早些相遇。” -定要早点找到彼此。 秦初把她抱到沙发上,扬唇低喃:“会的,我一定会早早找到你的。” 丘瑾宁,我会找到你。 千次万次。 毫不犹豫。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